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移花宫双生子35

    在系统确定魏白衣的自杀不会扣除自己辛苦积攒的积分后, 月月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感谢邀月的慷慨,她现在手里的积分已有足够扣除杀人需要支付的四十万积分的数额。

    但这并不代表她因此就愿意支付这笔积分。

    她和邀月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收到她的精神折磨可不少, 这些积分绝对说不上是好拿的。

    为这个来的莫名、死得突然的魏白衣花费四十万积分,月月脸上写着大大的拒绝。

    魏白衣和那两个黑衣人身份为何?

    黑衣人追着江玉郎要慕容家的姑娘是要做什么?

    杀死黑衣人的人是魏白衣吗?

    ……

    种种问题背后的关联点都在被裹在棉被中的慕容姑娘身上,虽然月月猜测一直被江玉郎控制的她未必知晓个中原因。

    虽然对魏白衣和黑衣人背后的秘密不感兴趣, 但月月此来的目标同样是慕容姑娘,在确定不会因为魏白衣扣除她的积分后,月月掉转身子准备向慕容姑娘走去。

    从魏白衣大吼一声服毒自尽,到月月向系统确定积分情况其实只过了短短几息。

    就在这时,一道包裹着庞大内力的声音骤然在房门前响起:“无牙门好大的骨气,让我来试试你这份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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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闭的房门霎时被强劲的内力冲开,一条魁梧大汉赫然出现在月月面前。

    “路”字微圆的唇形刚在月月唇上成型,就被她吞入腹中:“燕大侠您怎么来了?”

    来者竟是假扮燕南天在江湖上行走的路仲远。

    思及这里距离燕南天休养处不远,路仲远会在这附近活动实属正常。

    路仲远只远远听得有人道出“无牙门”之名,便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寻来。

    路仲远握紧长剑,已是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不成想他推开房门, 敌人没有见到,见到的却是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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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小友, 你怎会在此?”路仲远收了剑,问道。

    月月简述了分别后自己的经历,着重叙述了一下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上次见面,你提过江别鹤父子的恶行, 我还遗憾没有遇到他们。没成想见到江别鹤的儿子却是在今日。”路仲远还想着见到江别鹤父子能为月月出口气呢, 哪能想到终于撞见竟还比月月迟了一步。

    不过他们这对父子并不是今日的重点,路仲远简单提了他们一句便就此略过。

    “铁小友, 你可听过无牙门?”路仲远看着倒在墙角的魏白衣,沉声问道。

    这个世界的宿主铁萍月提出的心愿并没有寻人,所以月月并没有特意发展情报事业。

    虽然因为这次躲懒令她寻找铁萍姑时多花了不少心力,但总体来说影响不大。

    “不曾,”月月答道,“‘无牙门’三个字我今日才从这次自称魏白衣的人口中听说。”

    “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①,”月月念叨着魏白衣临死前说的这句话,“这无牙门的门规听起来还真特别。”

    路仲远嗤笑道:“这无牙门的门主魏无牙不过是只长年躲藏在阴暗处的老鼠,上不得什么台面。但他自己却不这么觉得,自负得很。在他眼中,折辱他的门徒就和折辱他没什么区别。但是门徒在外遭遇的情况岂是他能预知?所以他便要求他们一但受辱就自己寻死。”

    “如果他的门徒在外面受了辱不说,不就不用死了吗?”月月不解道。

    毕竟这世上有的人觉得尊严大于一切,有的人却认为活着才是第一要义。

    路仲远冷声道:“魏无牙能让他的门徒人在外面依然能够遵守门规,自然是因为他手段了得。他那些门徒清楚若被魏无牙知晓他们隐瞒之事,那他们面临的事情远比速速死去可怕得多。”

    路仲远语气中充满着对魏无牙的不屑,同时还带着一丝对他的抗拒,这是一个正常人对变态的抗拒。

    月月是没听说过无牙门,但是魏无牙这个名字她却是知道的。

    “十二星相”,江湖上有名的强盗团伙,其成员以十二生肖为自己命名。魏无牙便是“十二星相”中的“鼠”,自号“无牙”,乃是“十二星相”的首脑人物。

    魏无牙名号一出,江湖中人纷纷避之。

    不过此人已有近二十年时间未曾在江湖露面,像月月这种未满二十岁的人,只听过他的传闻,不曾见过他的真人。

    “燕大侠,您是说是魏无牙想要带走慕容姑娘?”月月问道。

    “慕容姑娘?”只是听到“无牙门”才出现在此的路仲远问道。

    月月指着床上的慕容姑娘道:“就是她,她本在江玉郎手中,江玉郎让这客栈的伙计把她送到这间客房,我解决了江玉郎后才来这间客房寻她。不过我来的时候,魏白衣已经把这两个黑衣人杀死了。”

    路仲远走到被魏白衣杀死的那两个黑衣人面前,用剑尖挑开他们胸前的衣衫,在他们的胸口有碧磷磷的十个字,赫然是魏白衣先前说过的“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路仲远十分肯定道:“这两个人也是无牙门的人,魏白衣会杀死他们,显然是认定他们被江玉郎制住,等于是受了他的侮辱。”

    在无牙门,门徒受了外人的欺辱,就等于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路仲远回头瞥了一眼魏白衣的尸体,问月月道:“这位慕容姑娘可是慕容山庄庄主慕容永的女儿?”

