第31章

    不知道谁到底才是病了的那一个。

    顾惊澜不知道是想笑, 还是替戚衍榆心感悲哀。

    见对方不说话,或许是无话可说了,戚牧遥眼情绪放缓,终于语气放弱, 他再次强调:“你跟他好好说话。”

    “他什么都能听见, ”戚牧遥祈求,“你好好跟他说。”

    戚牧遥离开房间, 房间又只剩下了他和戚衍榆。

    恍惚间, 空荡的就像是记忆力深处紧锁的铁盒。

    铁盒里有两个活人,不过另一个活人是长久躺在病床上的。

    他觉得很可怜。

    顾惊澜在房间回眼, 看他。

    脸没什么血色,闭着眼睛, 安详的。

    窳白的手背, 长久地滴液。

    许久后,重新坐回他身边, 一言不发。

    垂眼,不去看,可后来又看他。

    他不知道他心脏到底是怎么停跳的。

    又是做了怎么一番抢救而导致脑缺血要卧床好一段时间。

    真的像极了。

    一模一样。

    扎得黄紫淤块的手背的惨状恍惚地令他回到那个夏天。外面热火朝天, 房子里空调度数低到手脚冰凉。

    女人在小孩的小时候就在床上躺着,手脚被禁锢着。只要小孩凑近了女人的病床,女人就会抓起小孩来打,女人看小孩眼神, 歇斯底里, 仇恨, 敌意,疯狂,不清醒。

    小孩后来学会了保持了一定距离, 有时候在女人的链条放长时,他会躲起来。

    但是男人一旦看见女人打小孩,就会抓起女人来扇,小孩只能扑过来咬男人手。

    后来小孩上学了,放学就来看女人,女人终于像是睡觉一样,每天都安静地躺在床上。

    稍稍去抓住这只手,以前不敢碰,等到有一天他放学回来,女人从床上消失了,他想握也再都握不了了。

    ·

    晚上,顾惊澜被“请”进了另一间房间里,说是请他休息。白天再去“陪”戚衍榆。

    而他被赶后的房间里,戚牧遥在病床沿边,抱起了戚衍榆,床边是一部笔记本,正播放着《忠犬报恩》动画片给他看。

    《忠犬报恩》又名《佛兰德斯的狗》。这部片他没有看见戚衍榆看过,不过戚衍榆买了一本同名的书。不知道他书看完了没有,但是动画片他应该没有看过。

    没有意识的戚衍榆被他抱在了腿上,头颅失去支撑地只能靠在他的肩膀上。

    隔壁房间里,顾惊澜听着传来的动画片般轻缓音乐。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的通讯手机也不在身边。

    直到他房间门被打开。

    外面站着一个眉眼和戚牧遥有几分相似,年纪也相仿的青年。

    “抱歉,让你待在这里这么长时间。”

    “楼下安排了专车,他们会送你出去。我替你上午对你不客气的人说声抱歉。他并无恶意,只是急病乱投医了。”

    对他说话的青年,三十出头,琼间琪树、风光霁月的外表,说话让人如沐春风。

    他遇到戚家的人,真是一人一个性格。

    “那戚衍榆呢……”

    听出对方的担忧,戚昀蒲淡笑,“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这个家没有人比我更疼他了。”

    戚昀蒲看着专车离开后,他敲了敲房门。

    不想活,早就不想活……戚牧遥时刻想着昏睡的人说的那句话。

    虽然听见门敲动,戚牧遥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怀中依旧是阖眼沉睡的戚衍榆,让他“听”着动画片。

    “我带查诺韦思教授来了。”

    身后是一支医疗团队,成员一律是外国人,其中还有两名请回来的翻译官。

    “终于来了,”戚牧遥像是长叹了一口气,把怀里的人交给外国医生团队的护士。“那你又为什么把那家伙放走了?”

    “你并不是让他来救小榆的,你只是想报复他,让他痛苦罢了。但他不一定会痛苦,痛苦的只有我们。”戚昀蒲洞悉人性般地道。

    世上能感同身受的人不一定是恋人知己。

    痛在他身,伤在我心的,绝对是家人。

    去帮了护工一把手,戚昀蒲把被迫坐起来的昏睡的人扶抱在怀里,看着查诺韦思医疗团队将戚衍榆的衣服脱下来,在他的前胸后背绘画消毒涂药。

    戚衍榆瘦得不太正常,尤其这几天全是靠输液挺过来。

    因为后背要画图,他的前腰不得不向前屈伸,让得他肋骨微微凸显。

    戚昀蒲扶着他,也是抱着他的前胸,体感到他的心脏缓柔而虚弱的跳动。

    戚牧遥眼色复杂,尤其是看戚昀蒲抱上半身裸/露的戚衍榆,他问:“会开完了?”

    峰会结束后,紧接着的他们中/央/政/府官员的会议也很快就开完了。

    不然他也不会隔了三四天才能抽空出来处理戚衍榆的事情,查诺韦思团队能通关入镜全是他允诺安排部门及海关办下的手续。

    查诺韦思团队在国际上属于非法行医,被多国禁止入镜。而查诺韦思的国籍在目前他们的国家里并没有可以能往来通关条文。

    而且查诺韦思团队的医疗技术享誉国际,同时也臭名昭著。因为往往不成功便成仁——失败则可以准备后事了。所以治疗前必须签免责协议。

    查诺韦思救醒了的植物人的几率之高,曾被国外报道过,传闻某国百年财阀某掌权者脑死亡是被他们救活的。而戚昀蒲有一位高/官朋友,养在国外的儿子滑雪脑受重创昏迷多年,后来是查诺韦思团队救醒来的。

    国外团队这么开始给戚衍榆后背涂药打针。

    戚昀蒲看见那被拔掉了针管、那发黄淤紫的手背。

    看在眼里、伤在心里地轻揉着戚衍榆的手背。“很快就能好了,”像是安抚怀里没有意识的人。

    然后在团队要求下,戚昀蒲把人放下,他们把带来的机器插上电源,就给戚衍榆前胸贴上电极。

    而戚牧遥只能看着,戚昀蒲与他交流:“人已经死过一次,醒来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戚牧遥哼笑,“他只想报复我而已。你以为他还想活?”

    戚昀蒲眼神淡薄,他看着查诺韦思团队在调试电流,“从前有这么个故事,有个富人养了一株珍稀的玫瑰,每天伺候着,严格除虫,定期施营养土。温度、阳光、土壤、连浇的水,全都是严格精准无误控制。终于有一天,温室的玫瑰开了,但只结含久久未开花,但是有一天竟然开始要枯萎了。这把富人急得不得了,他请来园丁,找来了专家,更是找到植物学学者,大家看着他这株玫瑰,纷纷束手无策。

    后来富人没有办法,找了位算命大师来替他算算,到底怎么样才能救活它。算命大师说,‘不如把它放了,反倒能救活’,富人笑,他宁愿花掉一半的财富都要请尽一切有可能的人来救它,也都不会扔了这株玫瑰。后来,这棵玫瑰果然死了。”

    戚牧遥淡瑕的眼神,这种故事拿来哄哄小孩还可以。

    可他看着强烈的、非法的电击用于那人身上,戚牧遥的心是如砂石般研磨过,表面不发一言。

    终究是看着玫瑰受难而他满目疮痍而无法替玫瑰承受的痛苦。

    “世上就有两全法,你忘了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戚牧遥慨然。

    戚昀蒲只笑不语,“嗯,”

    强电流一共是试了十四次,最后一次,那人被夹着夹板的手似有了活动的反应。

    戚昀蒲惊喜不已,他忍不住对戚牧遥提醒:“他醒了我会跟他说明清楚的,你有苦衷的。但你这几天先别来见他。”

    戚牧遥不语,如在沙海苦求神灵得见奇迹,也如内心亿万次祈愿梦中所见场景般。

    见到那人胸前起伏急剧,直到他大口喘气,戚牧遥想去扶他,但是戚昀蒲抓紧他的手,团队早已控制好的精密电流,正常人靠近只会非残即伤。

    直到20分钟后,那人终于像是“活”过来,大口喘气,游丝的声音如同极低的哭鸦。

    查诺韦思团队把他手脚夹板和前胸后背的贴极解除下来,站起来,立刻有医生上去检查他眼球,对话和意识。

    然后招来了戚昀蒲,戚昀蒲立即走过去坐于床边,对戚衍榆说话,看着他,“好了,没事了,”

    那人好似在打嗝,停不下来,查诺韦思他们又替他打针,把前胸后背手心脚踝有过发焦的孔洞上了药后包扎。

    才把人交到了戚昀蒲怀中,那个人声音很弱,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有戚昀蒲在安慰他,“好了,不会再有事了,嗯,”

    戚昀蒲回头看戚牧遥,戚牧遥被钉在原地,直到他深呼吸几许,才作为最后一个走出戚衍榆房间的人离开了。

    戚衍榆犹如从一个深渊中醒来,在深渊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就像是倒下去后,没有做梦,也没有对外界有所感知,直到现在醒来,中间的时间像是断了层似。

    似乎听见了有人说话,说话的人将他察觉胸口、后背发痒带着灼痛而抬起去摸的手轻轻抓住,把他手握住。

    “没事,不疼,一会儿就好,”那个人下颚抵在他颈与脸边,又侧过眼去看他,“做噩梦了是吗,小时候发烧就会做噩梦了,”

    声音很温柔,不是他大哥伪装出来的口蜜腹剑的语气。

    “手也别摸,上了药呢,几分钟就好了。”哄他,哄得让得他有点恍惚,那人又垂头来看他,看他可怜消白的小脸,在他脸颊边轻然吐气,“瘦了,瘦了一大圈,真是可怜啊。”

    抱着他,轻哄他,握住他两只手不让他乱去抓发痒的伤口。

    “别抓,嗯不疼,你想它根本不疼,就跟蚂蚁咬一口差不多,是不是?”

    委屈,伤心,劫后余生,解脱,心酸,像是什么,全都涌出来。

    只有戚昀蒲抱着他,让他暂时地以为回到现实里了。

    等他睡去又醒来,发现坐在他床边的人是他二哥戚昀蒲。

    他二哥形象,手段,才能,仕途,什么都好。

    戚昀蒲见他醒来了一点,跟他笑道,“没事了,我回来了。”

    那个人呆呆哑哑的,直到又将眼皮合上,似麻木,可涓涓热流直眼角漫出。

    他二哥是政/府高/官,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但有着一颗玲珑冰心,向来不对外人展露,可能是可怜他,才会在他面前偶尔显露出来。

    “你什么时候走?”戚衍榆睁开眼睛,眼里没有太过于湿润。争取着表情看起来是从容的。

    “过几天才走。”戚昀蒲工作地点并非侃北市,远在京市。

    戚衍榆垂了一下眼,他想翻过身来,后背有点疼。

    戚昀蒲知道他想法,就把扶起来,扶起来戚衍榆又不能自主坐好,戚昀蒲一点也没嫌弃他全无体力,任他靠在了自己肩膀上,让后背的发痒疼楚消减一些。

    戚昀蒲替他轻轻隔着衣物和纱布地挠着后背由查诺韦思团队强电流留下来的孔伤。

    “一会儿想吃点什么,弟弟好久没见你,他说想等会儿来喂你喝一点他熬的粥。”

    他二哥口中的弟弟,就是戚稍理。

    虽然是趴在戚昀蒲的肩臂,可是戚昀蒲知道那个人在摇头。

    “别跟逛动物园似,全都进来我房间。”戚衍榆气弱地说。戚稍理是一个,戚牧遥也是一个。

    他二哥被逗笑了,知道他不愿意,挠完痒后,张柳就把粥送进来房间了。

    戚衍榆还要问一句:“谁做的,”

    张柳以为少爷不想喝粥,惊讶犯难时,“是,是……”他从厨房端上来的,该说谁做的好?

    戚昀蒲替张柳解围:“一看这米都熬开了花,熬得跟胶似的,一看就知道是翟大厨做的。”

    “是翟大厨做的,三少爷不吃这粥,是想吃什么,立马安排厨房做……”

    “这是最疼三少爷的翟伯伯做的,当然不用再做别的,”

    戚衍榆看着粥不像是新手熬的,还放了一点他最爱吃的虾球沫,是出自翟大厨手。

    张柳以为是自己喂三少爷,但是戚昀蒲接过了粥,就用调羹翻着,勺着粥吹气,张柳看着二少爷要亲自喂人,就退出去房间了。

    张柳退出了房间,回去了书房中,戚牧遥听着张柳汇报,二少爷帮三少爷换了衣服,给他喂了药,医生来给他打了止疼针,应该就不胃疼了。现在是二少爷喂三少爷吃饭中。

    “还闹吗?”戚牧遥看着桌案前练的草书,疏狂潦迥,意欲超脱,章法之中又游离法度边缘。而滴落的红墨,犹如是字字泣血。

    “三少爷么,”

    “除了他还有谁。”

    听见戚牧遥这么说,而张柳心道,明明小少爷也在闹,三少爷醒来就不见小少爷,小少爷也闹着呢。他笑:“有二少爷在呢。”

    这笑容在戚牧遥眼中看来并不是好的事情,所以张柳眼明目聪地立马调整后又道:“不过二少爷过几天就要回京市了,三少爷可能……”又回到之前一段时间的偏激消沉。

    戚牧遥不语,皱了起眉,因为听见戚稍理在外面像是发脾气的声音。

    即便是翟伯伯做的粥,也就只吃了几口,后来,他二哥守着他直到睡着后才离开他房间。

    因为心脏虚弱,怎么睡都犹如半梦半醒中。

    倏忽觉得有什么抓住了他的手,一下子惊醒起来。

    面前的人浑身是汗,额头也渗出细密汗珠,惨然的脸,朦胧的眼,盯着只有一盏半明台灯光线中的那个人。

    好不容易,强撑着爬起来了半个身,就已经让戚衍榆喘个不已,胸痛背酸的。

    戚稍理以为他哥做噩梦了,连忙用把台灯又调亮了许多。

    他哥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把自己错认成了梦魇中的恶魂。

    戚稍理稍稍贴近来,在戚衍榆脸颊上飞快啄点了一下。

    两秒。四秒。五六秒后,他猛地被他哥推开,戚衍榆本来就力不从心,两只手撑着床板才爬起来,这下抽了一只手去,猛擦自己被涂了口水似的脸颊。

    那个人本来就喘,这下连喘带呻的,但不忘了痛斥他:“戚稍理你疯了,你亲我干什么?”你也想当同性恋?!而后半句在戚衍榆心里没说出来。

    戚稍理见他哥这么激动躁怒,连忙解释,“不,不是,”

    他想解释,但不知道怎么告诉戚衍榆。

    “我想,支持你……”

    “你他吗……”说脏话,是不好的,在弟弟面前。

    戚衍榆按紧了指骨,他怕他戚稍理带坏了,在性取向这方面,所以他又说:“你疯了,还是有病?”,

    “不是,哥,你无论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没关系的……”戚稍理语无伦次,想表达他这几天一直想对他哥说的话,想他哥醒来亲自告诉他哥。

    戚衍榆被他这么个举措搞得呼吸又急促了起来,戚稍理连忙给他找药,又顺着他后背,想他气息平缓下来。

    戚衍榆哪里平缓得下来,指着他,痛苦喘气但不忘警告:“你出去,该回学校马上回学校。”

    “我假期还没结束呢,我画展快好了,哥你是我最想邀请的人……”戚稍理真心实意地说,两只眼好似小熊,焦急又纯然。

    可这把戚衍榆吓坏了,家里出了他一个同性恋不够,还要再出第二个?

    戚衍榆想按他床头的电话,让张柳上来把戚稍理拖出他房间去。

    戚稍理却误会他意思:“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医生就在客卧休息呢……”

    “我找张柳……”戚衍榆还想跟他抢电话,可哪里抢得过体力正旺的少年。

    少年正拨打张柳的电话时,还问他,“哥你是想上厕所吗,不用张柳,我可以扶你去的。”

    戚衍榆双眼微睁,他还是力不从心地喘息道:“把、把电话拿过来我自己打……”

    “哥你是饿了吗,还是不舒服?你跟我说,”少年忧心地望着他,唇红齿白的少年容颜,心怀的那一刻正似这世上最真挚的赤子之心。

    “我让张柳把你带走。”戚衍榆终于喘得把这话说完。

    戚稍理依旧把电话最后一个数字拨出去了,他把电话马上挂断,又似熊崽的眼睛不解看戚衍榆:“哥,为什么让张柳把我带走?”

    戚衍榆撑不住了,完全是失去了力气,摔回在床上。

    上辈子做错事,这辈子才会跟戚稍理这么个笨比成为家人。

    戚稍理看见戚衍榆摔下去他想去接,但是还是让戚衍榆摔回了柔软的床上,戚衍榆闭紧双眼,戚稍理被吓得声音都要变形:“哥你哪里不舒服?我现在找医生来。”

    戚稍理果然年少哪方面都盛,立马把家庭医生找来了,给他量心电图、血压血糖,以及检查伤口是否长痂而发痒难受。

    三名医生围着他做了检查以及为他打针,戚稍理仍然像是一头小黑熊,在他旁边把他抱起来,方便把他后背前胸的衣服撩起来,好让医生把他纱布缠开,检查伤口,再重新换纱布。

    “戚稍理……你能不能滚?”

    他哥气若游丝说着这话,可是戚稍理却看得他伤口入神,这就是他二哥请回来的神医救醒他三哥而留下来的印记?

    那一定很疼吧。

    仿佛也疼在了自己的身上,戚稍理眉头紧皱,还安慰戚衍榆:“很快,医生就换好药了,哥,忍一会儿。”

    忍个头。

    “戚稍理……”他想说,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但是他真的没办法说太多话。

    只能让戚稍理抱住他,他的头颅无力地依在了戚稍理的肩膀上,少年体温高热,犹如一个在草地翻滚完的小熊,气血正盛。

    手也被戚稍理握住了,怕他哥疼得会去抓伤口,就提前握住他哥的手,“哥,不疼的,很快就换好了。”

    “你能不能……”戚衍榆想把没说成功的话继续说道。

    “哥你的手好冰,”虽然隔着手心的纱布,可戚稍理依旧感受到,戚稍理犹如头小壮熊抱他,还一边跟他说话分散他换药而疼得龇牙咧嘴的注意力,“一会儿就把电热毯加热,你就不会这么冰了,”

    “哥你别动啊,很快就好了。”戚稍理急得如小熊想用身体去巩固住其实也没怎么动的戚衍榆。

    戚衍榆实际想推开他。

    疯了。

    他要把戚稍理带歪成同性恋,这下戚牧遥不止打他耳光了。

    第32章

    林间小熊似地抱住他, 还企图用手去遮挡戚衍榆眼睛,怕他窥见自己那被拆开纱布而露出手心手背的伤口而触目惊心。

    “很快就换好了。”

    有病啊戚稍理。

    两只手被医生和他弟弟抓着,没有力气,似乎这么挣动也只能是他弟弟眼里的小宠物。

    可后者并不是如他这样认为的。

    他垂眼看着他哥的手被拆解纱布, 露出的手掌中心有个2厘米直径的圆圈, 圆圈一周边缘有发焦的痕迹,有几处原本因为刺入电流而穿破的浅疮孔, 还没开始结痂, 周围有涂药后的焦黄膏色在。

    “哥,你别看, 马上就好了。”

    换个纱布而已,却将戚衍榆弄得大汗一场, 如同从水里捞出来, 也仿佛被戚稍理怎样了一番似。

    检查和换药完毕,医生们离开了。

    可最该走的人还没走。这头熊少年还在检查他两只手上的纱布是否绑好了, 戚衍榆忍无可忍:“……出去。”

    “哥,我再给你绑一绑,”医生打的结太不利于他哥哥/日常活动, 如果稍微需要用手的地方,这个结就很容易脱,于是戚稍理上手把刚打好的结拆除下来。

    “……!!”戚衍榆就这么傻眼地看着,上一秒医生刚打好的活结, 就这么被戚稍理解开了。

    “??”

    “马上就好, ”

    戚衍榆目睹了少年重新缠纱布, 上下翩飞,直至在他手背上打了个漂亮至极的蝴蝶结。纯白蝶翼,飘飘欲飞般, 他弟弟还抬起脸,一双纯澈祈求得到夸奖的眼巴巴地问自己:

    “这样是不是更好点?”

    “你,你也滚,马上滚……”给他滚。

    再也别想进他房间。戚衍榆说到做到,他对他这个弟弟恨铁不成。

    “哥你怎么流这么多汗,”戚稍理坐在他床边,本来低头给他哥的两只手打蝴蝶结的,却发现他哥发丝浸湿,脸如窳珠。怎么会出这么多汗?他又贴上去想给他哥擦汗,他哥想要躲开,可久病成疾的他哪里躲得过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

    手被少年拉着,眼前就被捂来了绢帕。

    他怕这头拙熊凑上来会在他脸上来个什么,忙地要扯眼前的绢帕。

    成就了戚稍理更好地拉住他胳膊,给他“摁”在床头为他拭脸和擦头发丝。

    这气得他哥浑身发抖——

    “管家,管家呢,”现在张柳不喊,改喊管家了。

    “哥你喊管家干什么?”

    当然是收拾你啊!

    第二天,戚稍理就不被允许进入戚衍榆的房间。

    戚稍理气得申诉无门,为什么又不准他进去了?

    向张柳央求几次,张柳只笑迂回说:“我一定替您在三少爷面前美言几句。”

    就这样消息没了下文。

    戚稍理钻研起了蛋糕,在把蛋糕坯倒出模锅,手还被烫起了泡。可是他却心无旁骛,把奶浆煮废了倒掉又试。

    熬糖浆的他在想,这种甜度可以么。

    而发现戚稍理做了两星期蛋糕的戚息枝,在路过厨房时,他想讨好戚稍理,“这几天看你都在厨房,在忙着做什么好吃的?”

    戚稍理专注地给他的三四寸小蛋糕裱上浅灰色的动物奶油,再用无花果碎装饰。

    “需要帮忙吗?”戚息枝看他入神不免莞尔询问,顺便打开冰箱,原本想拿水,却看见步入式冰箱架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蛋糕。

    从笨拙裱花色素画图,到配饰清雅,再到造型不再局囿于圆柱的繁复多样,跟市面上买的蛋糕几乎差不离。

    戚息枝微微怔住了。他拿了一瓶水走出去,看着依旧在熬好看的色素糖浆的戚稍理,他微微一笑:“是打算开甜品公司么,董事长怎么还亲自烘焙。”他打趣着。

    搅动糖浆的少年倒是很平淡,眨了眨眼睛,“你有没时间,替我尝尝口味。”

    “没问题,”戚息枝答应道。

    戚稍理说的是他刚做的一个成品,只有四磅大小,但是很漂亮,是调制的特别的奶油色,偏瓦青色的,上面还有几颗小青柑和薄荷叶的简单装饰。

    戚息枝找了个勺子,但是他看着这么好看的蛋糕,不舍说道:“这么漂亮,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话刚说,戚稍理就果断用刀具切下来了一块三角,戚息枝被他逗到了,就用碟子盛住了蛋糕,仔细品尝着。

    “不错,很清新的青柑味道,”

    “酸吗。”

    “有一点。”

    “蛋糕甜吗。”

    “其实还好,蛋糕不够甜的话青柑会酸得突出。”

    戚稍理神情依旧平淡,只是蹙眉的他有几分困惑在。

    “怎么了,这都不满意吗,”戚息枝以为戚稍理是艺术家,难免会对自己作品精益求精。

    戚稍理重新熬着放了新鲜榨的青柑汁下去的糖浆中,“蛋糕整体太甜了我哥会不喜欢的。而且,我哥讨厌水果的酸,哪怕有只一点点酸。如果只有小青柑的甜和香味就好了。”

    谁,他哥?戚稍理说的是戚牧遥吗。

    戚息枝就意外地微笑:“原来大哥喜欢吃蛋糕啊,”

    少年纠正他:“是我三哥。”

    戚息枝原本想把三角蛋糕吃完,手中的勺子戛然止住。

    怕自己会嗤鄙出来,哦,是他。

    戚息枝不忘塑造他的好人缘形象:“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喜欢的。谁能拒绝这样的心意。”

    戚稍理垂眼,继续搅着青色的糖浆,没有回应。

    戚息枝似碰一鼻子灰,知道这蛋糕是专门做给戚衍榆的,他走出了饭厅,将蛋糕倒进了垃圾桶里。

    戚稍理把丑的蛋糕全都自己吃了。稍微好看点拿给佣人分了。而最好看的准备全留在冰箱里,等他去英国上学后,他哥还能吃到他做的蛋糕。

    ·

    期间,戚衍榆有一天睡醒,他不知道几点,胸痛急汗的、分不清是心脏疼还是胃病犯了的他,想喊张柳。

    可是张嘴,刚喊了两声,不知道是胃液还是涎水流出嘴角。

    他赶忙抬手擦了下,在瞄见带了血丝后,他虚弱拉开床边的抽屉找药。

    如果在平时,护工一定在他身边。

    而只要他气若游丝喊几句张柳,张柳也一定会在门外应声进来。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护工和张柳都不在。

    是都安排消防演练去了么。

    戚衍榆边拉抽屉边想,可是他力气尚浅,拉开了一隅但伸不进手去拿药。

    后来是戚牧遥走了进来,帮他找药,看他的唇边、下巴处、衣服上滴落的斑驳几点,戚牧遥娴熟地知道是要该找什么药了。

    他狠狠盯着戚牧遥,戚牧遥一言不发,给他撕开泮托拉唑药片,拿出来,还倒来水给他。

    戚衍榆不接药,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戚牧遥看着他嘴角的血,把药和水放下,拆开纸巾,要拿给他擦。

    戚衍榆稍稍歪侧了一下头,嘴角淌落着浅浅血迹的看他,微喘息着一言不发。

    戚牧遥看着他脸其实也不是有那么的郁白,只不过他下巴处蜿蜒的血偏深色了,反衬得戚衍榆肤白发乌的,又岌岌可怜。

    那天他把戚衍榆摁在车里,争吵中,让得戚衍榆脑袋撞上了车门,再把他按落在了车的落脚板上踹了两脚他肚子,朝他脸上狠狠打了几耳光。

    后来人就不省人事,口鼻间全是因为胃黏膜破损急性涌出的血。

    他有多大力掌掴戚衍榆,后来就有多用力掴回了自己的脸上。

    这张脸被他打得红肿起来后来变成了紫绀,到最后变成了惨无血色的荏白。

    双目闭拢,脸上的肿消下去,紫灰也散去了,只剩下了死寂。他把这张脸看了足足五天。

    这张脸原本是很可爱的,雏稚的,是秀气,眼睛是亮的,眉毛不淡不浓,很根根分明。算命都说,眉清目秀的人读书厉害。的确,能考上侃医大,不是一般的会读书。

    唇型也是,很可爱的,不薄,偏有点圆润的,长有唇珠,算命说有唇珠的人会吵架。也确实,就戚衍榆会跟他吵。

    鼻子秀挺,配置在他这张峻气的脸上刚刚好,侧面看去,轮廓还有点怡人的可爱在。

    就是睫毛疏密留下了淡淡半扇形的阴影,让得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生气。

    那个人侧过脸没有让他擦,还在喘息着,瞪着自己,“上次怎么没把我打死?”

