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信息素的影响从来都是相互的……

    看着霍老师为难的样子, 秦枂朗声说道:“大夫,稍微等等。”

    “好的,秦先生。”医生听不出明显情绪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

    检查室内, 秦枂拉着霍星河退到墙角, 小声说:“霍老师,其实这个检查做不做都不要紧,没必要为难自己, 我们不做了吧。”

    “我向沈新词了解过。”霍星河学秦枂的样子,同样小声说,“做这项检查的目的是为了后续治疗方案的优化,抱歉, 也许涉及到了你的隐私,我和他的谈话中难免提及到了你的病情。”

    “没事。”秦枂看了一眼霍星河,发现此刻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霍星河专注的眼眸和卷翘的睫毛。

    距离真的能够淡化一切冷漠的表象, 他现在看到的只有霍星河双眸里的温柔和关切。

    秦枂在看霍星河的时候, 霍星河又何尝不在看着他。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声音只要稍微大点, 就会被一墙之隔的人窥听, 所以他们靠得很近、所以他们交换着仿佛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所以,世界那么大,而角落里只有他和他。

    意识到这个, 霍星河心底深处微微颤栗, 他单手扶着墙壁,微微弯下腰,把秦枂圈在身前。心里面有个声音蛊惑着他, 只要再近点,就能够在秦枂的腺体上留下自己的标记,反复在齿痕上碾压、舔舐、加深……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专注地研究着秦枂的侧颈,眼神渐渐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靠着墙,低着头的秦枂浑然没有注意到霍星河的危险,他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不自在地说:“沈新词能和你说的隐私也不多,其实也算不上隐私,就小时候一些事情,和你说了也不要紧。一般大家都十三到十五这段时间分化嘛,我十五岁生日过了依旧没有分化的迹象,那段时间挺烦的,正好暑假,就一直在外面疯玩。”

    他顿了顿,很显然回忆起这段记忆对他来说并不是很美好的事情。

    秦枂继续说:“我被绑架了,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腺体完成了分化,但因为意外分化得不彻底。事后我妈说,我失踪了五天,找到我的时候我在车子的后备箱里,藏我的车已经快沉入南湖了。幸好没有那段记忆,不然高低有个幽闭恐惧症之类的。”

    霍星河心中一痛,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秦枂,“没事了,不要去强迫自己回忆起不好的记忆。”

    “想回忆也回忆不起来,那段时间就连那个暑假,在我脑子里都是空白的。”秦枂把头枕在霍星河的肩头,他故作轻松地说:“易感期紊乱不是太大的毛病,调理的方案换了好几套,都没有多大用处。霍星河,这个信息素检查我们不做了吧。”

    “秦枂。”

    “嗯?”

    霍星河抬起手捏住了秦枂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从霍星河的角度,看到他双唇微张,控制不住眨动的双眼里有淡淡的不甘。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秦枂的下巴,柔和的面庞,以及绷紧的长颈,指尖不经意扫过颈侧,感受到身下人的战栗。

    “秦枂,我以为我们来做检查前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会配合你做调理,这也是我追求你的快捷方式。”

    “嗯……”

    “你为什么退缩?”

    “我、我怕你为难。”秦枂诚实地说,轻轻挣脱着,“信息素检查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是两个人分开做的。”

    “我愿意配合你做检查。”霍星河强势地按着秦枂的肩膀,让他无处躲藏。“我说过不会强势干预你的决定,你也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秦枂张了张嘴,他没办法反驳。

    “秦枂,配合你腺体的治疗,是你的Alpha应该做的事情。”

    秦枂轻轻笑了,柔声说:“嗯,是我想太多了。”

    霍星河不舍的视线在秦枂的脸上留恋,他笑着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步说,“不过,避免我会失态,我们应该离得远一点。”

    秦枂说:“低剂量的诱导剂,对我不会有什么强烈的影响。”

    “可你的信息素对我的影响很深。”

    霍星河退后,拉大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靠到了另外一面墙上。

    “大夫,麻烦可以开始了。”霍星河说。

    耐心等着的大夫说:“好的,诱导剂已经释放,可以播放影片或者看杂志调动情绪,我这里会关闭通话,房间里的声音外面不会听到,请二位放心。另外,看到房间的颜色变成了淡红色,证明信息素收集完毕,通话会重启。”

    霍星河说:“好的。”

    看着平静的霍星河,秦枂慢慢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意思,脸上错愕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他是在说即使模拟的易感期信息素也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秦枂喉头滚动,半响说不出话来。

    诱导剂释放了。

    秦枂敏锐地察觉到。

    也许是体会过一次高浓度诱导剂的伤害,现在空气中可以忽略不计的甜杏仁味道他立刻捕捉了,紧随其后,他感觉后劲腺体有一点点发烫和轻微的刺痛,他知道这是易感期的反应。

    他无法感受到自己的信息素,本体的信息素对自己来说是无色无味的,但他可以感受到霍星河的。

    秦枂猛地看向了霍星河,双手环胸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的霍星河身上正涌动着如潮水一般的信息素,时时刻刻提醒他那边有个强大的、精悍的Alpha在。

    秦枂腿软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后是坚强的墙壁,他退无可退。

    信息素的影响从来都是相互的。

    房间的灯变得很快,由亮白变成了淡红。

    朦胧的色彩,好像给压抑的呼吸带上了更多有颜色的内容。

    一墙之隔的控制室内,刚刷了会儿手机的医生就听到了滴滴的提示音,他看了眼时间,只过了短暂的36.29秒,他咦了一下,“速度真快。”

    按照他的从医经验,时间越快适配度越高,

    里面的两个人有着完美契合的信息素,如果做基因适配的检查,必定在98%以上,可以说非常完美的指标了。

    医生在屏幕上操作了下,恢复了通话,“信息素收集已经结束,检查结果两到三天内会出,到时候会由你的主治医生与你联系。我现在会释放除味剂,请二位稍加等待,以免带着易感期信息素出去引起骚乱。”

    检查室内没人说话,医生见过太多了,见怪不怪的,毕竟奇怪声音他都听到过。

    嗡。

    很轻微的声音响起,舒缓的气流轻抚过身体。

    微阖着双眼的霍星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烦躁地交换了双腿交迭的次序,身体的变化敲击着绷紧的神经。不需要睁开眼睛,只是凭着感觉他就能够清晰而准确地锚定秦枂的位置,他像是一颗饱满多汁的香橙,正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只要他想,他能立刻过去……

    霍星河收紧了下巴,他抿紧的唇缓慢而僵硬地勾起了冷冷的弧度。

    越是想驱赶脑海中带颜色的画面,那些画面就越是在眼前不断闪现。

    当听到检查室锁扣打开的声音,霍星河站直了身体,他睁开了眼,幽黑的眼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枂,他紧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我先出去。”

    随后,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再没把视线落在秦枂的身上。

    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走不出去了。

    “秦先生,可以离开检查室,即将对室内进行彻底清理。”

    医生的话震醒了秦枂,他收拾了自己慌乱的心神走了出去,走到门外,茫然地不知道该去哪里。

    霍星河去哪儿了?

    秦枂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后颈,属于腺体的位置体温要比其它地方略高,眼前闪回霍星河刚才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他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再度加速,心慌得口干舌燥。

    顾不上许多,秦枂往大厅的方向走,他现在需要人群,他不能够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

    大厅内人多却不乱,看到那么多洋溢着兴奋笑容的面孔,秦枂慢慢放松了自己,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紧张着的后背肌肉正隐隐酸痛。

    秦枂无奈地笑了。

    他准备去旁边的咖啡厅等霍星河,转身时眼角余光瞥到一个身影。

    “秦斯?”

    戴着墨镜、蒙着口罩的秦斯头皮一麻,他想假装没看到小叔尽快溜走,可看到对方走过来了,只能够不情不愿地站在了原地。

    秦枂,“我就说自己没看错,秦斯你怎么在这里?还打扮成这样,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秦斯嘀咕,“你不是也在这里。”

    “我是来检查的。”秦枂看到侄子手上拿着的喷剂,上面写着什么信息素喷剂。

    注意到了小叔的视线,秦斯赶紧背着手藏到身后,心虚地说:“我也是来检查的。”

    “你不会……”秦枂拧眉。

    “想什么呢,禁止乱想。”秦斯举起双手在身前打叉,制止小叔危险的想法。

    他可以不怕爸、不怕妈,可就是怕了这个没大自己几岁的小叔叔。他淡淡的嗯一下,秦斯就能够在脑子里复盘三天之内自己做过什么,有没有被抓到小辫子,

    爹妈可以杠,小叔是真打……

    秦枂笑了,上上下下地看着秦斯,确定他手脚其全、外面看着没什么异样,“你是成年人,我不该管你,但发生关系前一定做好保护措施,要是有了,就要对新生命负责。”

    “啊啊啊,你说什么呢小叔!”秦斯心里面我靠,他拽掉了脸上的口罩、墨镜,露出了下巴上长着一颗红色大痘痘的脸,“啥小生命啊,我可是一直有吃药的。”

    他猛地捂住嘴。

    秦枂,“……”

    秦斯放下手干笑着,“成年人、成年人,理解一下。”

    “感情这么稳定,可以考虑带回家了。”秦枂头疼地劝着。

    秦斯往前走了一步凑到小叔的身边,嘀嘀咕咕说:“小叔,我在为此做准备嘛。”

    他把刚从药房拿的喷剂展现给小叔看,“那个他,是个劣质Alpha,没啥信息素的,就是个银样镴枪头,谁让我爱他呢~~”

    秦斯要把自己说感动了,心里面嘿嘿笑,尽情编排霍星河,博取小叔的同情。

    “我妈问我身上怎么一点Alph息素都感受不到,我能说实话吗?必须不能的,要是说了实话,我妈会拆散我们。我就到医院来买模拟信息素喷剂,处方药,只能够到医院来开。我往身上喷点,等带他回家的时候往他身上喷点,绝对能够蒙混过关。”

    秦枂听完后有些同情那位素未蒙面的侄婿,三嫂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有如此大的缺陷,势必在三嫂那边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欺骗只是一时,没办法蒙蔽一世,你找个机会好好和你妈妈谈谈。”

    秦斯敷衍地点点头,他要是有能力说服妈妈不要死盯着姓霍的当儿婿,还用得着用信息素模拟喷剂来糊弄人嘛。

    “知道了知道了。”

    凑近了,秦斯感受到了小叔身上熟悉又让自己不舒服的Alph息素。

    还说他呢。

    秦斯垂落视线落在了小叔的肚子上,“小叔,爷爷奶奶思想传统,不太接受未婚先孕的。”

    秦枂,“……没有。”

    秦斯嬉笑着躲过了小叔要敲自己脑袋的手,他挥挥手,“小叔,他在外面等我呢,我先走了啊。”

    “嗯。”秦枂摆摆手。

    秦斯往外跑,没看路差点撞到人,他连忙说:“对不起。”

    “没什么。”

    秦斯定睛一看,今天啥日子,遇到了小叔,又遇到了霍星河。

    “秦斯?”霍星河看清了人,长眉微蹙,他也没料到会再见到他。

    秦斯哼哼,“霍老师,你平时弄得自己怪正经的,现在看着可不像是个正经人哪。”

    霍星河刚从厕所出来,他用水洗过脸,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带着湿意,凉水能够压下脸上的潮红可盖不住眼睛里红晕,哪怕他穿戴整齐,衣服下摆、腰带扣子都严丝合缝、一丝不茍,可糜乱的气息在正经清冷的表象包裹下更加骚动。

    只是他气势太强,没人敢多想。

    秦斯是个例外,他冷哼哼,嘲讽了两句后甩头丢下霍星河。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对他说分手两个字!

    第32章 032 欲壑难平

    霍星河没去理会秦斯远去的身影, 他正看着玻璃上自己若有若无的倒影。

    也许秦斯说得对,他现在看起来的确不太正经,凌乱的头发、解开的衣领以及不在正位的皮带扣……都像是在无言地说, 他刚刚去厕所做了什么。

    霍星河摘下了眼镜, 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他咬了咬后槽牙,把血脉中叫嚣的冲动给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明明抑制剂已经完全代谢了出去, 可他心里面是兽依旧在低声咆哮、不满地叫嚣着,它想要更多,他也想。

    “先生,需要帮助吗?”

    霍星河淡淡地看了过去。

    工作人员的微笑僵硬在脸上, 他忍不住向后仰,可职业习惯让他的双脚牢牢钉在原地。

    霍星河摇摇头,戴上眼镜往里面走。

    年轻的Alpha工作人员看着男人步履从容地走向检查室的方向, 差点以为刚才的一幕是错觉。

    “咋啦, 一个人站在这里嘀嘀咕咕的?”

    “刚刚遇到个男人, 我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瞥过来一眼仿佛要把我杀喽。”

    “……”

    “别一脸无语的看着我啊, 我说真的, 冷厉的眼神具象化了有木有,我像是踏入了健壮雄狮的领地,真是怕怕的。”

    戴上眼镜仿佛上了封印的霍星河找到了秦枂,他歉意地说:“让你等了。”

    霍老师温文尔雅, 脸上有着不热情但温柔沉静的笑容, 看到一切如常的霍星河,秦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些不得劲儿。

    究其原因,他认为是自己小小的虚荣心作祟, 想看到一个冷静理智的Alpha为自己发疯。

    自我反省了一下,秦枂摆正心态笑着摇摇头,“也没多久,我一开始想在门口等你的,但怕你找不到,就在这儿等着。不用去沈新词那边了。”

    霍星河眼露疑惑地询问。

    秦枂耸肩,“沈新词那边还没忙完,他那个患者非常棘手,有可能需要多科室会诊,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呢,他说等我们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再和我说。”

    霍星河看着表情生动丰富的秦枂,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好,我们刚好还有几项婚检没做。”

    他悄声对自己说,藏好了、耐心点,不要吓到秦枂。

    “现在就去,做完了正好出去吃午饭。”秦枂兴奋地分享着自己吃过的宝藏小店,“星湖医院离北邑区不远,我知道那边有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馆,择日不如撞日,哈哈,好耳熟,你之前说过。”

    “嗯。”霍星河笑着点头。

    “正好去我北邑区的房子看看。”

    “好。”

    “我也有好久没去了,估计里面挺多灰尘的。”

    “不介意。”

    “霍老师你太好了,一直这么绅士有涵养,一直包容我,我像是在欺负你一样。”

    霍星河弯起了嘴角,他幽幽地说:“没有,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他更加小心翼翼地藏起了自己……

    做的几项婚检都比较简单,从里面出来时时间只过了三十多分钟,工作人员和煦地说,“请把登记表送到服务台,顺带可以领走小礼品哟。”

    小礼品?

    秦枂猛地反应过来了,啥套啥液的,婚检送这些干什么?!

    他偷偷看了眼霍星河,见霍星河面色如常,自然地掏出卡片、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礼品袋,好像从店员手中接过一杯咖啡那样落落大方。

    秦枂自嘲地想,是自己太拘谨了,婚后干点负距离的事情本来就是稀松平常,应该泰然处之。

    霍星河,“接触皮肤使用的,没有什么致敏物质吧。”

    工作人员愣了下,赶紧说,“先生放心,我们的赠品选用的是国际知名品牌,在业内有口皆碑的,配方温和、不刺激,没有易敏物质。不过,东西使用的时候因人而异,先生不放心可以做过敏原测试……”

    不不不。

    秦枂觉得低估霍星河的承受能力了,他红着脸推着霍星河快走。

    霍星河茫然,过于严谨了?

    ···

    北邑区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文艺气息,街头上走的时尚年轻人要比其它地方多得多,大G拐进了一个巷子停在了一个陶瓷馆的下面,打着哈欠睡眠不足的长发男从旁边走过,他瞅了大G一眼,暗暗发誓以后自己也要买这么酷炫的车。

    从车上下来的秦枂领着霍星河踏上了陶瓷馆外墙上的铁皮楼梯,穿过了布满小广告的楼道,在一家喧闹的台球室旁边找到了垂着“静”字门帘的私房小店。

    掀开门帘子,哈欠连天的长发男抠着眼角的泪水说,“今天不开火。”

    “阿泰,是我。”

    林泰睁大了睡眼惺忪的眼睛,“我去,姐姐姐,姐啊。”

    “干嘛呢,鬼叫鬼喊的!”从里面走出个女人,她贴着头皮的毛茬短发用个性十足的红色围巾包裹着,满是英气的脸上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惊讶,“秦枂,你竟然带男人来了。”

    “给你介绍,我的朋友林燃,也是合致的摄影师,她给很多明星拍过照。长头发的男人是林燃的弟弟林泰,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他当兵的时候是炊事兵,野外拉练的时候也能够炒糖色。”秦枂看了眼霍老师,在朋友揶揄的目光中,他坦然地介绍,“霍星河,我男朋友。”

    林泰伸出了自己的手,“林泰,算不上啥老板,都是秦哥抬举我,我就是个做饭的,有朋友喜欢就吃两口。”

    霍星河看了眼林泰的手,他握了上去,“霍星河,东州大学副教授。”

    “姐姐,还是个文化人,教授啊。”林泰激动地在姐姐耳边说着。

    林燃翻了个白眼,“你声音再大点,外面也听到了。”

    她朝着霍星河伸出手,“自由摄影师,我和秦枂是大学同学,认识有十来年了,你是第一个他带来给我看的男人。看你斯斯文文的,能不能照顾好秦枂啊。”

    霍星河握住林燃的手,他笑着说,“我练过几年,而且体格放在这儿,一般人应该会知难而退。”

    “挺幽默,好好待秦枂,不然我放弟弟咬你。”林燃打量着霍星河。

    林泰生气地喊,“姐?!!”

    按着张牙舞爪的弟弟,林燃带着审视的目光没有放过霍星河,她拍过的明星很多很多,咖位大的、糊得查无此人的、进去吃国家饭的……那些鲜亮的面孔,表现得或礼貌或傲慢或冷漠等等,包裹着各式各样灵魂的完美面孔,不过是一个个精心打造的人设。

    她从霍星河的身上嗅到了类似的气息。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人畜无害、彬彬有礼。

    霍星河任由林燃打量着,“我不会给你弟弟机会的。”

    秦枂噗嗤笑出了声,没料到霍老师一本正经地讲出来这么有趣。

    林泰郁卒,“喂喂喂,当事人在这里呢,你们再这样不给你们饭吃了。”

    林燃扒拉着林泰的肩膀让他去后厨做菜,等林泰愤愤不平地走进去了,她反手打开酒柜的移门,请二位坐在吧台边,“我给你们调酒,喝什么?”

    “开车来的。”霍星河礼貌婉拒。

    林燃看向秦枂,秦枂早就对一款酒意动,今天带霍星河来见朋友,冲动之下何尝不是早有预谋。从昨晚柳树村小广场边,他不介意在外介绍霍星河为男友开始,他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恰好是今天执行了这个想法。

    “蓝色玛格丽特。”

    林燃疑惑地皱眉,“怎么想到喝这个?”

    秦枂看了眼霍星河,笑着说:“觉得和今天很搭配。”

    “蓝色可有点忧郁。”

    “是沉静。”

    龙舌兰、蓝橙力娇酒和青柠汁的搭配,酒精度数不高,微微熏然,就像是身边男人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信息素气息,宁静、平和,像湛蓝的海,飘着洁白的帆船。

    林燃调酒很快,很快蓝色的酒液注入了冰过的酒杯里,她按着杯底推到了秦枂的面前,“请。”

    放下雪克杯,林燃问霍老师,“教授,需要什么饮料?”