    “我觉得很有可能,”月月回道,“慕容山庄不是发布了悬赏令,只要有人能找到走失的九姑娘,慕容山庄将有大礼相送,还可以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既然他们都对这位慕容姑娘势在必得,那她极有可能就是慕容山庄走失的九姑娘。”

    月月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燕大侠,我对慕容山庄给出的奖赏很心动。”

    路仲远对此没有任何意见:“铁小友,你愿意送她回家,这是件极大的好事。”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自他进来后从未动过的慕容姑娘道:“这位慕容家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一动不动的?”

    说罢,他便上前检查慕容姑娘的情况。

    “糟糕,”一番检查下来,路仲远不由眉头紧锁,“她身上的哑穴、麻穴都被人点住四五个时辰,现在若是冒然解开她的穴道,估计得两三个月她才能恢复如常。我现在就为她运功活血,铁小友,请帮我在一旁掠阵,只消一个时辰便好。”

    “燕大侠,这客栈并不安全,我在这附近有住处,不如我们转移到那里在为慕容姑娘运功活血。”月月看了看躺在这个房间的三具尸体,提出自己的想法。

    “也好,”路仲远将裹在慕容姑娘身上的棉被重新折好,“的确不急这一时。”

    “那我现在就去把在隔壁休息的萍姑叫醒。”月月轻轻从窗子跃出。

    *

    待月月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铁萍姑带到路仲远面前,路仲远已然将三具无牙门的尸体收殓至一处。

    在月月将路仲远和铁萍姑相互介绍认识后,原本打算和月月一同离去为慕容姑娘运功活血的路仲远却道:“铁小友,以你的内功亦足以为慕容姑娘运功活血,不如我将其中技巧告知于你,由你来为她治疗。”

    “燕大侠不和我们一起吗?”月月问道。

    路仲远道:“我留在这里处理江玉郎和无牙门的人,把此间事情了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虽然觉得自己和月月一起上路,护送慕容姑娘回家才最是安全。

    但是江玉郎和无牙门人哪个都是麻烦,必须有人善后。

    比起闯荡江湖时间尚短的月月,他这个老江湖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

    月月、铁萍姑、慕容姑娘三人借着月色落在汉口城香粉铺子的后院。

    大半夜被吵醒的王掌柜见来的是主家,立刻为她们安排了三间客房,供她们歇息。

    不过月月马上要为慕容姑娘运功,而铁萍姑主动请缨为她掠阵,三人只需一间房便够。

    一个时辰很快结束,待月月收功后,因为被定身而身体僵硬的慕容姑娘软软地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

    “她这是什么情况?”铁萍姑没想到月月辛苦一个时辰得到的结果竟是这个,不由上前一步想要把慕容姑娘推醒。

    “让她睡吧,”月月拉着铁萍姑的手,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忙了大半夜,我们都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的,她现在很困、非常困,脑子里只有“睡觉”两个字。

    不过为了确保慕容姑娘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就能察觉,月月并没有前往王掌柜为她准备的房间,径直走到房间中的软塌,直接躺下。

    “要一起吗?”月月躺在软塌上,问还站在原地的铁萍姑道。

    已经小小睡了一觉的铁萍姑并不是很困,但面对月月的邀请,她不自觉迈着步子走到了软塌边。

    等铁萍姑反应过来,她已经躺在了月月身边。

    软塌和床比起来窄了许多,只够两个女子平躺,中间留不得一丝缝隙。

    铁萍姑本以为自己不困,可当她听着躺在身边的月月的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慢慢也跟着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绝代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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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呀!一起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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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移花宫双生子36

    一大清早, 月月就被一旁传来的窸窣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慢慢抽掉被铁萍姑压了一整晚的胳膊,把她的头放在软塌上的枕头上。

    “你醒了?”月月走到床边, 问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的慕容姑娘。

    慕容姑娘听见月月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只呆呆地看着绯色的床帘。

    月月只觉不对,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慕容姑娘长长的睫羽微动,除此之外月月的手并没有引起她的任何注意。

    “慕容姑娘?”月月轻声唤她的姓氏。

    慕容山庄发布悬赏令的时候只道他家走失的排行第九的姑娘,这位九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却是没提。

    只可惜“慕容”二字还是让她产生任何触动,这位慕容姑娘仍旧神情呆滞。

    “她不对劲。”不知何时醒来的铁萍姑也来到床边,经过观察,她得出了这个结论。

    铁萍姑被江玉郎追着走的这一路,这位慕容姑娘一直都在他身边。

    只不过铁萍姑一心逃跑,连在她面前强刷存在感的江玉郎也只在她心中留下了浅浅的印子,更别说从未与她有过目光接触,更不曾说过一句话的慕容姑娘了。

    慕容姑娘是之前就是这般, 还是因为昨天被江玉郎长时间点穴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铁萍姑也不清楚。