    他两只手半握成拳头撑在床面,是做出了一套防范警惕在,他可能想,如果自己再把他打了,也要在“临死”前在自己身上多“还”回来一些。不吃亏是他戚衍榆。

    “……”戚牧遥淡淡然地望着他,屏息又重叹,语重道,“我宁愿受这罪的人是我。”

    太混账了,戚衍榆心想,怎么会混账到说出这样不要脸的假话?

    对方想摸他,戚衍榆唇边淌着血,嫌弃可怖想躲开,歪侧着身,被戚牧遥逼到了床和柜的角落中似的。

    他看见那个人好似刚出世活在潮湿下水道、浑身湿脏刺毛、遇见人就呲牙的半个月大的小猫。

    戚牧遥停住了他递纸巾的动作,不再朝前倾,捏着纸巾的手松动又衔紧。目光依旧落在那个浑身警惕起来、且又病病殃殃气都喘不明白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似喘息间咬牙:“这次往我心口踹,保证不会再让你……夜长梦多。”

    戚牧遥看他,那个人脸色惨然,隐忍胃疼中,又涔出了细汗。口齿因为喘而分了几次才说得清楚。

    他的指骨收紧,看在眼中,心也如同被收缩的无形的手攥住。

    眼中的色泽维持着他波澜不动、不怒自威的长兄形象:“怎么会呢……”

    我恨不得替你承受。恨不得代替你成为植物人。

    “你不到我这个位置,你不明白我。”戚牧遥声色不如从前那么威威,但在戚衍榆耳中依旧是那么久居人之上的蔑视。

    “我哪能到你这位置……我要是活得你这么的‘没皮没脸’,我早就一头撞死……”戚衍榆讽刺着,他笑着中又口角处又落一点口水。

    戚牧遥哼笑,看着他伏在床角,难受地后背轻轻发抖。收敛了表情,想去把他拉回来一点,至少把药先吃。

    可一旦指尖碰见了那个人,立即嚎叫:“出去,别碰我!”

    “是不是胃又疼了?”

    “滚……滚啊……”那个人不知道是伏着,埋头在枕角中,咳着什么,“出去,滚出去……”

    看他不知是急剧咳嗽还是呕吐却呕不出来的蜷缩姿态,惊得戚牧遥伸手却又不敢过于去把那个人板正过来好去看他究竟是咯血还是怎么了,浑身武装起的刺甲、又残破不堪令得他足足了肝心若裂了十多秒才忍痛道,“我让张柳进来!”

    张柳进来时,戚衍榆已经趴在床边吐得昏天黑地,两只手紧紧地攥住胃的附近,快厥了过去。

    夜里,戚昀蒲坐于在他的床头,看他虽然新换了床被单,可上面还遗落的斑驳的血。

    床头的戚昀蒲淡然地看昏迷的戚衍榆,而床尾处同样坐着一个人。

    床头床尾各坐着人,只有那个人安然地昏睡着。戚昀蒲终于抬起了眼,浅笑道:“去休息吧。”

    戚牧遥无声,直至待到了早上五六点天方鱼肚白了些,才起身离开。

    ·

    戚衍榆养病养了足足一个月,最后的几天他才打开手机。

    发现竟然还有人给他打来过电话。

    点开了通话记录,十多个未接电话,其中大部分是同一个人打来的。

    戚衍榆以为看错了,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登录上了微信,才登上去,无数文件朝着他聊天框接收着。

    戚衍榆才发现,是黄少泽每天给他传课件和作业。

    他好友消息最顶部还有个陌生人一直在置顶着似弹消息出来,后来他知道祁远瀚。陌生人的验证消息是:

    【还回不回来上课。】

    【怎么还不来上课?】

    【黄少泽今天没空传课件,快通过一下我我来给你传!】

    【人呢???】

    【黄少泽跟顾惊澜都没空,你快通过下啊啊啊!!!】

    【我他吗服了。你可真行啊。戚衍榆。】

    【最后一次,通过我。他俩今天都有事,没人给你发课件!】

    【我他吗真的是想骂人。你不会把老子拉黑了吧?】

    戚衍榆看了一下顾惊澜微信历史聊天记录,发现最早的一周全是顾惊澜传他课件。

    后来是黄少泽发他作业和课件,几乎每天都赶在断网熄灯前争分夺秒借着大学生WiFi发送来的。

    祁远瀚像是个小丑,在好友验证那一栏上跳下窜后来气急败坏骂他拉黑自己。

    戚衍榆点进去了顾惊澜微信,以为他会关心自己什么。但是没有发有一句关于他为什么没有来上课的问。

    只有头一周给他传课件的记录,聊天里干净得只有压缩包。

    而黄少泽勤勤恳恳把每天每节课课件和作业布置都发给他,还说些什么快点来上课关心之类话。

    顾惊澜却是一条微信消息没有发给他。

    他再打开短信,他不知道他短信被戚牧遥删了。他看见顾惊澜在他的短信栏是干净得晃眼。

    指骨捏紧,左手的尾指稍稍有些发麻。

    每天从公司夜里回来戚牧遥都会问护工和张柳,关于戚衍榆下床走路走了多少步,按摩了没,他心情如何,吃了多少,吃药了吗。体温多少,哮喘有没有犯了,心率怎么样,还有咯血不,等等。

    每天问,每天问了都眉头蹙。每天都把张柳问得哭笑不得,想开玩笑说:您不如在三少爷房间装个监控算了。

    有一天,戚衍榆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不知道是谁给他发来的。

    【衍榆同学,身体有没有好点了?在你生病期间,我们一直很牵挂你。希望你早日重回校园。】

    戚衍榆收到匿名短信不知道是谁,这么温柔,可能是个女同学吧。

    但他除了413都没有接触过同学,可能是班主任任务,或者班干部关心同学发来而已。

    对方看他没有回复,又发来一条问他:【今日身体有无好些?】

    终于,戚衍榆回了一条:【谢谢。不要再给我发短信了。】

    对方很惊讶,问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戚衍榆说。

    对方又发来了短信:【时间会抚平你的伤口,清风会带走你的忧愁。别灰心,朋友。保持心情愉悦,身体才会康复得更快。】

    对方的措辞怎么这么土?他重新再发了一条说:【你是谁?你不要再给我发短信了。】

    【生病只是一种考验,希望你勇敢面对和接受挑战。心情切莫烦躁,保持愉悦是康复的第一秘诀。】

    这把戚衍榆逗笑了,他发字过去:【我觉得你说话很像我大哥。】他大哥装年轻人的既视感。

    那边果然愣了。果然,那边听见说像他大哥,不再发来短信了。

    又隔了很久才给他回消息:

    【那你大哥一定像我这么关心你:)】后面还带了个文字笑脸。

    但是这个老土的笑脸在戚衍榆眼中很像是怼人。

    戚衍榆:……

    晚上这家伙又给他发:【吃饭了吗,衍榆同学,】发来不知道在哪里盗他们学校的餐盘的食物,餐盘印着侃医大的校徽名字。

    食物很素,餐盘上只有白菜,豌豆玉米粒和香菇菠菜。

    看起来这个人饮食很清淡。

    【你怎么不回我,是心情不好,亦或是生病难受?】

    晚一些的时候,对方又发来了在他图书馆自习的照片。

    戚衍榆觉得可能有人在捉弄他,所以他一直不回。

    【最近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图书馆里比起往日要涌进来更多的人。衍榆同学,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回来复习的时候,你就坐我旁边吧。咱们一起交流进步!】

    戚衍榆看着些生硬的文字他自己都看笑了,他给对方发了个内科问题,:【肾盂肾炎最常见的感染途径是什么?回答我。】

    对方却不紧不慢给他发来:【是要跟我切磋吗,不如你今晚来学校图书馆四楼K排49座。】

    戚衍榆淡笑,打字:【等我40分钟。】但是他并没有去上学,只是发的假消息。

    但是对方真的过了40分钟真的发来消息问他:【你来了吗,没看见你。】

    【我到了,49座没人。】戚衍榆跟他扯巴地说道。

    【我就在呢。撒谎的是你,撒谎的人是小狗。】对方发来文字。

    戚衍榆有些恍惚,是顾惊澜给他发的吗。

    但是他又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只是个恶作剧,或者是他大哥戚牧遥假装同学跟他短信聊天而已。

    戚衍榆问他:【13号教学楼下种的是什么花?】

    对方却很快就回答:【13号教学楼下种的不是花,是梧桐树。怎么了,是要跟我一起在梧桐树下用功复习吗?】

    【你真的很油。】戚衍榆打算把这个短信主人拉黑了。

    对方终于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戚衍榆上实验课时他们班的照片,其中还有他。【怀念与你一起做离体蛙心实验那天。】

    戚衍榆指骨蜷缩了一下。他放大照片,里面没有顾惊澜,只有他。

    对方又发来文字:【临医xx02班诚挚邀请你重回校园,一同学习,一同进步。】

    【我进不了步。】戚衍榆看着他打来的最后一句话微微出神,又恍惚,他落寞地说。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对方心情微窒,打字来问。

    【主要是我学习挺好的,你们才需要多进步。】戚衍榆冷幽默。

    对方发过来了【呵呵】两个字。

    戚衍榆不紧不慢,苍白的指关节按着手机键盘:【我可以把花房的绣球全砸了吗。】

    对方不解:【为什么要砸?】

    因为戚衍榆觉得他是戚牧遥。戚牧遥打了他,他就想把戚牧遥的花房毁了。

    之前他看着花开得挺好的,就舍不得戚息枝在里面动手把花房毁了。

    他现在后悔了。

    【砸了你花房你还会不会再把我打一次?】

    对方发来了一个【?】。

    戚衍榆轻笑:【我老早就看那些蓝的紫的玫红的绣球不顺眼很久了。】一直苦于没有时机出手。

    【之前为何不砸?】

    【我怕花房的玻璃渣飞进我眼睛里。】如果半死不活地苟活着,戚衍榆还是很怕疼的。

    对方:【……】和【你可真幽默。】

    第33章

    虽然这么说着想砸戚牧遥的花房, 可戚衍榆放弃了。

    他知道这短信的主人百分之两百是戚牧遥。他后来没有怎么回了。

    戚昀蒲早就回京,他在家养病差不多一个月,在国庆假期后就回去上学了。

    回到学校正值期中考前夕,每个临医专业的人在这段时间忙碌加倍, 痛苦剧增。

    可能是这个原因, 413寝看见他回来后也没怎么样。

    他以为至少会意外一点。

    倒是祁远瀚看见他就调侃讽刺:“哟,去旅游回来了?”亏老子不断加你微信给你传课件。

    黄少泽依旧客客气气, 还跟自己说了课件在U盘里没接收成功可以用那U盘。

    黄少泽把U盘给戚衍榆。虽然U盘不是黄少泽的, 是顾惊澜的。但可是他黄少泽勤勤恳恳每节课去问老师要课件,拷贝进去。

    他回到寝室倒是没有看见顾惊澜, 自己的白大褂被收回来,还叠好了放在了桌子上。

    他眨了下眼, 心想一定是顾惊澜给他收和叠好的。

    他看着准备通宵达旦复习背书的两人:“顾惊澜呢?”

    “你顾哥可不得了了, ”在ipad放大对方发来期中试卷“真题”的祁远瀚,侧着坐在椅子上笑了一声这么假, 头不抬,“413等着吃第一顿脱单饭吧。”

    戚衍榆第一个反应是笑,“他脱单了?跟谁?”他以为是413在开玩笑。

    黄少泽在反复嘴里念叨背着题库来回踱步, 插了一句话问:“能与肥大细胞表面FcR结合,并介导1型超敏反应的Ig是什么呀?”(题源网上)

    没人回答戚衍榆。

    戚衍榆在寝室里打开他的课本,雪白得离谱,拿出了笔来涂画重点。

    其实不是划重点, 是想着, 顾惊澜要和谁脱单, 是跟女生吗?

    垂眼,一会儿书都看不进去。他还幻想着回来考个期中第一,把常年榜首的顾惊澜刷下去。

    打开着手机, 翻到了顾惊澜的朋友圈,朋友圈很简单,设置了可看的时间范围。

    除了一些学生会活动转载公众号文章,偶尔是转载自己写的文稿后,就没有其他了,连私人生活的照片都没有。

    微信弹出消息,没有多大兴趣,看见了自己入学时加了的社团,社团响个不停。好像是在排练,准备期中后的百团文艺汇演。

    戚衍榆点进去,随便回了一些话,知道他们在体育馆的四楼排练。那边有个舞台和不少房间,可以让社团在那里进行排练。

    现在七点,估计顾惊澜门禁才回来。戚衍榆并不是真的要回来复习赶考的。只不过他是想看看某个人而已。

    别人不在,他更没必要关在寝室里,都已经在家关了一个月。

    他走出了校园,南方秋日的校园依旧炎热,空气里隐约有即将凋零的合欢花的臭气,还有一点若即若现的金桂花香。

    校园里一到了夜晚路灯昏暗,走过了西校区去了东校区的室内体育馆。

    戚衍榆看着一楼在打着羽毛球乒乓球各类小球,观众席也有过来约会的零星小情侣。

    他走上了四楼,原来四楼才是最热闹的。

    百团文艺汇演是侃北大一大特色。侃北大分两大学校:侃北大和侃医大。两校同在侃北市区,隔着一座山和一条市区里的河。

    山自然不是什么大山。可以通过这小山去侃北大,不过学校怕学生老夜爬这山坡,一般夜里就锁了爬山路径的门,但也架不住有学生偷偷翻栅栏走野路上山。

    如果不通过这座山,只能打车绕路去侃北大,打车费需要40、50,一般是因为路上太堵了——在寸土寸金的北湖区。

    四楼是一处类歌剧厅的这么个观演厅,只不过平时不观演,那些座位就被收起来。露出占地近千尺的平地,以及大舞台。

    平地上有好几个社团在排练,舞台上也有社团在演练。

    他走到了舞台边下,上面的人正在排练着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他只记得上面有个女生很像是他的副部长,因为群里副部长用的就是本人的头像。

    他看见边上一个白胖的胖子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排演,他“喂”了一声,胖子林钠才留意两米台下的戚衍榆。

    “拉我一下。”

    戚衍榆很自然伸手与要求,林钠就接住他的手,戚衍榆蹬着台壁就爬上来了,拍了拍衣服的尘。看着胖子,他不认识社团任何一个人。他就说:“我是群里的戚衍榆。”

    “我叫林钠。哦,你是学习部的?”林钠没见过这个人,平时开会也没见过。

    “来这儿的人谁不是学习部?”戚衍榆反问。

    林钠:“……”

    学习部位于学生会旗下。本来社团招新,一般都是大一新生去报名参加。而他大二的也恬不知耻报名了,原本要看成绩和几轮面试,戚衍榆长得在学习部里的歪瓜裂枣招新中还算是清秀,在女副部和女干事要求下,勉强在淘汰的名单中得到最后的名额被捞进来。

    林钠是大一新生,在旁边等着叫唤他就去搬重道具换下一幕的东西。

    戚衍榆也站在他旁边看着排演的经典剧目。

    报幕时,副部长艺娜说道:“《玩偶之家》,通过娜拉与丈夫海尔茂相爱到决裂,探讨了爱情婚姻,暴露了男/权社会与女性独立之间的矛盾。激励女性抛开传统束缚,为争取平等而斗争。”

    戚衍榆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他垂眼,看着地板,瞥见了林钠穿的限量球鞋。

    再抬眼,百无聊赖地看三幕戏中扮演女主角娜拉的艺娜,向柯洛克斯泰借钱的被改编的爆笑台词。

    林钠有个一百八十多斤,好在身高高,没有狰狞的横肉,看上去还是比较匀称,细皮嫩肉显得斯文,讨人好感。

    戚衍榆问他:“你什么戏份?”

    林钠:“我就搬桌子搬床,你呢?”

    戚衍榆笑,他就没去参加过学习部任何会议,他煞有其事的:“编剧。”

    林钠笑了,“大编剧,你是干事还是群众?”

    “深入群众的干事,才是好的……”戚衍榆随口就胡说,那边副部长艺娜喊:“道具组呢??”

    林钠立马“来来来了”就过去,道具组一共就一个人,再加上戚衍榆,就成两个人了。

    气喘吁吁搬完桌子的胖子喘得比有哮喘的戚衍榆还夸张了一点。林钠站在一边又随时待命,戚衍榆与他一同看彩排,问他:“学习部平时开会能见到学生会主/席吗?”

    林钠扯笑:“不是兄弟,你是学生会学习部的?你没来开过会吗?”

    戚衍榆把他那天通过面试的拿到的学习部证拿出来给林钠看,还真是学习部,只不过跟林钠也同样是个普通成员,并非干事。

    “哪会见着主/席。”林钠说,他目不转睛看着师姐和同年级的男女学生对戏。

    “那怎么才能跟主、席开会?”戚衍榆也看着副部艺娜那边的戏。

    “你竞选当部/长啊,当了部长天天去开学生会的会。”林钠以为身边戚衍榆也是大一新生,不知怎么也觉得这戚衍榆呆呆的,脑袋不灵光。

    “那不是得等两学期这些部长才能退下去……”戚衍榆蹙眉。

    “道具组!”

    “来咯!”林钠和戚衍榆又去拉桌椅摆花瓶抬纸皮板的。

    “你不丑啊,怎么不去竞争个什么角色演演?”林钠当随时待命的道具组无聊了,跟旁边戚衍榆说话道。

    “你也不矮,你怎么不去竞争竞争?”戚衍榆反问。

    林钠:“……”他本无恶意问戚衍榆,戚衍榆压根不是他想的脑袋不灵光,嘴这么得不饶人,一点都不呆啊。

    这下林钠对戚衍榆没有什么好感,原以为一个跟他差不多的“资质平庸”的同道中人。

    太无聊了,戚衍榆就看台下去,他想找这一撮撮人里到底哪个是主/席部和秘书部,因为人少,他们是联合两个部门出节目。

    他就看看顾惊澜,想知道他在干什么。

    调度那边缺个人,表演成员的副部艺娜那边停下来,来想找个调度助理,副部艺娜个性风火,看见面生的戚衍榆:“你是?”

    反倒是胖子林钠记住,一点不带吞吐把这么难记的名字说道出来:“戚衍榆。”

    “你好几次没来开会你说你请事假不在学校了?”不等戚衍榆反应,艺娜继续,“你去给调度当个助理,他让你干嘛就干嘛。”

    戚衍榆:“姐,我只想当道具组。”

    “……”艺娜盯着他看了两眼,转身走了去抽人来去当调度了。

    林钠:“牛……”他连学姐部长都敢拒绝,瞬间林钠对戚衍榆的反感-1,佩服+1。

    林钠以为这个人要跟自己当道具组朋友下去,结果没多久,就看见戚衍榆跳下了舞台。

    草。

    说好的缠缠绵绵到天涯的道具组二人组呢?

    林钠听见了那边唱戏,四楼演艺厅也不少排练的人听见了,纷纷朝中央看去,中央左侧一撮人中,有个女生在惊艳地唱着《游园惊梦》,还有个小型的从露天乐队借来的扩音喇叭音响。

    林钠发现,而那撮人中边上就站了戚衍榆。

    戚衍榆站的位置有点偏,林钠还是眼里极好,找到了他的身影。

    “搁那儿干哈?最佳看昆曲也不是这个位置啊。”林钠好奇。

    “道具组!!道具组!!”

    “哦哦来来了。”林钠飞奔。

    “怎么就你一个,刚才那人呢?”

    林钠搬着粗重的桌子大汗涔涔:“他上厕所去了。”还善意地给戚衍榆找了个借口。

    平时不来开会,一来参加排练就去看热闹去了,真有他的。

    戚衍榆就在角落最边上,隔着错落的人,能看见了里面唱昆曲的夏依依。

    “观之不足由他缱,

    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

    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

    瓶插映山紫。

    炉添沉水香。

    蓦地游春转。

    小试宜春面。”(昆曲《惊梦》)

    一小段结束,周围掌声雷动,戚衍榆倒是看向了夏依依,她转头看她旁边的顾惊澜,腼腆一笑,又转回来对大家说,“献丑了。”

    “主/席觉得怎么样,这段能加进去吗,”干事们纷纷讨论这段要不要。

    “唱这么好,不要可惜了”顾主/席倒是挺怜花惜草地爱才的。

    “可能跟这个节目还是不太搭,”夏依依很得体,“没关系的,我就给咱自家人露露,一般人想听还得花钱呢。”说话很吴侬软语,很典型江南这带的美女,好像她就是临省人。

    戚衍榆听着这话,他心都融了,何况顾惊澜呢。他的视线在顾惊澜的脸面上,顾惊澜背过身去和他们会音乐的学生,在对着如果加点别的戏曲曲目在会不会突兀。

    戚衍榆眨眼,再看去夏依依,夏依依长相是女神级别,清纯文静,成绩又斐然。大二因为给学校拍了宣传片一下成为了侃医大校花。当她和顾惊澜站在一起的时候,分外养眼。

    他们好像排的节目是改编的医学版《仲夏夜之梦》。

    而《仲夏夜之梦》原剧本是滴花汁进眼睛,就会爱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他们把花汁改成了医学上的γ-羟基/丁酸。之后他们会用医学方式解除被滴药水后,A不爱B而爱D,而C不爱D而爱B的爱情困局。

    因为剧本随改随增的,戚衍榆很好奇,顾惊澜在里面扮演谁,会跟夏依依是一对吗。

    看着他们又排演着,顾惊澜是《仲夏夜之梦》里的仙王,而夏依依是仙后,另外两对情侣主角留给了大一新生。

    戚衍榆稍微又屏息了一下,他看见因为他们某个台词写错而发出爆笑。

    夏依依原本因为戏份需要,乖乖地待在顾惊澜怀抱里,也因为别人说错台词,虽然斯文,依然笑得稍稍伏倒了顾惊澜的后肩。

    顾惊澜挺有劲的,抱着她很轻松,但不得不放下了她,过去把剧本的改得不知道哪个才是的旧台词划去,说:“不能再改了,就按第八个版本,再来一遍。等会儿就上舞台。”

    上舞台是排队的,学生会主/席部秘书部来得晚,自然排在了后面。

    顾惊澜重新抱起了夏依依,夏依依身高一米六八,肤白纤瘦,还没开始,她说“我不行我肚子直不起来了,”因为又笑,顾惊澜就调侃说,“再笑就把你放那捅里坐着,”那是个反着立着的捅,坐上去没什么,只是有点滑稽而已。

    “对不起主/席大人,”夏依依俏皮道,两人对话很像是情侣间的打闹。

    戚衍榆因为站着的位置挡住了隔壁党员之家的排练,党员之家的干事让他这位同学让让。戚衍榆再让的话,他就找不到好的角度看顾惊澜了。

    看着他们俩有说有笑,戚衍榆稍微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刚好那边学习部的舞台结束,他们转移到了台下排练,中途休息上洗手间时间,林钠过来拍戚衍榆:“不是说你只想当个道具佬吗,怎么来看夏学姐来了?”