    “橙汁就好。”

    “小店鲜榨的没有,粒粒橙可以不?”

    “可以。”

    林燃翻了翻,没有翻到粒粒橙,就问:“农夫果汁可以吗?”

    “可以。”

    林燃拿出来的农夫果汁只剩下半瓶了,她说:“这可没法拿出来给客人喝,没办法了,橙汁粉泡水,霍老师可以吗?”

    霍星河淡淡笑着,镜片后的眼睛深幽平静地看着林燃挑刺,他说:“可以。”

    林燃挑眉,她兴味十足地看了眼霍星河,问出的问题同样尖锐,“霍老师,你没有脾气吗,什么都可以。”

    秦枂伸手拉住林燃的胳臂,疑惑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悦,“林燃!”

    他喊了一声,制止林燃过激的行为。

    秦枂不解,待人赤忱的林燃为什么要处处针对霍星河。

    霍星河沉静的眸子里划过笑意,他看着林燃说:“脾气急搞不了科研、当不了老师,见过的学生多了,什么脾气都会被磨得圆滑的。”

    “姐,他说你是学生里的刺儿头,他无限包容。”在后厨炒菜的林泰插话。

    林燃,“……”

    霍星河浅笑,他伸手拿出了吧台里面的果汁粉,浅浅的橙色粉末装在玻璃罐子里,舀出两勺粉末倒进玻璃杯里面,冲进去常温的纯净水,得到一杯味道寡淡的橙汁,冲泡得一点也不好喝,在林燃的注视下他又往里面加了一勺,抿一口后依旧觉得不好喝。

    “果汁粉干嚼才好吃。”秦枂分享着小时候吃果汁粉的秘诀。

    霍星河遗憾地放下勺子,不是冲饮的果汁不好喝,是他心里面已经有了最好的“橙子”,其它都没办法满足罢了。

    欲壑难平……

    林燃和霍星河之间小小的火药味有秦枂的干预,已经冲淡消失,但这不代表着秦枂不介意。

    等霍星河进卫生间的时候,秦枂舒展的眉皱了起来,“小燃,你不喜欢霍星河?”

    “不是,或者说我喜不喜欢不重要。”林燃摇摇头。

    “那你针对他做什么,也就是霍老师脾气好,不然你刚才那样,话赶话两个人要吵起来了。”

    这让夹在中间的秦枂很为难,他是把霍星河介绍给朋友的,不是让朋友给霍星河下马威的。

    林燃怔住,她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对不起,秦枂对不起,等霍老师回来了,我也给他道歉。秦枂,之前给你推荐潘司琦,我后悔了,幸好他没对你做什么。那天H&Q盛典后,潘司琦塌房失踪了,你知道吗?圈内人透露给我,他是因为给一个omega用了诱导剂,有人要整他,把他所有干过的烂事都翻了出来,从重从严、顶格处理,没二十年出不来。”

    诱导剂的事情,朋友间除了沈新词是主治医生知道外,其他人,秦枂一概瞒着没有透露。

    交给律师全权处理后,秦枂就将潘司琦抛在脑后,不让垃圾人影响自己的心情,是丝毫不知道潘司琦刑期会这么重。

    而从圈内人那儿知道了一些内情的林燃一直自责和不安,她一方面瞎想潘司琦伤害的会不会是秦枂,一方面又很自责,怪自己看走了眼,没发现潘司琦是披着羊皮的畜生。

    现在看秦枂开开心心的,还带了男朋友来见自己。

    林燃提着的心缓缓放下,还好潘司琦没对秦枂做什么,却又担心霍星河会是另外一头狼。、

    林燃忽然抬起头,她看到了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霍星河,安静矗立的男人挺拔稳重,可反射了灯光的镜片让她更加看不透这个男人,可她隐隐觉得那双眼睛的主人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

    霍星河走了一步,他走了过来。

    林燃自嘲地笑了下,觉得自己真是草木皆兵,想太多了,霍老师那双眼睛哪里会看自己,完全是放在秦枂的身上。

    除了秦枂,霍星河的眼睛里,再无其他了。

    第33章 033老实点,不准干别的……

    “对不起。”等霍星河坐下, 林燃大大方方地道歉。

    霍星河摇头,这么点小小的语言攻击于他而言真不算是什么,让秦枂陷入两难才会让他烦恼, 很显然, 在他离开的时候秦枂和林燃说了什么,林燃态度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改变。

    秦枂在好友面前维护自己。

    想到此,霍星河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刑期二十年, 三十多的人进去,五十多出来。”秦枂有些不忍心。

    林燃切了一声,“那就是个人渣,二十年对他来说便宜了, 这种人应该把牢底坐穿。”

    林燃嘴唇翕动终究没说出更多,圈内人透露的消息黄暴的太多,她用自己的嘴巴说出来都嫌弃脏了嘴, 更不想脏了秦枂的耳朵。

    “你放宽心好了, 傻逼狗东西不值得你怜悯啦。他那么对待omega, omega保护协会没有要求化学阉割他,已经是客气的了。”

    林燃瞅了眼霍星河, 抛开一开始的有色眼镜不谈, 这个男人真的是相当出色了,无论是外表、气质、谈吐、容忍度,她摸着良心讲,是她见过最出色的人物了。

    如果这些流露出来的都是伪装, 那他能够伪装一辈子, 伪装也成了真。

    “霍老师真的对不住了,刚才那么针对你。实在是我以前给秦枂推荐的人是个狗东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怕咱小秦再遇到狗东西。”林燃拿起龙舌兰,给自己倒满,她朝着霍老师敬了敬,自罚一杯。

    霍星河以果汁代酒,仰头喝了半杯。

    “我给你调一杯不含酒精的果酒吧,喝果汁怪没意思的。”林燃兴致来了,转过身去酒柜里面翻找,发现自己要的东西不在里面,她撂下一句“我去厨房找”就急匆匆去了后厨。

    不大的私家小馆子里,就剩下霍星河和秦枂两个客人。

    霍星河,“林燃说的没错,你别把潘思琦的事情放在心上,不值得。”

    秦枂叹了口气,有点不落忍地说:“乱发善心吧,二十年太久了。”

    霍星河说起潘司琦时极其冷漠。但为了宽慰秦枂,语气才有了柔软。

    “他刑期这么久不单是因为你,别给自己心理增加负担。你想想,他用诱导剂的手段这么纯熟,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高浓缩的诱导剂哪里来的?背后是否有产业链,利益团伙都有什么人,其它受伤害的omega怎么样了,等等很多事情,他判得一点都不冤枉。”

    霍星河甚至觉得太少了,如林燃说的应该把牢底坐穿。

    秦枂只是一时间没有想通,他不是第一天踏入社会,霍星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更多。

    慢慢的,秦枂的眉头皱了起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人是狗,哪里能知道。”

    他嘀咕,“最讨厌这种表里不如一的人了。”

    霍星河扯动嘴角,只能够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来。

    他呢?

    他眼中划过一丝茫然,要是秦枂知道自己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温和守规,会不会也讨厌他?

    准备掀开“厨”字门帘的林燃满脸惊骇,她能够注意到霍星河淡淡瞥来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是故意在告诉她,秦枂的确遭受到了意外,不能因为没有伤害就一笔勾销了。

    秦枂为了维护朋友,可以按下这件事情不说。

    但霍星河不会。

    林燃苦笑,同时也隐隐感觉到了霍星河的冷酷,不在他心上的人是不值得他怜惜半点。

    林燃收拾好情绪才往外走,她接收到了秦枂的好意,她要让秦枂觉得自己不知道潘思琦的事情。

    “阿燃,你脸色怎么一下子差这么多?”秦枂看到重新回来的林燃吓了一跳。

    林燃故作无所谓地耸肩,把在肚子里面酝酿过一遍的谎话说出来,“估计是一口气喝猛了,你知道的,龙舌兰入口辛辣、霸道,几乎一条线下去了,我早晨到现在没吃啥,有点难受应该的。”

    “你又熬夜了?”秦枂不赞成地问。

    林燃心虚地说:“还好啦,就稍微晚睡了一点点。”

    林泰端着菜出来,揭他姐姐的老底,“是深夜一两点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晚上是缪斯女神临幸的时候,我愿意为了女神牺牲一点睡眠。”林燃摇晃着雪克杯,冰块在杯子里面撞击发出搁楞搁楞的声音。

    林泰问,“小秦哥,坐哪里?”

    秦枂以眼神询问霍星河,霍星河说:“窗边吧,光线好。”

    秦枂说:“阿泰,放窗边。”

    私房小馆客人坐的地方五十多平米大,靠墙放着七八张小桌子,中间是两张大桌,来这儿聚会的人多了,大桌可以拼凑在一起变成更大的桌子,一次性容纳更多的人。

    店内陈设简单,东西都用了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半旧不新的,实木的桌子甚至因为磕碰出现了破损的痕迹,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这儿看起来温馨恬淡。

    来的基本上是熟客,熟客带自己的新人朋友来,下次新人也就变成了熟客。

    两扇朝外推的窗子打开着,窗外就是普通寻常的街景,有人声车声自窗外传来了。

    霍星河看到旁边的窗户那儿,有一辆无人机悬浮停靠,没多久,林泰探身出来,把外卖箱放了上去,随后无人机飞走。

    秦枂顺着霍星河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这一幕。

    他解释:“阿泰没有接入外卖平台,附近点单的会直接打电话给他,他用无人机送过去。”

    霍星河点点头,他们面前已经有了两菜一汤,据林泰说还有一道肉菜需要花点时间,主食给他们准备的菌菇卤肉炒饭。

    秦枂小口喝着青梅酒,不是雕花青梅泡在高度白酒里面得到的青梅酒,是捣碎的青梅经过时间的沉淀酿制出来的酒。小巧的玻璃酒杯里酒液是深琥珀色,把玩在他的指尖之上,显得玲珑精致。

    “下次我们打车来,阿泰酿的酒很不错的。”

    龙舌兰作为基酒的蓝色玛格丽特已经喝完,秦枂又要了一小壶的青梅酒,小小的酒瓶里有二两。

    霍星河给秦枂布菜,“别空腹喝酒。”

    “嗯。”秦枂笑着点点头。

    “可以找代驾啊。”

    随着醇厚的香气,林泰把最后一道菜端了过来,土色的砂锅其貌不扬,气孔里溢出来的味道却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锅盖。

    等真正地揭开锅盖,颤巍巍Q弹的猪脚伴随着浓厚的香气扑面而来。

    林泰得意地介绍说,“我用陈年花雕炖出来的猪脚,买的农家土猪的猪蹄,放足了料,费功夫做的,绝对好吃。”

    “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车。”霍星河解释为什么不找代驾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些怪癖,林泰点点头,他说:“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慢用。”

    又有人掀开“静”字门帘走了进来,林泰去招待了,把空间彻底留给了霍星河和秦枂二人。

    在秦枂期待的目光中,霍星河每道菜都尝了过来,辣炒花甲胜在一个鲜、铁板牛仔骨又辣又嫩、冬瓜瑶柱汤清淡解腻,压台出场的花雕煨猪脚丝丝入味、回味无穷,他把自己对每一道菜的印象说了,又吃了一勺子炒饭。

    “米粒松散,又不干硬。”霍星河看了眼勺子,“不油。”

    “霍老师,你不愧是是当老师的,说起来头头是道。”秦枂拿起酒杯敬霍星河对美味的认真,他也不吝啬于对霍老师的夸奖,带着笑意的眸子有喜悦在熠熠生辉,“我挺喜欢吃的,以后要是带着你到处探店,你可别嫌烦。”

    霍星河当然不会。

    柔和阳光照射下,秦枂懒懒地撑着头,手上拿着的酒杯闲适地旋转。

    霍星河看着这样的秦枂,忽然心中一动,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地前倾,“秦枂。”

    秦枂微眯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声音,“嗯?”

    “再喝就要醉了。”

    “哪有,低度数的果酒喝了才不会醉呢。”秦枂不认可地反驳,“我酒量很好的,半斤白的下去脸不红、气不喘、脑子也不乱。”

    霍星河轻笑,使着小性子的秦枂格外不同。

    “真的!”像是要说服霍星河,秦枂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儿,他的酒量可是一点点练出来的。他第一次喝酒是在岛上,偷拿了爸爸啤酒和小伙伴在芦苇荡里面喝酒,几个人喝完了在芦苇荡里喝到天黑。

    “后来呢?”霍星河温声问。

    秦枂皱着眉头低下头,嫌弃阳光太刺眼,“我们几个人的爸妈着急死了,到处找我们,差点就发动家属院的人集体出来找。小时候很有趣,长大后烦恼可真多,霍星河。”

    霍星河抬起手为秦枂挡住阳光,他着迷地看着影子落在秦枂白皙的肌肤上,他手指轻动,影子也在动,就就像是影子在触摸秦枂的脸。

    他轻声地应着,“嗯?”

    “你那天把我弄疼了。”秦枂不悦地嘟囔。

    霍星河视线凝固,他迟疑地问,“很难受吗?”

    “嗯。”秦枂很认真地点头,他控诉着,“力气又大,耐力又好,一股子莽劲儿,烙大饼烙了一晚上,第二天感觉浑身都疼,比大学三千米体测后肌肉还疼。”

    霍星河的心随着秦枂的话乱了方寸。

    秦枂打了个哈欠,呢喃地说:“还是很爽的。”

    霍星河的心再也没办法平静。

    窗外的风徐徐进来,把街道上的声音一并带进了室内,旁边出来聚餐的人时不时发出爆笑声,再远,有后厨炉灶打火的声音、微波炉嗡嗡旋转的声音,一道门帘之外,台球室里的声音更多更杂……这个世界是喧闹的、嘈杂的。

    霍星河的喉结上下滚动数次,凝在秦枂脸上的目光深深的、沉沉的,几乎要化为实质。

    桌子的两侧,小小的窗边空间里,只有他和他两个人。

    霍星河觉得,就这样坐着,也是不错的选择。

    时间一点点流逝,杯盘已经冰凉。

    提了一扎酒给聚餐那桌送过去的林燃顺势过来问问霍星河和秦枂吃得咋样。“我弟的手艺还不错吧,他当兵去别的没学会,做菜的手艺却登峰造极了,还是组织会培养人,他以前韭菜和麦子都不分。”

    “挺好吃的。”霍星河说,“结账吧。”

    “嗯?”林然疑惑地挑眉,“不能你们谈恋爱了就只想着二人世界吧?秦枂以前每次来,吃完后都会坐下再和我聊聊的,霍教授,不能这么小气,霸占着秦枂不放。”

    霍星河眼露无奈,“秦枂醉了,我要带他回去。”

    “不可能!”林燃一口反对。

    旁边秦枂小鸡啄米似地不住点头,“就是就是,阿燃你和他说呀,我酒量很好的,”

    “秦枂能喝半斤白的,大学毕业散伙饭那会儿,我和他还有其他人连手把几个老师喝趴下。”

    “班主任特能喝,一斤白的脸都不红。”秦枂补充。

    霍星河没有反驳,他柔声说,“秦枂,我们走了。”

    “欸。”秦枂乖乖站起来。

    霍星河扶住秦枂的胳臂,秦枂满脸笑模样地贴着他站好,特别乖、特别温顺,一点也没有平时的距离和成熟稳重。

    林燃缓缓张开嘴,她仔细观察着秦枂,把他反常的行为都看在了眼里。

    “买单吧。”霍星河淡淡的眼神落在林燃身上。

    林燃猛然惊醒,她显得失落又茫然,这么多年的朋友竟然从未注意到秦枂特别容易醉,就连秦枂自己都没有在意到。

    有人醉了会胡言乱语,有人醉了会借酒闹事……

    秦枂都不是,他看起来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张弛有度、一样的从容不迫,态度随和又给人距离感。可只要自己观察,就发现不和他说话,他就安静垂头坐着;和他说话,他就乖巧地一问一答,率真直接。

    林燃看着高大的霍星河毫不费劲儿地架着秦枂走远,失落和沮丧在她身上交迭出现。

    “人都走没了,看什么呢?”林泰出现在姐姐的身后,跟着一起看空荡荡的走廊。

    林燃叹口气,啥都没说。

    “你别这样。”林泰搓着自己的胳臂,恶寒地说:“你知道你现在像啥不?”

    “什么?”林燃提不起劲儿,懒懒地问。

    “像失恋了,小秦哥带男朋友过来,你像是突然失恋了。”

    林燃,“……”

    林燃突然大吼,“孽畜,找死。”

    ···

    上了车,霍星河给秦枂系上安全带。

    “秦枂,我们不去看房子了,直接回家,好吗?”

    “不要!”秦枂突然坐直了身子,“去看我在这边的房子,Alex,去湖庭一号。”

    Alex,“主人?”

    “导航吧。”霍星河觉得秦枂这个状态,去那边睡一觉也挺好的。

    Alex,“为您规划路线,湖庭一号,前面路口左转……”

    秦枂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车载大屏,搁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而现在他羡慕地说:“我也想养这样的电子小宠物。”

    Alex,“秦先生,Alex不是电子宠物,Alex是主人的生活管家、工作助手、网络安全捍卫者。”

    “是我说错了,Alex。”

    Alex露出了笑脸^_^。

    “我爸妈年纪大了,特别是我爸,不太喜欢接受新鲜事物,我就没有给AI升级。”秦枂软软地靠在座椅上,“霍星河,我父母年纪大了,我不想他们一直操心,我们尽快结婚吧。”

    呲。

    霍星河猛地踩了剎车,车子钉在了马路中央。

    幸好后面没车,不然这一举动很有可能酿成事故。

    Alex,“主人,您激动的心情Alex能够理解,可安全驾驶的行为一定要遵守哦。”

    霍星河扶了下眼睛,他松开剎车,车子以龟速开始移动,“秦枂,我们本来就是向着结婚去的。”

    “嗯,那动作快点。”秦枂说完后肯定地点点头。

    霍星河,“希望你醒酒了,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我没醉!”

    “秦枂。”霍星河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他斟酌着语句问,“我的技术真的很烂吗?”

    秦枂嗯嗯点头,寻求认同似地嘟囔,“就知道朝着一个方向怼怼怼,像打桩机似的。”

    霍星河,“……”

    知道了,死心了。

    “我会努力改进的。”

    “嗯。”秦枂拍拍霍星河的肩膀,“加油,我配合你。”

    霍星河忍不住笑了,“你要是酒醒了,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别不理我。”

    “放心好了,不会的。”秦枂特大度地摇头,他看了眼外面,“到小区南门了。”

    湖庭一号是三恒小区,恒温恒湿恒静,一梯一户大平层设计,秦枂刷脸后车子驶入地库,霍星河按照秦枂说的停进了车位,两个人进了最近的电梯直达二十一层。如果不是确定秦枂真的醉了,他一系列如常的举动真的很具有迷惑性。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秦枂就想睡觉,连床都等不及过去了,直接就想躺地上。

    霍星河一把拽住了秦枂,对方就顺势软倒在自己怀里。

    “困了,想睡觉。”

    霍星河拦腰抱起了秦枂,“主卧哪一个?”