    若非今日她主动凑到慕容姑娘面前观察,铁萍姑恐怕都不会知道她与常人有异。

    月月在心中叹息赏银不好赚, 同时把手伸向了慕容姑娘的手腕。

    “她的情况如何?”铁萍姑见月月松开慕容姑娘的手,便开口询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理了理衣袖,头疼道:“她这个样子大概率是因为脑子曾经受到了什么刺激。不过她的血脉并无任何堵塞,应该不是外伤。”

    不是因为受伤导致现在的情况, 这种病症不在月月能治疗的范围之内。

    铁萍姑在移花宫也学了些医术, 只可惜慕容姑娘的病症并不是她这只“瞎猫”能撞上的“死耗子”。

    “和昨天江玉郎的点穴有关吗?”铁萍姑问道。

    月月摇头道:“我是完全按照燕大侠所授的方法为她运功活血的,以燕大侠的江湖阅历, 他教我的方法不可能有问题。”

    “算了,”见慕容姑娘的情况不是短时间就能处理的,月月果断结束了这场她无法解决病人病症的问诊,“慕容世家只要求有人能带回他们的九姑娘,又没有要求带回一个怎样的九姑娘。反正也不是我们造成她现在这副模样的,还是等她回家之后,由慕容山庄的人想办法吧。”

    她,铁萍月,最能亮出来的背景是已经去世的铁无双。即便是铁无双在世,他的能量也比不过慕容山庄,或者与慕容山庄联姻的八个家族。更何况铁无双已然逝去了呢?

    与其她在这里纠结慕容姑娘的情况,还不如抓紧时间将她送回慕容山庄,由她的家人为她延请名医。

    *

    慕容山庄又名“九秀山庄”,这个又名的来历正是因为现任庄主慕容永的九个女儿。

    慕容九姊妹被江湖人并称“人间九秀”,她们个个都是武功卓绝、秀外慧中的佳女子,慕容家九位姑娘的美名传遍江湖,所以江湖人又将慕容山庄唤作“九秀山庄”。

    慕容九姑娘的八个姐姐均已嫁人,只剩慕容家九姑娘尚未出嫁。所以当其他八位慕容姑娘未回娘家时,慕容山庄绝大多数时间只有九姑娘一个主人。

    等到九姑娘的八个姐姐得知她离开家后许久未归的消息时,九姑娘的踪迹已经很难寻觅。

    于是九姑娘的八个姐姐和八个姐夫便发动所有能量寻找九姑娘。

    这股在让人看来甚大的能量,落入整个江湖时只听得“扑通”一声,便没了动静。

    谁都不知道慕容家的九姑娘失踪后究竟遭遇了什么,反正等月月寻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般痴痴呆呆的模样。

    在面对必须要做的事时,月月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

    她将眼前的这位慕容姑娘的外貌特征,以及她发现她时的一干情况简略地写成一封信,托人送去悬赏令公布的地址,顺便抄送了九封送至慕容山庄和九姑娘八个姐夫家。

    这封信以极快的速度收到了回函,这个速度足以说明月月找到的这位慕容姑娘十之八|九就是慕容家的九姑娘。

    慕容九的姐姐如今四散在各处寻找他们的妹妹,她们在回信中表示,请月月约定一个地方,让她们见见信中提到的这位疑似她们九妹的姑娘。

    因为江玉郎和无牙门的人都在汉阳糟了难,月月不欲曝光自己的私产,因而她并不打算把汉阳作为交接慕容九姑娘的地点。

    “萍姑,等慕容家确定这位慕容姑娘就是慕容九姑娘,我准备把她们给的赏银都给你。”这是月月决定插手这件事时就作出的决定,只不过她一直不能确定慕容姑娘的身份,这才等收到慕容家的回信才说与铁萍姑听。

    “赏银?我不要,”铁萍姑断然拒绝,“她是你找到的人,我在其中没有出任何力,赏银和我没关系。”

    月月叹息道:“你现在已经离开移花宫了,总要有些银子才好生活。爷爷原本留下了一些遗产,只不过我把其中的绝大部分都送人或捐掉了,只剩下铁家的祖宅。这笔钱就当作我未经你允许处理了你的财产的补偿。”

    铁萍姑听到铁无双的遗产,冷脸皱眉:“你捐了正好,他的钱我一分都不想要!”

    “所以这些钱都是我给你的呀!”月月飞快表示,“和爷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这些钱,我也能过!”铁萍姑鼓着脸道。

    虽然她昨天还因为囊中羞涩让江玉郎支付了酒钱,也因此差点丢了清白。但她相信自己能靠自己的本事挣到银子的!

    月月却道:“你若不肯收,我就天天跟着你,寸步不离,直到你收下为止。”

    铁萍姑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跺脚道:“收就收,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非要把银子往外送的人!”