    夏依依在侃北大新生中还是很出名的,多少人是看了她在腼腆清纯的笑容而选择报考侃医大——虽然也得有足够高得吓人的分数。

    “学姐好看啊。”戚衍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目光却黏在了林钠口中“学姐”身上的顾惊澜上。

    “你还不回去啊?我跟艺娜学姐说你上厕所去了,等下娜姐看见你还没回去,把你逐出……”还没说完。

    那边夏依依发出不大不小的尖叫,然后笑,拍打顾惊澜的后背,恶作剧完后的顾惊澜搬出了主/席的气场凛然说:“说错了也照样说下去,”他们就是草台班子,演莎士比亚的大戏已经很不容易。

    而夏依依听到别人台词被别人抢了,而被抢台词的人照样说了一遍原台词,而校花愣了她没有接下去。

    顾惊澜已经有点头大,所以吓唬她地做出去了一个抱不动她的下坠姿态,其实本来是要放下校花的,但没放下去,这下把她吓得、笑得,后又捂着顾惊澜肩膀小声连连道歉“抱歉我的我的”。

    能看出是非常礼貌善良的校花。

    林钠看着校花和主/席的亲密戏份,感叹帅哥还是得配美女的。看得让人走不动道:“走了啦,看毛,你的‘社团’在那边,”

    戚衍榆眨眨眼,没等林钠反应过来。

    林钠就看见,戚衍榆走进去了学生会主/席部和秘书部演练中央,冲着顾惊澜和夏依依走去。

    边走戚衍榆边把外套脱下来,一副要单挑打架的架势,将林钠吓一大跳,“他干什么去?”

    不会是嫉妒主/席泡校花了吧?

    为了个女人至于吗?!

    要跟顾主/席单挑?

    主/席泡校花再正常不过啊,何况主/席是超级无敌大帅比啊,都能秒杀现在的一众吹神颜的内娱水货和电影明星。帅哥泡个校花不过分吧?!!!

    主/席部秘书部也发现有个人走进他们中,以为是谁。但是又面无表情,不像是普通什么的学弟。

    校花在顾惊澜怀里也有点惊讶到,原本她手是勾着顾惊澜的脖子,这下惊得放下来了。

    看见来者以为是要来干什么。

    戚衍榆把他脱下来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夏依依腿部,“差点要走光了,”夏依依穿了一条白色碎花连衣裙,如果公主抱起来稍微不留意的话容易会让人见着裙/下风光。

    夏依依才扬起笑容,以为这是个好心的学弟:“谢谢你,”

    他盖完了外套,还给校花整理了一下,顾惊澜看他给夏依依整理裙摆和遮挡的外套,又收去了目光,他对主/席秘书部说:“再来一次,无论忘词错词抢词都进行下去,”

    戚衍榆还没离开,他整理着,又抬起头来看顾惊澜。

    顾惊澜垂眼看了下夏依依腿上的衣服,又看他戚衍榆:“好了没有?”

    戚衍榆点点头,林钠吓得心堵在嗓子眼他以为戚衍榆去揍抱着夏学姐的顾主、席去了。

    他赶忙冲进来,拉住戚衍榆,把他往边上拖走,还对大人有大量的顾主/席笑:“不好意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近距离看见的顾惊澜真的帅得林钠都要惊叹,到底什么样家世和自我价值感才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当明星呢。

    林钠还拿了现在当红明星姜缇言和顾惊澜的外貌作对比,一时间竟不知孰优孰劣。

    “你刚才真的很像是上去揍学姐的男朋友啊!”林钠和戚衍榆边走边说。

    “他才不是夏依依男朋友。”戚衍榆说着。

    第34章

    “他不是难道你是吗, 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主/席帅。”林钠虽说得小声,但他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叫戚衍榆歇菜吧。

    拿啥跟顾惊澜比啊。

    早点换个女神追吧。

    “排个戏就是男朋友了?”戚衍榆眨眼,不屑道。

    林钠反问:“那不然呢, 男女朋友, 遇着亲密戏肯定自己上啊。难道肥水还流外人田吗?”说机灵,其实也不机灵, 他新认识的这个朋友, 脑瓜不太灵光啊。

    “你真搞笑,人家说他俩是情侣了吗。”戚衍榆认为, 没亲口承认和公开就不是。

    林钠反其人之道:“你也搞笑的。人家有说不是情侣了吗?”

    拉扯拌嘴回到了学习部,学习部已经从舞台退下来, 在旁边平地上继续排练,

    他俩的活儿是最轻松的,就是拿着剧本台词本搁旁边看他们走位、演、台词说得怎么样。

    戚衍榆拿着台词本, 却是频繁朝主/席秘书部那边看。

    就林钠和不用参演的干事与成员忙着对他们台词,审度他们表演。

    距离门禁还有半个小时,4楼演艺厅的人陆续走了最后剩下了一些人。

    艺娜拿着A4装订纸:“各位辛苦了, 周四依旧这个地方汇合,回去把词儿再多记记练练。”

    因为一起走回去,看见戚衍榆和林钠走在一起,“你俩好兄弟啊?”艺娜问。

    面对御姐美女副部长, 林钠只笑, 害羞说不出话。

    戚衍榆看着主/席部那拨人也这个点解散了, 艺娜快步走上去,冲顾惊澜就是一拍,“哇听说你们演《仲夏夜之梦》, 还改编了是不,不过你们肯定没我们学习部好。”

    他们学习部可有主持的,从小参加艺术表演的学生。

    艺娜在后面拍他,而顾惊澜是和夏依依一起回头的,夏依依说:“那可不一定,咱们主/席要求可严可严了,要是初选都选不上,主/席要我们把隔壁侃北大的市杰出大学生多10个的名额抢过来。”

    “放屁。”顾惊澜反驳,他淡笑,丰神俊逸的容颜很吸引人的眼球,“这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初选过不了,就去做做不到的事……”

    戚衍榆在他们后面听着他们的嬉笑打闹。

    林钠的大一宿舍距离体育馆很近,“我到寝室了,你咋住这么远啊?”他一直以为戚衍榆是大一新生。

    “晚安,”戚衍榆答道,就又跑了几步,跟上了一些前面的人。不然他听不清顾惊澜他们在说什么。

    林钠看着新交的伙伴的身影,感慨:这年头当舔狗并不是能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的啊。感慨完上宿舍楼去了。

    顾惊澜和戚衍榆一同回到寝室的,只不过戚衍榆在一楼的饮料自动售卖机前买饮料,拿着冰的碳酸饮料,慢慢地上楼梯。

    他不能喝冰的,不过只是拿在手里。

    冰凉着手,不一会儿满手都是冷饮融化出来的水。

    祁远瀚倒是没想到,顾惊澜和戚衍榆一前一后回来的。

    对顾惊澜他见怪不怪,“约会回来了啊,夏姐夫?”昵称都改了。

    这声“夏姐夫”在戚衍榆耳中很刺耳,他刚想讽刺祁远瀚些什么话时,祁远瀚就打电话去了,跟一个自称卖期中考试“真试题”的人撕巴去了。

    因为祁远瀚看出了不是真的试题,在骗大家钱,就在几十个人的买试题的群里吆喝,后来他没被踢之前就把群搞得纷纷要退钱退群。

    戚衍榆拿着冷饮没有拧开喝,留意顾惊澜有没有和夏依依聊微信,聊语音。

    他慢慢拧开冷饮,但不是立即饮一口,而是倒出来在杯子里等没有那么冷了再喝,再“不经意”地再去看顾惊澜在干什么。

    在发信息么,发给谁?信息是关于什么的?工作?学习?还是只是闲谈聊天?跟夏依依吗?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多次调整了角度,终于看见顾惊澜在用电脑改着小组比赛项目。哦没在聊天啊。那就一定没在谈。

    第二天一整个上午,是外科学实验。他们四人一组,抓猪,麻猪,给猪做手术。

    猪不是那种七八百斤的大猪,是半大一只的小猪,一般是八十斤到一百斤左右,四个人拎着腿才能抬动。

    麻猪就是给猪打麻醉,保证给猪做手术过程猪是不用按住的,但也没死。

    因为猪不像兔子仓鼠打一点麻/醉剂就行,打少了猪不睡觉,打多了猪死了。他们就有小组把猪麻死,有个组最高记录麻死了三头猪。

    但老师一直腔调,麻/醉药剂量千万宁少不多。所以在麻猪的时候,不控制好分寸,容易一次又一次地去麻。

    但是麻少了做手术时猪按不住,有时候学生没固好,猪一边窜稀一边跑的场面又是很壮观的。

    祁远瀚不小心割到动脉,好不容易麻/醉过去的猪喷血,带着有一点温度的血瓢泼般喷溅了他们四个人中的身上,口罩,脸侧,实验室天花板,以及隔壁无辜的组员身上。

    祁远瀚吓一跳,他居然笑了,估计自己也没想到割到猪的大动脉了:“我去,猪血都能喷这么多?”

    “你这种人是怎么升上来的,你不该门门挂科留级吗,”戚衍榆嘲讽了一句,就埋头和顾惊澜抢救猪了,黄少泽也连忙搭把手。

    因为祁远瀚割到大动脉有错在先,所以他先不言语,记下来戚衍榆这句讽刺:“我的我的。”这句“我的”他是向顾惊澜和黄少泽说的。

    终于戚衍榆和顾惊澜把猪抢救过来了。

    戚衍榆又哼哧浅笑:“动脉都能切到,让你上手术台,病人十条命都不够你做。”

    祁远瀚的这句反击得不够位:“你不也一样?买个……”“学位”没说完。

    “你和我比,你拿什么比?”戚衍榆淡然笑,“考个试都要到处买试卷,”

    犹如大战来临前的气氛般,黄少泽立即惊恐地看向顾哥,顾惊澜表情淡漠,虽然口罩上沾染了一点猪血,可依旧使得他看上去人更冷清寡情了,根本不想掺和戚衍榆和祁远瀚的这场战争里。

    这把祁远瀚尾巴踩到似,声音都高了半度:“你他喵见着老子买到真试卷了?……”他真试题都没买到,说他/妈个鸡/巴。

    顾惊澜冰讥:“能不能做完手术再吵,做完出去给你们搭个台吵?”

    原本祁远瀚就捅了个篓子,把猪差点搞死,现在还得小心操作祈祷猪别死,手术还没做完呢。

    顾惊澜认真,双眼无情冷漠,只有手里的动作,戚衍榆重新投入进去,口罩中露出的眼是认真的,不夹带任何刚才的情感。

    不一会儿,这头可怜的猪再次喷血。

    戚衍榆再次边抢救,边骂:“你真是害人精,”

    祁远瀚装作吊儿郎当的语气:“大不了换一头呗。”

    后来这头猪又被顾惊澜和戚衍榆他们抢救回来。

    祁远瀚有惊无险,看着这头猪,心里祈祷着:猪哥你给点面子,撑住,撑到我把戚衍榆骂了。

    最后他们还是得换猪。本来快做完的手术功亏一篑。

    戚衍榆今天不知怎么了,火/药枪/炮就对准了祁远瀚没完没了:“今天可得谢谢我们的祁少。没有他,我们还真没那么充实呢,这一上午。”

    其实祁远瀚能力在他们几个人中是倒数,在班上也算是很拉的那种程度,413也早见怪不怪。戚衍榆也不至于跟枪/口对准他地一直说他。

    “我都说我错了,说一次不行,说一百次啊?你第一次做实验不出错啊?”祁远瀚是真生气了。

    他抬眼发火时似乎才看清楚,原来戚衍榆满身是血,实验服的腹部、肩膀大片的,口罩边缘的,眼角眉侧也是血,发丝还滴着血珠。连同实验服内里的脖颈心口前也有点血迹在。

    原来他切到实验猪的大动脉,戚衍榆是受害最深的那一个。

    顾惊澜这时候也抬眼,才留意戚衍榆最直接深受其害的那个。他冷漠如昨。没有想加入,但也没有太阻止:“去外面洗洗吧,小心感染了。”

    戚衍榆的怨气还没发泄完:“你是真的够蠢,猪的大动脉这都能切到。千载难逢的都给你碰上了。”轻笑,也眼中带了点新嫌旧怨的。

    可能也是借此泄愤着这几天顾惊澜和夏依依“约会”的不利爽的情绪。

    “你他喵是想找架吧,一上午逼逼赖赖个没完没了,……”祁远瀚人就傲,虽然大学成绩拉胯了点,好歹他也是个百万考生中脱颖而出的考上侃医大的尖子生。

    顾惊澜对祁远瀚说:“你们去看看还有没有猪了,再搞头上来。”

    说完,顾惊澜将戚衍榆连推带拽地拉了出去,两个人出了实验室,还没完,顾惊澜就将他狠狠推进了实验室的换洗间。

    戚衍榆被拽到了换洗间的水池边上,不得不抬眼看顾惊澜,顾惊澜雪白长身长袖的实验服更衬得他如高岭之花,黑发珠眼,口罩为他的眉目增添更秾丽的冷峻感。

    “你跟他吵什么?”顾惊澜拿眼瞧着他,冷声问他道。

    第35章

    “他那个态度, 你不听着不想骂他一顿吗?”

    “那你骂他两句就够了,你一直揪他说什么,别人不会烦不会生气?”

    他在干什么,他在帮祁远瀚说话吗, 他觉得自己烦?

    “他还有什么脸生气?”戚衍榆感到诧异和微微失笑, 说话的同时他发现口罩下的他呼吸才变得有点紧促,刚才一直集中注意力, 手忙脚乱抢救两次, 极其小心翼翼做手术,即便长时间戴着口罩也没有感觉呼吸困难, 可能是集中精力在别的身上没有察觉到。

    他依旧两眼噙着笑,虽然呼吸不怎么样。“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更没见过这种蠢人居然还有人维护。”

    火/药从祁远瀚蔓延到顾惊澜身上了。

    撞上枪口的顾惊澜面无波澜, 只是看他,再视线下移, 见他心口略微明显起伏,顾惊澜眼色如常,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或许是不想跟他辩论吵架了:“把口罩脱了,洗洗脸。”

    看他的眼尾眉侧有点血斑在,发色的乌越显得他那张脸的粹白。

    那人不跟他吵了,戚衍榆眼珠稍转了下, 气堵在喉咙没有发泄完, 他现在就想找个人跟他吵架。如果这个人是顾惊澜也没问题。

    但就怕顾惊澜这样看他好似有点呼吸与之前不一样, 话就软下来了一点。

    “祁远瀚有你们护着,才一直这么废物吧,原因不该只在他们身上找啊。”别人不跟他吵, 就主动挑事起来,说话变得难听起来了。

    如果祁远瀚也在,听着这番话,早扑过来按着戚衍榆的衣领就打起来。

    “你没听过什么叫铁打的室友,流水的五年?”顾惊澜感觉匪夷所思,他就不会一点人情世故么,还有四年相处的时间,非要把室友弄得这么难堪么,“你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你可以学着闭嘴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

    这句话在戚衍榆耳中成了这样的意思:顾惊澜和祁远瀚关系好,所以他帮着祁远瀚。还让不懂怎么结交关系着的他学着呢。

    “我知道良莠不齐,可很少听到有自甘堕落的?”他意思是顾惊澜也不是很烂,怎么非跟祁远瀚这种烂人混在一起。

    顾惊澜看着他的喘息,再下移视线看去他的衣服心口和肩膀的那一抹红被呼吸带得起伏亮眼,笑:“怪不得……会有人群发你那样的照片。”拿这件事来刺他。

    戚衍榆呼吸微窒,他听着顾惊澜羞辱他。

    “你觉得你哪一点比祁远瀚好啊,”顾惊澜终于按钮不住嘲讽,“你跟他不也一样么。”

    他到底哪里比祁远瀚好了?就会逞能,不怕死,仗着有钱有势,到处惹是生非吧?

    看着他呼吸,脸色,顾惊澜把他口罩摘下来,怕他一直没处理眼尾角边的血感染,就他推倒了水池边,按着他的脑袋在水池里的水头龙底下冲洗。

    “放开!”戚衍榆发现顾惊澜爹得就像是戚牧遥,他拼命挣开,终于摆脱开了顾惊澜的手。抬起身来,咳嗽了两声,水池里的水龙里的水依旧在哗啦啦地流。

    他眼、脸、颈湿了,抬着头看着顾惊澜,同时讽刺:“饭桶原来也能在413找到归属,”话说着,自己才留意到自己的呼吸与刚刚非常不一样,紧促,喘息,心也有点在发紧收缩,可他依旧在笑。

    顾惊澜沉着眼看他一会儿,水流声响依然。

    “爱待不待。”嗤哂了一句,就这么走了。

    换洗间,戚衍榆看着水流,又看地上被扯落的犹如他伪装得极好面具般的口罩。他垂着结着水珠的眼睫,一动不动。

    实验室里,过了十多分钟,戚衍榆才回来衣服的某处湿了,口罩新换了一个。

    胸前白大褂不是原本的白,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像是洗湿了,眼前的碎发也有点洗脸被弄湿了,显得更加翳黑。

    顾惊澜又多看他胸前一眼,不知道这个人洗个脸为什么能把心口洗湿了。

    他这样有心脏病的人一旦感冒人可就要彻底废了。

    黄少泽和祁远瀚新找来一只小猪70斤多一点,戚衍榆计量和取量麻/醉药,给猪肌肉注射**6mg/kg和安定0.2mg/kg。再肌肉注射hyosine0.3mg,看着再追加ketamine。

    几个人把麻/醉好的猪抬到手术台固定,黄少泽负责耳源静脉穿刺放置静脉套管。采用调配好的麻/醉药剂静脉诱导,特制长直喉镜气管插管,插管完成后接呼吸机。动脉测压,CVP测压补液。

    他们组加班到了十二点半他们组才把手术做完,一下课他们就飞奔回寝室。

    戚衍榆最慢,但是在他回去时,还好黄少泽立马用不到三分钟就冲了个凉,他回去刚好黄少泽从洗手间出来,黄少泽见他回来就招呼他就洗澡。

    戚衍榆身上的猪血最多,黄少泽当然是要洗快点,别占用需要洗澡的室友的冲凉房。而且下午一点半还有课,他们没点外卖呢得赶去没什么菜的食堂吃点。

    顾惊澜留意他去洗澡了,他跟祁远瀚没时间洗澡,只能喷点消毒液或75酒精到皮肤上擦拭后,换身干净衣服去食堂和下午的教室了。

    顾惊澜倒是没有跟他们一起去食堂,祁远瀚奇怪:“你干嘛去不吃饭?”

    那人“嗯”了声去711便利店方向了,祁远瀚吃不惯711的加热的预制饭菜,跟黄少泽赶食堂去了。

    下午有节课,病理生理学老师为了方便点名,把宿舍为单位编坐在一起。

    所以教室是固定座位的,413再次坐在了一起。

    祁远瀚坐在最边上,中间隔着了黄少泽,他一眼都不想看到戚衍榆。顾惊澜是他们中最后一个到教室的,413也已经“分”好了座位给他。

    戚衍榆洗了个澡,没怎么吃东西。头发都没有怎么吹干,就来教室上课。

    顾惊澜坐下来,病理生理学课就开始了。

    戚衍榆不知道是没有吃饭饿得没力气,还是因为上午做两次手术都是他跟顾惊澜主刀,没什么体力。一直昏昏欲睡的,也可能是午休没有休息好,到下午打瞌睡了。

    后来他就趴在桌子上。顾惊澜听着课,留意到那个人趴着睡觉去了,视线下移,看了他一会儿的起伏呼吸,没有什么不正常后把目光移开。

    病生理老师让他们做题时,走过来看学生发现了睡觉的戚衍榆,正要皱眉时。

    顾惊澜轻声说他不舒服,而看着戚衍榆这张脸不像是什么差生,老师没说什么走了。

    祁远瀚看见他在睡觉,就不禁哼了好多次,可没有一次把那个人吵醒。

    还说他废物,最废的是谁?

    下了课后,戚衍榆去吃了食堂的一点东西,体力好多了,再去相应的教学楼里上晚上的神经学科。

    神经学科下课是晚上的九点,他们和隔壁班一同从14号教学楼走下来,楼下的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了一支小型的乐队。

    这是他们学校最近流行的学生自组的乐队,校园里在流行一种玩法,可以向他们点歌,但戚衍榆不清楚是付费还是不付费的。而乐队会在点歌人要求的地点时间而唱一两首歌。

    当他们从十四号楼陆续下来,就听见空地的乐队早就架起了电吉他贝斯鼓和键盘,音响也插好了。

    “今晚一首顾同学点给夏同学的《To Be With You》送给大家。”

    乐队开始弹唱了,小清新,小浪漫的,主唱很一般,但是那一句“Im the one who wants to be with you (我就是那个想和你在一起的人)”

    唱得令或下楼或驻足的大家欢呼和八卦,刚好今晚上神经学课的是临医1班和2班,夏依依是1班的,顾惊澜是2班的。

    顾惊澜是后来走下楼的,不可避免的,他也看见了露天的小型乐队。

    他再去看旁边冲他挤眉弄眼的祁远瀚:“怎么这么浪漫啊?”

    黄少爷也一愣一愣的,“哇,还真有心思。”

    夏依依下楼当然也听见了,她们班女生围着她大惊小呼,“说不定一会儿顾惊澜要向你表白,我们把这歌听完再走。”

    夏依依被女生拖着不让她走站在乐队面前欣赏这歌。她又羞涩又大方,真的就驻足听了一会儿。

    歌词还在继续:

    “Im the one who wants to be with you (我就是那个想和你在一起的人)

    Deep inside I hope you feel it too (深深期待你也感觉到)

    Waited on a line of greens and blues (路途漫漫我已等候许久)

    Just to be the next to be with you (让我成为下一个一直陪伴你的人)”(歌词源自网上)

    戚衍榆下楼的时候早早就听见了,尤其是那一句“顾同学点给夏同学的《To Be With You》”。格外深刻。

    戚衍榆听了一小会儿,也看见了校花的白裙在晚风中微微清扬,周围人围着她好似还在等待什么当中告白这样的情节出现。他抬起步就走了。

    祁远瀚左右看,不知道戚衍榆在不在呢。他也一定会听到最开始的那句话吧。他笑容更深了:“校草可真不是白当的喔,”

    顾惊澜只看了一眼,也没停留,“谁点的?”谁用他名义点的?

    祁远瀚:“不是你是谁啊?谁愿意花那个钱?”

    因为上完课回到寝室都九点半了,十点就门禁。

    可戚衍榆和顾惊澜都没回来。

    祁远瀚今晚格外高兴,游戏没打,但是在放着westlife的歌。他今晚这个钱花得值。戚衍榆听了怕是脸都绿了吧?

    到了九点五十五时,分开洗白大褂和衣服的黄少泽道:“他俩还不回来啊。”

    “顾哥我知道,约会去了。至于太子嘛,可能不知道在哪儿打拳。”祁远瀚悠闲至极,快考试了书没怎么看,还在那里刷手机里今晚乐队点歌表白的偶遇的朋友圈。

    洗手间的门没关,黄少泽在里面搓衣服:“打拳,打什么拳?”

    “你懂毛,在空气中气得乱打王八拳,虚空索敌懂?”祁远瀚说着自己忍不住嗤笑。

    十点顾惊澜回来了,而戚衍榆比顾惊澜晚几分钟回寝室,回来步伐轻浮,顾惊澜看他,戚衍榆谁都没看,就走到了倒在床上,澡也不去洗。虽然中午洗过一次。

    依旧趴着的姿态,长时间没有调整姿势。

    顾惊澜又看他,早就熄灯了,而祁远瀚慢慢悠悠起身拿衣服去洗澡,黄少泽在挑灯刻苦背书。

    祁远瀚在洗澡房里哼着歌,黄少泽那床边苦读圣贤嗡嗡的。

    顾惊澜走过去,把趴着睡觉的戚衍榆掀起来,看戚衍榆的脸。

    他闭着眼睛,脸色一如既往消白,看不出是病没病。

    但是被自己这么一搬,就睁开眼,看见了自己。

    顾惊澜也看他,眼色是戚衍榆琢磨不懂的。

    “你是哮喘还是心脏病又犯了?你还上什么学?”不是给室友同学拖后腿么。他的后半句是这个。顾惊澜观察他很久了,等到了十点多后终于忍捺不住。

    “你想说什么?……”戚衍榆可能刚才睡着了一点,所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显得有几分羸弱。

    顾惊澜想起他戚衍榆上午嘲讽祁远瀚拖后腿,又忍不住道:“你有病就上医院,你说的,‘别拖累室友’。”

    戚衍榆笑,在他面前笑,“那你滚,别挡着我自救。”

    手在不知不觉中蜷缩指骨,捏紧了拳头。

    顾惊澜离开他床,戚衍榆转过身去,继续趴着,眼角有点凉。

    今晚快两点时,黄少泽终于不再背书了早早躺下。

    1号床的台灯当然还没熄,三点后,把笔记本里的今日是今日毕的全部事项做完,又转头去瞧那个人,依旧是身背着1号床这么朝内地趴着睡。

    后来,1号床把椅子推进去,准备歇息。可是他是朝3号床走过去。

    3号床早已睡着了,只不过脸上有点泪渍。

    昏暗的寝室只有1号床桌前还有点暗弱灯的光线,只有顾惊澜看他,又找他压在身下的左手找出来来看,戚衍榆的左手的手指没有僵硬蜷缩,再去摸他颈上的脉搏,很轻,但是是正常的。

    怕弄醒他,所以没有多按在他脖颈上。

    黄少泽迷迷糊糊醒来,吓一跳,他轻声喊了句,“顾哥你干嘛?”