    “不要去房间,好几个月没来了,被子没晒过,潮湿,想睡沙发上。”秦枂伸手环住霍星河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因为醉酒提高的体温蹭在霍星河腺体附近,几乎烫得他晕眩。

    霍星河稳了稳心神,把人抱去了沙发。

    弯腰准备把秦枂放下,秦枂却搂得更紧,“你身上舒服。”

    霍星河顿了顿,重新抱着秦枂站起来,他转过身在沙发上坐下,让秦枂半躺在自己怀里,“这么睡吧。”

    “嗯。”秦枂用脸蹭了蹭霍星河的下巴,柔软的样子像极了撒娇的小猫儿,可他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去寻找着让自己舒服的方式,他闭着眼睛将睡未睡的时候呢喃着,“老实点。”

    霍星河苦笑,那一夜究竟给秦枂带来了什么阴影,竟然酒醉的状态下还要提醒自己老实点。

    “我什么都不做。”

    得到的是秦枂平稳的呼吸声。

    第34章 034 不就是结婚嘛,先见父母……

    室内静静的, 只有空气循环系统轻微的声响。

    不知道什么家电突然吧嗒了一声,秦枂蹭了蹭枕套,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不是被子、床单, 也不是卧室的天花板, 近在咫尺的是浅灰色的衬衣和衬衣上光泽盈润的贝壳纽扣。

    秦枂僵硬住了身体,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霍星河线条凌厉的下巴上, 他侧头倒在沙发上睡着,而自己正窝在霍星河的怀里!

    “醒了?”霍星河的声音尤带刚刚睡醒的低沉沙哑。

    已经没机会让秦枂装睡躲过尴尬了,同样的招数只能够使用一次。

    他点头,“嗯。”

    霍星河扶着秦枂的肩膀准备坐直身体, 却嘶了一声,表情有点痛苦。

    “怎么了?”秦枂忙问。

    霍星河说:“一个姿势保持的时间太长了。”

    “我起来。”秦枂挪动着双腿准备爬起来,奈何布艺沙发太过柔软, 他非但没有爬起来, 还重重跌倒在霍星河身上。

    霍星河双手接住跌到的秦枂, 苦笑着说:“虽然我很赞成我们多亲密接触,但现在我真的不行。”

    秦枂赶紧手脚并用地从霍星河身上下去, 赤脚站在地板上, 他无措地说:“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血液不循环,手脚麻了。”霍星河按着双腿,双腿都像是踩了电门似的麻木。“拉我起来。”

    “别别, 不能动, 等这阵子过去就好了。”秦枂把手背到身后。

    “没事的。”霍星河手撑着沙发扶手,长眉中间拧出一个疙瘩,他嘴上说, “动一动,血液循环就好。”

    秦枂叹口气,走过去撑起霍星河,“何必为难自己呢,坐着缓一缓也会好的。”

    霍星河轻笑,他靠在秦枂的身上站直了双腿,没有应声说为什么要坚持这么做,他只是不喜欢脆弱的样子。好在缓过来的很快,因为这小小的插曲,在沙发上睡作一团的尴尬也消弭殆尽,秦枂领着霍星河开始参观他的房子,介绍着是三年前买的,看中的就是能够赏景。

    但凡带上湖景房三个字,房价肯定便宜不了,秦枂买的更是湖庭壹号光照最足、前无遮挡、景色最好的楼栋,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每平米的价格惊得吓人。

    实在是想不通那时候为什么脑子一热,就把房子买了?

    买了,自己又不住,图个什么?

    走到厨房,秦枂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味道怪怪的?”

    两个人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秦枂在抽屉里找到了一袋螺蛳粉,包装漏气胀袋之后发霉了。

    “黑曲霉、桔青霉,戴上手套再碰。”霍星河翻到了厨房用一次性手套,戴上后拿起螺蛳粉扔进了垃圾桶里。

    秦枂咋舌,他又随手打开电饭煲,里面彩色的霉菌正在旺盛生长。

    “杂色曲霉,剧毒,连内胆一起扔了吧。”

    秦枂啪地合上了锅盖。

    “我一个夏天没来过啊……”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有一次在这附近见客人晚了,懒得回去,就到这儿睡了一晚。“算了,不重要,都扔了吧,厨房也通通风,我现在感觉这里空气都不干净了。”

    “没事的,霉菌浓度不够,不会影响呼吸道。”

    霍星河知识面广,搞科研的专业性又强,他说的,秦枂相当认可,于是放下了惴惴不安的心,但窗户通风还是需要的。

    从厨房出去,秦枂带着霍星河走到阳台,环绕式的大阳台面向的便是平静无波的南湖,这一段的水面并不宽阔,两岸种着杨柳,岸边最标志性的建筑当属博物馆。日头微微偏西,太阳已经没了夏日的灼热,多了秋天的绵软,给世界万物都蒙上了绒绒的毛边。

    很好看。

    看着窗外的景色,两个人的心情都静了。

    “和我那边比,你这里视野更加开阔。”霍星河说。

    秦枂向前一步,双手撑着窗边扶手,“你那边距离你的单位和我的公司都很近,这里到东大,走高架要三四十分钟,遇到堵车时间更久,通勤时间太长了。”

    “北邑这儿氛围更活跃,周边设施完善,路平整开阔。老城区遇到学生上下学,拥堵不比高架上的少。”

    看着眼前的风景,秦枂脑海里是霍星河家小区外成排的水杉,是小区里多不胜数的绿植,他下意识为那边小区说话,“老小区邻里关系更好一些,你那天站在小区门口等我,很多人和你打招呼。”

    霍星河眸中闪过惊讶,“我待人并不热情,邻居大多不认识。”

    “霍老师,你确定吗?”秦枂笑着看他,觉得霍星河实在是太轻看自己了一些,“就我那天看到的,十个人有七个和你打招呼。”

    霍星河失笑,“真没注意到。”

    他独来独往惯了,学校里和同事间相处得平平淡淡,邻里之间的关系在他这里更是省略项,从来没考虑去经营,秦枂却说他相处的不错……

    霍星河有心反驳,却听到秦枂举起双手在脑袋两侧比着小发辫的样子,“坐妈妈电动车后座上的小姑娘,扎两条小辫,遇到你就说好帅呀。”

    “住我家前面的,数学不好……”霍星河闭上嘴巴。

    秦枂挑眉,“还想反驳我呢,明明连个小姑娘都知道住哪里的。山茶花、三角梅,谁家种的也知道。霍老师,你没自己想的那么冷漠啦。”

    “有可能吧。”霍星河自己都不太确定了起来。

    秦枂还想继续和霍星河掰扯掰扯,听到了门铃声,他嘀咕,“这个点谁啊?”

    与之同时,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嗡嗡声很响。

    “我去看看。”霍星河指了指秦枂的口袋,“你接电话。”

    秦枂点头。

    拿出手机看到是林燃打电话来的,接通电话,林燃的声音在喧闹嘈杂的背景声音中显得格外显目,“秦枂,醒酒了?”

    “我才喝了多少,醉什么醉呀。”秦枂斜倚在窗户上,视线落在外面无边的风景中。

    “你真不知道自己醉了?”

    “你说什么呢,年少轻狂的时候咱两试过的好吧,你都喝吐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两个人踩着啤酒箱,在大排档喝了三四个小时,啤酒当水喝,林燃直接喝吐了,秦枂尤记得自己脸不红、气不喘地扶着她回了学校。真是青葱岁月啊,小十年竟然过去了。

    “屁,你醉了!”林燃哼了好几声,把他在店里面的种种表现说了个全,末了她感慨,“霍老师太细心了,这都能够发现,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不知道你几杯酒就醉,就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却一下子发现了,啧啧,嫁了吧,这关心程度,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了。”

    随着林燃的讲述,悠闲的秦枂慢慢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否认三连,“不可能,不会的,我没醉。”

    “店里有监控,要不要看?”

    林燃的话撕掉了秦枂心里面最后一点坚持,他仿佛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我会不会说胡话?”

    “那就不知道了,具体问霍老师,他带你回家的。啧啧,你啊,特别乖巧地站在他的身边,小媳妇似的,要不是这样我还不能够百分百确定你是醉了,救命啊,这么多年了,你都是在装清醒。这什么牛逼体质,喝酒后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秦枂揉着脑袋,压根记不住起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上了车、来到了小区,非常困想睡午觉,然后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小秦同学,以后不准喝酒了,以前觉得你千杯不醉,出去应酬喝酒没什么事,现在可不行,碰了酒遇到坏人怎么办?”

    像潘思琦那种傻逼,人生中遇到一次已经够了。

    秦枂干笑,他听到了霍星河走过来的声音,“我挂了。”

    “哦,霍老师来了?”

    通话在林燃哈哈的笑声中挂断。

    秦枂脸上情绪复杂,他既震惊自己竟然是易醉断片的体质,又不安地想自己失去自控能力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啊?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的记忆明明有连贯的过程,怎么就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霍星河走了过来,“物业,让关窗户。”

    秦枂反应慢半拍,“啊?”

    “说开窗户破坏室内空气循环的稳定性了。”

    “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不喜欢住在这里。”秦枂的注意力被带跑了,他抱怨着三恒小区的种种缺点,“室内恒定27度,不能够自家安装空调,大夏天回来家里没有外面舒服。窗户都不允许开,我喜欢自然风。”

    霍星河也喜欢自然风徐徐吹来,风里面有草木香气的最好、最安定人心,哪怕这边俯瞰的风景很美,他却不觉得是长久居住的舒适之地。

    “我们可以另买房子。”霍星河给了一个中肯地建议。

    “嗯。”秦枂胡乱地点点头,他眼神晦涩地看了眼霍星河,“我喝醉了?”

    霍星河算是明白秦枂为什么现在这样了,和林燃联系过了吧。

    “嗯,以后喝酒只能够小酌,不能喝多了。”

    秦枂捂着脑袋低声哀嚎,“我没说什么吧?”

    霍星河眸光闪动,犹豫只在脑海里停留一秒就让他扔到了角落,他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按在了秦枂捂着脑袋的手上,“秦枂,我们结婚吧,不是征询意见,我很肯定地对你说。”

    秦枂怔愣,同样的话霍星河之前说过,那时候两个人不熟悉,只是他的一个提议、他也只是犹豫考虑,但现在,他差点脱口而出“好”。

    酒醒之后,秦枂重新变得理智谨慎,“我喝醉的时候说了结婚?”

    “嗯。”霍星河没有半点犹疑,直接用一个字封死了秦枂的退缩,“说你父母年纪大了,应该结婚让他们安心。”

    秦枂抿嘴,这的确是他的心里话。

    “秦总,戒指的设计初稿已经发给我了,我也做好了随时去见你父母的准备,我想邀请你去玉韫园,见我父母和爷爷奶奶。”

    两个人贴那么近,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秦枂躲不了,他面对着霍星河的步步紧逼,有些狼狈,心底深处拱起一堆火。

    秦枂轻轻挑眉,“霍老师,第一次咱不熟,草草说结婚那也罢了。而现在,你求婚就是这么没有诚意的吗?”

    霍星河低声地笑了下,他的视线一直专注地落在秦枂的脸上,把他细小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给我几天时间,我做准备。”

    “好。”秦枂说完这个字,竟然如释重负,提起来的心情反而落实到了平处,有种被逼一下后水到渠成的错觉。

    “秦枂。”

    霍星河克制着自己的战栗,他揽过秦枂的肩膀,把他按在怀里。怀里的人没有抗拒,霍星河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变成了彻底地拥抱,紧紧地搂住了秦枂,专注地喊着他。

    秦枂挠了挠耳尖,“行了行了,别喊了。”

    “嗯。”霍星河听话地停下了,可手没有松开。

    “我想别买房子了,我们婚后住你那边吧,我喜欢你那儿的环境,很舒服。”

    “好,听你的。”

    “上班也近,我要是愿意,可以走着去虹彩,或者骑自行车。”

    “河边的步道跑步、散步都很惬意。”

    “嗯。”

    他们畅想着,已经开始期待了。

    ···

    从湖庭一号出来,霍星河先把秦枂送回了家,他看着门口警卫核对完秦枂的身份后秦枂走进小区,走进去的秦枂忽然站住,转过来朝着门口挥挥手,离得远,但霍星河确定看到了,直到看不到秦枂的身影他才收回视线。

    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霍星河说,“Alex,分别给爸爸妈妈发信息,说我快过来了,有事情要和他们当面说。”

    Alex,“好的,主人。”

    霍星河发动了车子,往玉韫园的方向去。

    玉韫园里,霍元琛拿着手机找到了妻子,“星河给你发信息了吗?”

    “发了。”杨秀秀正在柜子里翻找着东西。

    “这孩子头一次这么郑重地要当面和我们说事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初中让他出国他不愿意,自己决定要在国内上学。中考一声不响地考上了东大的高本硕博,也不和家里面说一声就自作主张去住校,大学的时候拜入何明桢院士的门墙也不说,要不是后来东大校庆看到了他跟在何院士身边,说不定直到现在我们都被瞒着。”

    霍元琛在紫檀木的桌边坐下,感慨着小儿子当真是省心又不省心。他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妻子的响应,霍元琛纳闷了,“你找什么呢?”

    “找到了。”杨秀秀拿出的是一本宣传册,封面上烫金的艺术体字写着某某婚礼策划公司的字样。她坐到了丈夫旁边,翻开了这本宣传册。

    “你哪里弄来的这个?”

    “杨风酒液老板的儿子结婚,请我们去的,记得吧,婚礼布置得大气又别致,我就找他太太要的策划公司的联系方式,她给了我这个。”

    “然后呢?”

    杨秀秀看了眼霍元琛,闲情逸致了一辈子的少爷永远都不用操心琐事,压根也看不到儿女的心事和变化。

    “儿子要结婚,我当然先和婚礼策划公司联系下,等见了人,问问他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风格,是想室内婚礼还是室外,是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等等。”霍元琛打断了杨秀秀,他惊讶地问,“星河有男朋友了?”

    “是啊,要不是需要我们出面了,你看他会找我们吗?”

    “哪家的孩子,多大了,做什么的?”霍元琛连连问着,怎么儿子要结婚了,他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秀秀无辜地看着丈夫。

    霍元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了,妻子也不知道。

    “真是,真是,真是……”他拍了下桌子,沉声说,“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杨秀秀悄悄勾起了嘴角,她儿子只是独了点,可比另外三个省心多喽。

    霍星河到玉韫园和父母面谈的时候,秦枂发现爸妈不在家。

    “周阿姨。”爸妈找不到,秦枂开始找照顾爸妈十多年的保姆。楼上没找到,他走去厨房,“周阿姨?”

    在厨房忙的保姆放下刀,对秦枂说,“小秦别找了,周姐跟你爸妈出去了。”

    “去哪儿了?”秦枂疑惑,他看了眼时间,四点多了。

    “去疗养了啊。”保姆奇怪地皱眉,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贺司令和秦董都会去一趟海边疗养,和老朋友见见面。“昨天早晨走的时候,秦董和你说过的。”

    秦枂张张嘴,“我给忙忘了。”

    疗养最起码一个月,国庆后才会回来。

    秦枂抿了抿嘴,拿起手机给霍老师打电话,“霍老师,到家了吗?”

    “没有回家。”

    秦枂来到院子里,坐在爸爸的摇椅上,他翘着腿摇了摇,“那你在哪儿?”

    “玉韫园,我和爸妈说了咱们的事儿,我对他们说我要结婚了。”

    “咳咳咳。”秦枂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坐直了身体,紧张地问,“他们怎么说?”

    “我爸一开始让我滚。”霍星河靠着游廊的柱子,看着园子里红了的枫叶以及枫叶下的池塘,池塘里锦鲤悠闲地游着。

    “啊?”秦枂惊疑地叫出了声。

    “他们很欢迎你到玉韫园来做客,只是我爸让我滚出来反省反省,为什么直到要结婚了才和他们说,让他们做父母一点准备都没有。”

    霍星河脸上是浅浅的笑意,不夸张,但他心情真的很不错。

    秦枂慢慢坐了回去,他开玩笑地说:“不是讨厌我就行。”

    “我妈妈很喜欢你。”

    “阿姨还没见过我呢。”

    霍星河也很疑惑,他刚介绍了秦枂,妈妈就说我看中的准没错。

    现在回想复盘下,霍星河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没有注意的,或者忽视掉的,他准备找妈妈再问清楚、问明白,不要遗漏了重要信息。

    “秦枂,你准备什么时候来玉韫园,我听你的安排。”

    “这周六,怎么样?”秦枂很干脆地做了决定。

    霍星河恨不得就安排在明天,可他知道两个人都有工作,安排在本周六已经是最近的了。

    虽然遗憾不能更早,但他愿意等。

    “好。”霍星河笑着追问,“我呢?”

    “什么你?”秦枂明知故问。

    “我什么时候能登门拜访?”

    秦枂也遗憾,他说:“星河,我给忙忘了,没和你说,我爸妈去海边疗养了,最起码一个月才回来。”

    “你第一次这么叫我。”

    “嗯?”

    霍星河喉咙发紧,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说:“能再喊一遍吗?”

    秦枂揉揉耳朵,觉得耳朵尖发烫,他做贼似地左右看,没有别人在,才对着手机喊,“星河。”

    “嗯。”

    轻轻风吹过,一时间,耳朵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枂觉得坐在外面了冷了起来,才接着刚才的事情说:“我爸妈去疗养了,要等他们回来,才能够领你上门。”

    “秦枂,我很有耐心,会耐心等待的。”

    “哈哈哈,好。”

    又说了两句挂了电话,秦枂哼着歌站起来准备回屋里,看到三嫂正走出来,“三嫂。”

    “小秦,刚要喊你吃饭呢。”成美兰说。

    大家称呼秦枂为小秦,真不是客套、也不是单位里工作使唤人,是小时候家人都喊他枂枂,他觉得女孩子才会被叫枂枂,坚决让大家改口,在他十来岁囔囔着要改名的时候宣布大家先叫自己小秦,等改名了再喊别的。

    因为十五岁那场意外,名字没改成,小秦的昵称却有了。

    秦枂说:“来了,刚好饿了。”

    “小秦,三嫂好像听到你说什么领回家,有男朋友了?”成美兰关切地问。

    秦枂大方承认,“嗯,有了,等爸妈疗养回来,我就带他回家,给大家见见。”

    “那差不多国庆后面,刚好大哥二哥他们放假也会回来,大家一起见。”成美兰看秦枂的脸色,发现他笑得很甜,还隐隐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就知道他很满意那个男人。心里面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只要小叔子有喜欢的人了,那她就不用纠结那场相亲提到的“小儿子”究竟是谁了。

    成美兰继续问,言语里带着打趣,“他哪里人呀,做什么的?”

    “东州本地人,东大的老师。”秦枂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等霍星河上门大家也会知道,不如提前说说。

    成美兰眉毛狠狠地跳了几下,她笑容有点干,没来由的心悸让她脸色不太好看,“好巧,秦斯男朋友也是东大的教授。”

    “是很巧。”说起这个,秦枂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呢,东大多少适龄男老师啊,怎么都出现在了他的生活周围。“说不定他们还认识。”

    “是啊。”成美兰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问不下去了,她找了个借口仓皇离开,等走远了才捂着胸口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巧的?应该继续问问秦枂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的。”

    “妈,你在这边干嘛呢?”秦斯从厕所出来,看到妈妈站在楼梯下面神经质地自言自语。

    成美兰朝着儿子皱眉,“秦斯,你和霍教授处得怎么样了?”