    铁萍姑不得不承认,月月的确把她拿捏住了。因为她确实准备和月月分道扬镳。

    一是因为她不想和铁家人有任何联系,一看见月月,她就想到自己被所有亲人忽视的前半生。二是因为她毕竟是个移花宫的逃奴,她认为只要自己不和月月在一起,说不定邀月就不会认为她的私逃与月月有关,能因此减少一部分对月月的迁怒。

    若不是铁萍姑得知邀月曾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月月,又亲眼目睹日夜相伴的花雨奴只是因为被江小鱼逗笑而死于邀月掌下,她本是打算此生都待在哪儿都不去的。

    命运弄人,说起来只是一个词,但当人真正体会时才明白其中包含着多少辛酸。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见铁萍姑同意收下银子,月月心情颇好地询问。

    铁萍姑扯了扯嘴角:“我打算去一趟恶人谷。”

    她本不欲将自己的计划说与月月听,但她清楚自己并无多少心情和耐心十足的月月歪缠,便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为了寻他?”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李大嘴,只不过月月猜测铁萍姑大概率并不想听到他的名字,才用“他”来指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铁萍姑道:“是的,有些事我得当面和他谈谈。”

    “那你不用去恶人谷了。”月月立刻表示。

    恶人谷可不是什么好地,那里除了有最出名的“十大恶人”之五,还有数不清的恶人汇聚于此。

    铁萍姑去了那里,和羊入狼窝没有区别。

    即便李大嘴人在恶人谷,并且有心相护,也很难保证铁萍姑不吃一点亏。

    更何况李大嘴根本不在恶人谷。

    “他不在恶人谷?”铁萍姑诧异道,“我问了江小鱼,他不是这样说的。”

    得知江小鱼从小在恶人谷长大后,铁萍姑在和他一起从古寺逃离的路上,明里暗里探问了许多和恶人谷、李大嘴有关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他是怎么说的?”月月问道。

    铁萍姑回忆着江小鱼曾说过的话:“他说他离开恶人谷时,他还住在那里。”

    月月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被江小鱼糊弄住的姑娘,叹息道:“他也说了是他离开恶人谷的时候,可是他离开恶人谷也有四五年时间了。这么久过去,谁能保证他还待在恶人谷呢?”

    “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儿?”

    铁萍姑因为久居移花宫,远离江湖和普通人的生活,对很多寻常琐事不甚了解,但她本身是一个极为敏锐、聪颖的姑娘,在觉察人心上十分有一套。

    就像之前江玉郎虽然对她大献殷勤、关怀备至,但她始终清楚他的人性本恶。只是因为自负江玉郎不能将自己如何,以及不了解自己的酒量,她才差点着了江玉郎的道儿。

    铁萍姑不了解将真实的自己隐藏极深的江玉郎,但她对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月月却是极为了解的。

    月月的话只说得稍稍有些含糊,铁萍姑立刻就猜到了其中隐藏的深意。

    “如无意外,他应该和其他几个恶人在龟山,”月月把她以“铁居士”身份正式与江小鱼相见时从同为“十大恶人”的欧阳丁、欧阳当兄弟口中听到的事告知铁萍姑,“据说他们逃入恶人谷前得来的金银财宝都被人藏到龟山了。”

    “我要去龟山。”就算李大嘴身边还有其他恶人,铁萍姑也是要去龟山见他的。

    “那就一起吧,”月月提笔给慕容九姑娘的八个姐姐写信,“就和慕容家约定在龟山相见,交接了慕容姑娘之后,我便陪你去寻他。”

    “我不用你陪。”铁萍姑拒绝。

    “不行,”月月难得拿出姐姐的气势,拒绝了她的拒绝,“若你在龟山出了什么事,那导致你不得不从移花宫离开的我,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正如铁萍姑不想给月月添麻烦,月月亦不想给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她原本宁静的生活平添波澜。

    送佛送到西,如果真的有天她要和铁萍姑分别,也得是她确保铁萍姑往后的日子必将安然无事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兔年大吉!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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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移花宫双生子37

    汉阳距离龟山本就不远, 收拾好行装,坐上马车,不过半日月月和铁萍姑就带着慕容姑娘来到龟山。

    慕容山庄最先赶来的是二姑娘慕容双夫妇、三姑娘慕容珊珊夫妇, 和慕容家的表姑娘张菁。

    甫一相见,穿着粉色裙装的慕容双便大步奔向慕容姑娘,嘴里直念叨着“九妹”, 转眼间眼泪已盈满她的眼眶。

    慕容双的另外两位姐妹只比她慢了一步,此时她们都簇拥在她们的九妹慕容九身边,述说离别之苦,以及这些时日对她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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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今日的主角慕容九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她被众人围在中心位置,眼中却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

    “九妹,你怎么不理我?”慕容双从慕容九失而复得的惊喜中清醒过来,立刻发现了这个最小的妹妹的异常。

    她知道慕容九越长性子越冷淡,但她绝对不是一个面对许久未见的亲姐姐一声不吭的人。

    慕容珊珊和张菁也和她差不多时间发现了慕容九的不对,她们围着慕容九探问许久得不到任何回答,才将注意力转到送慕容九来此的月月和铁萍姑。

    “铁姑娘, 请问九妹她是怎么了?”慕容珊珊问道。

    月月其实对慕容九的情况也不了解, 她只是将自己遇到慕容九后发生的一切告诉她的家人。

    “江玉郎、无牙门……”慕容珊珊咀嚼着月月提供的信息,然后对月月行了个大礼, “我家九妹能遇上铁姑娘实乃她之幸事,亦是我们慕容家的幸事,慕容珊珊代表慕容山庄在此多谢姑娘。”

    除了口头的道谢,慕容山庄发布在悬赏令的赏银同步被慕容珊珊送到月月面前。

    依照悬赏令所言, 除了赏银, 月月还可以向慕容山庄提一个要求。

    月月看着眼前总共价值是十万两白银的银票,提出自己的要求:“三姑娘, 我的要求就是,能否将赏银的数额翻倍呢?”