    顾惊澜平静,说谎一点草稿不打:“他手机一直响,我起来关掉了。”

    黄少泽才揉揉眼,“哦,”这几天复习太累我都没听见,又迷迷瞪瞪地睡下了。

    顾惊澜看黄少泽不动睡姿,又转回头来看戚衍榆。

    听他呼吸,留意他胸壁起伏。不知道观察多久了,顾惊澜才起来去拿洗脸盆洗漱去。

    早上戚衍榆醒来时,看见了自己桌子上的感冒药,他不知道是谁放的,可能是辅导员。

    他想把瓶子拧开,倒掉。但是又想了想,没有倒。

    周四晚上他们不用上课,戚衍榆去体育馆四楼排练去了。

    所以林钠见戚衍榆今晚心情还可以的,以为他又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夏学姐才这么心情涤荡吧。

    而戚衍榆秉持着,如果这一天没有坏事,那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多活了一天不是。

    林钠看他,开心没烦恼的样子,以为他真是快乐新生。

    林钠跟他侃天说地,从谈英超再到聊LPL,两个人都有着共同兴趣爱好。

    “你先拉一会儿道具,我去抽个烟。”戚衍榆对他说,就跑了。

    林钠在身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看女神去了!”

    戚衍榆倒没去看顾惊澜了,他上楼去,因为五六楼不开放,一般没人会上暗着灯的五六楼的楼梯。

    一般人抽烟会出下二楼的露天大空地抽。

    但是戚衍榆想着,摸个好点的地方,没什么人,开个小窗户抽烟也是可以的。

    很安静,应该没人会在这里。

    戚衍榆步伐挺轻的,在他一边上五楼的楼梯就给自己摸出了香烟点上。

    因为五楼伸手不见五指,戚衍榆想找个窗户外面有光影投进来能有点光。

    可是就隐约听见五楼和六楼之间的楼道一点很轻的声响。

    光线是从六楼窗户投进来了一点外面操场的大高射灯的光线。

    白白的一团,像是屁/股蛋子,还在扭动。

    像是跪着口的姿势。

    戚衍榆看见了一张男性的脸,那个男性就站在了楼道角落没有光线,因为他也看见了戚衍榆所以将脸稍微转过了一点角度来。

    戚衍榆慌张转身时踢到了一个废旧的桌椅发出了声音,而同时有一个女生发出了害怕的声音。

    戚衍榆头也不再抬了,匆匆地下了楼,回到了四楼。

    他烟也不抽了,捻灭地扔掉。赶紧走进了剧场般的四楼里,混进人群中。

    戚衍榆回到林钠身边,林钠正哼哧哼哧把道具搬上舞台,不错,他们学习部每次来得最早,排队也早,今晚又早早得到了舞台限额的使用时间。

    看着那胖子在来回搬道具,戚衍榆也过去帮忙,林钠瞥他一眼惊奇至极:“不去看你女神去了?”

    “看毛,女神能有你重要吗?”戚衍榆一口一个鬼话,虽这么说,其实对方名字叫什么戚衍榆都没怎么记住。男人就是这么爱吹牛的。

    林钠从这句话就能判断出,戚衍榆今晚心情很不错的,至少比前一天心情好多了。今天还会调侃起他。

    两个人又在聊明年欧冠和大后年的世界杯去了。

    “那个新同学,怎么没个戏份吗?”说这话的是学习部的部长英少杰。

    周二排练那晚他没来,今晚才过来。

    副部长艺娜:“之前好几次安排角色他都没来,混场务后勤了呗。”

    “你们这个剧本,那个银行家不缺个银行经理或什么律师,我看他就挺适合的。”英少杰看着那边跟林钠说话待命的戚衍榆,就笑着说。

    艺娜就把戚衍榆和林钠叫过来,“你们客串下个银行保安或经理,看你俩谁可以,竞争个角色,”

    戚衍榆不太想,林钠倒是有点犯难,他为难地看了一眼戚衍榆,开玩笑也掩饰自己外在的自卑:“哥们你不是说你考过北影中戏双第一没去吗,你就上吧。”

    戚衍榆知道林钠不愿意出演角色,就被要求上了。

    说不定顾惊澜还在台下能看见他在台上表演了,就答应了。不过这种小虾小蟹角色没多久就会删掉不放进去。

    “哟你还当过艺考生呢,”艺娜笑着,就让戚衍榆当柯洛克斯泰资本家配角旁边的走狗跟班。

    柯洛克斯泰的扮演者是个高大英俊的大一学生高露,准备对戚衍榆要进行走戏怒斥他怎么没经过他允许就让男主角进银行找他们麻烦。

    高露演了几遍,英少杰都不满意。“不如我来打个样,”

    艺娜:“好啊,你们英部长以前还拍过广告呢。”

    戏份是柯洛克斯泰发怒,诘问银行经理戚衍榆没有把男主演拦住,进来找麻烦,而戚衍榆只要对上两句台词就可以了。

    英少杰这张脸在戚衍榆看来,他有点不怎么愿意对视上。

    因为刚才五六楼楼梯间就是这么一张七八分相似的脸,刚才因为光线不好,要阴鸷一些。

    戚衍榆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还在心里想,他刚才看到的人可能不是英少杰。而女生他没有看清楚,没看清楚女孩这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现在英少杰是和颜悦色的,笑笑对他说:“可以开始了。”

    英少杰扮演的柯洛克斯泰怒气冲冲走进来,看见了谄笑的银行经理戚衍榆。

    英少杰在这个时间点说出他的怒火万丈的台词,他原本拿捏丑陋资本家柯洛克斯泰角色,伪装的笑容撕破下来。

    讲台词果然抑扬顿挫,投入,不愧是拍过广告的。

    戚衍榆看英少杰,他本人好像魅力很大。后来他这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果然被pass掉了,虽然英少杰主动给他争取过。

    重新当道具佬后,林钠眼力好,又瞄见了秘书部他们在哪个方位排演,迫不及待对戚衍榆:“你女神在那边呢,”

    戚衍榆没有看去,倒是很认真地给他在缝缝补补刚才摔烂的道具,林钠看他:“欸你放弃了?”

    戚衍榆无所谓,把道具的纸拆了重新包上去,说:“便宜顾惊澜那小子吧。”

    “怎么才两天时间你就看开了?”

    戚衍榆涂着胶水,若有其事的:“期中考了,考个好点的成绩,再想想要不要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追人。”

    哦豁,林钠就知道这小子没死心,不过看他今天很淡的样子,对夏学姐提不起劲,就知道他估计周二晚被狠狠地重伤了。

    “你什么专业的?”

    “临医。”

    “我药学,”林钠说,“药学美女多,要不要给你介绍两个?”

    “你自己先脱单了再说。”戚衍榆刷着胶,小心地黏着道具纸。

    “……”好小子。

    英少杰看他们在这边忙着修道具,走过来对戚衍榆他们说:“需要帮忙吗,”

    林钠看见是部长,“部长你有时间啊,有时间就帮忙涂个胶水呗。”

    戚衍榆没有怎么说话,英少杰接过了一个道具,问他们:“你俩都是大一的?”

    林钠以为戚衍榆也是,所以说“是啊”。又问了他们的专业。

    英少杰就给他俩介绍大一会有什么比赛项目,可以跨专业合作,还给他们说是考专研还是学硕更适合,以及硕博连读,申请技术方面的博士等。

    林钠问:“学长,像我药学能大一转临医么?什么样的分数排名才能转专业?比赛拿奖能附加分?”

    “你当时怎么没报临医?”

    “分数不够服从调剂了啊。”林钠说,“我还是挺想去当医生。”

    英少杰看戚衍榆,他倒是一声不哼,在涂胶水粘纸,看起来挺内敛。

    “他是临医你可以问问他们课,如果你大一就想转专业他们大一临医的课你得往后补,可能延毕影响你进医院。”

    林钠就担心这个,和英少杰聊几句,英少杰问戚衍榆大一临医哪个班的。

    戚衍榆随口说是3班的,英少杰对他说:“我一学弟就在3班,”

    戚衍榆不知道刚才在楼梯看见的人是不是英少杰。英少杰一直在他们这两个小白聊天,是想摸自己情况,看自己会不会胡说八道把他们楼梯的事宣扬出去吧。

    英少杰的话头也更多在戚衍榆身上。

    第36章

    部长问了几句, 看戚衍榆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就没怎么担心他,就走了。

    戚衍榆刷着胶,垂了下眼:“我刷完这个我回去了。”

    林钠:“你又要留我一个当道具佬?”说得戚衍榆抛弃了他几次似的。

    戚衍榆点点头, 最后一个道具也涂得没那么认真了。

    林钠不知道他是干什么这么着急回去, 才看见,夏学姐他们好像来了, 在他们舞台后准备上台排演。

    “学姐来了, ”林钠赶紧对戚衍榆吱声,只不过主/席也在。如果主/席不在, 戚衍榆肯定不舍得走。

    就是因为他们来了,戚衍榆不想在这里待了。

    “好了, ”戚衍榆终于把最后一个道具制造好, 还给了林钠。就从另一处楼梯聪明走下去的时候,这时刚好是主/席部他们上台。

    林钠看着他, 惊讶不已:“欸舔狗不当了吗?”

    戚衍榆八点多就回寝室了,寝室里黄少泽不在,估计去图书馆复习了吧。祁远瀚在寝室打着游戏, 瞥了他一眼,也没与他说话。

    戚衍榆一声不出,把自己的书找了几本,拿出门去了。

    走在了凉风习习的夜里, 他走去了图书馆, 上了五楼, 五楼是人头济济。

    又去了四楼,他还记得F排49号。那里也有人占了,既不是顾惊澜, 也不是他不认识的人。

    戚衍榆终于找到了个空位,坐下来。

    他把书翻开目录,却是心绪浮想。

    林钠还给他偷拍了夏依依的照片来,以为他是被女神伤心了,说:“兄弟我给你盯着。”算揶揄也算关心。

    戚衍榆想把照片删了,但是他瞄见了相片里夏依依身边的顾惊澜。

    六张偷拍的,有两张里有顾惊澜。他看着这个人好一会儿,终于忍心地把手机关机了。

    戚衍榆打开了生化的书,他以前复习的习惯喜欢从最难的那门入手。

    看和生化满篇的有机化学反应式,和满眼mRNA、rRNA、tRNA,以及通篇的合成、调控、修饰、表达、信号转导。

    他慢慢地沉进去满书的RNA里,笔轻轻画着,蜷缩的指骨用力抓紧笔。

    不去想。就不会心脏抽抽的窒缩。

    你不是说回来考个好点的成绩么,看会儿书吧。

    爱人会背叛你,家人会放弃你,朋友会离开你,只有生化不会,因为不会就是不会。

    你可以的,你以前不是还当了一年多的医生么。

    即便出不去这本书,那找一点事情来做吧。不要再去想了,心脏还不够疼吗。

    他连在药学课的实验室自己提纯的阿司匹林都吃完了,之前准备的140多颗也已经吃空了,吃空了他都还没回到现实。医生将他的阿司匹林换成了氯比格雷,可是后者没有前者镇痛效果好。

    慢慢地,可能是这么自我催眠下,戚衍榆真的沉浸进去。

    图书馆十点前就关门了,他被离场的音乐又引回了现实里,他恍惚觉得,刚刚的那么一会儿可能是真的回到了现实里。

    拿起书回去寝室了,他回到413,黄少泽回来了,趁着刚熄灯水还热去洗漱了,祁远瀚在玩手机,而顾惊澜的座位是空的,他可能跟夏依依排练,又或者早就排练完了去校园的什么地方约会散步去了吧。

    戚衍榆带上了几本书后,出了寝室,去了宿舍楼的六楼去。

    十点门禁后,自习的人从图书馆回来又奔现六楼的自习室,所以六楼教室也是人满为患,

    戚衍榆找了个角落空位,把书打开。

    捏紧的左手,有点发麻。就是没有好好学习,又在胡思乱想的结果。

    他稍稍用右手掐了几下左手,才有没有那么一点麻痹的痛觉。

    把刚才复习了一半生化书本再摊开,复习吧,复习进去,就不会心脏疼了。

    十点多几分钟时,顾惊澜回到413了,却看见3号床的人不在,以为戚衍榆没有回来。

    随口问了寝室的他俩,“3号呢,他干什么去?”

    祁远瀚懒洋洋说“谁知道他”,黄少泽说自己也没留意。

    他们这个寝室里,辅导员每晚都会上来看的。顾惊澜又问:“辅导员来过了么,”

    “来过了,”祁远瀚一直在寝室,十点时辅导员就来过一次了。

    辅导员来寝室没看见戚衍榆,后来发短信才知道戚衍榆在六楼的自习室。又亲自上去看戚衍榆,果然在,男辅导员就回去歇息去了。

    戚衍榆在自习室复习到四点,自习室从人满为患,到走了一半,再只剩下了三四个,两个,最后剩他一个了。等他回到寝室时,413所有台灯都灭了,大家都睡着了。

    戚衍榆把几本书放下桌子上,转身坐在了床上,他看向了1号床。

    1号床的人也睡了,暗弱的光线从门上的玻璃窗外面的走道透进来。

    其实他也并非能看清楚,但他依稀看见了顾惊澜睡觉的轮廓。

    因为阿司匹林吃多了,胃不舒服,心因为熬夜也有点酸悸。

    他把烟点了,细长的香烟,夹在指骨中,淡红圆焰出现在昏暗光线中。

    暗弱的空间,只有外面的一点楼道的灯光漫进来。很昏澹的视线,但时间长,视力就适应了,能看清楚他对床的人。

    香烟不知不觉抽完了一根了。

    戚衍榆不舍得再抽第二根,怕勾得哮喘的瘾上来,免得那个人又说他拖寝室后腿。

    捻灭香烟,再看去那个人,看了约莫个五六分钟后。

    才把书桌上的台灯拿到了床上,戚衍榆开到最弱的光。他把被子罩上自己,把台灯拿进来,书也拿进来。

    打开书,一边看,一边眼前一会儿浮现“顾同学为夏同学点歌”的乐队,一会儿脑海划过顾惊澜和夏依依排练动作,又一会儿耳边出现顾惊澜说他跟祁远瀚是一类人的声音。

    脑子全是这样的画面和声音,好不容易看了一页,翻过一页时,左手有点发麻翻页有点手颤。

    像他泼天富贵的这种人哪吃过什么苦,只有爱情的苦能吃了吧。

    把书的一角抵在心口上,把心脏收窒的感觉压下去,继续翻书,学习就好了,找点事情做,让时间过去。

    周六学生会组织吃饭,是他们前几次活动反到赚赞助广告商的一点钱,犒劳大家。

    学习部、外联部、体育部、女生部都是一桌,只有秘书部和主/席部一桌。

    戚衍榆和林钠吃饭,期间,艺娜让他们去顾主/席那边敬酒。

    戚衍榆没有去。林钠回来了,告诉他说,“你女神真的跟主/席一起了,俩人都坐一块了!”

    戚衍榆拿着饮料喝了一口,回去学习了,部长英少杰也在,他很会周旋人际,在各个部长其中长袖善舞,和顾惊澜的关系也不错。

    看他们要走,问他们:“不玩会儿吗一会儿去唱k呢”。

    戚衍榆出去吐了一点酒后,林钠和他回学校去了,在学校东西校区的校门口跟林钠挥别。

    戚衍榆重新回到了图书馆复习,他不是没有看见顾惊澜和夏依依坐在一块,心收缩着,也依旧把书本摊开学习,即便很难学习进去,还是逼着自己投入进去。

    这一周,人体解剖学、组织学与胚胎学、生物化学、神经生物学、药理生理学、免疫学、诊断学、内科学、外科学、马哲、英语、高数、医用物理学、化学他全都复习完了。

    只剩下个妇产科学、儿科学、医学心理学、医患沟通与技巧这四门。

    在戚衍榆复习中途休息时,点开了朋友圈,刷到了朋友圈里顾惊澜夏依依他们部门工作照片。

    他发现学生会有个公众号,里面有不少顾惊澜和夏依依的身影。

    戚衍榆在复习得只剩下几门的休息时间里,点开一年内每一篇博文看了,把顾惊澜的活动照片看完后,才点了取消关注。

    但只过了一会儿又思念作祟,他还想看看顾惊澜。

    他都复习了这么多天这么久了,再休息多十分钟犒劳自己不为过吧。

    点开了他当初加的学生会大群里,找到了夏依依。他加了夏依依,他在想,他俩差不多快在谈恋爱了吧,即使没有,夏依依朋友圈应该会有顾惊澜。

    夏依依居然通过了。

    于是,戚衍榆就点开夏依依朋友圈,不少风景、旅游、工作和学习的照片,会出现偶尔个人照。

    朋友圈近期最多的是她参加的社团活动和项目比赛的照片。其中果然就被戚衍榆找到了她和顾惊澜比赛的照片。

    顾惊澜和她领奖照片,聚会照片,几个人的比赛小组正在做诊断病人模拟,夏依依在镜最前面比耶,身后是工作的他们,顾惊澜即便在垂眼操作手上的模拟,其他人有留意镜头在比耶也有潜心在做手头上的事情。

    其实可以看出拍照的人的小心思,相片的c位是顾惊澜,即便是将他抓拍的。可依旧能看出来,中间最好的位置是留给顾惊澜的。

    每一张,戚衍榆将朋友圈关了。

    没什么的,告诉自己。

    还有几门课没复习呢,看完那几门,戚衍榆反复告诉自己,把那几们看完了。

    看完再想别的事。

    每天是白天上课,夜里复习,偶尔复习累了,戚衍榆去足球场走路。

    他也跟过顾惊澜和夏依依的两次的散步。

    远远的跟在一对暧昧男女在足球场跑道绕弯的人身后,这种感受,犹如在坛里泡久了发酵做成了酸楚的果脯,吃多了吃到了有一天发现这颗心都是快酸烂掉的发疼。

    看他们走路,聊天,女生偶尔手舞足蹈的高兴,偶尔女生会去拍男生大家肩膀,可是始终他们手上没有亲昵的动作,可能是在暧昧过程中。

    戚衍榆视线收回来,可又忍不住地看过去。

    总认为自己阴暗得犹如啮鼠。可他本来就是复习累了,来操场走一走不行么。

    但是他心里又知道,自己是主动有意识在他俩排烟后或者学生会开完会后,走在他们身后才来到的足球场。

    他并不是想跟踪他们的,只是复习累了,他就拿起手机,可是该找的照片全都看过了,没有新的了。

    好像得了一种什么样的瘾,就是要看到那个人。

    戚衍榆心里的声音传了出来:别丢人了,你忘记你初衷了。

    初衷是什么,初衷就是好死不活地活着。难得有一天轻松了,开心点,别这么丧着脸苦闷。

    戚衍榆回答自己:好像开心不了,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原来的声音又说:你总关注他们干什么,还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戚衍榆淡淡然:也没有很不痛快。

    就像是上了瘾,控制不住自己停下来。在学习完,复习完一门学科后,就会空闲那么一点时间。那这么一点时间里,他就会情不自禁思绪东转西转,就又转到顾惊澜身上。

    他回答心里的那个声音,说:自己没有不痛快,也没有自寻烦恼。

    可能是他嘴硬,也可能是这种心脏细微的抽抽然成了习惯,已经忘了什么是正常的感觉了。

    心是抽窒的。除了学习的时候,一旦空下来了,就会胡思乱想,思虑得胸口时常有酸涩感,有针缩的刺痛,偶尔会戛然停止,偶尔也会如放射状蔓延。

    十一点的门禁过后,他仍然走在足球场,没有一个人,只有他,低着头,没有灯,只有远处的霓虹、高楼的光,投来足球场成了暗弱的光线。

    他是十二点回去的,刷的门禁卡,他大哥应该会知道。

    很自然地就上六楼自习室了。

    回来时413安静会剩下黄少泽偶尔的鼾声,所有人匀称的呼吸声。

    他经过在床边,看去对床,只看了一会儿,然后躺下,告诉自己: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如愿的。如愿了还叫什么人。要是当人比当神仙还快乐,这世上就没有神仙了。

    不知道这样的感受还要经历多久。

    快点吧,时间过得快些吧。

    期中考那一周的前一天,戚衍榆看到夏依依朋友圈晒出个蝴蝶双翼型瓶的香水,并高兴发文说是她收到最好的、最好闻的香水。

    而香水原本是个淡灰色彩纸包装,淡灰色让戚衍榆想起了顾惊澜寝室桌子上出现过这种颜色的纸张。

    哦。他送夏依依的是什么样的香水?能惊艳到女生夸是最好的、也是最好闻的香水。

    戚衍榆把香水照片看了又看,不知道上面的字母是法语还是什么语言,保存后,对比了很多的香水品牌都发现没这个外形,也没这串字母logo。

    后来戚衍榆发现可能是从代沟里买来的国外小众香水,于是加了十多个代购,从一个代购里知道,原来国外的一小众品牌,源自希腊。

    戚衍榆就向代购发去夏依依香水的照片,问对方:【这款有没有。】

    【有的。你想要那一种的?】

    【就这个,蝴蝶型瓶子的。】

    【希腊这个牌子的都是蝴蝶型的,你想要哪一种气味?】

    戚衍榆问:【那照片里的是什么味?】

    【看不出来。】

    【不能看出来?】

    【对,这款一共有三十一种气味的。】

    戚衍榆把三十一瓶香水的价钱和另外加的小费打过去了:【你在哪儿,我过来拿。】

    对方很高兴,他没想到戚衍榆不是发订金,而是把所有钱打过来了:【没这么快,希腊发过来的物流最快也要五六天的。】

    期中那一周几乎每天都在考试上课,每晚也安排了考试。

    戚衍榆很淡定,其他人每天晚上还在生死时速抓紧复习,他已经在自习室里看起了卡通片。

    他在前两周已经全部复习完了,看卡通片的时候他还能沉浸进去,跟学习差不多,就没有了其他的思绪。

    看到了十一点他困了就下来寝室,就着不太热的水洗完澡就,在413通宵达旦的氛围里睡觉了。

    期中考完的那个周末是去秋游的。

    戚衍榆对秋游没有任何想法,他知道,秋游夏依依和顾惊澜应该会更好的住在一间房里了吧。

    期中考完周五他拿到了希腊发过来的快递。

    整整一大箱三十一瓶,包装得都很好。只不过每瓶是200ml。他原以为香水都是1000或者2000ml,第一次见这么小的香水。

    但他哮喘是不能闻太浓烈的香水,他就看着蝴蝶型的香水,看了又看。

    他应该找一天空暇时候,把31瓶药水闻一遍,看能不能找出来夏依依收到那一瓶的是什么样的气味的。

    期中考试的成绩在他们周五出发去秋游时,发布了出来。

    黄少泽看到了公布在班群里的成绩排名excel表后,点进去,习惯性看第一名是谁,等他看到第一名时,他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第一名的成绩是什么个成绩:生化满分,免疫满分,儿科满分,外科满分,内科满分,高数满分,……

    祁远瀚原本不在乎成绩,他只想关注自己哪一门挂科了,点进去后,无意留意排在第一行的人。

    他一直以为是顾惊澜,发现怎么顾惊澜头上还有一行?

    放大手机里的excel成绩表,发现排在了顾惊澜头上的竟然是太子!!

    “操,谁做的表,导错数据了吧,”祁远瀚夸张地嚷嚷,他以为把哪个班的第一名导在他们班戚衍榆上了?

    祁远瀚一直以为是导错数据了,但是就算隔壁班成绩导错在了戚衍榆上,他也不可能超过顾惊澜啊。

    顾惊澜是常年的专业第一,雷打不动。即便每个学期都要拿八九个比赛项目奖项,学生会的开会一场不落。

    祁远瀚再次放大数据表,看着戚衍榆名字后面的每一门的分数成绩。

    100,100,100,99.5,100,99.5,100,100……

    祁远瀚上秋游的大巴车了,上去大巴车里,班上的每个人都在看成绩,没有人会不在意的。熙熙攘攘,吵吵哄哄的:

    “我去这次专业第一竟然不是顾惊澜??”

    “我们班的,这个,这个人……这么的厉害吗??”

    “啊?这个人是我们班的???”

    “你不知道,他大一休学了,大二才来的。”

    “是不是导错成绩了,这根本不可能会有满分的啊。离大谱!”

    “老子的生化他吗真的挂了,所有人均分40、50 分,这个人是怎么考满分的?”

    “厉害,真厉害!”

    “离谱,太离谱了。”只有祁远瀚一个人,忿忿不平,“这孙子买答案了!”