    “好着呢。”秦斯头疼,他妈妈真是认定了霍星河不放了,可偏偏他很烦霍星河那副冷了吧唧的样子,装什么清高啊,竟然提分手、竟然不过来道歉。如果霍星河来道歉求原谅,自己会考虑再给他一个机会。

    “抓紧点,你小叔要把他男朋友带回家了。”

    “我去,小叔谈了,什么人啊?”

    “也是东大的教授。”

    “呃,东大教授真不值钱,怎么哪哪儿都是。”

    “瞎说,男老师那么多,刚好让你小叔遇到了罢了。”成美兰拽着儿子,继续给他做思想工作,靠近了儿子,感受到他身上的信息素气息,成美兰总算满意了点,最起码儿子和霍星河总黏在一起的,不然不会有信息素沾到儿子的身上。

    第35章 035 “霍老师,这里是我的家”……

    三四天时间过得很快的, 几乎是转眼间就到了周六的早晨。

    霍老师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他沿着河边步道跑了一圈,回去后就洗澡刮胡子, 把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随后站在衣帽间里,对着衣柜挑挑拣拣,却觉得任何一件都不太能够入眼。

    如此纠结的原因无它, 待会儿他要去秦枂家吃早饭,然后接秦枂去玉韫园。

    第一次登门,哪怕秦枂父母不在家,霍星河依旧不愿意让自己怠慢。

    “Alex, 给小姨视频。”

    Alex,“好的,主人。”

    嘟嘟嘟。

    短促的提示音之后, 挂断了。

    Alex, “主人, 小姨拒绝了你的视频通话,并发了条信息骂你傻逼。”

    霍星河, “……”

    三四个呼吸后, 语音通话回拨来了。

    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直接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看看现在才几点!”

    霍星河冷静地推了下眼睛, “八点十五。”

    “才八点, 才八点!!大哥,才八点啊。”

    “小姨,是八点十五, 现在八点十六了。”

    杨佩佩,“……”

    听筒里传出犀利索罗,被子摩擦的声音,大概是杨佩佩在床上坐起来了,霍星河还听到了男人在睡梦中发出来的呢喃。

    霍星河挑眉,检查结果出来后他和秦枂又去了一次星湖医院,在那里沈新词给出了调整后的治疗方案,让他多配合配合,适配度高的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霍星河深以为然,越发觉得应该加快结婚的进程。

    医生的谈话内容结束后,沈新词以朋友的身份又聊了会儿,他兴奋地说自己要休息三天去看女朋友。

    现在霍星河知道,休息的沈新词已经出现在小姨的床上了。

    等杨佩佩的声音再度出现,霍星河难得调侃地说:“小姨,我听到声音了。”

    “切,听到了就听到了,你未来小姨夫在你小姨床上呢,我还能够说更多劲爆的内容,但我偏不说,长辈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霍星河轻笑,“等你把他介绍给我。”

    “好说,等我带他去见你外公外婆了,我再介绍给你认识,争取在你前面领证。”

    “好。”霍星河尊重小姨的决定,就不提前揭穿自己已经知道未来小姨夫是沈新词了,把这个秘密放在见面的时候绝对更加有趣。

    “找我什么事情?”

    “我拿不定主意穿什么,帮我参考下。”

    “哦,你要干什么?什么场合穿?”影视城的酒店里,穿着轻薄蕾丝睡衣的杨佩佩站在阳台上懒洋洋地问。

    “第一次去男朋友家登门拜访。”

    “我去。”杨佩佩抻平了没站相的身体,惊讶地抓住凌乱的长发,“你动作怎么这么快。”

    霍星河谦虚地骄傲了一下下,“不好意思,赶在你前面了。”

    “看你显摆的。见对方父母,穿正式点,把你那些一百块钱三件的POLO衫藏起来。”杨佩佩切了下,开始给大外甥出谋划策,务必让霍星河留下个好印象,“别空手过去,烟酒茶,你有没有问过老人家喜欢什么,送礼要投其所好。”

    “不是见父母,只是登门拜访,他爸妈去疗养了,不在家。”

    杨佩佩转身坐到了藤椅上,哦了一声,“不是正式见面啊,那也不能够空手去,买点水果、鲜花什么的,不能被人说咱家的人小气,给人家家人留个好印象。也不要穿太正式,免得吓着人家,显得太夸张了,上次H&Q盛典上那套西装呗,休闲轻松款。”

    “不行,他见过。”霍星河的视线在套着防尘袋的西装上扫过一眼,很快就否定了这个选择。

    杨佩佩好奇了起来,“能说说是哪位优秀的omega吗?”

    “秦枂,合致的副总,你见过吗?”霍星河像是等着小姨问呢,把就在舌尖的名字说了出来。

    “好像听过,但又不太确定。”杨佩佩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找不到相应的痕迹,她觉得能让外甥放在心上的人,除了长相让他心动外就是各方面都很优秀了。“等着你正式把他介绍给我们了,咱视频,让我给你参谋参谋,一定要把我外甥打扮得人模人样的。”

    ···

    “先生,您定的向日葵花束。”围着咖啡色围裙的店员抱着一束向日葵出来。

    店员对这束花印象深刻,一是要的急,二是花束要用全系的向日葵很少见,常见的黑心向日葵做基,围边的是柠檬向日葵,间插了几朵油画向日葵增加花束的整体氛围,他又加上了喷泉草,使得花束层次分明、更具立体感。

    店员做花束的时候就在想,会是什么人定这束花的。

    客人的要求是耀眼靓丽、安静美好,像午后的橙树林,灿烂的阳关洒在香橙上,客人还说,他半个小时后来拿。

    加急单,加钱的,拿了两倍的钱,店员赶起来毫无怨言。

    此时此刻,花店里就站了一个男人,他很高,颀长挺拔,宽肩展开、双腿修长,拿起摆放在最高处的一盆秋海棠时,只需要抬起手就能够做到,不像有些号称一米八的男人垫个脚都未必拿得到。

    听到声音,男人转过头来,清冷的眉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柔和,银丝边的眼镜也帮着柔化了他略显凌厉的脸部线条。

    薄唇微微勾着,一抹不经意就会错过的笑容,当真是个内敛沉静的男人。

    白色衬衣搭配黑色单边扣西裤,看起来清爽又干净,除了一块绿色表面的金属腕表,全身上下再无别的装饰。

    “谢谢。”霍星河欲要接过花束。

    店员注意到客人微微弯腰时能从打开的领口看到他的锁骨,利索干练的线条和他这个人一样,令人挪不开眼。

    “嗯?”霍星河迟迟接不到花束,疑惑地发出一个单音。

    店员回过神来,他忙收回自己失礼的视线,笑着说:“先生,向日葵护理起来很容易,花瓶里放三分之一的水,放上我送的保鲜剂,再往水里面滴几滴84,未完全绽放的能够水养半个多月。”

    搁平时,店员是不会叮嘱这些,毕竟送花收花的很少是真正为了水养花而买的,但他私心里觉得男人是爱花惜花之人,多一嘴这些不会有错。

    “好,我还要这盆手鼓。”霍星河晃了晃手上的秋海棠。

    店员惊讶了,“很少有人能够说清楚秋海棠的品种,先生,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

    “有许多绿植爱好者分得更清楚,我刚好认识这个品种罢了。”

    店员感慨,长得帅的男人还这么谦虚,遇到他,今儿个一天心情都变好了。

    “先生,一共八百五十六,算您八百五十,祝您生活愉快。”

    “谢谢。”霍星河抱起了花束,带着秋海棠一并离开。

    店员两手抱的花,霍星河单手拿着放进了后备箱,有浸满水的花泥在里面,花束能够稳定的立起来。后备箱里已经放好了从超市买来的水果,颗颗饱满的阳光玫瑰、紧实红艳的石榴、一颗颗滚圆的橙子和一箱燕窝果。

    霍星河介绍起绿植来头头是道,但挑水果他并不在行,就让超市的店员推荐买了时下市面上最好吃的几种果子。

    带着忐忑的心情,霍星河的车再度开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

    这一回他不是等候在门口驻足的人,而是能够进去了。

    等在小区门口的秦枂扶着车窗说:“霍老师,你再不来,早饭我就要吃光啦。”

    “我准备得时间长了点。”

    “我爸妈又不在家,你要准备个啥。”秦枂接过霍星河的手机,屏幕上是电子身份证,交给守在门口的警卫登记。

    “你父母在家,我就需要更长的时间做准备了。”

    警卫的速度很快,他们核对了身份证和霍星河本人一致并做了登记后抬起档杆放行。

    秦枂上了副驾,指着方向,他故意说:“霍老师,我就说一次,下来你来就自己开车走,我可不指路了。”

    霍星河莞尔,“我希望下次快点来。”

    霍星河的直白反而闹得秦枂有点不好意思,他看向窗外,说起了自己在这儿长大的趣事。

    落成二十多年的小区,当年稀疏的绿植早就长得高高大大。记忆里宽阔的小区内道路不知何时变得狭窄,门墙也变得斑驳,攀援在铁栅栏上的蔷薇花枝干粗壮,不远处公园里用来小憩的长廊里紫藤花架也非儿时的稚嫩,花架下坐着的邻居从壮年迈入了老年,新生的孩子似秦枂小时候那样在小花园里跑来跑去。

    秦枂下车的时候说,“竟然到了我往家里面领人的年纪了,真不可思议。”

    霍星河收回了看向小花园的视线,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秦枂,本来我是有点小紧张的,听你说这么多后,我变得更紧张了。”

    “哈哈,别逗了。”秦枂随霍星河走到车后,看着霍星河认真的侧脸,他笑着笑着没声了,惊讶地说:“不会吧,真的啊?”

    “嗯。”霍星河用手指抬了抬眼镜,眉眼里的紧张压根不需要隐藏,他琢磨了下,自己各种考试没有紧张过、见何明桢老师没这么心脏乱跳过、第一次登上国际舞台没这么惶惑过……

    “为什么啊?”秦枂小声问,他的小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了。

    “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周围的邻居看着你长大,他们都是你的长辈,他们都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怕自己入不了他们的眼。”

    有道是爱屋及乌,因为在乎秦枂,所以对事涉他的一切都变得在意。

    秦枂捂了捂胸口,“你说的我都紧张了。”

    霍星河僵硬地弯了弯嘴角,他为了缓解紧张做了个深呼吸,“正式见你父母的时候,我希望自己不要这么紧张。”

    “那今天紧张的应该是我,我要去见你爸妈欸。”秦枂忽然笑了起来,觉得躲在车后的二人像极了背着爹妈悄咪咪干坏事的小朋友。

    后车门打开,秦枂瞪大了眼睛,“你买这么多?!”

    “多吗?”霍星河犹豫反问,“我还怕买少了。”

    “……够多了,我们两个人已经拿不回去了。”

    “没事的,我多走几趟。”

    “霍老师,你别这样。”秦枂忽然抬起手揉了揉霍星河的脸,让他放松点,“紧张得都幼稚了,我打个电话让保姆过来帮忙拿。”

    霍星河被揉变形的脸上眸子里满是喜悦,他温声说,“好。”

    从贺家走出两个保姆帮忙拿东西,秦枂双手抱着花束,霍星河反而成了最空闲的那个,就拿了一盆秋海棠。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向日葵的?”秦枂好奇问。

    “我猜的。”

    秦枂笑着说:“那霍老师猜得真准。”

    霍星河绝对不会告诉秦枂,他早已把合致的官网研究了一遍,上面有关于秦枂的消息只言词组都没有放过,犹如躲藏在暗处的阴湿疯批那样在晦暗的角落里窥看着秦枂。

    他看着抱着花束的秦枂,阳光又美好,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行为绝对不能诉之于口。

    秦枂家距离小花园旁的停车场不是很远,沉重的大铜门打开,一块菜园子露了出来,秦枂介绍是他爸爸精心伺候的宝贝,等天气再冷点会扣上保温大棚。

    “虽然这个点了,但霍老师呀,我说好了一起吃早饭的,现在凑合吃一口呗。”

    “好。”霍星河补充问,“你还没吃?”

    “吃了一点点,主要想留着肚子一起吃。”

    “我来晚了。”

    秦枂眼波流转,笑着说:“下次来早点。”

    刚走进屋门,秦枂看到打扮好的三嫂,很显然要出门。成美兰也看到他们,她的视线在秦枂身上扫了一下,就落在了霍星河的身上,眼睛里流露出赞赏,小叔子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要是儿子带回来的霍教授和眼前的年轻人一样,那就好了。

    听说霍星河个子挺高,长得周正帅气,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小伙子,成美兰觉得那些虚无缥缈的形容词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具象化了。

    “三嫂,要出门?”秦枂问。

    霍星河点头打招呼,暂时没开口喊人,喊阿姨那肯定是不合适的、喊姐姐那更加不可能了、跟着秦枂喊三嫂怕别人以为他蹬鼻子上脸,只能够缄默微笑最安全。

    成美兰不舍地把视线收了回来,她现在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催儿子把霍教授领回家了,有种让两个年轻人比比高下的冲动,她成美兰挑丈夫没挑到最好的那个,但儿子选老公选的是人中龙凤,这就够了,能够弥补她的遗憾。

    “是啊,为后面的演出活动做准备。”成美兰说话时,手机嗡嗡响了,她微笑着拒接。

    秦枂,“那是要好好准备了。”

    他给成美兰做介绍,“三嫂,我男朋友霍星河。”

    秦枂介绍时,成美兰手机又响了,她准备挂断的时候按错了,按成了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着急地喊了起来,“成老师,舞台布置出了点事故,需要你亲自过来看看啊。”

    声音很大,焦急已经溢了出来。

    成美兰听到后跟着急了起来,从艺三十年的汇报演出是她这小一年都在精心筹划的活动,小到演出服上一粒扣子的选择,大到歌单、舞美、舞台设计等等都亲自把关。

    完美主义者的追求,她这一辈子错失了完美的姻缘,就在其它领域不断找补。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压根没听清楚秦枂说了什么,就接起电话说,“你们先把情况稳住,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之后,成美兰朝着秦枂和霍星河流露出为难和歉意的神色,“小秦,我忙着要出去,就不陪你们了。等改日小郭过来的时候,我一定好好陪着,哈哈,那天爸妈肯定也回来了,大哥二哥两家人也在,我们一起好好聚聚。”

    秦枂点头,他说:“三嫂你别着急啊,路上慢点开车。”

    成美兰脸上露出牵强的笑容,她实在是没功夫耽误了,朝着霍星河点点头后踩着高跟鞋匆忙离开。

    等成美兰走了,秦枂介绍,“三嫂是歌唱家,市里面、省里面有活动都会邀请她去,今年筹备她从艺三十年的演出,事事亲力亲为,很忙的。”

    “难怪有些眼熟,好像见过。”

    “你们学校旁边的东艺,她是声乐系的老师。”

    霍星河点头,“那应该在学校活动上见过。”

    秦枂把花放下,就抱了这么会儿功夫,他就手酸了,真够沉的,“刚才三嫂叫你什么来着,小郭还是小霍?”

    “霍吧。”霍星河的心思在秦枂的身上,真没注意到成美兰喊了什么。

    “那我应该是听错了。”秦枂招呼着霍星河吃早饭,“早饭我喜欢喝牛奶,从一天的早晨开始就肉蛋奶齐全,不喜欢喝粥,喝粥升糖快,不准我爸妈吃的,主要是让我爹控制血糖。”

    落座后,保姆把早饭端了上来,刚出锅的牛肉馅饼和两面煎熟的鸡蛋,以及从冰箱里拿出来在室温回暖的牛奶。

    “你呢?”秦枂问。

    未来一起生活,需要磨合许多生活习惯的,多了解一些,未来摩擦就少一些。

    “不瞒你说,我妈送来什么,我吃什么。冰箱里存货吃完了,我就去食堂吃。”霍星河毕竟是个只会做泡面的选手,亲自下厨是不太可能的。他苦恼地皱眉,“我们结婚后,在家吃饭有点难了。”

    秦枂说:“这有什么难的,多的是方法解决呢,二四六到我爸妈这儿吃饭,一三五去你爸妈那边,礼拜天我们下馆子。”

    “好。”霍星河笑着应下,心里犹豫着是否告知秦枂,自己其实不太回玉韫园。

    他的犹豫错失了最佳的说出口的时机,看秦枂接起了电话,霍星河知道只能够下次找机会说了。

    秦枂接着电话,对那头喊,“妈。”

    秦女士大声说,“秦枂,你眼里还有我们当父母的吗?把男朋友带回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说!你知道我接了多少个电话吗,老张老王他们全给我和你爸爸打电话了,我们做父母成了最后一个知道你带男朋友回家的。”

    秦枂稍微把手机拿远了点,讨好地对那头说:“妈,我知道错了。”

    “你啊你,你爸气得血压都高了。”

    “对不起嘛。”

    “视频,让我们见见你带回来的小伙子,真是的,要是你早点说,我和你爸爸就赶回来了。”秦女士无奈地按了按脑袋。

    秦枂拿开点手机,往霍星河那边靠了靠,小声说,“我爸妈要见你,我开视频了。”

    霍星河立马坐得笔直,严肃地点点头。

    第36章 036 小姑说的教授与霍老师二合一……

    海边的椰子树又高又大, 疗养院外的沙滩上聚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准备坐船去海钓,其中一个喊着,“老贺, 钓鱼去了。”

    贺长明摆摆手, “不去了。”

    “咋啦?”

    “没啥。”贺长明没明说,等儿子结婚发请帖就是了,现在囔囔啥。

    他推拒了旁边年轻人的帮忙, 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妻子的身边,凑过去看,“怎么样了,视频了吗?”

    话音落, 秦雪孺手上的手机有了反应,她说:“来了。”

    通话接通,老两口头碰头地看着屏幕, 仅仅是看到儿子秦枂的脸, 贺长明嘀咕, “还以为一下子就看到了呢。”

    “当孩子听不见啊,小枂, 别挡着了。”

    秦枂移动了手机镜头, 露出了身后的霍星河。

    霍星河礼貌地说:“伯父伯母好,我是霍星河,秦枂的男朋友,工作单位是东州大学明桢学院, 目前是副教授, 同时在东华研究所任职,在研究所内有自己的实验室。我今年三十岁,有房有车, 收入稳定,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债务纠纷。父母身体健康,有三个异母的兄姐,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父母为了就近照顾,暂时一同住在玉韫园……”

    贺长明和秦雪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霍星河看似从容地自我介绍,实则紧张地恨不得让单位打一个函调证明,白字黑子写上自己背景青白。

    秦枂挪动了镜头,身体后仰地小声对霍星河说,“霍老师。”

    “嗯?”霍星河检索自己有什么没介绍的。

    秦枂轻笑,“没什么,你放松点,我爸妈很随和的。”

    霍星河扯了扯衣领,压低了声音问:“我说的太多了吗?”

    秦枂摇摇头,他调回了镜头,看到了父母满含打趣的眼神,他们没有注意到贺长明眼中一闪而过的“果然如此”,那天在小区门口他看到霍星河就觉得不大对头,这人的信息素与儿子身上的一模一样,如果自己猜不出来些什么的话,白活这么大把岁数了。

    只是贺长明按下不表,冷眼看着儿子自己处理,毕竟日子是他们自己过去的,父母过多的干涉只会逼得孩子逆反。

    贺长明笑着揶揄,“我一个糟老头子要不要做自我介绍?”

    霍星河笑了,放松了不少,他的记忆力是有科研成果背书的,自然认出了贺长明就是那天抽烟的老头。

    又聊了会儿,秦枂看时间不早了打断了父母,“爸妈,我要去玉韫园做客,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秦雪孺眉头一跳,“你要去见小霍的父母?”