    慕容珊珊讶然道:“你可知慕容山庄的承诺意味着什么?铁姑娘你且好好想想,不要这么轻易地就作出决定。”

    月月却道:“我没什么别的所求,给钱就很好。”

    拿到慕容山庄给的银子就走,这就是月月的计划。

    她当然清楚只要她那个要求不提,那么她和慕容山庄的联系就不会断绝,久而久之,就能与慕容山庄处成长久的关系。

    但是月月对维系与慕容山庄的关系没有兴趣。

    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为图省事,她也懒得让别人一直欠自己的人情。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处成情分,无形中就会多出许多麻烦。

    月月懒得认识很多人,也懒得解决很多麻烦。

    所以能停留在普通金钱关系的关系,就停留在这个位置就好。

    慕容珊珊见惯了想尽办法攀上慕容山庄的人,见到只愿保持金钱关系的月月,她不免感觉新奇。

    这种新奇仔细品来并不坏,所以她从丈夫手中取了月月提出的十万两银票并将它们交给月月后,多问了一句她们之后的计划。

    杜杀、李大嘴、哈哈儿、屠娇娇、阴九幽这五个恶人从恶人谷离开一事江湖中确有传言,但他们踪迹却是无人知晓。

    月月心知铁萍姑不欲让旁人知晓她和李大嘴的关系,便略去此节,只道她们听闻江小鱼和花无缺近期将会在武汉一带决一死战,她们准备去凑个热闹。

    “江小鱼?”一听江小鱼的名字,张菁的反应突然变大,“你说江小鱼马上就会来这里?”

    月月见她如此反应,便知她与江小鱼定然相识。

    可是这又怎样呢?

    江小鱼招惹的麻烦可不止一件两件,移花宫都是他的敌人,他还会在乎一提起他就咬牙切齿的张菁吗?

    “那我也要去看看他是怎么死在花无缺手里的。”张菁立刻决定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面对慕容双和慕容珊珊不解地目光,张菁又道:“我和九妹失散便是因为那个江小鱼,说不定他会知道九妹失去神智的原因。”

    她这般一说,慕容双和慕容珊珊也决定继续留在此地,等着见江小鱼一面。

    张菁在向慕容姐妹解释江小鱼为何方人物时,多次提起他的名字。

    慕容九原本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却在张菁又一次说到江小鱼之名时突然跳起,抱着自己的头尖叫:“江小鱼!啊,江小鱼!”

    “九妹!”慕容姐妹齐声呼唤慕容九,阻止她跑来。

    见她对江小鱼的名字有如此大的反应,她们几个更加坚定了见江小鱼的决心。

    月月和铁萍姑还打算进龟山寻找李大嘴,于是她们十分干脆地拒绝了慕容珊珊同行的邀请。

    当然她们不会知道,她们的这个态度,反而赢得了慕容山庄众人更多的好感。

    月月和铁萍姑一同返回城中,直接去了月月开在南街的香粉铺子,将二十万两银票藏好,准备了一应进山的工具,带着它们进了龟山。

    *

    龟山山脉连绵起伏,绝非一日便能寻得藏宝所在。

    若非如此,李大嘴等五人也不会在此地流连数月未曾寻得他们在去恶人谷前,委托欧阳丁、欧阳当兄弟保管的金银珠宝。

    “你可知他们的东西被藏到何处?”铁萍姑见月月只顾着带自己登山,不由问道。

    月月道:“欧阳丁当时对他们说,他们的宝贝被他藏在了龟山之巅,可是哪个山巅才能称得上是龟山之巅,却是没人知道的。这几个月过去,他们几个人应该把这山脉中所有存在的山巅都登了一遍吧。”

    铁萍姑听她这般说,不由神色一紧:“有没有可能他们一经寻到宝贝,人已不在龟山了?”

    月月却道:“绝无可能,那欧阳兄弟临死前才向江小鱼道出真相,其实那五个恶人的宝贝并没有被他们被他们藏到龟山,而是被他们藏于别处。所以那五个恶人是绝对不可能在龟山寻到他们的宝贝的。”

    李大嘴等人说是离开恶人谷,实则是怕燕南天苏醒后对他们打击报复,才逃出去的。

    当年他们交给欧阳丁、欧阳当的财宝,便是他们今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在没有找到这笔财宝之前,他们几个人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所以他们一定还在龟山,只是月月无法确认他们的具体位置。

    “只要他还在这里就行,”铁萍姑咬着唇瓣道,“只要我能找到他就行。”

    两人又走出十余米,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着风传入月月鼻间。

    月月与铁萍姑对视一眼,用目光确认彼此都闻到了这股味道。

    朝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没走多远,她们便看见两具尸体吊在树上随风摇晃。

    这两具尸体的脸颊都被人一掌扇得肿起,巴掌印此时已整个变成乌紫。这足以说明留下巴掌印的人攻力之强。

    月月一见树上人的穿衣打扮,立时想到不久前才在汉阳城见过的魏白衣等人。

    她本想让铁萍姑确认一下对方的穿着,又思及她与铁萍姑相见那日,铁萍姑被江玉郎灌醉,根本不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哪里还能想起别人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幸好月月能商量的对象不止她一人:“系统,这两个人身上衣服的剪裁是不是和上次我们在客栈遇到的那三人一样?”