    他身边坐着的是黄少泽,黄少泽成绩排名中等,他看的不是自己成绩,而是戚衍榆的……

    他知道戚衍榆实操不错,但没想到他理论考试和实操测试一样,几乎放眼一排过去全是满分。

    他看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答祁远瀚的话。

    “我日他,他还说我买试题,他没买?绝对买了。”祁远瀚绝对要等顾惊澜上车后,他要问顾惊澜一句:你觉得这货买试题没,不用说绝对买了。

    戚衍榆上车的时候,基本大家都坐齐了,只有前面还有几个空位。

    他坐上去,因为去拿快递,背包里是那些瓶香水。他也没带什么,秋游,他对大学秋游没有概念。

    应该是出去爬爬山,再喝喝酒什么的。

    坐下来后,他打开手机,发现班主任辅导员对他发来了祝贺。

    他还不是很清楚,直到看见了热闹的班群,点开后,找到了期中考的分数排名表,打开。

    往下拉了拉,没找着自己名字。

    再重新看一遍,发现自己的名字和顾惊澜挨在了一起。

    只不过自己排在第一,顾惊澜排在第二。

    戚衍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分数,他表现很淡然,竟然没有什么愉悦,激动,不敢相信,欣慰,又或者超过顾惊澜后的解气的情绪。反倒是内心平静得要命。

    他垂眼,把刚才张柳送来的药吃了。剩下的药放回背着香水的背包里。

    作业写了,复习复完了,期中也考完了,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好像又变得要无所事事了。

    他没发现,旁边坐的是祁远瀚和黄少泽。

    祁远瀚也才发现戚衍榆就坐在他们平行隔壁座位,“你买考题了吧?你绝对买题了。你他喵还说我买试题?”

    反倒现在戚衍榆才有一点愉悦,他淡然:“嗯我买了。”

    祁远瀚银牙咬碎,恨不得广而告之全班全专业:他买考题了!他买答案了!!他不可能考这么好的!

    黄少泽看着从所未见、前无古人也绝对后无来者的那一排惊艳绝伦分数,看得眼睛泛酸,竟然水花连连的。

    他知道这不可能是作弊,因为平时戚衍榆的实操素养就比他高出很多。

    他小镇做题家好不容易过千军万马独木桥脱颖而出,来到侃医大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永远有人比自己优秀。

    “你不会觉得让老师给你开绿灯,拿到这假得跟什么似的分数,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第一了吧?”

    祁远瀚酸得后槽牙都咬烂,他以前在高中成绩也是个前十。

    第37章

    “那你呢, 买到试卷了?考第几名啦?”

    戚衍榆这个人是不能跟他吵的,一般只要他有心情吵的话,怼得别人忿然作色,又无话可说的。

    “你就跟那什么似的, 小人得志。假的当成宝一样, 就只有你了吧。”祁远瀚后来选择不跟戚衍榆吵了,打开着计算器算着他到底有几门挂科的。骂骂咧咧, 明明50几分老师心软可以让他及格, 就偏偏没有给他及格。

    祁远瀚没有和他继续吵架。让得戚衍榆不得纾解的心绪又无处安放。坐在前方第一排的戚衍榆想,顾惊澜是不是坐隔壁1班的车, 他现在和夏依依坐在一起了吧。

    把背包放在脚边,手指蜷缩握成空的拳, 指节收缩在掌心里。

    也没关系的。指甲轻轻掐着手的肉, 把感觉胸口不适的情绪问下来。告诉自己,考到第一很不错了。

    至少他肯定也看到了第一名的是自己, 而不是他。

    继续谈恋爱呗,信不信,期末第一还是他。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是借学习分散注意力,还是说是想让那个人留意自己,或者只是单纯找件事情来做。才这么努力地去考试。

    没事的,赖活着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不会受原著那样的折磨。

    他闭上眼睛歇息的时候, 身边坐下来了一个人。

    他以为是没有座位的同学。

    头歪侧在靠近窗的那边, 他晕车,在晕车前早点睡着了,就减少痛苦了。

    旁边的祁远瀚又响起了他那绵里藏针的声色:“生化、病理、免疫这几门, 有可能会满分吗?”

    “当然有可能,”说话的人轻轻飘飘,“天赋努力,不可或缺。”

    “你不觉得有猫腻,有可能吗,这么有天赋怎么不去中科院?”依旧是祁远瀚酸得冒泡的话。

    “可能别人想当医生,不想当科学家呗。”

    这声音……说话的这个人……

    本来歪侧在座位上睡觉的戚衍榆倏忽睁开眼,看去坐在他旁边的人竟然是顾惊澜。

    他傻眼了一下,顾惊澜不是跟夏依依在一块么,他不上1班的车吗?

    顾惊澜枕靠在了车座上,看着自己投来莫名的诧异目光后,顾惊澜向他报以了一点另眼相看:“几乎全是满分,怎么做到的?”

    “……”

    戚衍榆内心原本在缩着如针般,这下鲜活地砰砰跳动了。他佯作心如止水,但是不忘口头的讽刺:“少参加点课外活动,外加点天赋,就可以了。”

    顾惊澜不难听出这是在讥讽他。

    上车后,他就拿了水,递过来,戚衍榆表面满不在乎接过来了。因为身边坐了顾惊澜,他多少有点局促。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以前也跟顾惊澜上课坐在一起几回了。

    但只是坐过几回而已。如果平时如果不是实验课,或者座位固定,顾惊澜很少会跟他坐在一起。413是打散坐的,有时候他能看见,顾惊澜坐在了1班里,坐在他旁边是1班的夏依依。

    可能是有规定,只能上自己班的大巴车。

    戚衍榆心怦然地,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跟顾惊澜说话:“你为什么考得这么差啊?”出口只有是尖酸刻薄,他在意别人,也想引起别人注意,但是又不想表露自己心思。对方对他认知只在“他和祁远瀚是一类人”这份上,这让得戚衍榆表面更敌意他。

    其实顾惊澜的第二名成绩不算差,远甩专业第三名八九十分。只不过他的对照组是几乎门门满分的戚衍榆。

    戚衍榆可是花了大力气,他就是想把顾惊澜刷下去。

    抱着这么个报复的决定,所有时间都安排在了怎么把每一门不光满绩点,还要刷卷面成绩的满分的死磕在。

    听见对方的挑衅,顾惊澜淡然无痕,轻徐莞尔,“期末就不一定了。”

    抬起眼,看向戚衍榆,不温不淡笑:“很努力吧,花了多长时间?”

    顾惊澜也是那种性格,对方刺他,他不会嘴软。

    “说了是天赋。”戚衍榆心哼,继续排演呗,继续跟夏依依去比赛,继续谈恋爱呗,还想专业第一?见鬼去吧。

    可能这是他想到能报复顾惊澜和夏依依谈恋爱的唯一的办法。

    虽然杀伤力可能没他想象中的大,但是至少戚衍榆解气了不少。

    祁远瀚又开始东问西找关于期中分数占总成绩多少,他可不想一次期中考试就断送整门学科。

    一般他们的总成绩分数是平时分+出勤+期末考试成绩组成的。但如果期末考试挂科,那基本这门是不及格的了。需要补考或者重修这门课。

    重修这门课也就是下学期还得上一学期这门课,这让本来每天都排满课的医学生雪上加霜。

    祁远瀚大一有一门课现在在重修着,这学期都已经累得跟狗一样,想到期中挂了这么多门,从科技楼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顾惊澜对补考重修没有多深的了解,祁远瀚失去参考价值。

    黄少泽也没有补考过,更让祁远瀚想坐后面点,和挂科的难兄难弟一起嗷几句。

    黄少泽倒是坐在窗户最边,隔着走道两旁的祁远瀚和顾惊澜,问戚衍榆关于免疫、内科、外科、诊断学等卷子上他当时就认为没人会做出来的题。

    他认为那是课本没有的,得怎么样的储备知识量和实操水平才能考满分出来的。

    黄少泽态度还算好,戚衍榆就回答了几个他能想起来的题,随口说了。

    顾惊澜听着他很了解试卷上每一道题,哪怕题目不是从书本上出,是远超他们大二水平的,戚衍榆熟稔得讲解就更像是医生一样。他十几岁在自家医院实习过,不免怀疑戚衍榆是不是读第二遍大学了?

    顾惊澜偶尔插话问到他关于自己当时没想到的、只有真正临床当过医生才会知道的经验知识。

    戚衍榆原本晕车,只想回到黄少泽几个问题,就去睡觉。

    但是顾惊澜在偶尔问他,他就强忍晕车的恶心,给他简易地讲了。

    祁远瀚错的全是基础,他每晚打游戏的时间如果安排在复习上,可能就不会一路挂红灯。

    所以他根本听不懂他们仨,或者准确来说,是顾惊澜和戚衍榆的对话。

    顾惊澜发现,他真的很了然,有一些根本不是课本上能得到的,戚衍榆也知道。

    “你期末还能考这样的分数?”顾惊澜见他对每一科如此熟稔,就想着自己期末要拿回第一,那不得每一门都满分才可以。

    戚衍榆不明白顾惊澜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他笑问,“怎么了,你考不到是不是?”

    顾惊澜哂然一笑:“那就走着看。”

    终于,顾惊澜没有和他再怎么说话。

    胃液翻腾,晕车感让得他早就很不适了,大巴车上的空调开得有点低。两只手抓着袖口,拢着手,稍稍地身体微缩,这样能更好的减少体温流逝。

    闭着眼睛,逼着自己早些入睡。

    他们的大巴车的司机在下一层,而他们第一排面前是栏杆和玻璃,可以很好看前方的风景。

    可是在下了高速后,大巴车就转入了山路,绕得戚衍榆整颗胃都要颠出来一样。

    顾惊澜跟祁远瀚聊了下补考重修,后来又聊了下篮球赛事。大巴车的人都已经安静了不少,歇息的歇息,听歌的听歌。因为车途漫长遥远。

    祁远瀚把连衣帽带起来,缩在座位上,平复自己挂了九门课的心,让自己看NBA的重播去了。

    顾惊澜回看回来,那个人缩成一团,蹙眉,闭眼,脸色发白。手也拢在了袖子里。

    旅游车的空调是不能调的,只有头顶上方的风扇口可以稍微转动一下,抬起手地转了下,把风口朝着外面垂。

    那个人不知道是心口疼,还是晕车。

    顾惊澜很自然地去握他的左手,其实是想知道他左手手指的蜷缩僵直度,虽然并不一定借此能判断。

    戚衍榆太难受了,不知道是自己想象,还是在晕车的昏昏乎乎中做梦,梦见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手是掌心宽软,体温偏高,炙暖发热的,让得他好似在冰天雪地中抓住了一块炭火,迫不得已地死死抓住对方的手。

    顾惊澜刚触上那个人的左手,就被他紧紧抓着,不得不侧目去看他,这个人依旧在皱着眉眼。

    想抽走手,可是那个人的体温也有点低了吧,手冰凉凉的。

    顾惊澜没有什么困意,任他抓住自己的手取暖,再单手把手机拿出来了看实操的视频,隔壁的人的头不一会儿头东歪西倒,后来头颅侧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挪起眼睛去看隔壁昏睡和脸色苍白的人,知道他不是故意后,就任他枕在自己的身上。

    顾惊澜也没怎么动,怕戚衍榆的头从他肩膀上掉下来。

    可能是不舒服吧。不然怎么这么孱弱无力,呼吸发软的。

    眼前本来是真正外科操刀手术教学视频,却变成了戚衍榆插着心电仪器和呼吸罩的画面。

    顾惊澜冷眼略眨动了一下,这浮想又消失了。继而是眼前的手术视频。

    离这个人远点,才是对这个人的好。

    顾惊澜眼前偏暗,原来是上个手术视频播放完毕了,手机长时间不触碰成了黑屏。

    他想舒展坐久了的身体,稍微一动,才记起来他肩膀上还靠着个戚衍榆。

    车程一共是4个小时,期间戚衍榆醒来了一次。

    他从未坐过这么绕的环山路,绕得他只要醒着就想吐。

    发现一车的人基本都在睡觉了,外面天色暗下来,偶尔掠过的农家饭店的灯光,再是飞快往后倒的深黑色的灌木树木。

    偶尔有车的车尾红灯,影影倬倬的。

    他不知道还有多久,手机放在了包里,他稍微想坐起来一点,因为腰背被他坐得太酸太疼了。

    发现他的手握住了顾惊澜的手,他错愕飞快抬起头来,只见顾惊澜在座位上闭目睡觉。

    顾惊澜头稍稍是偏侧的,但是不是朝走道偏侧的,而是朝他这边稍稍侧了一丝,整体是头枕着后座,闭着眼睛,容颜如冰雪般。

    虽然坐得端正,但是震惊的戚衍榆还是从顾惊澜匀称似无的呼吸声中知道他睡着过去了。

    他的手依旧没有舍得地松开顾惊澜的手,而顾惊澜的手其实也在握住他的手。

    顾惊澜的这手,天生就该拿手术刀一样,指骨修长,匀称清劲。手上的皮肤很细腻,好看得不太像是男人的手。或许这双手还会弹钢琴。

    戚衍榆略屏住呼吸,垂着眼,反复揣看着他握住顾惊澜的手。

    与其说他握住对方,不如说顾惊澜也有在牵手他。

    顾惊澜的左手包裹在他的左手指骨外,半个手掌交合在自己手心里。漂亮的手指是半带着一点惯性地勾住了自己的掌心肚。

    戚衍榆想稍稍回握了一点这只手,又怕惊醒那个人,又去看他座位旁边敛目藏神的睡觉中的顾惊澜。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在睡着后抓着别人的手不放的。

    是不是自己趁着那个人睡着了,一把牵了过来的?发现还挺暖挺热的,就一路抓着。

    夏依依应该也牵过这手,只不过她可以在人清没清醒的时候握。他只能趁着对方没有醒,极为屏息敛神地紧握。

    晕车感消散了一部分,但依旧改不了他的胃液翻侧。

    他又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手的体温,轻握住顾惊澜的手,头颅朝正地枕在了座位上。不一会儿,伴着偷来的幸福和晕车的难受,他又睡了过去。

    头依旧不可避免,再次侧歪倒在了顾惊澜的肩膀上。

    而顾惊澜也没有意识,只是在汽车颠簸的睡梦中,与戚衍榆一同相依地睡觉。

    距离终点民宿还有十多分钟,汽车内又热闹了起来。

    祁远瀚原本以为大家没睡觉,兴奋说着:“今晚都来我房间喝啤酒,不醉不归,”

    却发现隔壁座位没有人理他,他身体离开了座位看了一下,戚衍榆的头侧歪在了顾惊澜肩膀睡觉,顾惊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拿着个ipad在看手术视频。

    “他有病吧。”祁远瀚不可不嫌弃,压低声音对顾惊澜道。

    顾惊澜倒是没有理睬,他现在学会了,在怎么不惊扰戚衍榆前提下,调整个更舒适的坐姿,即便他的左肩又沉又麻了。

    祁远瀚知道顾惊澜对413还是挺不错的,可能是宽宏大量,所以就没推开靠在他身上睡觉的戚衍榆。

    后来汽车上更热闹了,戚衍榆才混混沌沌地醒来,脸更是白得煞人。

    大巴车开到了民宿门口,学生们叽叽喳喳下车,比春游的小学鸡还有过之无不及。

    说是民宿,其实就是附近的村民利用自建楼改造成了一个个房间。班长王铭宸按照寝室和学号给大家订的房间,两人一间,运气好能分到标间,有的只能拿到大床房。

    每个人都分了房门的钥匙,上去放行李,就可以下楼在空地的院子前烧烤了。

    戚衍榆和顾惊澜被分到了一个房间里。分好的房间是可以沟通再换的,戚衍榆不知道今晚顾惊澜会跟谁来换,才能换去跟夏依依一个房间。

    他走路没有多稳,单手拿着全是香水的背包,扶着楼梯,终于上了分配他们房间的四楼,是409。

    顾惊澜看他走路都不稳,“心脏病又发作了?”

    只有在没人面前,顾惊澜才会说他的病。

    这些都是戚衍榆的面子作怪,他根本不想任何人知道他的病情——除了顾惊澜无意撞见了他哮喘。

    “恩快死了。”戚衍榆没什么心情的时候,回答人的话也很哽。

    顾惊澜不跟他一般见识,把门房打开了,打开灯,戚衍榆走进去,就冲整理好的大床趴上去,腿还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他难受死了。这是什么山路?他胃都要颠出来几次又咽了回去。天旋地转,跟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三天三夜一样。

    而顾惊澜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间房是一个大床房,并不是双人床的标间。也就是说,两个人很有可能要挤一张床上睡觉。

    顾惊澜把背包放下,去看了一下配套的洗手间,装有了热水器,热水器加热也很快,几分钟就能有热水。

    还去看了一下房间配置。很简陋,电视机没有,只有一张床,一张椅子,一个嵌入式墙体的没有桌腿的桌面。一个淋浴间,一个小衣柜,衣柜上只有几个衣架。抽屉里有一个吹风筒和电热水壶。

    顾惊澜把电热水壶洗了多次,烧开了水又倒掉,再重新烧了一壶水。?把戚衍榆丢在了地上的背包捡起来,放在了椅子上。

    那个人还在趴在床上,顾惊澜又坐在他床边,把那个人反转过一点,看他的面容唇色。

    上一次在寝室他就这么对戚衍榆做了,所以戚衍榆一点都不陌生,他闭着眼睛强忍恶心,声息微弱:“我心脏没疼……”

    “哮喘呢,”

    见他呼吸也不是非常急促,但仍然要这么问,万一与他同为室友死在了这里怎么办?

    “你不会长眼睛看吗?”戚衍榆想要吐了,晕得他把手指关节都蜷捏得泛出了一片白了。

    “我能要能看,医院就不用花这么多钱买这么一大堆检测仪了。”

    顾惊澜把他翻过来好好侧躺着,随便,把他习惯性趴着睡觉压在身下的左手翻出来,看他手指是否又蜷缩发麻。

    手指并不是僵硬蜷缩不能伸直的程度,再去看了那个人的脸。

    “到底是哪里疼,自己说。”顾惊澜问他,不知道他怎么了,知道的话还能对症下药,给他找出药来好让他吃了。

    戚衍榆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不是对顾惊澜有点滤镜深了,没发现顾惊澜爹得跟他大哥戚牧遥不分上下。

    但他又有点享受这种对方管他的感觉,可能是晕车把他脑子都晕丢掉了吧。

    脑子都没了。所以脸也不要了。

    “我头晕,”第一次,诚然地也主动地说出了自己病症。

    “为什么头晕?”顾惊澜这句话是没有前几句那么生硬,还会看他,观察他的手往哪里抓就是哪里疼。

    “我……我晕车。”

    “哦。”原来是晕车,顾惊澜看他手攥着胃,“中午吃饭没?”

    戚衍榆喘气,也昏头转向的,回答了个“没吃”。其实他是吃了的,一下子没记起来。

    “下面在烧烤,你躺会儿下去吃点东西就没那么晕了。”顾惊澜看他这个人难得脸朝上,被他翻过来地侧躺着。

    “你给我带点上来。”戚衍榆昏头昏脑地要求说。

    “……”顾惊澜心想他不愧是大少爷,到哪儿都需要人服侍,“自己下楼吃。”

    既没心脏疼,哮喘也没犯。只是晕车,休息会儿就能下楼参加集体活动了。多跟班集体交流下,估计也没那么嘴不饶人了。

    那个人皱着眉毛,“我想吐。”

    大少爷。顾惊澜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看着他要死不活,怕他真的要吐,自己还能扶他去洗手间一把,免得今晚这张床不要了。

    “我好想吐,头好晕……”

    顾惊澜看他这副弱鸡模样,就将人“扶”起来,连拽拉带也是架着这个人把他扶到了洗手间盥洗池前。

    戚衍榆就开始干呕,可能是中午吃得少,什么都没吐出来。

    只有一点口水,犹如蛛丝连绵在他的嘴角下巴。

    “我吐不出来,但是胃……”

    后面呜呜嘟囔地,顾惊澜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把水龙头打开,拨弄了一点水,把水弄到了把头埋在盥洗池的戚衍榆脸上。

    戚衍榆再干呕了几声,站不住,即便手撑在了盥洗池边缘,可腿脚没什么力气要滑落。

    顾惊澜又眼疾手快地架住住了他,几乎是从身后半抱住他的姿势,垂眼看着他埋头吐不出来的消白的侧脸:“漱口,漱了口再吐,”可能就会吐出来了。

    戚衍榆就小猫舔水一样,侧着脸,伸出淡红色的舌头去舔动流动的水流。

    他不是漱口,而是像是小口喝水一样。

    水花溅了一点在顾惊澜扶住戚衍榆肩膀的手上,顾惊澜看他漱口,徐模缓样地含着一口水,慢慢吞吞地吐掉,又皱着眉毛,恢复他那大少爷般的呻/吟:“吐不了……”

    “吐不出来就是胃里没东西了,”这么简单的,考满分的他不知道吗,顾惊澜对这位大少爷徐然地看着,“下楼去吃饭,吃了再吐。”

    其实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病弱矫情的模样,顾惊澜还是想多看一会儿的。

    除了这个时候,戚衍榆脸上全是清高憍蹇的神情。

    最好是这个人多在他面前展示一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哭哭啼啼的脾气。

    不然顾惊澜见到他一个没留神把自己专业第一抢了,还门门满分的嘲慢自己的神情,就有点心里忿忿然的不爽。

    即便表面装出来再好整以暇,顾惊澜也想再多看看,这家伙平日在自己和别人面前嚣张憍慢,一关起门发病了或不舒服就一副向自己哭哭啼啼趾高气扬的姿态。

    “起来,”

    真的要架不住戚衍榆,就跟没长腿一样,一个劲要往地上坐下去似的。

    “我难受……”

    晕车比他心脏疼还要难受十倍百倍,让得他就跟扔进大摆锤上没个痛哭求饶不能下来一样。

    “难受就吃药,待在卫生间能舒服?”

    “我吐不出来……”只要吐出来一点就会舒服了,为什么吐不出来呢?

    顾惊澜看着这个人,一点都没有让自己滚、金枝玉叶好模好样的大少爷洁癖,看见有地就要坐。

    自己架不住他要往地上坠,稍微眼色偏黑了一点,就把这个人抱了起来。抱回去了床边,让他趴在了床边,如果吐能吐到地上,免得把床吐脏了。

    “我想喝水……”

    大少爷想喝水,顾惊澜就去把戚衍榆背包里的水杯拿出来,倒掉凉了的水,再倒进去一点热的,混合成温水,端到了大少爷面前。

    可是大少爷自个儿没长手,需要下人喂。

    顾惊澜把人从床上扶起来,这个人像是软脚虾一样一点力气没有,全是靠在了他的身上。

    水就端在了戚衍榆的唇边,戚衍榆喝了一小口,就说“太烫了”。

    是要烫死他吗。戚衍榆皱着眉毛难受嘟嘟囔囔。

    顾惊澜哼笑,知道戚衍榆不是装的,他真有可能是水温要调试在37.5度才能喝的那种富家子弟。

    又把戚衍榆放回床边,顾惊澜去调水的温度,再次一次调好过来,把戚衍榆扶起来,戚衍榆倒在他肩怀里,水送进去了一点戚衍榆的口中。

    戚衍榆说:“我想吃蛋糕……”

    他们是位于农家乐的山里,荒郊野岭,谁给他做蛋糕?

    “楼下有烧烤,”

    “我想吃小蛋糕……”

    顾惊澜看这个人,他是不是烧坏了,但是体温就很正常。“再喝一口,”

    但是让他喝水,他会又很浅地抿了一口。重复,“我饿了,我就想吃一口蛋糕……”

    戚衍榆身边的人伺候他是不是伺候得很烦?

    顾惊澜说:“没有蛋糕。”

    “我想吃蛋糕……”

    太恶心了,他的胃,要吐不吐的,他就想吃一点点甜的怎么了?

    “你怎么考的满分的?嗯?”把这个又要往床上倒去的人扶起来在自己身上一点。不知道这种自己生活得一塌糊涂没有治理能力的人是怎么把十几门几乎全考了个满分的?

    “有手就会……”

    即便难受得要死,也没忘了要面子。

    他死都不会说,他通宵不睡觉两星期把每一门都嚼碎了,连吃饭做梦都在背每一门的细节和易出错点。

    “你期末还能考满分不?”