    秦枂和霍星河齐齐点头。

    秦雪孺扯了扯嘴角,她直接说:“秦枂,我们单独聊聊。小霍,你随意,不用太拘谨。”

    秦枂看了眼霍星河一眼,示意自己出去后拿着手机走到了院子里,手机那头,秦雪孺恨不得戳儿子的脑袋,“把人领回家不和爸妈说一声,去他家也不说,秦枂,你胆子肥了啊?”

    秦枂讪笑,“妈,别生气嘛,再说了做事需要一些冲动,不然后面就进行不下去了。”

    孩子大了,主意正,秦雪孺说了两句之后就开始叮嘱秦枂注意事项,第一次登门如果受到刁难一定不能忍着,咱家不是好欺负的,孩子不能够做受气包。

    秦枂听得心里面暖暖的,“妈。”

    “行了行了,别撒娇了,既然做了决定,你们就好好过,我看小霍为人不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秦雪孺是认可霍星河的。

    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秦雪孺挂断了视频,她看着湛蓝平静的大海幽幽地叹了口气。

    “惆怅上了?”

    秦雪孺手上比划着,“刚出生这么大点的孩子,竟然打算要结婚了,我们也老喽,不知道还能够看孩子多少年。”

    贺长明沉默,他在妻子的肩头按了按,心里面何尝没有一样的感慨。过了会儿,他把打开的平板放到了秦雪孺的面前,秦雪孺看了眼平板上的内容后看向贺长明,贺长明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尊重孩子的选择是一方面,父母盯紧点是另一方面。”

    秦雪孺滑动着平板,上面赫然是霍星河的生平事迹,他压根不需要自己介绍那么多,贺长明这边早就把他查得底朝天。

    “是个好孩子,一心搞研究的,能沉得住,待人是冷漠了点,但同事、邻居对他的评价都不错,可见为人是没什么大缺陷的。”

    贺长明放下茶杯,稍微皱了下眉头说:“就是这个家庭情况复杂了一些,霍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霍老头的几房子女为了家产挤在玉韫园里面,成天打机锋,瞅着就不太平。他爸也是个不省心的,说好听点是追求风雅、文人情节,说难听点就是附庸风雅、沽名钓誉,三十几岁的时候招惹不满二十的小姑娘,啧啧。”

    这点,贺长明就很看不上眼。

    秦雪孺哂笑,“他爸妈要是不在一起,怎么有小霍,这种长辈过去的事情就不用为难小辈了。而且啊,我看你是小心眼,在冯珍举办的画展上被霍元琛压了一头不服气。”

    “老子是个武夫,比象棋输了就输了,我输得起,怎么可能记仇这么久。”贺长明立刻否认,他补充说,“他就不该那么放炮,真是个书生,用阴招,一点也不讲究。”

    秦雪孺笑容变大,嘴上说什么不在乎,小一年过去了,当时斗棋放的炮还记得,谁信他不在乎啊。

    秦雪孺不再看平板,她感慨,“我记得画展上霍星河的妈妈找我搭过话,言语间提及自己有个儿子是大学教授,很优秀。我看她年纪轻轻的,就有个当大学老师的儿子,家庭情况肯定复杂,进了这种家庭过日子和打仗一样,没意思。我当时转移了话题,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小枂和霍星河有这样的缘分。”

    “是不是想着早知道那时候就继续说下去了,说不定能让两个孩子早点见面。”

    秦雪孺无奈地笑了下,“是啊,年纪大了,没了年轻时候的锐意进取,变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总是想过去,会有后悔情绪。”

    “别想那么多,有缘分的,早晚会遇到的。”贺长明安慰着,让妻子别那么多愁善感,他说:“你看,兜兜转转的,他们还是遇到了。”

    “是啊。”

    同一时间,与秦雪孺有相同感慨的杨秀秀对着镜子理了下自己的长发,她左右看了看身上的旗袍,端庄秀雅的暗红色,披肩搭了条红色羊毛的,整体看起来很像个有三十岁大儿子的女人。

    “很漂亮了。”霍元琛说。

    杨秀秀看了眼自己觉得缺了点啥,她赶紧去梳妆台上翻找,找了个翡翠的簪子把头发一丝不茍地盘起来。

    霍元琛不建议,“这么看着显老气,披发好看。”

    杨秀秀嗔怪,“就是要看着稳重些。”

    她从不后悔年轻时候的选择,但在儿子带男朋友回家的重要时刻,她希望对方看到的是霍星河妈妈的温婉沉静,而不是联想到当年的风月八卦。

    “那随你。”霍元琛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还好臭小子知道结婚这种大事儿,是要通知父母的,我之前是真怕知道自己儿子结婚是因为儿子给我发了请帖。”

    “你儿子没这么随心所欲。”

    霍元琛可不敢茍同,当别人当面夸奖儿子、恭维地说虎父无犬子,他才知道儿子又获得了什么成就,这种心情谁懂啊。

    “合致服装的秦枂,那孩子我没见过,秦董和她丈夫我有点印象。”

    “肯定有印象,一年前冯珍的那个画展,你忘了了啊,你和贺司令下棋,你赢了贺司令的。”

    霍元琛记起来了,他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那个老头啊,下棋的手段真够阴的,趁我不注意吃掉了的车,还好我扭转乾坤、化险为夷、反败为胜,哈哈,那老头当场脸色就青了。”

    “别老头老头的了,以后是亲家了。”杨秀秀最后看了眼镜子,确定自己看起来无一丝破绽之后说:“以后下棋让着点,小秦爸爸年纪大,可禁不住你那么气的。”

    末了,杨秀秀嗔笑着说,“星河前段时间还和我说和小秦分手了,没什么共同话题,说不到一块儿去。才过多久就领着到家里面来了,真是心口不一的别扭,像了谁了。”

    “肯定不是我。”

    杨秀秀轻轻翻了个白眼,“我家可不这样。”

    “那就像他姑,清清小时候就这么别扭。”霍元琛一点没有心理包袱地甩锅。

    “什么像我?”霍元清穿过月亮门走了进来。

    ···

    秦枂眼睁睁看着玉韫园的门从眼前走过,他赶紧说:“霍老师,该停车了。”

    “那是侧门。”

    对着公园那扇门是侧门,路过时霍星河压根没有减速,直接开了过去,等开出几百米后打了个方法,车子右拐,他开始减速,车子停在了玉韫园的正门口。

    逢年过节都未必打开的正门,今天在霍星河的强烈要求下打开,他下车后小跑着绕到秦枂那侧,打开车门后在秦枂震惊的目光中笑着说:“秦总,已经到这边了,可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那是……”秦枂扯着嘴角,露出个干巴巴的僵硬笑容,“霍老师,搞这么隆重?”

    “当然。”霍星河扶着秦枂下车。

    秦枂看着大门洞开的玉韫园,如雷贯耳的名字以前觉得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地标建筑,压根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进入到里面去,门里面还等着霍星河的家人,他粗鲁扫了一眼就觉得乌泱泱都是人,不是简单的只有霍星河父母两个。

    “这么多人?”

    霍星河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好像我姑姑,和我那些兄弟都在,别怕,有什么事情推我身上就可以了。”

    他只是让父母开正门迎接秦枂,没有让全家人都出现给秦枂压力,亲戚可以婚礼上草草见过,亲近婚后自然会熟悉起来,不重要的亲戚压根不需要接触……可现在,人头攒动间,他甚至看到了爷爷其他几房的子女。

    霍星河浑身冒着寒气,他甚至有瞬间产生了拉着秦枂走的冲动。

    秦枂抬起手按在了霍星河的后背上,让他放松些,“来了就大方应对,可不要冷着脸,就是我带的礼物不多。”

    “有些人我都不认识,不熟。”霍星河坦然地说,“我问问妈妈如何应对。”

    秦枂点头,“好。”

    大概是一下子看到的霍家人太多了,反而冲淡了秦枂的紧张,他就和刚入职的时候被妈妈领着参加董事会一样,微笑、问好、握手,流程化地进行下去。霍星河妈妈果然提前有了应对,她准备了许多红包,介绍人的时候就顺手发了,他从霍星河的妈妈身上感受到了从容和维护,初来的尴尬尽去,等进屋的时候,秦枂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和霍星河妈妈亲近了不少。

    真是一位能够百炼钢化绕指柔的温柔女性。

    看着霍星河提着东西,跟在父母身后往屋里走,姑姑走在霍星河身边与之说话。

    站在一块儿的姐弟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霍辰泽呸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俩结婚的时候玉韫园的门都没打开,今天真是让小杂种长脸了。”

    “够了,他也姓霍、身上流着和我们一样的血,你骂他杂种,我们又是什么。”长姐霍辰云冷声斥责着最小的弟弟。

    “就是,老三,早就让你嘴巴上留点口德了。”老二附和。

    霍辰泽呵呵,“行行行,你们倒戈吧,最后坏人都是我。”

    霍辰云神色不明地看着霍星河离开的方向,“我们和他不是一路人。”

    “那你们不让我骂他。”霍辰泽委屈。

    霍辰云了淡淡笑了下,嘲讽地说,“呈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你打得过他吗?他十三四岁的时候你就打不过,现在的他,你更加讨不到半点好处。”

    “早知道小时候多揍他了,妈的,吃一样的米粮,为什么他就和吃了化肥似的长那么高。”霍辰泽不服气地挥拳头。

    老三的话把霍辰云一下子拽进了记忆里,得到爷爷认可、接进玉韫园的霍星河已经七岁了,在乡下他被养得很好,白白胖胖,推一下就会摔倒,根本不会打架。她领着两个弟弟欺负他,照着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掐,一掐一把软肉,她以为小胖子会跑到爸爸和爷爷跟前告状。

    结果是没有。

    他一直忍了下来,学着忍、学着沉默、学着反抗……

    瞒了好几年,直到霍星河的舅舅领着他去水上公园玩,才看到了他身上的青紫。

    霍辰云依旧记得那时候杨秀秀像疯了一样维护着自己的孩子,温顺的她头一次大哭大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从那次以后霍辰云发现原来爸爸也是会关心孩子的、爷爷是会过问孙辈的。

    如果他们的妈妈还在,肯定也会这么维护他们的吧。

    “姐!?”

    霍辰云醒过神来,“什么?”

    “和你说话,你怎么没反应。”老二关心的问。

    霍辰云摇摇头,“有点累了。”

    “那我们走吧,啧,爸真是给霍星河长脸,把我们都喊回来,就为了见他小儿子带回来的男朋友。”霍辰泽怪声怪气地说着,言语里何尝没有羡慕。

    “那就让他们一家人过。”霍辰云皱着眉,厌烦了讨论他们。

    老二忽然感慨,“霍星河竟然都三十了,我一直记得他刚来玉韫园的时候追着我们喊哥哥姐姐,从兜里掏东西分给我们吃。”

    “乡下带来的玩意儿谁特么稀罕。”霍辰泽刺了一句,紧接着就和大姐二哥陷入了沉默。

    ··

    霍星河领着秦枂去自己在玉韫园的房间看看,一路上他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兴奋外露地说:“爷爷是生在、长在玉韫园的,晚年后他别的地方不肯去,只想在这儿安享晚年,所以近几年我爸妈都住在玉韫园里,好能够照顾他们。”

    他说小心脚下,走下游廊,两侧有假山、枫树,地上铺的青石组成了精致的图案。

    再走过一个月亮门,就到了霍星河的住处。

    不大的院落,离父母那边很近。

    “看着没有阳光。”

    “嗯,稍微潮湿了点,但这里有个好玩的。”

    进了屋子,霍星河直接略过那些陈设,他搬了一把椅子到后窗下,踏上椅子踩上了窗框,只要简简单单迈出一步就是假山。

    霍星河朝着秦枂伸出手,他眼中有着笑意和期待,他在分享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秦枂没有犹豫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借着霍星河的力量爬上了假山。假山一侧靠着房子,另一侧种着三棵高大的银杏树,假山顶和银杏树之间构成了个秘密的小平台,霍星河长大了,已经做不到小时候那样躺在上面看着天空。

    “小时候被打了,我就躲到这里来,想着下次怎么反击回去。”

    “被打?”秦枂皱眉,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霍星河就说被欺负,那时候他问过霍星河欺负回去了吗,霍星河说有。

    霍星河不在意地笑了笑,“站在这里看着玉韫园的房顶,心情会跟着平静。”

    “就刚才那三个人吗?”秦枂不容霍星河转移话题。

    霍星河莞尔,轻轻说,“嗯。”

    秦枂不爽地挥拳头,“我们小时候住这么近,竟然没有提前遇到,不然我和你一起打他们,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我们就让他们看看,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霍星河眼睛闪烁,仿佛秦枂说的成为了事实。

    站在假山上,连绵的黛瓦间偶有楼阁、偶有高树冒头,很别致的视角,看久了心情会变得平静。霍元清从假山下走过的时候看到了站那么高的两个人,她提高了声音说,“你们俩站这么高干嘛,风景不错吗?”

    “小姑。”霍星河喊,他准备和秦枂下去。

    霍元清摆摆手,“我上来。”

    霍元清提了提裤子,一下子踩上了假山,霍星河下去接人,霍元清没客气,抓着侄子的手臂站到了假山上头,她伸了个懒腰,“真是好久没有爬上来看过了。”

    “小姑以前上来过?”

    “那当然,你应该问玉韫园哪座假山、哪个房顶、哪个房间我没去过。”霍元清笑着扭头,看的是秦枂,揶揄地说:“秦总,好久不见。”

    秦枂很想大大方方地接受调侃,可脸上不争气地流露出了不好意思,“小姑。”

    霍元清哈哈笑了起来,她说:“那次慈善拍卖会上,我和你说的大学教授就是这位,我那时候说什么来着,我有个侄子,长得帅气、气质沉稳、为人可靠,是个有责任感的Alpha。”

    秦枂也回忆了起来,他记得自己说,“我好像说自己要专心工作,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啧啧。”霍元清笑着打趣。

    直把秦枂和霍星河弄得都不好意思了,她才放声笑了起来,“这就是缘分,小秦,霍家家庭情况是复杂了点,但不影响星河的,他专心做着自己的研究,以后你们关起来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霍元清毕竟是大忙人,在假山上面待了会儿偷偷懒,很快就下去,把空间留给了霍星河和秦枂。

    霍星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秦枂,“我和爷爷提过,他身故后不用给我留遗产,那些我不要了。”

    “可以啊。”

    霍星河寻求认同似地追问,“你不觉得我傻吗?”

    秦枂纳闷,“怎么会?哪里会有人这么认为。”

    霍星河曾经和秦斯提起过不争家产,被秦斯骂了傻逼。

    “你又不是靠着家族遗产过日子的纨绔子弟,你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取得了成就的事业,钱和地位未来都不会缺,不要遗产就不要嘛,还避免了许多纷争。”

    他是看到了那些霍家人的,一张张面孔,何尝不是奉承在老爷子的周围,等待瓜分遗产,他可不希望霍星河的脸上出现那些谄媚的表情。

    秦枂拍拍胸口,“你就算是成了穷光蛋也不怕,我可是搞实业的,合致的资金链非常健康,咱不缺钱。”

    霍星河低声笑了,他弯下腰把头搁在了秦枂的肩膀上。

    第37章 037 烂桃花不要过来啊

    微风和煦, 阳光正好,逐渐变黄的银杏叶子发出嗦嗦细响,像情人间的絮语。

    秦枂反手拍了拍霍星河的脑袋, 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脑袋很重诶。”

    霍星河,“我想申请一个拥抱。”

    “打申请要走正规流程,办公室起草文件, 套红盖章,走流程各部门审批。”秦枂开着玩笑,他感觉腰间多了一条手臂,他没有反抗, 顺着手臂施加的力量跌进了霍星河的怀里。

    后背贴着坚硬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布料,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与自己胸膛里那颗渐渐同频。

    霍星河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带着胸腔的共鸣,“我想越级打申请, 我的申请报告直接递交经理室。”

    “你已经先斩后奏了。”

    霍星河莞尔。

    “望秦总不要驳回。”

    秦枂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现在像不像上学的时候钻小树林?”

    “我钻过很多林子,但你说的那种钻小树林我没有试过。”

    秦枂挑眉,“那你上学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很乏味枯燥。”

    “说说。”

    “中考考上了东大附中的高本硕博,两年读完了高中, 两年修完了本专业本科后直升硕士, 同时辅修植物遗传学,跟师兄在愁狱山连续待了六个月找婆婆纳原始植株,后来博士毕业, 做科研、学校任教。”

    换别人写自传要大书特书半本内容,霍星河浓缩成了两行字。

    “……以后孩子笨,可别太鸡娃,开心快乐就可以了。”

    霍星河胸腔里重重扑通了一下,几乎漏跳了一拍,他喉结缓缓滑动,柔声说,“不会的,我是开明的家长。”

    秦枂哭笑不得,“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样的脑子,我是按部就班上学的,大学毕业后出国读研,毕业后回合致上班。以后孩子说不定在你看来就是个小呆瓜,两岁唱鹅鹅鹅、三岁掰手指算加减、五岁哭着说不想去上学。”

    “我会送孩子上下学的,尽量给他快乐的童年。”霍星河觉得这些自己完全能够做到。

    听到了霍星河温柔的声音,发散话题的秦枂笑着点头,有些期待未来的生活了。

    ··

    霍家老爷子夫妻用饭早,作息和饮食习惯与年轻人不同,他们用完饭之后赶着儿女离开。随后,晚宴在水榭二楼开的席,霍星河时不时给秦枂布菜,秦枂隐隐觉得别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放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可真正循着目光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

    晚餐吃得是温馨舒适的,走的时候霍星河的后备箱填满了保温箱,各种吃的能够塞满他那儿的对开门大冰箱。

    往外走时,杨秀秀落后一步,慢慢走到了秦枂的身边。

    秦枂,“阿姨。”

    杨秀秀自然地挽住了秦枂的胳臂,“小秦,之前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你单独说说话,我家星河性格闷、不太会说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只要你在,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你的身上。阿姨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我这个儿子啊太独太冷了,怪癖得很,我之前怕他就这么一直单下去。”

    “阿姨,星河性格挺好的,他只是情绪不喜欢外露,但不尖锐刺人,他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有对他友善的邻居。”秦枂抿了抿嘴,他本能地抵触杨秀秀说霍星河冷漠怪癖,眉头皱了一下后舒展开,他一字一顿地说:“阿姨,星哥很优秀,以后他身边还有我,我会对他好的。”

    杨秀秀猛地愣住了,她心底深处涌上来一股颤栗,连着她微微张开的唇微微哆嗦。

    看到杨秀秀这样,秦枂懊恼自己把话说重了,“对不起阿姨,我不该这么说的。”

    杨秀秀眼里泛出淡淡的泪光,她的笑容有点勉强,幽幽地说,“我对他,了解的都没有你多,你说得对,我的孩子从来不古怪,他只是个内向喜静的人。”

    她错就错在不应该把小小的他直接扔在玉韫园里,企图博得老爷子的宠爱;她错在不够关心孩子,他说没事就真的当没事……

    杨秀秀的眼泪刷地滚落,却很快抬起手擦掉了泪珠,她的笑容真挚诚恳了许多,看秦枂的目光柔软满意,“小秦,谢谢你能够理解他。”

    慌了手脚的秦枂在杨秀秀温柔且坚定的目光中恢复了镇定。

    晚上走的侧门,霍星河的车已经停在了外面,他们挥手告别了父母,坐在车上,秦枂感慨地说,“霍老师,你有个好妈妈,她温柔又强大,坚韧的女性。”

    “你妈妈也很强,我看过围绕她拍摄的纪录片,看完之后我想秦女士真是能量很足的女性。”霍星河猜测刚才妈妈和秦枂说了什么,才让秦枂有感而发。

    秦枂一向觉得霍星河很敏锐,能从别人的情绪和只言词组中猜测发生了什么,也许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也许是像他的妈妈。

    他从兜里拿出一块紫红色丝绸帕子,打开后露出一块春带彩的鸳鸯玉佩,玉肉不是很好,里面飘着花,但做工很细腻,一对鸳鸯雕刻得活灵活现的。

    “阿姨给我的,说是你去了滇省买了块原石,开出了春带彩的翡翠,她用那块料子做了一对镯子,镯子芯雕刻了这块鸳鸯佩。”秦枂拿在手上把玩,美滋滋地说:“我今天真是赚了,你爸妈你姑姑分别给了我一板砖的红包,你爷爷奶奶一同给了我一张卡。”

    “我也有礼物。”

    秦枂感兴趣了起来,“什么?”