    在月月花费10积分检测后,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们的衣服虽然布料和纹饰有了变化,但是剪裁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光是剪裁一样还不足以说明一切,月月忽然想起一茬事,立即走到这两具尸体近前,用剑尖划开了他们的衣襟。

    这两人的胸口均被人用碧磷磷的材料书了写十个大字:“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这两人的身份此时已然确凿,正是无牙门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谁将无牙门的弟子杀害,并且将他们吊在树上的?

    与路仲远道别前,月月曾从他口中得知,他当年隐退便是因为折戟于魏无牙之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归隐的二十年间,路仲远一直潜心习武,前不久他又得燕南天本人传授神剑决,月月觉得前来诛灭无牙门的人或许是他。

    但她的这个推测尚未说出口,她便自己否决了。

    她和路仲远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却知他是对事情的轻重缓急是分得极清的,在他这里绝不存在为了当年他和魏无牙的事,而影响到他和燕南天的约定。

    站在树下朝前方望去,远远可见有许多黑影在树间摇晃,如无意外,那些树上挂着的应该都是无牙门的门徒。

    “还要往前走吗?”月月问铁萍姑道。

    铁萍姑头一次见这么多死尸,自是惊惶无比。

    “我还是想去看看,”铁萍姑抓紧月月的手道,“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要亲眼见到才行,我此生必得见他一次才行。”

    有些事情不做,或许会遗憾终生。

    她不想遗憾,所以不管前方风雨,她都要去瞧个究竟。

    “那我们就去。”月月反握住铁萍姑的手,将她的手牢牢抓住。

    她仔细叮嘱铁萍姑道:“这一路你要牢牢跟紧我,情况一旦有变,我们就立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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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移花宫双生子38

    一如月月和铁萍姑远远望见的那般, 她们越往前走,树上吊着的黑衣人就越多。

    山风吹过,树枝摇晃, 他们的尸体也跟着摆动。

    若非此时青天白日,这场景都可直接作为鬼片的背景。

    铁萍姑此生头一次见到这般场景,她紧紧握住月月的那只手已变得冰凉刺骨, 冷汗不受控制地汇聚她的手心。

    然而她却不肯闭上眼睛,任由月月领路,她努力睁大眼睛,观察周遭的环境,不肯错过分毫。

    “能做到这种程度,绝非一人可为,”铁萍姑看着挂在树上已经有风干迹象的尸体,轻声向月月述说着她的分析,“除非是这些人受了来人一掌后,怕受到魏无牙的惩罚,自己上吊自尽的。”

    铁萍姑此前就已从月月口中得知了无牙门的门规, 她觉得如果邀月若是立下这种门规, 她们这些移花宫的弟子大概率也会在被辱后选择自行了断,而是选择面对邀月的暴风骤雨。

    月月道:“无牙门不过是一群恶徒聚众之处, 这般团灭对于附近的百姓来说也算好事。”

    她自己不杀人,面对死人时亦不为惧,只是将身体不住发抖的铁萍姑半搂进怀里,为她提供一些安全感。

    两人在这生长着长条状“黑色果实”的树林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突然听到一旁有说话声和打斗声传来。

    不知那处究竟发生何事的月月和铁萍姑对视一眼, 同时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

    走到近前, 只听突然有人“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三声,接着就完全没了声响。

    月月看向铁萍姑,发现她的眼中也满是困惑,心中便确定此事不符合常理,瞧瞧拨开了遮住视线的茂密灌木。

    放眼望去,只见灌木后的空地倒了七个人,两女五男,有的满脸乌紫,有的身上满是鲜血,反正没有一个身上是不带伤的。

    虽然没有上前查看,但是月月估计这七人中活着的人已是了了。

    等在她身后的铁萍姑也瞧瞧拨开灌木观察,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的瞳孔不由一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其中一个躺在地上却仍然能看出其魁梧雄壮的大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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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汉口鼻上的鲜血已经半干,蔽体的衣物满是脏污,显然在此之间经历了好一番摸爬滚打。

    铁萍姑忍不住半倾身子,想要进一步去查探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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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月的眼睛虽然没有看她,但她仍然分了一丝注意力在铁萍姑身上,见她有异动,立刻拽住她的胳膊,阻止她一时脑热行冲动之举。

    她刚一拉住铁萍姑,就见铁萍姑关注那人有了响动。

    他的胸口突然大幅度的起伏,接着双手撑地,勉强着坐起身子,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扶着身旁的树试图站起来。