    “这不是跟喝水一样吗?”天生条件反应,别人怼他,戚衍榆就会笑着反讽回去。

    “期末你把我的也考了吧,我请你当抢手。”顾惊澜笑道,他也能考满分,但没必要。

    谁能想到,这个人考满分,是不是极大可能性就是一心想着把自己刷下去。

    “还晕没,”

    “晕……”那个人依旧蹙着小脸,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

    “没那么晕就下楼吃烧烤。”

    “你跟夏依依什么关系?”戚衍榆终于,晕着晕着脑子又回来了一点。但也没全回来,话一说,有点后悔了。

    还好那个人手机响了,413催他们下吃烧烤了。

    这下话一说出来,戚衍榆脑袋没有那么晕了,可他依旧极为不舒服地坐在了床边上。

    一想到夏依依,戚衍榆眩晕消失大半。

    胃翻腾,心偏悸。左手缓缓地想要舒展指骨,他听见顾惊澜问他:“下楼去。”

    他没什么反应。“嗯,我等会儿去。”

    这个人不晕了,也没刚才那样大少爷吆喝着要人伺候,可能他要换件衣服上个厕所,于是顾惊澜离开房间了。

    戚衍榆后来下楼,吃了一点。1、2班一起烧烤,也住在同一家的两幢自建楼里。3、4班一块烧烤,在另一处地方。

    男生负责烧烤,女生那边有的在串串,有的在给大伙倒果汁。

    烧烤前几批好了都颇有绅士风度分给了女生,戚衍榆也借此吃了一点。

    可是看见夏依依在烧烤着的顾惊澜边上烤火时,戚衍榆目光又移开了。

    他发现胃还是不舒服,这环山路的晕车的后劲可真大。

    没怎么吃,戚衍榆就上楼去了。今晚可能是他一个住在409,但这又什么。

    他把那个人的第一抢了,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期末再把他第一抢了,他脸估计都要绿得不了。

    假装不在意专业第一是谁,但是刚才就一直问他期末还考不考满分。

    他不光要继续考,他要把和顾惊澜的差距拉得更难看。

    可能是吃了一点东西垫了下胃,吐出来了一点整个人就舒服了许多。

    戚衍榆把背包的香水拿出来,摆在了床上。

    看着31瓶的香水拿出来,排列着。

    虽然还有点晕,但是明显比刚才胡言乱语好受太多了。

    拧开一瓶香水的盖子,拿着,离鼻子有点远,用手来回扇扑,好让香水味既能闻到又不至于气味太过剧烈。

    这个是什么味道?

    离得那么远,依旧能闻到刺激浓烈的水果芳香。有点像是黑加仑冰葡萄的味道,不知道自己形容对不对。

    这香水味为什么这么浓?

    难道外国人就喜欢这种浓郁的香水吗?

    只用手扇扑了一点,满房间的空气漂浮着冰葡萄的气味,仿佛是进了个葡萄罐头车间加工厂一样。

    戚衍榆把那瓶关上了,又拧开一瓶,这瓶是紫白风铃的气息。

    原本风铃做香水应该是清新雅淡才对,但是打开是泛滥的、秾厚的各种馥雅花香,只能嗅出一点风铃花的气息,浓得好似极致压缩的香薰一样。

    戚衍榆微微蹙眉,夏依依说的到底是哪一瓶?为什么这都能夸得出口……

    太浓了,浓得戚衍榆不得不把每瓶离得自己远远的一臂之遥的距离打开轻闻。

    有酸奶海盐夏威夷柠檬日本柚子等等味,后面还有很多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秾郁的气味。

    每打开一瓶,香水就像是从阿拉丁神灯跳出来的无穷无尽的幽魂,浓烈地充斥着大脑神经。

    后来戚衍榆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了,因为房间里各式各样的香水混杂在一起,浓得他想吐。

    鼻子嗅觉好像失灵了一样,狂打喷嚏,眼睛泛泪,手和脖子上还起了细微的、密密麻麻的红疹。

    戚衍榆知道是是这牌子的香水太浓,自己不知道一下子打开试香了这么多。

    好像呼吸不过来,满房间全是花香水果香还有混杂到他想吐的混合香气。

    可能是闻香水频繁,没吃饭的他有些许满头大汗,他把房间的空调打开了,从二十七度开到了二十六度,再开到了十九度。

    是香水过敏了吗?戚衍榆把空调一调再调的,整个人就不行,可能没有吃饭,没有一点体力,他躺倒在了床上。

    虽然开得这么低,可是身上总有一股子热,一直在出汗。或许是吸入太过浓烈的刺激性气味,惹得他呼吸管道一直很不舒服,他怕会造成他的肺部负荷,而选择性低着头在床边趴着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出了很多汗,发丝浸湿,眼完全是迷了的。

    恍惚着就感觉蜜蜂睡在了花蜜的茧房里,周围全是浓烈入脑沁脾的花香。

    戚衍榆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艰难地起来,拿起了蝴蝶香水,想要看瓶身的说明。但是不小心,把一半的香水砸落在了地上。这下,就不是花蜜茧房,而快溺死了花蜜花浆中。

    楼下烧烤,烤肉,烤火的。

    顾惊澜看见那个人下楼了,但是一会儿又不见了那个人。

    盘子里还有很多刚考好的食物了。

    夏依依提议:“我们可以把这些分些给34班,3班说他们材料买少了。”

    “可听说56班匀了些他们,等我们班吃得差不多再拿给他们吧。”顾惊澜挑出了稍微清淡一点,没撒那么多孜然辣椒粉的烤肉和烤熟了的蔬菜。

    “你这些拿给谁呀,”夏依依问。

    “大少爷。”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戚衍榆病,除了他,没谁能成为戚衍榆最好的仆人了。

    夏依依被逗笑她以为是他们寝室的室友外号。

    他回去409,以为戚衍榆不舒服没怎么下楼吃东西。

    进去后,看见地上湿漉一片,虽然那个人找了很多纸巾擦了,纸篓上全是湿纸巾。

    那个人躺在床边,半趴着,像是睡觉了。

    顾惊澜将食物放在桌子一边,把那个人扶起来,这已经是他对戚衍榆习惯性的做的动作,看那个人的脸,呼吸,唇。

    发现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那张脸如同粉润榴玉般的色泽,发高烧了么,顾惊澜将手探在这个人的额头上,发现体温比起在车时高了一些,但是正常的体温。

    “不饿吗?”

    戚衍榆睡得整个身跟瘫软如水一样,被他叫了几次,后才迷瞪瞪地睁开水色般眼睛,分不清楚是汗,还是他眼中保护眼睛的生理液体。

    迷惘地望着顾惊澜,半张着也分明燃红了许多的嘴,一言不发。

    “给你带了点烤肉,没有内脏的。”

    不知道是他们班还是1班谁采购,买了很多猪肠牛肠鸡杂牛宝掌中宝等这些。顾惊澜知道他是少爷本少,自然吃过好东西,口味极刁钻,就把烤得好一点的中翅鸡腿,肉多一点的新鲜牛羊肉,以及海虾鲜鱿鱼。像是淀粉肠、炸鱼干什么的半成品他都没给戚衍榆带上来。

    那个人碎发湿透了,穿在最里面的衣服也是被热汗氤氲的湿溻溻。

    一张原本是象牙色的脸,变得扑粉扑粉的,可能是被子盖多了惹得,满头大汗,眼神楚茫茫的。

    但就是一直在看着自己,一双原本是纯粹黑亮的眸子,现在变得潋滟光柔,红龂龂的,好像哭过,也像是被热汗氤的。

    “起来吃,看我干什么?”

    顾惊澜发觉不知道是哪里的香,一进门就闻到了,但他以为很快就会消逝。

    但发觉这香很浓,房间全是这种香气。

    他以为戚衍榆病得没有力气,把搂了一把。扶起来,戚衍榆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胸口在很明显起伏。

    误以为他心脏病发了,着急去找他的左手,发现戚衍榆的左手放在了什么地方。

    “你在干什么?”

    顾惊澜震讶松开戚衍榆,戚衍榆重新倒回了床上,他发觉自己也开始变得脑目昏沉、体旺燥热,可能是太热了,发现空调已然调到了16度。

    ·······································································

    第二天早上要去爬上,五点要下楼吃早饭,戚衍榆下不了床。

    顾惊澜打包上给他吃的,戚衍榆的脸色比起昨天好了许多,小口喝着白粥,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心知肚明地,两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戚衍榆是坐在床上,想剥鸡蛋。但是手有些颤,还是顾惊澜看见他手微抖替他剥干净的。

    他其实不是想吃鸡蛋的,而是找点事情做。

    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的。手腕上还有一点淤痕在。昨晚他打碎了香水后他才知道那不是什么香水,那是……那就是调、情用的。

    “一会儿去爬山,”顾惊澜怕他等会儿饿,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叫外卖不方便于是把自己的鸡蛋也剥了,给戚衍榆让他上午饿了的时候吃点。

    “你觉得我这样我还能爬吗……”戚衍榆说话都有气无力,声音弱得犹如水里捞出来一样。

    如果是误吃了那样的药误吸那样的香,需要大量地喝水和吃维c排解出来。

    昨晚戚衍榆已经去喝了很多水,后来才发现是香水作祟,把香水全扔在了垃圾桶里,戚衍榆把窗户打开,可是民宿的窗户是固定好的,只能开一个小缝。

    他想着,顾惊澜不回来,他和夏依依在一起,那还好点。

    靠自己,自己也可以舒缓的。在被子里,浑身大汗淋漓,越是想,越不能。那种如蚁附膻的滋味就跟从骨头里长出来一来,一边想着去缓解这情天恨海的难受,一边眼前浮现的顾惊澜。

    去它的,夏依依那瓶香水是自制的,而那代购是看他有钱,订了这么个样的玻璃瓶把这些违禁品都灌满进去。

    太好了,就是他的钱是好骗的是吧。

    那个代购还骗他说是希腊寄过来要五六天,是专门去订做瓶子去了吧。

    第38章

    顾惊澜先下楼去了, 戚衍榆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终于下楼去。

    一共有三处烧烤的炉子,女生们多是在串串,分果汁, 男生们串串的有, 搬啤酒的有,烧炉子的也有, 烤肉的居多。

    戚衍榆找了一下顾惊澜身影, 发现他刚从民宿出来。

    好像专门到过夏依依房间去,出来的时候, 刚到外面看新炉子的夏依依喊他,问他新烧的炉子可以放烤肉来烧吗。第三个新炉子围着的多是1班的女生。

    顾惊澜也一点没有避嫌, 就说“够怎么还不够”。

    祁远瀚凑过去热闹:“怎么你这边妹子这么多, 开炉了吗,给我烤个苞米饿死我了。”

    “女生都还没喊饿, 你饿什么,”顾惊澜反问他,那边偶尔被逗得一阵笑。

    对面欢声笑语, 而戚衍榆看得恍恍惚惚的,又移开目光,视线下移,看了眼冷冷清清的饮料区。

    他想, 顾惊澜艳福不浅啊。手里用烧烤叉戳着个苞米, 快把苞米粒插碎了。

    等了很久, 烧烤还是没有烤熟,烤熟的先是送给了女生们。

    戚衍榆又看去顾惊澜,夏依依在旁边跟他聊天, 偶尔她手里的扇子往顾惊澜脸边扇风。

    后来扇子不知道借给谁去了,夏依依就用手给自己扇风,也偶尔给顾惊澜边上也扇扇。

    两人的黏糊劲,大有“人家男才女貌,哪里轮到他这个妖怪反对”的旁若无人。

    戚衍榆强忍因为中午吃得少,晚上吃得晚的胃的不适。

    找了个座位,观看顾惊澜和夏依依。

    他想,顾惊澜找人换好房间今晚跟夏依依在一起住了吗?

    一边偶尔看去,一边再犹如阴暗虫子,一点一点在潮湿中爬行和心里腹诽别人。

    手指攥紧了,握成了空拳。把自己的呼吸捋着,强制自己的目光不要乱瞟。

    省得左胸阴恻恻地刺痛。这种刺痛,有时候戚衍榆分不清楚是病理性的,还是情绪上的。

    可能跟家长辅导小孩做作业,被气出了乳腺结节的那种疼差不多?

    可他又不是完全是气的肝不好,就是胸口会时常闷疼。一疼他就微微收拢手指,五指蜷握住。如果能掐在手心里稍微隐忍住,那可能会把胸口的疼意给分担出去了一些。

    终于,三个炉子火旺得烤得比刚刚火小和不熟练时效率高太多了。

    而夏依依也不在顾惊澜身边。

    戚衍榆看上去像是拿一次性纸餐盘去夹食物,其实是过去顾惊澜,憋了长久的气,一定要在这个人身上拿回来一点:

    “如果你今晚给我换房,你给我换个总统套房。不然你别换了。”

    心想着不是顾惊澜换走,就是他给换走。

    顾惊澜感到莫名其妙,看见了是戚衍榆对他说的话,跟夹枪带棒似的,顾惊澜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本来就肤色白,在夜色中更显得影影倬倬的病弱感。又故意一笑:

    “409不好吗?”

    顾惊澜根本没什么在意戚衍榆话里的意思,可能是戚衍榆对他来说是个无足轻重的普通室友。

    他本人情绪也是很稳定,声色轻轻飘飘,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戚衍榆莫名的火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小。又小又破。”如果他顾惊澜今晚和夏依依在一起住,他会把顾惊澜的行李什么都全扔下楼。

    “哦,”顾惊澜看起来一点都不吃他情绪,“你在这儿待着干嘛,来点鸡心吗?”

    戚衍榆的发泄就跟打在了棉花上,顾惊澜是一点都没把他的事情记在心里,“我最讨厌吃动物内脏了。”

    他走掉后,顾惊澜知道他气性大,但不知道他会莫名其妙找熟人发火。

    而晚上他们吃完烧烤,不知道玩了什么游戏。顾惊澜输了,输了的人需要把他的房间让出去给大家打牌。

    戚衍榆烧烤没怎么吃,很早就会到了房间。

    他在房间时被外面急促敲门,他打开后茫然地看见一堆人涌进他房间里,有的人自带椅凳,有的人自带零食和没吃完的烤肉,还有人扛着几箱啤酒。有男有女,好不热闹,嗑瓜子的,吆喝打牌的。

    戚衍榆原本晕车劲还没过,看着这些人把他的房间当做棋牌室,直到顾惊澜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你他爹的你把房间让出去了?”

    顾惊澜看了一眼他,看他脸色比起刚才吆喝要喝水吃小蛋糕好了许多,“他们非要来,有什么办法。”他说话悠扬不紧不缓,很像是招惹戚衍榆的语气。

    “你让他们滚。”他本来就不舒服了,还让这么多人把他房间当娱乐场地。

    “你吃饭没,楼下还有点没吃完的烤肉。”顾惊澜看似关心他的说,其实不过是想他让个房间出来。

    而且他话里说的吃剩的肉,是打发叫花子的意思?“你什么时候让他们滚出去?”戚衍榆本来就记恨着烧烤时顾惊澜和夏依依待在一起场景。

    “你下去吃点东西,溜达会儿,回来再打打牌,他们就走了。”顾惊澜说得很轻巧,只因为今晚他根本不住409是吧。

    “你他喵你不是个东西。”戚衍榆气得下楼去了,他把门摔得很响,可没人留意,都顾着喝酒打牌去了。

    戚衍榆

    下了一楼,他并不是吃东西。而是一楼有桌椅他勉强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儿。

    晕车后,整晚都在头晕,刚头晕完后现在就开始头疼。

    手机噼里啪啦地打着一堆字骂顾惊澜的,后来又删了。

    而民宿老板俩夫妻正在收拾着外面院子的狼藉。

    坐在一楼室内的戚衍榆捏了一会儿手,民宿老板以为他干什么,关心问他还吃烤肉不,剩很多。

    他摇摇头,只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是青白的,没什么血色的,也不知道是哪里难受,自己掐了一些指甲印在左手上。

    他坐了一会儿,后又遭不住,趴在桌子上,头疼得让他生气和暴躁。

    可又没有人回应他的这些愤怒,让得他就像是个被关在了纸盒子无虫可斗的蟋蟀。

    那个人下楼后,没多久顾惊澜下楼去了,他看见楼下没有人了,除了打扫卫生的老板娘。就只有那家伙一个人坐在了木椅子上,趴在了木桌子边。

    顾惊澜先是去问了老板娘还有没有什么空的房间,哪怕钟点房,他可以有偿付费。

    老板娘说了个她儿子在外地上学空出了一间小房间,打扮跟客房差不多,只是里面很小,床铺也很小。顾惊澜说没关系。

    顾惊澜拿到钥匙后,就走去了一楼客人休息区,将把木桌子上的戚衍榆拖起来。

    戚衍榆吓一跳,抬起头看见是熟悉的面孔,那无处发泄的火气就“噌”地上来了,“你干什么来?”

    “干你。”

    顾惊澜将他完全是拖拽到了一楼的房间里。

    当戚衍榆听到这像是带有情、色意味的两个字,心里还心惊肉跳了一下。但是随后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顾惊澜完全是不给他反应和拒绝机会,就把他推搡着往前方带去,攥紧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单手用钥匙将房间的门开了。

    就将他推进去——可能早早就预知到戚衍榆会极为不配合。

    戚衍榆本来一肚子气,被他这么拖拽,更是火烧心头:

    “人呢,还在我房间赌/博是吧?”

    顾惊澜饶有兴致地看他:“你也可以上楼玩,你怎么不去呢,”

    “你他喵有病,我回房间是歇息,我玩什么?”戚衍榆不知道怎地就被推搡进来了这间小房间里。

    顾惊澜继续说:“你不舒服,你在这里睡会儿,十点他们就走了。”

    十点?还要等十点?

    “顾惊澜,你不是把我房间当做给夏依依朋友的招待所?”戚衍榆的火终于是有了泻、火之地,顾惊澜绝对是个很好的承受他怒火的容器。

    顾惊澜好整眉目地看他,本来故意想惹一下他,没想到他生这么大气。

    “祁远瀚他们也在。”意思是又不只有隔壁1班的同学,也有你认识的朋友在409。

    “怎么不去夏依依房间开派对,来我房间开?”戚衍榆依旧只抓着这个不依不饶。他和夏依依在顾惊澜心里位置本来就不一样,即便知道不一样,可依旧是怒火万丈。

    顾惊澜看他,发现他什么都一点就燃。“夏依依又没输游戏,再说,他们轮流随机抽房间,每个人的房间都待一会儿就走,你生什么气?”

    “我管他喵他们什么时候走,我同意了吗。”

    可能是因为发火,今晚上一直都在火/药站边噼里啪啦的,说话也带着胸壁起伏。

    “你又哪儿不痛快?”顾惊澜却看他的脸面,换了个话题问他。

    戚衍榆听着就想笑,不痛快是他自找的吗?难道不是顾惊澜他带给自己的?

    “你被占了房间你痛快?”

    “我为什么不痛快呢?”顾惊澜好似在明知故问,故意惹他一样。

    “我草你妈……”

    “你嘴巴干净点。”如果不是看着他喘息吁吁的,顾惊澜就懒得管他。

    难道他是装出来的不舒服吗。他看不见自己本来就晕车身体不适吗。

    “哮喘?还是心脏病?”顾惊澜冷笑,他早就有点烦了,这个人,身体不好脾气还这么大,这是他自己作出来的病弱吧?

    只有关心他身体的时候,顾惊澜的模样才会稍微正经一点,没有那么瞧不起他的轻笑。

    戚衍榆笑:“这个时候关心室友,你是怕连带背责吧。”

    对,他要是怕连带责任,他顾惊澜就完全可以不管他,装作一切不知道。管他就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身体有毛病,不然谁管他。

    “没错我怕你死了影响我保研。”顾惊澜说话一点都不留情,是戚衍榆最开始这么教他说话的。

    原来,跟一个人好好聊天,如果聊不下去就不聊。现在多了一种办法,聊不下去了,但也可以拼命地激对方的,直到激怒到双方大打出手为止。这是戚衍榆先教会他这套“沟通交流”大法的。

    戚衍榆气极了,最先是他先动手的。

    顾惊澜一点没让他,两个人推缠滚落在一米二宽的小床上,顾惊澜格斗柔术出身,轻轻一个绊腿人就能飞快摔地上。

    可他依旧只用手部的力量,那个人不经摔他知道的。将那个人反手剪在后背,那个人就被摁倒在床上。

    想要继续把戚衍榆不安分的左手也老实反剪了,戚衍榆不让他抓,企图翻过身来,踹顾惊澜。

    顾惊澜被踹了几次后,他力气就加了一些,将那个人绞压在床铺面上,一条膝盖就抵住他的不安的后背和挣动的腰。

    “你哪不舒服,我看你舒服得很……”

    两个人打了一轮,戚衍榆哪里打得过顾惊澜。

    顾惊澜是留有情面的,戚衍榆街边打架混、混招式拿出来,顾惊澜饶是没让他占到一点便宜。

    膝盖压在戚衍榆身上,很轻巧地把体力耗尽的他的左手翻出来,听着他喘息连连。

    两只手都被顾惊澜反剪,连奋抗的腿也被顾惊澜绞在膝下。

    “还有力气打架,你也不是身体很不舒服啊?”

    “我操/你……”

    戚衍榆脸面朝下,喘息不停。挣却挣不开,犹如腮嘴被稻穗穿过绑吊起来的大鲤鱼。

    只有挣扎的余劲,没了刚才蛮狠的心气。

    观察他犟种的脸,呼吸,心胸起伏。

    顾惊澜清眼寡面,可眼中噙着冷冷的笑意,他说,“你不是想换个房间吗,这不是等下再给你换个大的吗,”

    他其实并不是想换房间,随口说气要拿总统套房跟自己409换气顾惊澜而已。

    顾惊澜摁得他连爬都爬不起。

    他觉得顾惊澜如果当医生是恐怖医生,把病人绑在床上就给他开膛破肚。

    戚衍榆喘着气,挣不开顾惊澜。

    “你这样你来上什么学?”

    “我这样都能考满分,你呢,你算残废吗,”戚衍榆被老老实实地擒拿术按倒着不忘嘲讽。

    “我不像你,一定没少努力用功复习考满分吧?”顾惊澜识破他过去的费尽心机的所作所为地笑。

    “你也就仗着你家医生世家,比别人会多一点点而已……”

    “嗯我不仅仗着我比别人多懂一点,我还仗着我比你更会一点擒、拿术。”

    顾惊澜把戚衍榆的外套脱下来,将戚衍榆两只被反剪到身后的手绑起来。

    戚衍榆觉得这行为极其羞辱人,可又有些怪异的错觉感,让得他心惊不已,又恐顾惊澜要对他做些什么:“你、你干什么?!”

    “你自己不能老实,就让别人来管教下你。”

    戚衍榆气极反笑:“你他喵哪来资格……”可话还没说完,那个人就将他提着,好似一件物品被连人带衣服提起来了一些。

    然后就被顾惊澜翻过来,他正面朝上,被迫姿势怪异地躺在床上直视顾惊澜。

    “这会儿不就安静许多了吗?”

    “我日你爹……”

    “我爹今年五六十了你恐怕日不了,我日你是绰绰有余。”

    “我草你……”

    顾惊澜将他放在床面上,戚衍榆想起来,因为手被他衣服外套反绑在身后不能翻身,只能像是乌龟被翻转过来只能看着顾惊澜在找什么东西。

    而他看着顾惊澜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下来的背包还是外套里找出了什么东西。

    其实戚衍榆怕他会突然抽出一条皮带来抽自己。这会让他兴奋又有些愤怒。

    兴奋是顾惊澜这花样怎么这么多,愤怒的是他跟自己什么关系,就抽自己?

    结果,顾惊澜从他自己衣服口罩找出了一个药盒,把药盒里的药拆出来,走过来,将双手反剪而躺得不平的戚衍榆的衣领提了起来。

    “什么?”

    戚衍榆瞄见了那是硝酸甘油的包装盒。

    这是上次顾惊澜在寝室楼群求助心脏病药时,别人送过来没用完的药。

    他不想吃。

    顾惊澜就钳住了他的下巴,一点不带怜惜地捏开他嘴巴。

    “我不吃,我心脏不疼,”这个人要逼他吃药,疯了吧,他大哥都没这么逼过他吃药。

    “不疼?你喘个什么劲?”

    戚衍榆气得想笑,可是他哪里笑得出来。

    他心脏不疼就不能喘了?

    你他喵试试打一架你还能不喘给我看看?

    “你他喵的……”

    他嘴巴就没有干净过,而顾惊澜完全钳得他下颚动弹不了,药就送进来了。

    硝酸甘油最佳服用方法是舌下含服,并不是吞服。

    但是顾惊澜看他没有一点配合的样子,就拎着纸杯的水送到他唇边。

    戚衍榆被迫喝了两口,又拿起了不服的寒亮峻黑的眼去瞪他。

    “原来你需要这种方式吃药,我算是孤陋寡闻了。”顾惊澜看着药被他吞下去后,才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带了一点笑来讥讽他。

    戚衍榆刚才分明听见顾惊澜说他死了影响他保研,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顾惊澜是唯一知道他病情的。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戚牧遥最早迁怒的一定是他顾惊澜。

    所以他才这么在意自己生死。除了生死,顾惊澜就懒得管他。

    恨不得他一发病就把药灌进自己嘴里,守着自己,为的是看见自己没有断气,就会轻拍自己的脸,说一句“看起来今天又死不了”。

    “顾惊澜我操/你吗。”

    看着他喘息,眼睛气得红斦斦的,小脸本来是褚白,这下被他气了一会儿,气色立马出来了,红润有光泽,比任何药都灵敏多了。

    嘴巴却再把狠狠地钳住,顾惊澜盯着他审视着他那张娇生惯养出来的脸面:“你再说一句带妈的脏话,我让你出去给大家看看你什么样子。”

    戚衍榆不说了,他眼睛就楚凄的,完全是被气的,被顾惊澜恐吓的。

    他本来很少说这样的脏话。完全是被顾惊澜这一番石破天惊的操作所又震又气且又羞耻的。

    他认识的顾惊澜不是这样的,可是这又跟他认识的顾惊澜差不多。

    表面高岭之花,正人君子,私下会不客气骂他,跟他缠斗。

    见他不说脏话了,人也听话了一些。

    顾惊澜不得不被他色厉内荏惹得带出了一点笑:“怎么不说话了,”

    刚才不是很嚣张的吗。

    他真的日顾惊澜爹。

    手被外套缠着,因为体力在刚才打架消减,外加他又真的怕顾惊澜说到做到,把他这样就提出去让别人见他这副模样。

    所以他没力气地一声不哼,喘着粗、气,瞪着顾惊澜:“你可真行……”

    而顾惊澜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好像摸索出了一套治他的办法,把他的憍蹇少爷气全部剪除。

    他见人老老实实,就阴阳怪气那个人:“我不行,我怎么能跟你一个寝室?”