    “ALex。”

    ALex控制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气势英武的马犬,坐在训导员的腿边,双耳竖着,目光沉静地看着镜头,特别帅。

    “好酷!”秦枂眼睛亮了起来。

    “这份礼物要征求下你的意见。”

    “你说。”

    “愿意养它吗?它叫闪电,今年六岁,是春城警犭大队的在编警犭,获得过两次三等功、一次集体二等功的功勋犬。”

    秦枂疑惑,“功勋犬可以收养吗?”

    “可以,手续繁琐了一些,但可以。”霍星河扫了一眼车载大屏,闪电的训导员两天前联系的他,问他愿不愿意领养闪电,他打心底是愿意的,可未来的规划已经不是一个人的独来独往,他需要征求秦枂的意见。

    “闪电为什么退役?六岁的它还是壮年吧?”

    “在追击犯罪嫌疑人的时候□□贯穿了它的左前腿,伤了肌腱,养好之后走路受累,已经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它原本可以在警犭队里养老,但闪电看到小伙伴出任务,它不能去,会躁动不安,专家评估它不适合里面的生活环境,时间长了会抑郁。”

    秦枂,“ALex,有更多闪电的照片吗?”

    ALex,“有的,秦先生。”

    “直接发我手机上。”

    ALex,“好的,秦先生。”

    秦枂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秦枂查看起了接收到的照片,狗狗很酷,用英姿勃勃、帅气逼人来形容毫不违和。大型犬只,坐着就有成年男子半人高了,浑身肌肉看起来硬邦邦的,秦枂觉得不用怀疑,闪电跑起来自己绝对拽不住它。

    霍星河惴惴地观察着秦枂的反应。

    秦枂眉头微蹙,“东州市能养马犬吗?”

    “我查询过,可以办狗证,但闪电是大型犬,出门一定要带嘴套、牵狗绳,不然被探头抓拍到,会有罚款。”

    秦枂心中犹豫,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说,“让我考虑下。”

    “好。”霍星河有点失落,但并没有就此生气挂脸,或者说他心里面是赞成和欣赏秦枂的态度,不是顾虑别人、头脑冲动地做下决定,而是真的在为以后的生活犹豫考虑。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此,霍星河心里面的雀跃有些抑制不住。

    等两个人回过神来时,大G开进了霍星河家所在的小区,车子停在了十六号楼楼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秦枂挑眉看霍星河,霍星河无奈地笑了下,“直接就开车到这儿了,我送你回去。”

    “很晚了,你这边又不是没有客房。”秦枂弹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有衣服给我穿吧?”

    “肯定有。”

    哪怕没有,霍星河也会变出来的。

    到家九点多了,小区里静悄悄的,偶有鸟鸣猫叫,反而衬得小区更加幽静。感应灯亮了起来,从屋内走出来一台机器狗,霍星河把保温箱放在机器狗的背上,机器狗哒哒哒稳稳地上了两节台阶后走进了楼道,进入家门。

    “上次来,你家还没有。”秦枂惊讶。

    “刚买的,给ALex准备一个可移动的身体。”霍星河觉得ALex很喜欢小狗的形象,就买了机器狗,而非其它拟态机器人。

    “哦哦。”秦枂点头。

    “我去停车,你先回家。”

    秦枂比了个OK。

    发动了车子的霍星河想了想,他打算去小区内的停车场看看,没位置再出去。他很幸运,刚好有一辆车开出去,他停车入库一气呵成,下车后往家走,他的脚步轻盈而快速。

    他想,回家后做什么才不会气氛尴尬呢?邀请秦枂喝杯茶,带他参观下楼上的环境,给他准备换洗的衣服……乏味、务实,霍星河的脚步顿住,他犹豫地停在原地,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营造些气氛,比如放点轻音乐,看一场电影,亦或者……他不知道如何去做好这道填空题了。

    “回家了。”

    “我走了。”

    “嗯。”

    “我真的走了,你别跟着呀,我妈会在阳台看到的。”

    “明天学校见。”

    “嗯。”

    “明天早晨给你带好吃的。”

    “好呀。”

    絮絮的简单对话断断续续传进了霍星河的耳朵,他下意识侧头看过去看到两个穿着东大附中校服的男孩子黏黏糊糊、难舍难分。大概是霍星河的目光惊动了早恋的他们,两个稚嫩的男生火速弹开,不再腻乎在一块儿,其中一个小声地喊了一声,“霍老师。”

    喊完后,埋着脑袋冲向了楼道,随着感应灯的亮起,一口气跑到了三楼。

    留下的男生大喇喇看着霍星河,他推着自行车靠近,“霍老师你是大学老师,可不准管我们高中生的事儿。”

    霍星河淡淡的目光穿过镜片后落在了男生的身上,“快点回家吧,附中的作业是没法在晚自习全部完成的,你要是不立刻回家,做作业是会做到很晚的。”

    男生挫败,他抬起长腿跨上了自行车,“真烦,那么多傻叉作业,放学了还要做。”

    “要是放学后立刻回家,你现在应该已经快完成作业了。”霍星河淡声说。

    男生哼唧,他不爽地瞅了眼附中传奇,他们老班每学期都要提的人物,总是拿学霸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比,“霍老师,人生不是只有做作业的,我们愿意拿出点时间腻腻乎乎,这是我们调剂枯燥学习生活的方式,懂啊?我看你老古董也不懂,走了,霍老师再见。”

    被说是老古董,霍星河并未生气,他只是陷入了茫然,拿出宝贵的时间只是用来腻腻乎乎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什么是有意义?

    什么又是宝贵?

    霍老师觉得自己大概年纪大了,没了年轻人的潇洒放纵,他迈步往家里面走,裹着一身清寒进了家门,他看到秦枂坐在阳台上,一只橘猫蹲在他的手边吃着羊奶粉泡的猫粮。

    霍老师说到做到的,秦枂第一次来做客时惊跑的小猫他说了会喂就是会喂,只是他倒的猫粮,小猫从来不会立刻出来吃。

    听到声音,秦枂和橘猫一同看了过来,秦枂的眼里有笑意,他说:“回来了,车停哪里了呀?”

    霍星河觉得身上清寒尽去,他迈着坚定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了秦枂,“刚好遇到小区里有个停车位,我停里面了。”

    “水煮了,喝点热水去去寒。”秦枂指了指冰箱,“吃的我都收拾出来放冰箱了,里面还剩下的牛蹄筋和红烧肋排我放在了外面,今天带来的我放里面,先把蹄筋和肋排吃了。”

    霍星河看着秦枂,他放下了杯子,走到了秦枂的身边坐下。

    小猫发出喵呜的戒备声音,顺带朝霍星河的方向哈了哈气,但秦枂伸手顺顺毛,它安静了下来。

    霍星河告状,“它朝我哈气。”

    “它胆子太小了。”

    “每天都能见到,它还朝我哈气。”

    “哈哈哈,霍老师你变幼稚了。”

    霍星河弯起了嘴角,不需要特地去安排听音乐、看电影的节目,腻腻乎乎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就很舒服。

    秦枂双手撑着地板,后仰着身体看着暗色的天空说,“星河,我挺喜欢小动物的,小时候的梦想就是猫狗双全、归园田居。”

    “嗯。”

    “把闪电接来吧。”秦枂眼睛亮晶晶的,他坐直了身体后拿出手机给霍星河播放视频,不是ALex传给他的,而是他上网自己搜到的关于闪电的信息。“它太帅了,动起来简直是长在了我的心巴上了。”

    “心巴?”霍老师老古董,不懂不懂。

    “就是这里。”秦枂抬起手放在了霍星河的胸口,心脏的上方。

    霍星河直视着秦枂的眼睛。

    喵。

    哈基米都困了呢~

    ···

    九月中旬到下旬有为期一周的国际纺织服装的博览会,今年展会定在了东州的会展中心,合致在里面有展台,秦枂最近都在忙这个,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索性就歇在了公司里,听到韩琳琳挂断了和男朋友的电话,秦枂也意识到自己有三天没见到霍老师了。霍老师去滇省开学术研讨会,开完会后滞留两天办手续,要接回闪电,现在远在千里之外呢。

    “秦总,会展中心快关门了,展台这里放着我们收拾吧。”韩琳琳说。

    秦枂站起来活动着手脚,他看了眼外面,“天怎么这么黑?”

    “突然变天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的,秦总你快点回家吧,好几天没回去了。”

    “天气预报总算正确了一回,你们也早点走。”

    “秦枂。”有个声音喊秦枂。

    秦枂掩去了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他礼貌地笑着,“吴圳,你还没回去。”

    带着金丝边眼镜、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的男人爽朗地笑了笑,“秦总都没走,我怎么好走呢。外面下雨了,下雨天,留客天,我有幸邀请秦总共进晚餐吗?”

    秦枂拒绝,“不了,我要去公司。”

    吴圳眼里带着狩猎者的揶揄,“我可是听到你的助理说,让你回家的。”

    韩琳琳插过来,客气地说,“吴总听错了,秦总要和我们一起去公司。”

    吴圳脸上闪过不悦,“那我正好有事情想要和秦总谈,刚好和你们一起去合致。秦总的车不是坏了嘛,早晨我看你打车来的,我让司机直接开车到会展中心门口,我和秦总路上刚好聊聊合作的事情。秦枂,我可是以公司的名义和你谈合作,不是我私人的事情。”

    秦枂心里面呵呵,国外读研时碰到的烂桃花,特么的又和狗皮膏药一样黏过来了。

    秦枂了解吴圳的性格,越是和他唱反调他就越是来劲儿,他刚要开口答应下来,韩琳琳抢先说,“秦总,霍教授说他马上来的。”

    她朝着秦枂眨眨眼睛。

    秦枂心里面升起的喜悦慢慢戛然而止,韩琳琳这是帮自己解围呢。

    “就门口。”韩琳琳隔开吴圳,拉着秦枂往外走。

    吴圳看着秦枂的背影,他勾起嘴角笑了下,秦枂掩饰得很好,但眼中那抹无奈当他没看见吗?

    他敢打赌,秦枂压根没有男朋友。

    吴圳追上秦枂的步伐,自顾自地说:“秦枂,我妈态度已经松动了,她说可以接受男性omega。”

    秦枂翻了个白眼。

    第38章 038 十几个小时不疲惫,只因为太亢……

    “秦总, 我让小王把车开到会展中心门口,我们出去后就立刻上去,甩掉姓吴的。”韩琳琳捏着嗓门小声地在秦枂耳边嘀嘀咕咕。

    秦枂失笑, “他又不是没长脚, 铁了心要跟上来,你拦得住吗?”

    明知道韩琳琳用霍星河做借口,可真听到了韩琳琳的详细计划, 他心里面不得劲儿得很。

    “我堵着门口啊。”

    秦枂忍俊不禁,“你的小身板,哪里能够挡住他。”

    听着后头追过来的脚步声,秦枂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他好好地在国外发展,回来干嘛。”

    “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吴圳追了上来,他抬起手臂理了理不存在褶皱的袖子, “我们做床品的怎么会放过国内这么大的市场, 怎么样, 秦总,我们合作吧, 合致出原料、我们做成品, 吃下国内八成高端酒店床品的市场不在话下。目前我们在和君临接触,君临是东晟旗下,作为东州的本土企业,你肯定比我熟悉。”

    秦枂看了眼吴圳。

    吴圳摸摸鼻子, “为什么这么看我?”

    秦枂收回了视线, “我妈和我说,做企业就和做事情一样,不能够三心二意。”

    合致的生产线供应的是服装面料, 床品是另外的执行标准。

    “秦枂,这里面的市场潜力很大。”吴圳皱眉,“你可不能因为需要合作的对象是我,就感情用事。”

    秦枂呵呵。

    吴圳是他国外读研时认识的,两个人背景相似,家里面都是纺织行业相关,自然多了许多共同话题,一来二去的,从普通朋友发展成了情侣关系。

    曾经一度想着毕业回国后结婚,但是出国看望儿子的吴圳妈妈发现儿子竟然和一个男性omega谈恋爱,直接就闹到了秦枂家,把正在做毕设的秦枂弄得焦头烂额,差点就误了正事。

    这是梁子不假,但秦枂不会因此误了合致的发展。

    无利可图、费心费力的事情,不做。

    吴圳循循善诱,他说:“秦枂,咱们年龄也大了,不能像二十来岁的时候那么意气用事对吧,我们两家企业合作加上我们两家联姻,完全能够实现双赢。”

    “吴圳,你还真够自说自话的。”

    韩琳琳不断点头,她再次挤到秦枂和吴圳两个人中间。吴圳垂下视线看了韩琳琳一眼,韩琳琳假装没看见地在手捧的平板上点点戳戳,“秦总,霍教授快来了。”

    听到韩琳琳又扯着霍星河当挡箭牌,冷着脸的秦枂表情柔和了下来。

    一直盯着秦枂看的吴圳眉头狠狠跳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秦枂真的有男友了。究竟是哪个混蛋,竟然抢先一步?

    吴圳干笑,“秦枂,当年是我的错,没有坚持到底。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做我妈的思想工作,她已经慢慢学会接受男性omega了。”

    “那关我什么事?”秦枂拍拍韩琳琳的肩膀,示意继续往外走。

    吴圳提步跟上,他嫉妒到言语酸溜溜的,“秦枂,感情上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先遇到的,你听到我的名字都没那么笑过,这不公平。”

    秦枂扭头奇怪地看了眼吴圳,“吴圳,我真奇怪二十几岁的我究竟看上了你什么?”

    “我帅,学业优秀,家底殷实。”吴圳细数自己的优点。

    吴圳继承了家业,另辟蹊径不再执着于走到窘境的家用四件套的设计和销售,而是转入了酒店等商务使用,把岌岌可危的家族企业打造成商务床品的领头羊,秦枂不否认他的优秀,就像是不否认吴圳的自说自话、唯利是图一样。

    刚走出会展中心,压抑的天空忽然哗啦啦开始下雨,疾风骤雨,豆大的雨点仿佛要把地面砸出一个坑。

    他们是最晚一波走的,门外已经没多少人。

    有人抱怨着,“搞毛线啊,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准车子开上来接,让我们怎么出去?”

    “谁说不是呢,简直有病。”

    韩琳琳看了眼平板上跳出来的通知,是司机小王发来的信息,“韩助,会展中心的管理人员不允许大车开上平台。”

    平板的通知音开着,韩琳琳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秦枂也看到了。

    疾风吹了几下之后就像是被突然抽离一样消失,雨稍微收敛了一下下,从胡乱打人的大雨变成垂直砸地面的大雨。

    “秦总,我是诚心的,我的车已经开了过来,共进晚餐如何?”吴圳再次发出邀请,他无奈耸肩,“不谈恋爱,可以谈生意啊,执行标准不同对合致来说就是多开一条生产线,但对于我们的合作来说就是一项长期稳定的收益。”

    “你的车怎么能够上来?”秦枂眉头微蹙。

    吴圳愣了下,委屈地说:“你怎么能就关注这个啊。”

    秦枂即将转头的时候,他老实说:“大车不允许上来,有出入证的小车可以。”

    过来设置展台的企业很多都用的商务车,刚好卡在了限制门坎上,被工作人员提示绕行,两车厢的小车已经有陆续上来接人的,不需要吴圳马后炮,秦枂也知道了。他和韩琳琳头碰头小声说了什么,韩琳琳没犹豫地点头,她早就想摆脱掉吴圳这块狗皮膏药了。

    他们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之后准备冲进大雨里。

    秦枂的手臂突然被猛地扯了一下,他脚下趔趄,差点被吴圳带进怀里。

    “你脑子有病啊!”秦枂生气了。

    吴圳松开手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抱歉抱歉,我怕你淋雨。秋雨很冷的,你宁愿冒着感冒的风险也不愿意坐我的车吗?”

    “对!”秦枂冷笑。

    “秦枂你……”

    “秦枂。”

    几乎重合的声音,一个气急败坏、一个沉稳有度,差点让秦枂以为是错觉,他惊愕地扭头,正好看到霍星河收了伞,他眼中一点点迸发出喜悦,脱口而出地说:“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霍星河看了眼吴圳后,笑着走过来,“刚到,给你打电话不回,我就来会展中心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在这找到你。”

    秦枂连忙拿出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他懊恼地皱皱眉,“我静音了,都没听见。回东州后直接来这里的?”

    “我的车没有出入初入许可证,停在停车场走过来的。”

    秦枂这才想起来不应该全都看着霍星河的脸,他视线下落,看到霍星河的裤腿湿透,地上已经洇出一片小小的水迹。

    霍星河有意无意站在吴圳前面,把秦枂彻底拢在自己的范围内。

    他的身后,吴圳不爽地嘶了一声,不只是他,在场的Alpha都不太舒服,纷纷看向了霍老师的方向,他们嘀嘀咕咕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霍老师的影响范围。

    这个Alpha的锋芒太强了,本能告诉他们,不招惹为妙。

    被针对的吴圳觉得腺体刺痛,他准备走人,忽然瞥到了霍星河的侧脸,他惊讶地喊着,“霍博士。”

    这下换霍星河和秦枂惊讶了,秦枂看向霍星河,霍星河摇头,他不认识。

    霍星河脑子好,过目不忘做不到,但交流过的人再见肯定有些印象的,而现在这个信息素弱到几乎感受不到的Alpha他没有任何印象。

    “霍博士,A国的织染技术研讨会上,我们见过的。”吴圳做着自我介绍,他手上比划着,“当时我站在Stevens Cheung博士旁边,听你们讨论植物染料,真的受益匪浅。此后我一直想联系你,只是苦于没有博士的联系方式,今天能够遇到,真是三生有幸。”

    霍星河眸子里闪过若有所思,他客气且疏离地说,“抱歉,我没有什么印象。现在天色不早了,我要带着爱人回家了。”

    秦枂在旁边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霍星河收回视线,温声说:“我们走吧。”

    在旁边看了一场Alpha交锋的韩琳琳主动说,“韩总不用管我,我让小王撑伞来接我。”

    秦总说,“雨大,你让他慢点开车,回到公司了在群里报备一声。”

    韩琳琳点头,“知道了,秦总。”

    霍星河撑起伞,搂住秦枂的肩膀,带着他走进了大雨里。

    他们身后,韩琳琳笑嘻嘻地给小王发信息,让他来接自己。

    吴圳觉得韩琳琳脸上的笑容那么碍眼,他冷哼,视线透过雨幕落在了秦枂和霍星河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差点扭曲。最后定格在疑惑上,和秦斯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吴总别看了,我们老板和他爱人走远了。”

    吴圳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他笑着说:“只是谈恋爱罢了,没结婚吧,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说罢,他就走向了开到平台上的车。

    韩琳琳嘀咕,“装,装模作样的,脸都扭曲了还装优雅呢,真讨厌。”

    她朝着大雨握紧了拳头,仿佛在加油打气,“霍老师加油,把秦总娶了,我看好你!”