    只可惜他的手刚一松开树,人就跌倒在地,尝试数次后,他彻底放弃站起,便四肢齐用,朝着远离其他六人尸体的山上爬去。

    他几次尝试弄出的响动可谓不小,然而躺在地上疑似尸体的六人却无任何动静,似乎他们是真的死了,而非装死。

    “他是?”待那大汉爬远,月月轻声向铁萍姑确认。

    铁萍姑神色复杂地点头,她与大汉虽然有十几年时间未曾相见,但他的身形样貌已如烙印般刻在她心中,完全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淡。

    她不欲提及李大嘴之名,月月自然不会勉强。

    仅凭铁萍姑的点头,月月便已知晓大汉便是她此行的目标李大嘴。

    李大嘴既已走远,她们已无需在此多待,便结伴朝着李大嘴离去的方向追去。

    李大嘴一路爬行,行迹根本无法遮掩,月月和铁萍姑轻轻松松地就寻到了依靠四肢爬行的他的藏身地。

    这是一处位于山坳的洞穴,一眼望去看不见山洞的底部。

    月月和铁萍姑还未走近,就见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正好在李大嘴钻进去的山洞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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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萍姑不想他们比她先一步发现李大嘴,令她失去良机,抬步就准备冲上去。

    认出来人身份的月月一把将她拉回来:“别冲动,我们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来人正是江小鱼和真正的燕南天,他们似乎是专门寻了个隐秘之处来交谈要事。

    月月知道江小鱼和花无缺的决战就在这几日,心知江小鱼和燕南天此时要说的是定是重要至极。

    说话的时机有时候错过了就再也寻觅不到,她和铁萍姑已然知晓李大嘴的藏身处,不如就等到江小鱼和燕南天说完话再过去。

    被月月拦住,铁萍姑方有心思注意那两人的模样。

    “江小鱼?”铁萍姑认出来人惊喜低呼。

    铁萍姑和江小鱼相扶相伴才从邀月手中逃离,在她眼中江小鱼是她生命旅程中极为重要的存在,是一个里程碑一样的人,她对江小鱼的样貌自是记得无比清晰。

    “那个和江小鱼说话的人是谁?”铁萍姑望着燕南天,不确定道。

    铁萍姑在汉阳和路仲远假扮的燕南天见过,路仲远扮作的燕南天,是比照二十年前的燕南天的模样以寻常人衰老的逻辑推算出的模样,并非真正的燕南天的模样。

    因为真正的燕南天的身形已经不能称之为瘦削,更像是粗糙覆着一层人皮和人肉的干尸。

    假扮的燕南天和燕南天相差过大,这就使得铁萍姑分明是见了燕南天真人,却认不出他。

    “他是燕南天,”月月见铁萍姑目露不解,补充道,“真正的燕南天。”

    既然真正的燕南天已露面,就说明路仲远的假扮任务已然完成,月月自然无需再向铁萍姑隐瞒,便将此前种种告知于她。

    “你先前多次向我打探少宫主的情况,就是为了江小鱼和他的决战?”被隐瞒的事情全都呈现在眼前,铁萍姑立时抓住了重点。

    “是的,”月月将自己先前的推测告知铁萍姑,“我怀疑江小鱼和花无缺是亲兄弟。我之前不是问过你花无缺的生辰年月吗?你说的日子正好和江小鱼的是同一天。”

    铁萍姑哪里能料到自己随意吐露的花无缺生辰竟还包含着如此重要的讯息?

    “我只不过是记得二宫主每年在那个日子为少宫主庆生罢了,那天也未必是少宫主的生辰啊!”

    铁萍姑并不希望月月的猜测为真。如果事实真是月月所猜的那样,她觉得这对江小鱼来说也太惨了吧。

    “只有怜星宫主为他庆生吗?”月月抓了个不重要得点问铁萍姑。

    铁萍姑轻轻点头,不明白她问这件事有何意义。

    月月回忆自己和怜星的短暂相处,忍不住感慨道:“怜星宫主看着是比邀月宫主多几分人情味,但她们阴晴不定的性子,是两姐妹无疑。”

    铁萍姑为了能从怜星口中套取情报,在月月接受邀月布置的任务离开移花宫后,想尽办法和怜星增加了接触。

    她回忆自己这些年在移花宫听到的和怜星有关的事,以及自己和她的接触,实在想不到怜星阴晴不定是何模样。

    铁萍姑有此疑问,便直接问了出来。

    月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发现她左边的手脚有异,便问了一下。”

    铁萍姑一时瞳孔地震。

    她脸上的表情用“你怎么敢”四个字足以形容。

    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不能提及的敏感点,怜星的正是她的左手左脚。

    铁萍姑一时没有想起此事,是因为这一点早已成为移花宫弟子刻入骨髓的禁忌。她们不去想、不去提、不去关注,自然也就不会有不小心触犯的一天。

    “你知道她的左手左脚为什么会如此吗?”月月询问铁萍姑道。

    她觉得铁萍姑既然已逃离移花宫,就不算移花宫的弟子,谈论这件事已无妨。

    只可惜铁萍姑并不能给出答案:“我们只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提,至于二宫主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被移花宫收留时,她似乎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月月若有所思道:“原来是旧伤。”

    “什么旧伤?”以燕南天的耳力,周围有旁人在自是瞒不过他,只不过他和江小鱼有要事商谈,他才特意忽略月月和铁萍姑这两只距离较远的“小虫子”。

    走近一看其中一只是月月,燕南天充满戒备的身体便放松了一些,还好奇多问一句。

    怜星不愿让旁人提起的事,月月当然不会替她宣扬出去,于是她便道:“我们在这里等得无聊,在聊先前遇到的一个患者的病症。”

    燕南天知道月月会医,对她的话并未产生任何怀疑,只道:“你们怎么会来此?见了我和小鱼儿为何不现身?”