    这话大有你是什么怪物,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意思。

    戚衍榆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交织在一起,反倒如同夹竹桃的粉润光泽。

    “最该让你那些女粉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戚衍榆瞪着他,胸口的喘息起伏就没有停过。大有如鱼离了水,在砧板上面对屠夫的不服之意。

    恃强凌弱,仗着自己学过什么流/氓打架招式,把他摁在这个小房间里逼他吃药。

    “难道她们不喜欢这样的我吗,这样不会让你和她们更加兴奋吗?”顾惊澜完全如同败类斯文一样,吐气如兰说这些腌臜鬼话。

    话是说得很下、流,但也完全击中了戚衍榆的又羞又怒的心理。

    看那个人,喘得跟牛一样,但是脸又楚楚白白,娇娇红红的。

    顾惊澜捉弄他的心情并未消减,追加一句问他:“你难道不喜欢?”

    他能喜欢就见了鬼。

    但是,他也没有不喜欢。

    戚衍榆没被过人这么对待过,被一个自己喜欢得方寸大乱情绪跟随起落的男人这么按在床边上不得动弹,这颠覆他对顾惊澜以前的幻想。

    之前总觉得顾惊澜是什么仙风道骨、怜悯凡人的高岭之花。

    他其实恶劣透顶,骨子里全是恃势凌人的卑劣。

    就跟猫捉老鼠这样挑、逗自己。

    【】

    “我要喜欢,我不如从这里跳下去。”戚衍榆喘息地正话反说。

    顾惊澜只笑,“你在夸我?”

    检查戚衍榆的后背双手被外套束缚的结实程度,再松开他。戚衍榆只能喘气侧躺在床。

    “松开!”

    “等会儿药效。”

    他是把自己当小白鼠了吗,还等药效。他不会以为自己真心脏疼吧?这个白痴!

    顾惊澜坐在他离床最近的边上的一个椅子上,居然神情悠闲翻开书,在看。

    两个人待在不到十平方米小房间,顾惊澜也不上去打牌娱乐。跟他挤在小房间内。

    戚衍榆没什么力气,挣不开外套捆绑的手。

    他趴在床上,后背的手不安地偶尔扭动。

    顾惊澜没翻几页,又走过来床边,检查他。

    把侧倒的戚衍榆翻过来,正面朝着他顾惊澜。

    戚衍榆望着他,怒目圆睁说,“你是不是实验室瘾很大?实验里的兔子你是不是没绑够?”

    顾惊澜丝毫不掩饰颔首:“我看着你,就想给你来几针。”

    “你有病是吧。”

    “说反了吧。你不看看,现在谁能治你救你。”

    顾惊澜把他的被束身后的左手手臂揉了一下,连手心手指也按捏了几次。

    没有松开他手上的外套,把他抱到相反的侧躺的朝向,戚衍榆原本是朝右侧躺着,现在让他朝左躺着。

    戚衍榆躺着,这次他背朝顾惊澜,看不见顾惊澜在干什么。

    他不耐烦,骂声一会儿就起。

    顾惊澜偶尔地会过来看他,他的大多时间是看书,翻页,看手机上的手术视频对照参考。

    在戚衍榆骂声四起时,隔了一会儿又过来,把他抱起来一点,戚衍榆不知道顾惊澜要干什么,居然是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温水来喂他喝。

    戚衍榆只能咽下去两口,依旧盯着顾惊澜:“放开我。”

    顾惊澜一点没理会,相反,还欣赏他:“这样你听话多了。”

    看这家伙的脸消白得,就令顾惊澜想起了实验一抓一把的兔子。

    他还没兔子听话呢。

    而戚衍榆感到手有点发麻的时候,顾惊澜可能看时间到了,把他松开外套,松开束缚的时候,戚衍榆想揍顾惊澜。

    可他一点力气没有,只能软绵绵倒在了一米二宽的小床上。

    顾惊澜把他摁倒在床上老老实实,顺便又把他一条手用外套绑在了床头。

    “我已经没力气了。”何必多此一举?

    顾惊澜听见了,但不作为。

    过了会儿,顾惊澜好像收到了手机消息,起来要出去。

    “你去哪儿?”

    “楼上。”顾惊澜没有回他具体的,就出门了。

    戚衍榆以为他去找夏依依了,心里从莫名和顾惊澜待在小房子里,奇怪又心稳,变成了沮丧万分。

    单手吊在床头,他并没有心情用另一只手去解开。

    只是心想,为什么自己会喜欢直男。

    他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人。

    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他?

    想着他应该是409和夏依依他们一起玩了,戚衍榆的刚灭了没多久的火又腾起来,不过这次是烧得他心伤肝悲的。

    可不到5分钟,顾惊澜就回来了。

    手里不知道拿的什么东西,一进来了,就看了下房子里所剩的家具,最后放在了床头柜。

    从他进门,戚衍榆就一直盯着顾惊澜,后来才意外地发现顾惊澜拿回来的是切出来的一块很大的奶油蛋糕。

    戚衍榆愣了一会儿,心里原本有一百句要骂顾惊澜,顿时消声匿影了。

    顾惊澜看他,绮白的小脸里是傻愣愣的,问他:“不饿?”

    刚才是谁嚷嚷说要吃蛋糕的?

    顾惊澜很好看,戚衍榆就躺在床上这么看他,能看出他的下颌线流畅,脸部没有多一丝赘肉和不和谐的走向。清冷感异常,完全是长在了戚衍榆的审美中。

    “哪来的蛋糕?”戚衍榆又惊又怕。

    “1班有人过生日。”

    “谁,”不会是夏依依吧。

    “薛倩。”

    “哦。”怕转变成了喜,一点喜一点惊的,构造了戚衍榆表情复杂。

    一只手可以去吃蛋糕的,但他没有多大力气,恐怕连勺挖蛋糕都会禁不住发抖。

    戚衍榆恶向胆边生,犹豫地指使顾惊澜:“喂我。”

    “你在家还没当够大少爷?”顾惊澜觉得他真是大少爷惯了,瞪了他一眼。可戚衍榆那架势也确实需要下人喂饭的那种。

    顾惊澜坐下了床边,一只手端起了蛋糕的纸托盘,另只手捡起了勺子。

    挖着奶油和蛋糕坯,真的就往戚衍榆唇边送来一勺。

    半坐起来的戚衍榆就含住了勺子上的蛋糕,咀嚼。是植物奶油,发腻的口感。虽然他想吃的不是这种,能吃到一口奶油蛋糕,在这种条件下的郊外乡村很不错了。

    莫名其妙的,心里面暴躁又少了三分之一。

    顾惊澜又以峻冷的眼色看他,轻拢慢捻的话语,虽然是讽刺,可无奈他声色过于好听:“你这么娇生惯养,没有佣人在你就废了,是不是?”

    戚衍榆懒得跟佣人般的顾惊澜辩驳。本来他饿得要死,又极为挑食,难得有他想吃的。

    “我不想吃夹心的菠萝。”他大大咧咧使唤。

    “哪有菠萝?”这世界上没有比戚衍榆更大少爷的人了吧。顾惊澜想。

    “夹心那层。水果我也不要吃。”

    “……”

    在戚衍榆“严苛”要求下,顾惊澜挑走了菠萝,黄桃,这几样全是罐头里的,极不新鲜。唯一不是罐头的是哈密瓜,但是一点儿都不甜。

    吃了几口蛋糕,终于有了一点力气。戚衍榆又吆喝道:“我要喝水。”

    “你当大少爷,要是分类,你是当恶少的那种吧?”顾惊澜虽然这么说着,依旧送来了水。可戚衍榆也就只喝了两小口,还回顾惊澜一句:“你废话真多。”

    “蛋糕。”戚大少再次使唤。

    顾惊澜冷笑,但瞧着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还是给他喂蛋糕了。

    戚衍榆趁着顾惊澜挖蛋糕,送勺蛋糕,喂进他嘴里,偷看了几眼顾惊澜。

    顾惊澜是认真的,还有几分游离看去蛋糕怕有戚大少不爱吃的水果的神情。“水果不好吃吗?”

    “不甜不新鲜。”

    顾惊澜冷笑:“那蛋糕能入你法眼不?”

    “为什么现在做蛋糕还用植物奶油?”戚衍榆不解。

    “……这世上有多少人吃不起蛋糕?”顾惊澜想说他一句何不吃肉糜。

    但是戚衍榆小小声郁闷地说:“别这样道德绑架我,我也没有不吃这蛋糕。”

    顾惊澜看他,他什么都清醒,但是行为却跟清醒不搭边。

    喂了他一会儿,戚衍榆终于肯说停了。

    后来顾惊澜去房间配套的小卫生间里洗手还是洗澡,戚衍榆在床里听着他流声,有种恍惚。

    觉得他在跟顾惊澜开房。

    两个人都穷酸得不行,只能订了个宾馆小房间。

    一会儿顾惊澜洗完澡出来就把他干一顿。边干还边让他小点声这里隔音效果太差。

    戚衍榆左手有了点力气,他不是去解被绑着的手。

    而是看了又看这只手。

    顾惊澜洗完出来,直接就把一生都致力于趴着睡的戚衍榆翻过面,看他。

    戚衍榆觉得自己是个实验的兔子,但是他又不是很抗拒顾惊澜对他的接触,相反,他还有点渴望这种接触。

    顾惊澜额前的头发是湿了,略微有几根错乱,没有捋在后面的碎发落在眼前。他可能洗过脸来。

    这么看他,有几分斯文禽兽的既视感。

    顾惊澜看他呼吸,出来秋游真想带个听诊器,看他是不是哮喘犯了,或者心慌气急。

    戚衍榆不想看他,觉得自己丢人。

    但是顾惊澜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他就像是看猪肉一样,分辨戚衍榆到底有没有再犯病了。

    最基本判定只能看他唇色,呼吸,胸口起伏,左手的发麻和手指蜷缩程度。

    “我想洗澡。”他困了,洗了澡好睡觉。

    “?你洗什么澡?”

    “?”

    “你洗一会儿倒下,我不想进去扶你。”

    你爹。

    顾惊澜意思让他再躺会儿,把呼吸平静了再说。

    “不吃吗。”顾惊澜要回来的是一块很大的蛋糕,足够垫成年人的肚子。而看见床头柜上还剩了很多蛋糕。

    “饱了。”

    “放明天你早上接着吃。”

    “我不吃隔夜的。”

    娇气。娇气得不行。

    顾惊澜看他只吃了几口不吃的蛋糕,很浪费。

    一开始还没留意,戚衍榆后来看见后眼微睁圆,顾惊澜居然用他吃过的勺子挖蛋糕吃。

    他们的在房间格局很诡异。

    戚衍榆躺在床上,右手被外套缠着挂在了床头。顾惊澜就坐在他床边上,用勺子一点一点地蛋糕吃。

    他不嫌弃自己吃过的餐具吗。

    还是说,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gay的是不是?

    顾惊澜吃相还挺好看的,只是他也并非喜欢吃奶油蛋糕。

    而是问薛倩要了这么大块,戚衍榆竟然不吃完。

    而409还在打牌和喝酒,但就是始终见不着顾惊澜。

    薛倩还问夏依依,“顾惊澜去哪儿了?”

    夏依依也不知道。

    后来看见顾惊澜一直没回来,他们也没什么瘾。啤酒只喝了半箱,就转战别的人的房间去了。

    一楼的小房间里,戚衍榆说,“我右手麻了。”

    顾惊澜去解开他,但依旧担心他会乱跑。

    戚衍榆望着那人好看的脸面问:“你是实验室屠夫吧?你在捆猪吗?”

    “差不多。”

    后来,顾惊澜一直坐在他边上,偶尔目光扫躺着的他,再时常去翻页和对比手术视频,而戚衍榆又说,“我想喝冰可乐。”

    没想到顾惊澜想都没想,也没抬头:“你喝毛冰可乐。”

    “为什么?”

    “你心脏病是装饰品吗?”

    戚衍榆就想来点甜的:“我想喝点甜的,碳酸饮料,或者汽水之类的。”既没反驳也没说理由,只是重复和扩充他的诉求详细。

    他依旧没有什么力气,这是他饭不好好吃的结果。

    后面顾惊澜出去了,走了十多分钟,去别的民宿店才要到了可乐。

    不过是冰的,刚从冰箱拿出来的,一大瓶2L的量。拿回来后,顾惊澜把冰可乐倒在了纸杯里,让放没那么凉再喝。

    望着还冒着冷气的冰可乐,戚衍榆觉得心有点突突跳。

    他转移自己心跳过快的注意力,问顾惊澜:“不是说没有吗,哪儿买的。”

    顾惊澜故意装模作样夸张:“别人喝了一口不要扔路边,我捡回来的。”

    戚衍榆:“……”

    顾惊澜笑,去看洁癖的戚衍榆,果然被他说得面目显得有点无语。

    “好了吗,”戚衍榆催促几次后。

    顾惊澜摸了一下纸杯,扶起他,把碳酸饮料的纸杯喂到了戚衍榆的嘴边。

    戚衍榆喝了一点汽水。可乐是不冷的,也没气泡了。像是一杯兑了凉白开的假冒产品。

    可才抿了几小口,戚衍榆就感觉人又活回来了,头也不怎么晕。

    看他像是猫喝水,才舔了那么一点。

    “还喝吗。”

    2L的大可乐,看着跟没喝过一样。

    “一会儿再喝。”

    顾惊澜把纸杯另一边转过来,又倒了一点汽水,而自己喝了几口可乐。

    这个人没洁癖吗。

    戚衍榆恍惚地看着他。

    但更奇怪的是顾惊澜居然也不上去打牌,就一直待在这里。戚衍榆万分困惑他为什么不跟夏依依去玩。

    “为什么把房间让给他们,你和我待这里,不活该?”

    顾惊澜说:“寿星生日,让他们玩玩呗。他们反正每个人房间轮流都去玩十多分钟半小时。”

    他们那边南方有种沾喜气习俗,运气不好或生病的人,去参加新人婚礼,会沾点喜气。

    他不知道寿星沾不沾喜气。

    戚衍榆胡乱的想。

    后来顾惊澜知道寿星他们转战别人的房间了,就想把戚衍榆叫起来。

    第39章

    戚衍榆因为太困了, 早就跟一米二宽小床连为一体。

    顾惊澜去拖起他,戚衍榆走不动。“我困死了。”

    “能不能走两步?”

    “不能。”

    “409好了。”

    “留给你跟……”“夏依依”三个字又说不出口。那个人有点困了,坐了半个晚上车比较累,还吵他, 他就想口出狂言, 最终还是收住了。

    顾惊澜看他懒得要死的模样,拽了几把他, 他就说没力气。顾惊澜看了他两眼, 终于,他像是被懒汉彻底驯服了一样, 伸手去,将他提起来, 那个人嚷嚷后, 顾惊澜不得不把提转成了打横抱。

    戚衍榆一下子惊得要下来:“被人看见怎么办?”

    他可不想他被男人公主抱传遍他们班以及整个专业。

    “那你下来走。”

    戚衍榆没好气:“我走不动……”

    顾惊澜看他又当又立,忍耐再三, 将外套蒙在戚衍榆的脸上,就抱着他上楼。

    抱到了门口那人依旧不肯下来,戚衍榆振振有词:“在门口被人看见怎么办!”

    顾惊澜冷笑用钥匙打开门后, 将人抱到了409房间里,走进去,把他扔在床上。

    虽困但是被这么抱一遭的戚衍榆清醒了不少,被扔在床上后他心跳很快, 就像是他抱顾惊澜上楼似地突突个没停。

    挪起眼, 看见顾惊澜下楼借来了扫帚和簸箕, 在打扫409的卫生。

    很像是婚后打扫的丈夫,戚衍榆骂了自己一句,自己在瞎想什么。

    “顾惊澜。”

    “干什么?”

    困意消散的戚衍榆百无聊赖想问, 你在家里打扫卫生吗。

    可顾惊澜扫地拖地的架势,就跟做手术一样,严谨专注,一点轻松好脸都没有。

    那些人来他们房间,打牌喝酒,地上留下了瓜子壳啤酒瓶零食包装烟灰以及糖果纸。

    “他们干什么了?”戚衍榆看着满地狼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干什么了。

    “你不知道,薛倩和他们班班长徐昊订婚了,给每个房间发喜糖呢。”顾惊澜冷笑,这个人就没有一点班集体参与感吗,连八卦意识也没有吗。烧烤的时候就发喜糖喜烟了,他没留意到吗。

    “啊。”戚衍榆又想起了沾喜气的习俗,“啥时候订的婚?”

    “周四。”也就是昨天。

    顾惊澜清理了一遍就去洗澡了,戚衍榆躺在了床上,他又想起了蛋糕和可乐。好像顾惊澜也没有那么糟糕。

    他好像跟自己心里面第一印象重叠了一点。

    顾惊澜洗完澡出来,他头发半吹干,碎发是湿了的,不过他看见看着发来的照片,是个女孩的毕业照。他冷着脸面,把手机丢一边。

    连祝福都没有。

    戚衍榆的困意又来了,趴着睡觉。

    顾惊澜跟他说:“别趴着睡。”戚衍榆答应一声还是趴着睡了。

    顾惊澜把书翻开刚才和手术视频相匹配的那几页,看了几眼,又去瞄他身边的人。那个人真的就睡了,也太好睡了吧。

    一会儿,顾惊澜就把手术视频打开,看着,也走神着。再精力集中回来,留意不知不觉夜里十二点多。

    顾惊澜发现那个人睡得边上,想把他搂回来一点。停住手,想着他掉下床不活该吗。

    但是看他消白的小脸,可怜又招人恨。

    把他搂回来一点,戚衍榆半梦半醒还说了声什么。

    回他:“做梦了吧。”跟以前嬷嬷半夜回小时候他说梦话的那样。

    左手被人揉捏着,戚衍榆果然就说了一两句梦话,就睡了。

    戚衍榆一直想等顾惊澜睡,可是左等右等那个人还不歇息。

    后来把自己熬睡过去了。

    半夜口渴醒来,发现顾惊澜就睡在他身边,外面一点路灯的淡弱光影投入房间里,隔了好半天,他才看清楚了顾惊澜睡着后的口鼻轮廓。

    第二天醒来,戚衍榆没急着醒来,相反他很是恍惚。

    尤其看见了顾惊澜醒来在洗手间里洗漱,心里想顾惊澜为什么不跟夏依依住一个房间。

    一边起来,一边想,他昨晚为什么跟自己挤小房间,不上去打牌。匪夷所思。

    【】

    第二天的行程是去国家森林公园。

    戚衍榆和顾惊澜下楼吃了早餐,就上车开去国家森林公园了。

    可是顾惊澜和1班他们玩。

    戚衍榆看着,觉得顾惊澜对他的照顾,不过是作为唯一知情自己生病的人承担一点责任而已。

    垂下头去,发现了大一药学也秋游。

    因为他看见了林钠。

    和林钠结伴进入国家森林公园,因为南方,多是南方的灌木和植被林。

    沿着路牌和指示走。

    故意绕开了人群。

    和林钠有一搭没一搭聊。

    “你怎么不跟你班集体玩?”林钠问他。

    “你不一样?”戚衍榆反问,他没什么心情,总是起伏,一阵高涨一阵低落。

    顾惊澜终究是直男,他不可能会爱上一个gay的。

    “那是我跟你聊得投缘点,”林钠笑。

    戚衍榆也笑。

    两个朋友走着,还捡路边的树棍,做登山杖。虽然他们也不用登山,但有的石阶拾级而上,比较难走。

    大路小路都有,戚衍榆为了不跟大部队撞上,另辟蹊径。

    林钠也随着戚衍榆走。

    遮天蔽日的大树,潮湿的青苔,还有一些他们在普通南方公园没见过的蕨类。

    “你觉得一个男的对另一个男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林钠惊奇:“什么样的照顾?”

    “就是比如说,A男有哮喘这类的病,B男会时常关注A男,看他哮喘有没有犯。但是除了B男,没有一个人知道A男是有病。”

    “哮喘吗,这B男也有点跟女的一样,至于照顾A男吗。”

    “不是,”戚衍榆没说完整,“就是A男很多病,比如,心脏病这类。”

    “哦,”林钠又说,“为什么其他人不知道,就B男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无意撞见过A男心脏病发呗。但是A男不告诉别人,也不允B男说出去,怕没面子。”

    “哦,”林钠想了想,“那B男挺不错的,有责任感,挺仗义的。”

    “除了责任感,仗义呢,”

    “啊?”林钠弄不懂戚衍榆的意思。

    “你觉得B男这么照顾A男,”

    “怎么照顾了?”

    “就是会留意他犯病没,要他吃药。”

    林钠琢磨:“B男可能他妈妈就挺会照顾人,言传身教,家教好呗,B男跟这个A男关系也一定很不错吧?”

    “关系也普普通通吧,就普通室友关系。”戚衍榆说。

    “你问这个干啥,”林钠没琢磨出其中的隐情来,也不知道戚衍榆问这两人是啥意思。

    “我就琢磨不懂,普普通通关系,B男至于这么照顾A男吗?”

    “那可能A男受欢迎呗。”

    “A男没啥朋友,性格也很一般。”戚衍榆想不出贬低自己的词语,他能想到,也就是“一般”这种形容词代替“糟糕”。

    “那B男是圣父呗。”

    “你觉得B男对A男有意思吗?”

    “搞半天,你在问我gay啊?”林钠大吃一惊。

    戚衍榆摊手:“B男是个超级直男。”

    林钠又摸了摸下巴,“那B男母爱泛滥了呗。可能是唯一知情人,对A男留心,也正常。”

    “正常吗,”戚衍榆摇摇头。“换做你是B男,你会照顾A男吗,就是你会留意他平时犯病吃药情况,提醒他吃药什么的。有的时候还会买A男爱吃的回来。”

    林钠凭借着自己18年人生的经验分析:“我是B男,我也会留心他生没生病。但买吃的,可能A男太惨了呗,B男同情他。”

    “啊?还会‘同情’?”超出了戚衍榆想象,怎么会同情呢。顾惊澜是在同情他吗?

    “你不是说A男没男朋友,又很多病吗,又不想没面子把自己病宣传出去,B男偶尔照顾下他不正常,大家一个寝室,如果A男不讨B男嫌,我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从林钠嘴里,得不到戚衍榆想要的结论。

    他自嘲一笑:“也就是B男圣父病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林钠颔首。

    但是戚衍榆又想起来了,顾惊澜也不算圣父,他平时也挺卑劣,比如不知道他生病的时候会跟他跆拳道切磋把他摔倒几次。

    即便知道他生病了也要骂他跟祁远瀚同一类人,以及把他双手反绑推进小房间里。这是顾惊澜的普男性质吗?

    “但是B男平时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圣父,他以前还看不起过A男。”戚衍榆凭借自己感受说了出来,顾惊澜对他的认为。

    “你跟这AB俩男很熟吗,你纠结个啥?”林钠不明白戚衍榆犯难的点在哪里。“你这还想不懂吗,B男就是正常关心A男而已,普通同学室友关系啦。”

    “是吗,”戚衍榆不死心,“就没有一点,B男觉得A男不错,才愿意关心A男的情分在吗?”

    “你把我都绕懵了,你刚不是说,A男人缘不好,性格也不好吗?”林钠心想,这是gay跟直男的故事吗,怎么这么别扭。

    “……”戚衍榆想说,他性格没有不好,只是一般般,中规中矩。

    两个人走着,林钠又给蕨类旁边的植物拍照,“瞧我发现了什么,金银花。”

    戚衍榆看着那看不出是什么花,根本都没怎么开的植物,跟野草似的,他问:“你中药系的?”