    ···

    伞面被大雨打得噼里啪啦,伞下,秦枂被霍星河护得严严实实,他看到霍星河另外一边的肩膀被雨水打湿,“不用全顾着我。”

    “到了车里脱外套就可以了,不要紧的,你穿着单衣,被雨水淋湿了可不行。”

    “长痛不如短痛,我们速度快点。”秦枂拽着霍星河的手腕开始跑起来,霍星河步调一致的跟上。

    雨太大了,跟走路速度和伞的大小毫无干系,到停车场两个人难免都被淋湿了一些。雨大,路灯的光被雨水压制到角落,秦枂大致扫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大G,正打算问,发现霍星河领着他走向了一辆灰色的古斯特。

    随着霍星河的走近,古斯特上的飞天女神缓缓抬升。

    “汪汪。”

    狗叫声也从车里面传出来了。

    秦枂赶紧往前走,差点走出雨伞的范围,他扭头看向霍星河,霍星河解释说,“带狗坐公共交通工具都要办手续,闪电是烈性犬,手续更加繁琐,太耽误时间了,我等不及要回来,就到春城的君临酒店要了一辆车,直接带着闪电开车回来的。明天要把车送去君临,小姑可不会直接把它送给我。”

    “打底十八个小时,霍星河你疯啦!”秦枂算一下驾车的时间,心里面就咯噔咯噔的,这么长时间开车,回来后不打盹地就来找自己,他心底就和现在的天气一样泛滥了一片。

    霍星河的声音微带疲惫,他从身后搂住秦枂,垂头把自己埋在秦枂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等了,我中间有休息过,没有连续开车疲劳驾驶。”

    大雨下,两个人站在车边,秦枂任由霍星河抱着自己,听着他声音中的疲惫,他妥协地放弃了继续说什么,做都做了,也更加没必要去指责。

    “好了好了。”秦枂拍了拍霍星河的手背,“再这么站下去,我们都要湿透了。”

    霍星河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秦枂无奈。

    霍星河无辜地松开了秦枂。

    秦枂转身推着霍星河去坐副驾,“霍老师,你老实待着吧。”

    “没事,我能开。”霍星河挣扎地要站起来。

    秦枂不容拒绝地看着他,“雨天视线不好,你给我好好歇着吧,我可不想因为疲劳驾驶两个人蹿南湖里去。”

    霍星河轻笑,“不至于。”

    “很至于。”

    秦枂不由分说地关上了车门,他撑着伞去驾驶室。

    坐在车内的霍星河视线贪婪地黏在秦枂的身上,因为短时间的分别,亦或者归罪于大雨,他心底深处湿滑的苔藓控制不住地扩张。他一路开车来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格外的亢奋。

    “看什么呢,眼睛瞪那么大的。”

    霍星河低声地笑了一声,他说,“看你。”

    秦枂,啊啊啊,为什么他总是能够这么认真地说情话。

    他咳嗽了一下,“哦,慢慢看,回家喽。”

    “汪。”

    闪电叫了一声。

    霍星河和秦枂齐齐看了过去。

    坐了十几个小时车,狗都要疯了,闪电的眸子里仿佛在说:人,够了啊,可以赶紧让狗下地了。

    “好帅的狗,就是看起来癫了点。”秦枂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觉得闪电整只狗看起来又癫又凌乱,仿佛一条即将崩溃的老狗。

    六岁,正是壮年的闪电生无可恋地在古斯特的真皮座椅上趴下,再在车里面待下去,狗命要交代了。

    它是警犭不错,但警犭的命也是命啊。

    霍星河沉默了会儿,说:“它在抗议了,想下车。”

    “好好好,快点回家。”

    秦枂开车,下雨天,不敢开太快,其他人也是如此,路上堵堵的,再高端的车这时候也得老老实实地龟速前行。

    秦枂从后视镜上看到霍星河给闪电喂水,他把心里面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吴圳了?”

    他心中闪过疑惑。

    霍星河那一刻的眼神告诉他,他应该是在记忆里翻出了什么。可霍老师嘴上又说不认识,秦枂就有些胡涂了。

    “原来他叫吴圳。”霍星河眼中闪过狡黠,他不喜欢社交而已,又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只是各种花招不需要也不应该在秦枂跟前用,他直截了当地说,“有点印象,他说的Stevens Cheung博士邀请我一起研究自然植物染料的遗传作用,我婉拒了,自己这儿一摊子事情做不好,没必要跨大步地去涉及其它。我当初辅修植物遗传学,只是想更好地在药研这条路上深入地走下去。”

    他继续说,“我不喜欢他。”

    秦枂默,心里面叹息,霍老师你直白得好可爱啊。

    “我也不喜欢。”

    “我能问吗?”霍星河礼貌地咨询。

    秦枂笑着说,“你要是不好奇,我心里面才嘀咕呢。”

    霍星河莞尔,“他和你什么关系?”

    “前男友。”秦枂大方承认了,谁的青春路上没个渣男呢。如果没有,那么恭喜你,真的很幸运也很了不起。

    霍星河沉默,嫉妒在心里面疯狂生长。

    秦枂没什么隐瞒,把国外读研时发生的事情说了。

    说到吴圳的妈妈,他忿忿不平地说:“竟然威胁我,如果抓着他儿子不放,就到学校去闹,让我没法毕业。就她那个宝贝儿子,送给我我也不要了。”

    霍星河不断点头。

    “分手就没有了联系,我很干脆的,不喜欢就分手,分手后绝对不会藕断丝连,我的逆鳞是不能够欺骗,吴圳这狗东西一直骗他妈谈的对象是个女性omega,他妈看到我之后才会更加愤怒,他欺骗了他的妈妈,也欺骗了我,两头骗,王八蛋。”

    霍星河更加点头,牢记这一点。

    第39章 039 果然是对亲密接触有阴影吗?……

    赶上了下班晚高峰, 湖滨大道高架成了停车场。在上面堵了半个多小时,车子才进入了老城区,到这里后速度加快, 很快就进了小区, 古斯特停在了16号楼下。

    停下后秦枂看到有个男人站在楼道口,“找你的?”

    “应该是君临过来接车的。”

    霍星河刚推开车门,等候的男人就撑起了伞迎了过来, “霍教授,公司通知我来取车的。”

    霍星河点头,“麻烦了。”

    他伸手打开了后车门,早就按捺不住的闪电疲惫地睁开眼, 真是狗命要交代在车上了。它慢吞吞地跳下真皮座椅,挪了几步跳下了车,它抬头看着霍星河, 像是在询问这个新主人, 自己以后住哪里。

    霍星河拍拍闪电的狗头, “闪电,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闪电喉咙里发出呼呼声, 很敷衍地响应。

    绕过来的秦枂刚好看到了霍星河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他无声地笑了下,“霍老师,车上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有的。”霍星河看了眼来取车的男人,男人会意, 跟着霍老师的步子, 亦步亦趋地走到了后备箱那儿,打开后露出了霍星河特地在春城采购的特产,云腿饼、鲜花饼等等。

    他没让秦枂动手, 自己弯腰把东西提了出来,在后备箱里留了一盒鲜花饼。

    “有劳了。”

    来取车的人笑容诚恳了不少,拿人的手软,打工人淌水走这一趟算是有点慰藉了。他琢磨着要给霍老师正正名,谁说他不近人情、不通世故的。

    车开走了,霍星河和秦枂领着闪电回家,闪电受伤的那条腿微微勾着,秦枂有心去抱起闪电带着它进屋,却被闪电戒备地闪开。

    “闪电的训导员说,闪电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受伤,不需要刻意地照顾,它察觉出来的话会有抑郁表现。”

    秦枂了然,他看了眼霍星河又看了眼闪电,忽然觉得物似主人型这话没错,骨子里的倔强真是像足了。

    “我之前没问你,闪电退役,他的训导员为什么会找你收养它?”秦枂反手关上了门,看到闪电来了陌生的环境后警惕地没有进去,而是戒备地坐在门口的脚垫上,耳朵向前、肌肉绷紧,随时做好了准备。

    说实话,在别的地方看到这样的狗,秦枂是会害怕的。

    但霍老师在身边,秦枂只是在好奇他收养的原因。

    霍星河把外套扔进了脏衣篓,又拿了一条厚实的浴巾披在了闪电的身上,给它擦擦狗毛。

    “它救过我。”

    秦枂惊讶,“发生了什么,让警犭救你?”

    “我跟师兄进愁狱山遇到了偷猎者。”霍星河闪烁了一下,选择说一半隐去一半。

    秦枂听出了霍星河有未尽之言,但霍老师不说,他就没有追问。

    “闪电退役,我不是最好的领养人,对我的评估是未婚、未来家庭情况会有变动。”霍星河拍了拍闪电的肩胛骨,在他的安抚下,闪电眼睛里的抵触慢慢消失,它开始审视起来自己未来要住的地方。

    霍星河站了起来,眼角眉梢有着笑意,“我对训导员说我有稳定的交往对象,他是我要结婚的人,他喜欢动物。训导员重新对我的情况做了评估,我得以入选。这回去春城,和闪电相处了几天,它不排斥我,也不排斥你的味道。谢谢你,秦枂。”

    霍星河去春城带了秦枂的衣服给闪电闻的。

    秦枂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是你自己努力博得了闪电的好感,怎么谢起我了。”

    霍星河笑着,“先洗澡吧,然后吃饭,闪电也十几个小时没吃过正经饭了。”

    在霍星河专注的目光下,秦枂几乎落荒而逃。

    那目光太平静了,平湖静水一样,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从中看到了平静下的波涛汹涌,能够瞬间没顶。他,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淋了雨,身上湿的;在人来人往的博览会,他在那儿待了一个白天;他还没有洗澡、没有漱口、没有做好准备……

    秦枂逃进了客房,把霍星河越发浓郁的信息素隔绝在了门外。

    他靠在门上,摸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后颈的腺体烫烫的。

    “竟然逃走了,真是丢死人了。”秦枂苦笑了下,现在打开门好像有点迟了吧。

    如果江淮再次来霍星河家的话,他会发现客房的陈设完全变了,除了床架子,床垫、床品等等都是全新的。

    霍星河这个占有欲旺盛的男人小气得很,在秦枂不知道的角落,他几乎替换掉了客房的所有。如果秦枂不在意,他更希望秦枂睡去楼上。

    霍星河叹了口气,他喃喃,“果然对亲密接触有阴影吗?”

    闪电打了个哈欠,它趴在了地上。

    它只是一条狗,不懂你们人类信息素的缠绕。

    霍星河没去管闪电,给它空间,让它自己慢慢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他迈着有些仓促的脚步上了楼。很快浴室里面传出了水声,隐隐有种压抑的喘息,可竖着耳朵仔细听,却又什么都没有。

    雨稍微小一些了,淅淅沥沥地打在院子里的无花果树上,把裂口的成熟果子打落到地上。浑身湿透的橘猫翻阅了小院的围墙,它叼起了地上的果子,快速地穿过了小院跳上了开放式的阳台。

    它知道这儿的角落,屋里那个冷漠的男人给它准备了柔软的垫子,还有吃不完的猫粮和干净的水。

    “喵!”

    橘猫弓起背叫着。

    它柔软的小窝此刻趴着一只大狗狗。

    从小橘猫嘴里掉下来的无花果滴溜溜地滚到闪电的爪子边,它抬起爪子盖住了无花果,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吓坏的小猫。

    小橘猫不甘心地哈气,但很显然它根本就打不过大狗狗,只能够不甘不愿地跳下来了阳台,钻进了阳台下面的角落。

    蜷缩在角落里,小橘猫气得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叫声。

    在城市的另外一个角落。

    四个圈的A8 进入了地库,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提着打包好的寿司进了电梯,随着数字变大,电梯不断上行,停在了写字楼的十二层。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指示牌,指明the spirng要往东走。男人哂笑了下,脚步往东,推开了工作室的门,在助理的阻拦下,他彬彬有礼地说:“鄙人吴圳,秦斯的朋友。”

    “呵。”里面传出一声冷笑,秦斯说:“装什么腊八蒜,你吴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进来吧。”

    吴圳耸肩,他提着打包盒往里走,进了秦斯的工作室,看到他神色不明地站在人台前,人台上打板了一半的服装看得出来做的是一件女装。

    秦斯看了会儿人,忽然伸手把人台上的布料全给撕了,动作粗鲁地扔进了垃圾篓里。

    吴圳说:“吃点寿司,再找你的缪斯女神沟通下灵感。”

    秦斯扒拉了下头发,他翘着嘴角嘲讽地看着吴圳说:“在我小叔那边碰壁了吧,不然哪有闲工夫到我这儿来吃寿司。”

    吴圳拿了一块盖着金枪鱼大腹部的寿司沾了沾酱油,“我咋觉得你很高兴啊,你也不说清楚你小叔有男朋友了,那个Alpha看我的眼神,我毫不怀疑,这要是古代的话,他会一剑攮死我。感谢现在的法治社会。”

    “你傻逼吧,我说过的,我小叔有男朋友,我妈见过了。”秦斯坐到对面,扒拉了下打包盒里面的东西,拿了块北极贝吃。

    “是嘛?”吴圳放弃了在脑子里回想,满不在乎地说。

    “呵呵,吴圳你麻痹的就是个牲口,畜生都比你有良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的就是你这种王八蛋。”秦斯被吴圳的态度气到了,狠狠地骂着。

    吴圳笑笑,他说,“被说没良心是对我最大的褒奖,我爹够有良心吧,早被那帮狗日的亲戚掏干净气死了。”他话锋一转,探究地问:“你小叔的男朋友我见到了,是东大的教授……”

    “停停停,我现在听到教授两个字就犯恶心,你给我打住,长辈的事情我不知道,少到我这里来打听。”秦斯连连摆手,嫌恶地让吴圳闭嘴,他说:“真后悔当年把你介绍给小叔认识,早知道你有那种不讲理的妈、早点看清楚你畜生的本质,打死我也不会介绍你们认识,老后悔了。”

    吴圳哈哈笑,扯了一张纸巾后玩世不恭地说:“我他妈的要早点是畜生,秦枂我早就得手了,犯得着惦记那么多年。你小叔特么的也太传统了,交往的时候拉拉小手都躲开,参加派对,别人早就滚作一团了,你小叔脸色一变,找借口跑了,啧啧,你们真不像一个家庭出来的。”

    秦斯翻了个白眼,“谁特么都像你一样是个发情的牲口,我小叔也就是太传统了,不然就不会喝过两次咖啡、吃过几顿饭、看了几场电影就觉得你们在谈恋爱。”

    吴圳放声大笑,眼底里有深深的眷恋,但很快就被利益熏心取代,他呢喃着,“不知道他和教授男朋友发展得如何了,秦斯,有机会说动下秦枂,帮我牵线搭桥一下,我真的有项目要找霍教授帮忙指导。”

    低头看手机的秦斯耳朵里刮到一点动静,霍教授郭教授什么教授?他草草摆手,“你自己想办法,我可不想招惹小叔。”

    外面突然打了一声雷。

    惊得屋内两个人纷纷看向了窗外,秦枂周皱眉问:“现在深秋了吧,打雷有什么说法吗?”

    霍星河打开烤箱,从里面拿出烤全鸡,“不太清楚,我可以问一下气象专业的老师。”

    “不用这么严谨,我就说说。”

    秦枂忽然觉得自己腿上有点不大对头,低头看过去,发现待在阳台不肯进来的闪电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它的椅子下面,正努力把自己的大头挤进他的小腿之间。

    秦枂不可思议地说:“闪电不会怕打雷吧?”

    霍星河也很惊讶,“可是它叫闪电啊,我问问训导员。”

    语音发出去没多久,训导员响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咱闪电可是警犭,有着优良的血统,它的爸爸妈妈可都是功勋犬,奋战在防爆和搜毒的第一线,它同一窝的兄弟姐妹也个个悍勇。”

    听到这儿,霍星河和秦枂都有些惭愧了,不该质疑警犭的专业素质。

    训导员的第二条语音发了过来,同样响亮的声音说,“它各方面身体素质都很优秀,心理素质更是超越了许多狗,情绪更是稳定得很,稍微有点怕打雷声能够理解的。打雷的时候,它只是怕第一声,后面适应了就好了。”

    霍星河,“……”

    他发语音,“知道了,张哥。”

    秦枂哈哈笑了起来,他用两条腿轻轻夹住了闪电的脑袋,捂住了它的耳朵,“人无完人,狗无全狗,怕第一声雷声,能理解的。”

    闪电呜呜了一声。

    秦枂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脸带笑意的霍星河端着烤鸡走了出来,“我妈新送来的烤鸡,鸡肚子里面料很多,我撕开了,柴的部位可以沾着料汁吃。”

    烤盘里撕开的鸡肉被微微粘稠的酱汁包裹,咖啡色的酱汁里面还有烤得外焦里面的土豆、胡萝卜和一粒粒粉粉糯糯的鹰嘴豆。

    霍星河还用黄瓜做了个简单的凉菜。

    “虽然我不会做菜,但我会吃,所以这道拍黄瓜是霍老师做的吗?”