    “老子药学的,说多少次了,我姥爷是老中医。”这下是林钠主张带路,他爱好找一些他认识的草本植物,一会儿车前草,一会儿丁香,一会儿菖蒲,再一会儿金刚藤。

    戚衍榆就昨天坐车晕了整整一个晚上,今天早上就好了,还有点龙精虎猛,爬山趟河的积极。

    不知道是晕车缘故,昨天病病殃殃的。后来他们走了,回到409睡觉香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惊澜和他睡同一张床的缘故。

    早知道他昨晚熬晚点,等顾惊澜和他一起睡觉。但是要是顾惊澜知道他这么想,会不会被恶心得不了。

    虽然是秋季,但是南方温度没有降太低。太阳烤晒沿着坡度高的石阶走,不一会儿就出汗了。

    林钠把遮阳帽摘下来,捋了一把额头湿了的头发。再用帽子扇风。“森林公园不该炎热啊,不是很潮湿阴冷才对吗?”

    “我们走的都是没有树荫遮蔽的地方,当然太阳毒。”戚衍榆还可以,他身形消瘦,没胖子林钠那么容易出汗。走两步也没多喘,呼吸着森林公园的清醒空气,戚衍榆想,去他的顾惊澜,跟他夏依依白头偕老吧。

    想着他昨晚是对自己是怎么样情感,跟他在小屋里待了大半个晚上?

    他只是出于夏依依薛倩他们借用409愧疚,才陪自己待在小房子里的吧。还给自己拿蛋糕和可乐,就是因为心中有愧。

    但戚衍榆这么想,也解释不通。顾惊澜和夏依依他们玩得这么好,大可不必管自己,可以给自己开个房间睡会儿他便可以去409打牌。

    他昨晚为什么不去打牌呢?

    “欸那里有一只松鼠,看见没,树干上。不,两只,三只!”林钠激动抬起手机来个录影。

    戚衍榆看去,果然有几只小松鼠在树干和树枝上爬得飞快,也有停留了一会儿还是窜走了。他没有拍照的闲情逸致,只是拿着捡来的登山树枝,在轻轻沙石里划动。

    “你拍照小心点,别摔出去了。”

    下面是山坡很多树木,虽然他们没到危险悬坡,但摔下去被松软的泥土糊一身也不是好事。

    “这有什么好怕的。”林钠拍完松鼠,就驻足停下来看他视频里灵动的小松鼠。

    戚衍榆不知道灰球球似的跟耗子一个色的松鼠有什么好看,但他是愿意等林钠的,林钠把视频递过来给自己看时,戚衍榆也是愿意看完它,并且毫无感情地答应林钠一声:“嗯可爱。跟耗子差不多。”

    林钠笑呵呵:“可比耗子可爱多了。”

    他们往高处和深处走,一路标识有允许游客进入也有未开发的地方,他们按照指示,只走开发的区域。

    戚衍榆轻装上阵,只穿了薄外套,即便太阳晒,气温热了,也不至于狂流大汗。

    有时候他还需要停下来等等一路拍照且爬坡微喘的林钠,戚衍榆看不见顾惊澜和夏依依,心情就会好多了。

    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山间流下来的溪流,林钠要洗个手,洗把脸。

    戚衍榆看着溪水也清澈,伸手去鞠了一把也觉得清凉沁心。

    戚衍榆看见还有一些黑壳虾,伸手捞了一下,比苞米粒还小的墨黑色的虾蹦走了。他笑,“还有虾啊,”

    “哪儿呢?”

    当林钠问出这句,戚衍榆就知道他又要拍照呢,指了指溪底。

    林钠蹲着身体去放大镜头聚焦拍照,戚衍榆就看了一会儿溪流,把手机拿出来想看看群里和朋友圈。但是想要可能会看见夏依依和顾惊澜他们在一起玩的合照,就按钮住把手机拿出来的心。

    两个人迈过了溪流,奔着空气最好的深处走去。

    “西边有个悬崖,风景不错。”林钠说着,看着自己拍的草本植物和小动物,心感满意了不少。

    “好像挺多人去那边的,”戚衍榆想,好像自己班和1班也去那个地儿了。他不想碰见和夏依依在一起的顾惊澜。

    林钠重新把纸制地图摊开,“那去东边,那里也有悬崖。”

    戚衍榆拿过地图看,“那走吧。”不撞上大部队,他就乐意。

    两个人从中间苍天大树的路径走着,戚衍榆发现越走越偏僻,“不对啊,怎么没人?”

    “你不是说另辟蹊径吗,找了条没人难走的路来走。”林钠一点也不在乎这儿只有鸟叫虫鸣。

    “地图拿给我看看,”戚衍榆说。

    林钠就把折得有点损破的地图递过去,戚衍榆把地图摊开看了又看,“东边有三处小悬崖,但是这个标志……是未开放区吗?”

    “哪标志了?”林钠听见未开放区,凑过来来看看,“是这个标志吗,怎么跟其他的未开发区不一样?”

    “真不一样,其他的未开发区是红色的禁止符号,东边三悬崖标志只是打了黄色标志。”戚衍榆仔细地分辨道。

    “看上去像是新补的标志,或者这地图出的就不严谨,可能前段时间东边悬崖在维修,其实也是个开发区?”林钠对悬崖还挺感兴趣的。

    但是东边悬崖是个山谷坡度的高处,并不是严肃意义上的悬崖峭壁。

    “别去了吧。”戚衍榆对自己生命不负责,但是对别人的性命他还是挺在乎的。

    “去看一眼呗,如果前面有拦路的标识,咱们就不去了。”林钠兴致高涨,他们就继续往前走了。

    一路上,林钠就跟个快乐男大一样,看见有米色灰白色黄色的小蝴蝶,就拍蝴蝶并猜是蛱蝶科、灰蝶科,还是凤蝶科。有蜻蜓也会啧啧分析,是南方品种长足春蜓。路过什么草本植物大惊小怪喊出学名来:“是天胡荽!”“岩柏草!”“细叶狼鸡!”“石柏!”“ 红鸡草!”“铁线草!”

    戚衍榆想,如果有人这么陪自己,自己可能就爱上了,虽然他也看脸。

    可是也真够奇怪,为什么会偏偏喜欢顾惊澜。

    林钠就跟他弟弟戚稍理差不多,体验快乐人生的自洽自然家伙。戚衍榆就等他把草药拍了,也会留意他拍的怎么样,点评说:“嗯,看上去就一野草。”

    把林钠弄得哭笑不得:“你懂个球球,你们西医治不好,还得靠我们中医。”说得他是中药系一样。

    戚衍榆笑:“那当然,西医救不好只能中医。中医没法救,人也大多是没了。”他打心里也很认同中医。中医是有一小部分玄学成分在,他觉得中医并非像是西医那样是可控和快速可治。救急是西医,除根有的时候还得是中药。

    很好,戚衍榆认同他观点。林钠和戚衍榆继续往深处路径走去,发现地上有凋落的牌子,写着未开发区禁止通行。

    “咦如果不是看见地上这个牌子,我们真就往前走了。怎么这么不起眼?没有工作人员修复吗,”林钠捡起牌子称奇道。

    戚衍榆看见牌子就停下来:“走吧。”

    “要不要去看一眼?”林钠鼓动戚衍榆,“看一看前面,要真没路也就算了呗。”

    戚衍榆出了名的不惜命,但也是摇头,“回去。”

    要是只搭上自己命就够了,别把无辜的人也连累。

    两人就原路返还,看见中午时间了林钠就把包里的面包拿出来,分给了戚衍榆。

    戚衍榆吃着面包,跟他走着走着,走了另一条开发的岔路径回去。

    这边风景好一些,野花不少,可能是为了游客参观特意栽植的一些观赏花。

    林钠觉得不过瘾:“人工栽植的就没意思了,”他觉得一切是野生的好,如老子的上善若水,顺应自然规则而生最好。

    戚衍榆才知道这小学弟有点文化。跟他胡说瞎编:“你还信周易啊,我问你,周易不是讲究一阴一阳天地万物和谐吗,为什么这世界上还有同性恋存在?”

    “存在即合理,它肯定有它存在合理性,”林钠道,“世界上啥都有,但也不是什么都有,不就是符合一切万物在道的规则下而生的道理?”

    “道的规则是什么?”

    “顺应自然,符合自然的规律。”

    戚衍榆说,“那如果一个人,求而不得,这又算什么,违逆自然法则吗,是要他放弃的意思吗?”

    “坚持是法则,放弃也是法则。你想明白了最终做出选择,也是一法则,最后都会顺应自然,顺应它原本的规律规则。”林钠说得简易,但又不是十分能参考,就跟白说差不多。

    但也在戚衍榆心中植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不知道开出的是放弃还是继续坚持的花蕾。

    他们边走走停停,歇会儿解决中午午饭后,再继续拍拍聊聊,回到了森林公园山脚的饭馆,这时候是两点多。

    这个国家森林公园主要是山上作为参观地,山脚园区是饭馆、售卖纪念品店、以及售卖当地特产等的商店。

    游客不多,但也不是没有,除了他们侃医大的几个专业,还有一些中年的或年轻的游客。

    第40章

    看见了自己专业的人后, 戚衍榆和林钠去饭馆里点些东西吃。

    吃了一点当地特色面条后,戚衍榆就听有人去了未开发地。看见朋友圈真的有人去了东边的悬崖。

    戚衍榆慢慢地滑动向下去看,发现戴倩他们去了西边的悬崖,他们玩的要好的几个人po出了不少合照。但是合照里看不见夏依依和顾惊澜。

    他看见了底下有人问, “依依跟顾哥呢?”

    下面有人回答说是俩人去东边看悬崖去了。

    戚衍榆心想, 未开发区你还敢带妹去。

    但是群里振动个不停,两个班的班长轮流艾特他们所有人。戚衍榆点进去, 发现在问夏依依和顾惊澜下落。

    说一点出来吃饭, 还没见他们,电话也打不通。

    群里还有人恶俗说:“你们就别打扰人家好事了吧。”

    戚衍榆下意识地打开通讯录, 找到顾惊澜电话,他将信将疑打过去, 电话没有人接通。

    “地图借我看看, ”

    林钠就给戚衍榆地图了,戚衍榆看地图东边的悬崖那边是个小山谷, 高度地图没显示,去东边了吗。

    戚衍榆说:“地图借我用。”

    “你干嘛去?”林钠诧异,眼看着戚衍榆要动身。

    “我去转转, ”戚衍榆就带上水和地图走了,临走的时候,看着林钠背包里的工具很全,“借我用。”

    就把林钠的包里的登山箱带走了。那不过是购物平台买的一个小箱子, 里面有手套, 折叠登山杖, 绳子,小电筒什么的。不过都很简陋玩具似的工具,敷衍下爬山的新手罢了。

    他刚才和林钠转的中间路线去东边距离最快, 他走着走着,也路过那个掉在地上的牌子,也没有心情理会,就走进去。

    路上,戚衍榆加快了步伐。

    心想,如果自己看见夏依依和顾惊澜在一起怎么办?

    但是他也要去确定下,怎么人被传成失踪了。

    沿着未开发的路走,发现没有路,只能顺着地图走,戚衍榆方向感还行,能应付这点路。

    越走外面越茂密,戚衍榆走了好久才从灌木植物和大树间走出来,前面还不算开阔,但是能感觉可能快走到东边悬崖处了。

    其实当戚衍榆看见那处悬崖,根本不叫悬崖,山谷差不多,是个陡峭密麻植被的坡,坡中有植被也有裸露出的一点山体岩石。

    那是一个山谷,四边是高坡,中间是谷底森林。说是悬崖,不过是西边悬崖太出名了,东边也被误传成悬崖。

    他跟夏依依遇到意外吗。

    他真的和夏依依在谈了吧,不然他们两个人单独去什么山谷。

    即便这么想着,依旧着急地往前面走,就发现面前廓然开朗,那是山风灌来,衣服猎猎作响的山谷。

    站在了四周边上的山,望下去,下面是好几百米的山谷绿树,有虬枝盘曲如同鬼手伸出来的树枝,看着很陡,陡度有个六七十度。

    戚衍榆在周围喊:“顾惊澜!顾惊澜!”

    他不太相信人会掉下去,尤其是顾惊澜。但是他一路走来,也一路在路上找寻这个人的身影,喊人名只有鸟声回应。

    太阳炙烤,戚衍榆又看了看里面深陡的山下,丛林密布,但是要是真走下去几乎要矫健的身后。不知道这边有没有通往山谷的石阶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几声呼唤,草丛发出声响,戚衍榆连忙走下坡,一边找寻,结果看见了人影,伸手去拉,是摔得脸上磨破了一点的夏依依。

    戚衍榆吓一跳,更加用力把她拉上来。

    她哭着对戚衍榆说:“顾惊澜摔下去了……”

    戚衍榆已经做好过心理准备,听到这句,还是脑袋有些茫然地嗡响的。“你先上去,在上面歇会儿,我下去找找。”

    “你怎么下去?”

    陡得没有下脚地方,很容易打滑就滚下去,说是悬崖其实也算是半个悬崖,陡坡太险。

    “我有办法。”把夏依依扶上去,夏依依能坚持到他照过来已经是没有力气,手脚都被磨损了坐在了路边。戚衍榆把背包的水给她后,再将包里的工具箱扔出来,找到了绳索,挺细的,但是林钠不缺钱,买的是贵的装置,戚衍榆拉了拉绳子对他体重不重的人可能比较结实。

    一头系在了自己腰上,摸下去找山坡上的一棵树系着。

    背着有水的包,戚衍榆就把缠在手心里的绳子一点点放绳子,自己也往下踩去。

    夏依依额头和手还在流血,筋疲力尽又惊吓过度的她,但担心戚衍榆:“你别……”但是又不知道顾惊澜该怎么办,导致她两难的哭腔难掩。

    “你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在这儿。”戚衍榆忘了,他刚才走进未开发森林深处手机就没有信号了,但不打打试试总比不打好。

    戚衍榆放绳子踩着植被石头走下去,绳子长度只有那么两百米,而这个坡少说也有个五六百米。

    一边手被自己体重勒得发红发痛,一边忍着焦虑的心往下看那个人可能会摔哪里。

    没事的。他一定能发现顾惊澜。

    别担心。道有道的法则,做好准备,小心些,道不至于难为他们两个人。

    戚衍榆提前穿了手套,但是架不住绳子硬磨,脚下终于是打滑,连人带包地滑落摔滚下去。

    直到绳子长度被拉紧,戚衍榆才没有继续往下摔。

    他脸上被灌木擦出了血丝,手肘和膝盖有点发疼但不是他检查的时候,爬起来,借着绳子吊着他的劲,边看边喊顾惊澜的名字,依旧发现距离这个坡还有一半的路程,他的第一根用完了绳子。

    他踩着可落脚地方,摔爬几次找到了一棵树,换绳子,把第二条绳子系在树上,另一头捆绑要腰胯中。就继续往下放绳子地边坠边踩去。

    “顾惊澜,顾惊澜——”

    可能这一辈子除了他穿书前在二十多岁时当过一年医生给病人开过药也主刀或协助过几次小手术外,他还真没救过人。

    而且是稍不留神,自己生命就被搭上那种。

    没事的,反正自己命也终将会消逝的。如果在失去前,能帮一下别人,那算是没白活。

    顾惊澜你他喵的来这里看什么悬崖。

    你疯了,你要是不想活了,你提前应会一声。

    免得还让大家来救他。

    他救顾惊澜没什么的,要是别的人因为救他而失足搭上性命或受伤,那就是顾惊澜背锅。

    一边心里骂顾惊澜,一边发觉自己心跳得很快,是处境危险也是担心那个人真的没了。

    两百米的第二根绳子又放完了,一路被荆棘刮得眼睛疼,也没看见顾惊澜到底摔哪里了,戚衍榆发现不能这么一路垂放下来,可能那个人不摔在这一条垂直的路线上呢?

    但是绳子放完一路他也没看见周围又人的踪迹在。

    他要上去吗,说不定顾惊澜摔在浅的地方他刚才没看见。

    也说不定顾惊澜被救了呢?

    他到底摔哪里去了?

    戚衍榆发现,要不自己把绳子解开,再往下走一点,说不定那人就在自己脚下十多米的地方。

    这个坡比他想的要陡峭,刚才他在山上看被植被和树木覆盖,以为陡度就肉眼见那样,其实踩下植被发现还要深陷些。

    戚衍榆做了决心,把腰胯间的绳子解开了,他攥着植被藤木再往下走走。万一就在脚边呢。

    戚衍榆攥着植被,白色的手套早被磨破露出了他手心和手指肉来。往下踩着看似结实能落脚的坡,一点一点往下挪去。

    一边挪还不忘了检查左右远处,看是否摔在了远处。

    但是抓手的植被哪有那么结实,很快就将承受不住他重量的植物连根拔起,戚衍榆滚落了几十米,一路滚求生欲让得他四处抓荆棘和植物但是没用。

    戚衍榆摔得喉咙发甜,终于停了下来,而且他发现他好像撞上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顾不住自己的疼,挣着爬起来,发现躺在他脚边的顾惊澜。

    又惊又喜,可又怕,顾惊澜闭着眼睛,脸额眉骨破了血流汩汩,没什么意识在。

    身上也有些被荆棘割破以及一些血在。

    戚衍榆抓着藤蔓爬过去,挪动到了顾惊澜身边,手指摸了摸顾惊澜的脖颈,发现脉搏还在。

    把人脑袋扶起来一点,脑后有一小摊血迹在,所幸是不多。

    拍那个人的脸面,喊他名字,“顾惊澜,醒醒,顾惊澜,”

    妈的,你爹我来了,你怎么不醒呢。

    那个人一点反应没有,戚衍榆怕他身上还有别的损伤,把他吃力地扶起翻身,发现他左手手肘摔破见骨,手臂也摔扭曲了。

    戚衍榆才抬眼看见了什么,从下而上,植被上沙石有一些血迹在。

    不会是脑袋里流的血一路滚落,手再摸了一下顾惊澜的后脑勺和破了的脸面。

    二话不说,戚衍榆就把背包里的一点不多的纱布拿出来,也是来自林钠的那个登山工具箱里的。

    包扎根本不够,戚衍榆把自己的薄外套脱下来,用工具箱里的小刀分裁成两份,一份去缠顾惊澜的脑袋,一份去帮他手肘见骨血流不止的伤口。

    “等我那你救了,你必须得喊我爹。”

    顾惊澜他爹来了可能都不一定能下得来这么险峻的山坡。

    戚衍榆叫顾惊澜,发现这人不省人事无法叫醒,拿出手机,可是手机没有一点信号。把背包背在了身前,将顾惊澜扶起来,架在了自己背上。

    他离上面他第二条绳子终端有个几十米,如果爬上去摸到绳子就好了,系着绳子爬,就好爬了。

    抱着这么个想法,戚衍榆将顾惊澜背在身上。

    顾惊澜比他还要重个三十四斤,他攥紧了顾惊澜的手,好不容易顾惊澜的脸侧落在他肩膀上。

    “顾惊澜你真该喊我爹,”

    戚衍榆一边单手攥紧了顾惊澜腿,一边抓着看什么能维持他们俩个成年男性的扎根深的植被,想往上踩去。

    这无疑是爬那么半米往下又摔滑下去两三米。

    真日了鬼。

    戚衍榆才发现路途坡面不少顾惊澜的血,心想他别大出血。

    回头去看,顾惊澜的脸就垂落在他颈肩边。

    发现他脸上是自己刚才没有擦干净的血污,嘴角也有点血迹在。

    内脏也别内出血。

    不然即便爬上去了,顾惊澜也可能因为内出血抢救不及时而身亡。

    戚衍榆知道不能这样爬一步摔两步,得找个办法,不然耗费体力两个人滚落得更深怎么办。

    【】

    有可能两个人滚下去粉身碎骨。

    戚衍榆想,不能粉身碎骨。起码要爬到绳子尾端,把人系上了再说。

    要么两个人死在这里,要么就一起上去。

    人放下来,戚衍榆看见了顾惊澜嘴角的血。

    内脏不会内出血了吧。脉搏比较弱。

    戚衍榆摸他后脑,也是不断渗血,他重新又将衣服割了,给顾惊澜包扎伤口。

    眼睫沙石,血污脸上,戚衍榆用手给他擦拭。

    很安静,他还没见过这么安详的人。

    顾惊澜怎么就坠崖了。

    唯一的水喂进了顾惊澜的嘴里,自己喝了。

    把书包割开,把人扶上背上,用书包将顾惊澜的腰和自己的腰上绑在一起,打了死结。

    他不信爬不上去。

    扛着他,走偏远,找树木,登上去,踩着树干,往上爬。

    戚衍榆尝试多次,摔下去。

    戚衍榆看着炎炎烈日。

    再看那个昏迷中的人,再一次把他扛起来。

    踩着沙石,找藤蔓找能下脚的地方没那么陡斜的地方。

    他只需要爬一点点距离,够到绳子,再收紧绳子就能上去了。

    他可以的。

    顾惊澜这小子遇到他是他的福气。

    喘息,听见自己响彻肺腑喘气声。

    努力地平整呼吸。

    他第一次后悔没有随身带药。万一哮喘了怎么办?

    攥紧了植被,滑落也要攥,背上的负担让得戚衍榆喘气,耗费体力。

    没关系。

    登上去,也就那么个几米,看起来唾手可得。

    手套磨破了,戚衍榆还觉得手套滑,干脆就摘下来扔了。

    那个人往后坠去,不得不把那个人的手从自己肩膀拉下来,和自己腰上用藤蔓绑在一起,免得他往后仰倒。

    他不是专业救援的,但他就是可以救援。

    别人可能觉得没办法摸到绳子,但是他戚衍榆就有可能背着顾惊澜上去了。

    强撑,手磨得火辣辣。

    把绳子抓紧,再往上蹬,找到好的落脚点,系自己和顾惊澜腰。

    抓着绳子玩,缠绕手心,磨着,借力。

    踩在光滑般的植被,禁不住多次脚下打滑。

    绳子松开,又滚落,还好绳子系住他跟顾惊澜。

    歇了十分钟还是多少,继续往上,爬一下一口气爬个十多米,再歇两三分钟,再十多米。戚衍榆的计划是这样。

    计划很好,摔了没五六次。

    戚衍榆胸膛起伏剧烈,再牵住顾惊澜的手。

    担心他人会没了。

    不能再摔了。

    攥紧绳子几乎是缠绕抓紧,手磨得如刀割肉翻一样。

    他好像看见了第一条绳子。

    风声过耳听不清楚,只感觉对方微弱的心跳在他背上。

    喘息,自己非常聒噪的呼吸声。

    呼吸太大声了,戚衍榆觉得胸腔心跳震耳,体力随着汗水消失,回头看顾惊澜。

    腰疼勒得要断了一样,肩膀也是,把第二根绳收回来,把顾惊澜和自己绑得跟扎实,开始系第一根绳子。

    发现绳子是粉红色,戚衍榆把自己的手往衣服擦了擦,还是有不少粉色沾上绳子。

    还有一点距离,他肯定能登上去的。

    看见了人,抓住他抓绳子把他和顾惊澜拖上去。

    伸手,不知道是谁。

    他和顾惊澜倒在了地上。

    他大口呼吸,觉得胸腔紧促,后背,腰,肩膀,和两条手很黏得痛,火辣,麻木。

    有同学过来给他擦脸喂水。

    他才摸了一下自己脸,然后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也没听清楚的,大意是叫他们去看顾惊澜是不是内出血。

    倒在地上,天旋地转,眼前黢黑,就是起不来。

    胸口起伏,顾惊澜就在他旁边,学生围上去。

    两小时后。

    侃北市医院。

    戚牧遥早就在医院等。

    他们是从郊外医院转到市医院的。

    顾惊澜在隔壁病房接受治疗,脑震荡,内出血,所幸的是内出血被及时送医。

    护士拉开了帘子,戚衍榆手肘,膝盖,腿,脸,手伤。

    他只是把衣服卷下来,擦了一点红汞水。

    戚牧遥已经想过很多种他捡到戚衍榆的模样,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好的皮肤。

    但是看见他膝盖骨差点摔断,满脸是抹掉没擦干净的血。戚牧遥抑制住自己盛怒。

    把他擦伤的脸看了又看。冷眼看着他,可又不能一张嘴就骂他。

    “你可太厉害了,戚衍榆。”他不得不打心里佩服他这位弟弟。

    免得戚牧遥发疯,把自己也惹发疯了。戚衍榆小小声地说:“我疼,你先别说话。”

    戚牧遥不知道他真假疼,看着他不说话了。

    叫来护士:“他还在疼,没做检查吗?”

    护士连忙说:“拍片了脑袋和全身,都没有事。还疼可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皮肉伤的疼,”戚衍榆又小声说。

    护士这才得以解脱。

    戚牧遥看见他脸没有涂匀,又拿过药水,给他被荆棘割伤了的满脸涂药,怒气沉沉地盯着他,戚衍榆不得不心虚地移过了视线。

    “你原来这么爱啊,”戚牧遥逼自己一句重话不说,神情做了多少次抑制才能呈现出眼黑目冷的,他不紧不慢嘲讽,“人家有没有看你一眼?”

    戚衍榆不说话,他知道他该怎么做。求而不得,放弃是迟早的事情。

    戚牧遥省得跟上次一样,对他大发雷霆。

    看见他平安,悬着的心放下来可依旧是怒火慢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