    “看视频学的,就放了一些醋和酱油,尝尝看。”霍星河说得轻描淡写。

    只有住在他手机里面的ALex知道主人下载了多少做菜app、关注了多少美食博主、购物车里多了多少调味料。

    秦枂在霍星河期待的目光中吃着脆脆的拍黄瓜,说实话,醋放得多了点,但胜在黄瓜很新鲜,脆嫩、水分足,而且是霍星河做的能够掩盖掉一切缺点。

    “好吃。”

    霍星河松了一口气,“好吃就好。”

    “霍老师,你真的要全能了,你都会做菜了。”秦枂竖起了大拇指。

    霍星河心里面涌现出雀跃,他笑容内敛地说:“只是拍黄瓜而已。”

    “大厨都是从拍黄瓜和西红柿炒鸡蛋开始的。”

    霍星河不自在地动了动,他身后的厨房垃圾篓里,正躺着一道失败的西红柿炒鸡蛋,原本今天晚上能有三道菜的……西红柿炒鸡蛋并没有网上那些新手教程说的那么容易。

    ···

    大雨过后,接连好天。

    大概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较之前一下子冷了许多,就是白天也需要多穿一件外套了。

    霍星河从科研所的办公楼里走出来时看到推着报纸、刊物等的门卫往楼里面走,本来只是普通的点头擦肩而过,今天门卫却喊住了霍老师。

    “霍博士,那个姓吴的又来了,还送了果篮,我让他拿走,他放下就走了。”

    霍星河皱了皱眉,“果篮扔了吧,还有我不会见他,下次他来依旧这么说。”

    “知道的霍老师。”门卫大叔想了想,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霍老师,咱眼鼻子浅,那位吴先生送来的果篮挺贵的,小赵搜了搜说那个葡萄千把块一斤,扔了怪可惜的。”

    霍星河脸色未变,他说:“扔了或者怎么处理不用告诉我,如果他后面再来,送了什么贵重物品的话,麻烦告知我,我会报警处理。”

    门卫大叔惊讶了下,他忙点头。

    研究所密级高,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实则安保系统是顶格的,所里面有很多业内大牛,研究成果觊觎眼红的人很多。大叔能够在这儿当门卫,肯定知道里面的轻重,霍博士报警处理的话,那位吴先生真的会被请去喝茶。

    告别了门卫,霍星河继续往停车场走。

    路上遇到了同事,那些人调侃着,“霍老师走了呀。”

    霍星河点头。

    “啥时候结婚,我们都等着吃喜糖呢。”

    “快的。”霍星河说。

    说哈的同事眼睛亮了起来,“看来好事将近了,咱有喜酒吃了。”

    霍星河的变化太明显了,他从以前的板凳坐穿的工作狂变成了自由下班的“狂徒”,也就这小一个月的事儿,大家都在猜测拿下霍老师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霍老师的样子,大家实在想不到他的喜好究竟是什么。

    总的来说,那位肯定很优秀,身上有独一无二的闪光点吸引着霍星河。

    告别了同事,霍星河上了车,他没有急着开车,而是敲着方向盘想着调查的事情,确定了吴圳的目的。

    床品的发展终究有限,目前几个知名品牌瓜分了百分之八十的中高端市场,剩下的部分给了小鱼小虾。吴圳家的产业经过洗牌重组之后,只能另辟蹊径去酒店用床品上一争高下。

    在企业的发展中,吴圳手段可以用残忍来形容,他先是断尾求生,又是各种吞并残杀,游走在法律的边缘线。

    这次来东州接触秦枂,不是什么旧情复燃,而是想利用合致的生产线,生产自己所需要的床品面料,借鸡生蛋。

    他终究是放不下家用床品这块蛋糕。

    霍星河皱了皱眉。

    吴圳反复来找自己,是他们那边研究的植物染料中出现了瓶颈,他已经找了许多人解决不了,那位Stevens Cheung博士就推荐他来找自己试试。

    霍星河不是研究这个的,找他没有用。

    更何况,他也不想帮忙。

    霍星河扫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冷漠的脸上嘴角微勾,真是恶劣。

    霍星河压下了嘴角,恢复了一贯的样子,发动车子去超市,买完东西之后再去合致。

    等霍星河到合致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他提着两箱沃柑上楼,到达合致之后发现应该待在前台的人不见踪影,这在合致很少见。

    走进去,霍星河知道为什么了。

    是里面在分蛋糕,而吴圳正拿着一块蛋糕走向站在角落的秦枂,秦枂沉着脸拒绝。

    “秦总,我可是以友商的身份来的,好歹给个笑脸,咋样?”吴圳笑着低声说,“我又不是来追求你的,被你一再拒绝,我是那种脸皮厚的人嘛,当然知道好歹,我只是想见见霍教授。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赏脸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不要。”秦枂头疼,真是沾上吴圳就怎么都甩不掉了,“吴圳,霍老师不想见你,我不会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你不用多花心思了,与其有时间浪费在我这里,还不如回去好好琢磨生意怎么做。”

    吴圳的脸冷了一瞬,很快就露出了笑脸,“你们两个真是穿一条裤子的,你要是不答应,我可要使用些非常手段了。”

    他慢慢走向秦枂。

    秦枂皱眉,不断往后躲,“这么多人,你发什么神经,疯了吗?”

    吴圳黑压压的瞳仁里面闪烁着癫狂,“你和霍星河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他的为人,我是疯子,他可是杀人犯,他杀过人的。”

    秦枂冷笑,“就算是他真干过,那也是对方活该。”

    吴圳笑了,“那我可赌对了啊,你那么信他,难怪他把你放在心上……我不信了,我对你动手后,霍博士会置之不理,不见我。”

    话音刚落,吴圳的脖子就落入了一个人的臂弯中,刚好卡着他的咽喉,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霍星河朝着秦枂点点头,他拽着吴圳往外走,“你的目的达到了。”

    吴圳赔笑,勉强跟着霍老师的脚步,“霍老师,我开玩笑的。”

    霍星河沉默地把吴圳拖到了厕所,松开吴圳后,霍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第40章 040 多大点事,说开就好

    被松开后, 吴圳捂着被勒疼的喉咙,难受得咳嗽了几声。他暗暗打量着霍星河,传闻不如见面, 见面后发现这个男人比传闻的还要冷厉, 他气势很强,锐利的视线带着审视,仿佛自己是他实验台上的标本, 被评估着价值……

    吴圳有瞬间觉得,自己在霍星河这儿毫无价值,他会被当成实验耗材,扔进垃圾桶里。

    “霍教授。”

    霍星河却一反常态地笑了一下, “你调查我?”

    “霍教授别误会,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吴圳连忙解释,他从容笑着, 想用一贯的手段来化解目下的危机。

    在商言商, 他对合作者做背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知己知彼才能够对症下药。

    霍星河摇摇头,不明用意地转换了话题, “我从事的是药物研究, 对植物遗传学的了解不过尔尔,你投资的项目遇到瓶颈不应该找我,而是复盘,从头开始找问题, 是否从一开始研究方向就是错误的。”

    吴圳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霍星河言辞不激烈,平常心听的话甚至觉得他是在好言相劝,可吴圳从中听出了拒绝, 夹带着冷冷的锋芒刺得他后颈腺体隐隐作痛。

    “霍教授,这么说是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吗?我是诚心诚意来邀请的,张博士看了我们的项目之后向我推荐你,不只是他,业内好几个专业人士都是如此,你在植物遗传学的造诣不如药研专业,但你掌握的技术刚好能够打破植物遗传的壁垒。我有钱,你有技术,咱们合作,是合作共赢,对合致的发展也是利好。”

    吴圳不想放弃,他放低姿态,循循善诱地说,“现在人更加注重对生活质量的追求,纯植物染料亲肤、不致敏,但固色效果差、颜色不够鲜艳,这不仅是我遇到的麻烦,也是合致需要攻克的问题。霍教授,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霍星河弯了弯嘴角,他轻声说,“我不会与你合作。”

    吴圳的心仿佛被重重扎了一下,霍星河清俊的脸上那抹恶劣的笑容实在是太刺眼了。

    “霍老师,你杀人的事情秦枂不知道吧,你身边的亲戚同事朋友都不知道吧,你的学生不知道吧。”吴圳收起了恳求,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他冷笑地看着霍星河,“霍老师瞒得那么好,要是周围的人知道秦枂找的男人是个杀人犯,那些人会用什么眼光看他?”

    “你威胁我?”霍星河眉头微挑。

    “也不能说是威胁,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霍星河低了低头,这一举动在吴圳看来就是在妥协,他稳操胜券地扬起了嘴角,狠狠地在对手的软肋上踹几脚的招数的确屡试不爽且非常有效,再铮铮铁骨的人都会低头。

    忽然,吴圳看到霍星河往前迈了一步,他下意识抬起的手臂在刚猛的攻击下丝毫没有作用,等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按在了洗手池上,从不远处的镜子里,他看到霍星河面无表情地单手按着自己的头,被按在洗手池上的自己脸部挤压变形,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反应过来后吴圳开始挣扎,但更令他崩溃的是,霍星河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完全压制住了他。

    攻守易型不过转瞬间,发丝微微凌乱的霍星河脸不红、气不喘,他平静的视线落在吴圳惊恐的眼睛里,仿佛下一刻就会松开吴圳。

    吴圳心里面大大松了一口气,觉得霍星河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但,下一瞬,他看到霍星河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他的手扬起,带着劲风的猛地落下。

    吴圳双腿打颤,他直着眼睛看悬停在自己眼球前的笔尖。

    笔尖在眼前变得模糊,眨眼睛时睫毛能够扫到钢笔……

    霍星河淡声说:“你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吗?子弹穿过人的皮肉骨头时,在那一刻甚至能体会到它冲破阻碍的错觉。杀人,没想的那么难,钢笔刺眼球后直达颅内只需要五秒,掐住你的脖子让你窒息只需要三十秒。吴圳,我不在乎你威胁我,但你不能够把秦枂牵扯进来。”

    吴圳想起了一件事,他爸病入膏肓的时候把他喊到床前,对他说过用他人软肋威胁别人的手段不能做,软肋可以成为攻击人的武器,也是他人的逆鳞。

    他现在知道了,秦枂就是霍星河的逆鳞。

    霍星河松开了手,吴圳趴在洗手台上一动不动。

    他没有理会吴圳,而是把双手放到了水龙头下,水龙头感应了开始自动出水。

    霍星河仔细洗着手,水哗啦啦地流着,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最后定格在一张惊惧扭曲的脸上,那人脖子上的血洞冒着血,水声一样哗啦啦一样,他第一次知道动脉破裂后血能够飙升多远。

    “星河?”

    霍星河自顾自地洗着手。

    秦枂双手握住霍星河的胳臂把他拽离了洗手池,他再一次喊着,“霍星河!”

    霍星河眨眨眼,没有焦距的眼神凝聚在了秦枂焦急的脸上,他露出个疲惫的笑容,“你来了。”

    “走了走了,好心情都被傻逼破坏了,咱回家吧,吃完饭去遛闪电。”

    霍星河点头,“好。 ”

    秦枂握着霍星河的手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对霍星河说,“你等等我。”

    霍星河疑惑地嗯。

    秦枂转身走向了从洗手池滑坐到地上的吴圳,“傻逼,分手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别再来找我。再来,我就见一次打一次。”

    他抬起脚狠狠踹了好几脚。

    毕竟不是经常打人的,秦枂下盘不稳差点摔跤,但他后面站着霍星河,他知道自己摔不着。

    “走了。”秦枂反手握住霍星河的手,带着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霍星河乖巧地跟在秦枂的身后,他看着秦枂的背影,猜测他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会不会追问他杀人的始末、会不会就此嫌弃他……以前吴圳的威胁对霍星河来说毫无用处,他听到了甚至会发笑;可现在,霍星河如困兽一般的内心知道威胁见效了。

    在进入车内前,二人一直没什么交流。

    霍星河忐忑不安地没有启动车子。

    秦枂发出疑问,“霍老师怎么了,开车呀,我提前翘班出来可不是在地库里呼吸浑浊的空气的。”

    霍星河狼狈地看了一眼秦枂,等待审判。

    秦枂凑上前,仔细看着霍星河,“打吴圳累了?他那人皮糙肉厚的,我刚才踹他也累了。真是个二百五,我跟你说哦,刚认识的时候他装得可好了,彬彬有礼的沉默书生,就连笑容都是拘谨的,我想着找一个不聒噪的男朋友省心。没想到他是披着羊皮呢,霍老师和这种垃圾生气犯不着。”

    说到这儿,秦枂陷入了怔愣,他忽然发现记忆中初见的吴圳像是披着霍星河的外壳一样,内敛沉静,不太喜欢说话,却会用专注地眼神看着你,举手投足间是从容的、优雅的,说话做事是干脆的、不拖泥带水的,是温文又适当强势的。

    这些仿佛在哪里接触过的气质吸引了那一刻的秦枂,再发现那都是吴圳的表象才会生气、老死不相往来。

    可吴圳穷尽所能假装的,却是霍老师天生就具有的。

    霍星河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玉,精雕细琢之后已经非常吸引人,可再接触接触发现作为美玉本身就已经令人错不开眼睛。

    在秦枂不说话的时候,霍星河变得更加沉默。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逐渐攥紧,心里面鼓噪着各种想法,有声音叫嚣着:他讨厌又怎么样,你一定要抓紧了,牢牢地不松手,哪怕死死地握着他的心脏,

    又有声音劝着:做人不能太自私,普通人都会怕手里有人命的人,他害怕就放手吧,祝他幸福就好。

    之前的声音反驳:乱世先杀圣母,现在是我们世界的塌方,先把良心杀喽,然后去买一根细细长长的漂亮锁链,缠绕在秦枂的脚踝上,细银的颜色肯定与他的皮肤非常相称。最后,把钥匙封印在水泥里,驱船到马里亚纳海沟的中间把水泥块扔下去。

    劝说的声音发出了尖锐地爆鸣:不可以的,非法拘禁他人是犯法的,你喜欢的事业、秦枂倾心的合致,不能够放弃呀。

    那个声音伴伴随着锁链的拖动声:锁着他,在他逃跑时握住他的脚踝把人拖到自己的身下,俯身下去用力咬着他的后颈标记他,在他身体里成结!

    尖锐的爆鸣渐渐止住,劝说的声音竟然有了一丝动摇:虽然标记他、在他身体里成结,我也很想干,但前提是不能够伤害他,他更喜欢自由的。

    霍星河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眼角。

    他在心里面厉声喝着:都给我滚!

    心里面安静了,可心底深处的空洞更大了。

    霍星河声音艰涩地说:“秦枂,我要坦白,吴圳说的没错,我杀过人。”

    “然后呢?”秦枂困惑地反问。

    听到反问,霍星河错愕了,“什么?”

    “杀的是偷猎者,对不对?吴圳说了后,我搜了搜新闻,搜到一条四年前春城的新闻报道,上面写一直活动在愁狱山的偷猎者在热情市民的帮助下被抓获,其中一人被枪杀、一人坠崖重伤。报道上对事涉人员的名字都做了处理,只是化名,但说了热心市民是进山考察研究的,我猜测,就是你们吧?”

    秦枂满不在乎的态度反而让霍星河惴惴不安了起来,怕给未来埋下什么隐患,他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秦枂忽然凑近了一些霍星河,戒备地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问:“不会是那伙偷猎者还有同伙、余党?或者他们不单是偷猎,还贩D?不会来找你报复吧?”

    霍星河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开,他学着秦枂的样子靠近,压低了声音说:“一共八人,抓捕的时候死了一个,重伤住院的那个救治的时候死了,剩下的六个按照犯罪程度分别判了死刑、死缓、有期徒刑二十年,不会来复仇的。”

    “那不就行了。”秦枂用正常的声音笑盈盈地说。

    “可……”

    “嘘。”秦枂竖起手指抵在霍星河的嘴边,他不赞成地皱了皱眉,“你怎么婆婆妈妈、拖拖拉拉的,你杀的是偷猎者,不是无辜的人,他们在山上盗猎肯定不单单是猎杀动物吧,还有进山的驴友、考察员等等,新闻里简单提了两句,没有披露更多细节,但我想手段肯定很残忍。杀这种人是为民除害,我爹说了,这叫除暴安良,他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干过的,你别以为和平年代,军人只是救灾的。”

    用那句用了很多的话来说,万家灯火下是有人负重前行。

    秦枂从小耳濡目染,骨子里是有点像他爹那样铁血强势的,所以霍星河的出现才会吸引他的目光。

    omega易感期的时候,不是脑子里只有欲望,他们会本能地追逐吸引自己的特质,霍星河给他注射抑制剂的体贴绅士、扛起自己时的强势强大……无不吸引着秦枂。

    霍星河眨了眨眼,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柔软的唇在敏感的手指皮肤上滑动,微微带着说话的潮湿和热意,秦枂像是烫手一样收回了手。

    他蜷缩着手指,坐回了一点,拉开了距离后,说,“霍老师,这事儿成不了你的把柄,周围人知道了只会觉得你了不起,别听那个姓吴的瞎扯,他脑子里只有生意和小人手段。”

    秦枂现在也不会自我唾弃自嘲了,嘲讽看上傻逼吴圳的自己也不咋样,因为他忽然拨开云雾的发现,他看上的是吴圳身上蒙着的类似于霍老师的假象。

    约等于,他好几年前就看上了霍老师?

    秦枂被自己想的逗笑了。

    他侧头看到霍星河的脸上依旧有点化不开的云翳,就问着,“霍老师,事儿都说开了怎么眉头还松不开啊。你不会还有什么隐瞒着我吧?”

    霍星河苦笑一声。

    秦枂挑眉,“不会吧,真有?”

    “我坦白,我在认识你之前相过亲,算是断断续续谈了一年,就在碰见你的那天刚刚说了分手。”

    秦枂无所谓地笑了,“我还当多大事儿呢,不就是相亲嘛,我有前男友的事儿你也知道了啊。”

    “在此之前,没什么感情经历,所以动作发挥上都是发乎于本能,没什么技巧。”

    “哦,哦……哦?!”秦枂后知后觉地发现霍星河一本正经地在讲什么了。

    他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说:“说你技术有待提高,那个……这个……”

    秦枂吱呜了半天扭头看向了车外,他总不能说自己以前都是吃独食,想什么尺寸就有什么尺寸、想什么长度就什么长度、想什么力道就什么力道、想脑补什么就脑补什么……单机版,尽在自己掌握,毕竟沈新词是某品牌的顾问,论玩具,他是能够得到很多的。

    猝不及防从单机小游戏变成了联网的双人模式,一改单机版的温吞,他不习惯很正常。

    霍星河启动了车子,他看起来沉着镇定、从容有度,说着语气节奏没什么变化的话,“我查看了许多资料,研究了不少内容,掌握的理论应该能让实践提高很多。”

    他在邀请,他几乎直白地说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秦枂听懂了霍星河隐晦的意思,蚊声一样嗯了一声,“见过我爸妈之后咱就去领证。”

    “好。”

    领证后就可以合法开车。

    霍星河也懂了。

    他从容平常的态度影响了秦枂,一直扭头看着窗外的秦枂不知不觉翘起了嘴角,除了脸上的热潮暂时没办法退去,其它方面看起来已经如常。

    可,若他转过头去看霍星河,会发现他的手只是虚握在方向盘上,车子的控制权他交给了ALex。

    现在的他可不是开车的状态。

    看外面的天还亮着,又想明天霍星河没课。

    秦枂问,“霍老师,明天忙不忙?有事吗?”

    “不忙,实验室那边进展缓慢,我让大家都放松下,没必要紧绷着神经守在那边。最近也没有什么学术会议的邀请,不需要出去上课交流,唯一要做的就是上课吧。”

    霍星河认真地说。

    霍星河的严谨认真往往能够取悦秦枂,他温声提议,“我们带着闪电去农场吧,住一天,明天晚上再回来,怎么样?”

    “好。”霍星河莞尔,“闪电肯定会喜欢的,它以前活动空间大,现在待在家里就逗猫了。”

    “哈哈,小橘快被它烦死了,闪电离开一天,它肯定很开心。”

    每天都能够听到小橘猫的骂骂咧咧。

    回到家收拾东西,拿起包走的时候,霍星河喊,“闪电。”

    穿着小T恤的闪电趴在地上,它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这个家太小了、日子太清闲了,它很不适应。

    “闪电,走了,带你出去玩。”秦枂补充,“农场很大,你可以尽情奔跑。”

    闪电一下子坐起来,支棱着耳朵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

    “旺。”不能骗狗。

    “走了!”秦枂招手。

    等出了门,看到打开的后车门,不太好的记忆涌入脑海,闪电立刻原地剎车,朝着后车门呼呼呲牙。

    “走啊。”秦枂发现闪电有些抗拒,他联想到花花,抗拒的时候只要自己陪着就好了。于是他也坐进了后座,拍拍旁边的座位,“闪电走了,很快就到了。”

    闪电的眼睛里闪过迟疑,但大空间的奔跑吸引了它,它走了几步跳上了车,一本正经地坐在了秦枂的身边。

    看着全过程的霍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