    除了怜星的左边手脚的问题,月月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燕南天的地方,便将今日遇到的情况全都说与燕南天听了。

    “洞里的人是李大嘴?”燕南天转头看向他刚才站的位置,那里正是山洞的入口处,本与他商谈事情的江小鱼正在里面。

    他们两人发现周围有人,便兵分两路各自查看,他来寻找月月和铁萍姑,江小鱼便入了山洞。

    “你们找李大嘴做什么?”燕南天看了一眼铁萍姑,不明白这个小姑娘为何要涉险。

    铁萍姑抿抿嘴唇,亮着双眸,看向燕南天道:“李大嘴吃了我娘,为人子女,我必得为她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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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移花宫双生子39

    燕南天盯着铁萍姑沉郁的脸, 久久不语,最终长叹一声:“你且去吧,小鱼儿也在山洞里。”

    刚才江小鱼向他提了一个请求, 希望他可以放过李大嘴这些将他养大的恶人,说他们已是没了牙的老虎,完全失去闯荡江湖的胆量, 只想寻回自己多年前准备的银钱找个地方养老。

    江小鱼说得情真意切,拿他当亲子看待的燕南天怎么忍心拒绝?

    燕南天浅浅放下自己因为李大嘴等人受的近二十年的痛苦折磨,应允了江小鱼的请求,但他并不会因为江小鱼对李大嘴的亲近,而去要求铁萍姑也这么做。

    燕南天侧过身子,让铁萍姑通行,至于后面铁萍姑、江小鱼、李大嘴如何交涉,他不便多问。

    铁萍姑见燕南天放行,立刻朝着山洞奔去。

    燕南天见月月未动,不由问道:“铁小友为何不去?”

    月月道:“那山洞也不大,待三个人差不多就满了, 何况我去那里也没什么事。”

    比起去那里围观铁萍姑与李大嘴父女之间的争端, 她还不如趁着这空档将自己最近调查出来的信息告诉燕南天。

    得知花无缺和江小鱼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燕南天基本上已经确定花无缺就是江枫的另一个孩子。

    “邀月这个毒妇, 果真心肠歹毒!”燕南天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着对邀月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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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小友,此事我已知晓,我定不会让邀月的奸计得逞, ”燕南天的大手拍了拍月月的肩膀, 提起之前的承诺,“待此间事了, 我便把神剑诀传授于你。”

    月月忍不住睁大眼睛,这种好处她是想都不敢想的:“您只消为我演练一遍,我便心满意足了。”

    天下第一剑客燕南天的成名绝技神剑诀,十之八|九能上系统的顶级武功列表,月月自觉凭自己为他做的事,没资格取得全本。

    系统听见月月的拒绝,在月月耳边嘀嘀嘀地谴责她假客气。

    月月充耳不闻,却被燕南天用力按了按肩膀:“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说话间,就见江小鱼搀扶着李大嘴从山洞走了出来,另有一个陌生少女拖着李大嘴另外半边身子,而铁萍姑绷着一张小脸走在最后,看不到一点笑模样。

    “李大叔受伤极重,我们得先把他送下山治疗。”江小鱼走到燕南天面前道。

    燕南天换了只抱剑的手道:“我既然答应你放过他们,就不会再管他们的事分毫。”

    以他的武功,自然是一眼看出江小鱼所言非虚。李大嘴受的内伤极重,身上还有多处外伤,除非有神医为他精心调养,否则他即便今日不死,也难活几日。

    燕南天看了一眼月月不认识的那位不知何时跑进山洞的少女,对面色惨白的李大嘴道:“你也真是好运。”

    少女对着燕南天吟吟一笑,宛如春花初绽:“我既答应了小鱼儿,定是要将李大叔治好的。”

    她的样貌初初一看比铁萍姑要逊色一些,但当她轻轻一动,眼波流转间光华顿生,一举一动宛若神女天降,令人无法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走,纯然是个动态美人。

    她言语间与江小鱼极为亲昵,而江小鱼又未反驳一句,他们之间的关系,月月这个旁观之人已然明了。

    燕南天对少女的话不可置否,他只是对江小鱼道:“我与邀月他们约定山顶见面,你这边处理好就立刻过去。”

    说罢,他便径直朝着山顶走入,目光未曾在李大嘴身上停留一瞬。

    铁萍姑对燕南天的离去恍若未觉,一直神思不属地站在江小鱼、李大嘴和少女身后,月月一时之间也不清楚她这般模样是因为没能杀死李大嘴,还是因为瞧见已有人牢牢站在了江小鱼身边。

    月月越过江小鱼,走到铁萍姑身边握住她的手,这才指着她和铁萍姑先前发现李大嘴的那处对江小鱼道:“那里还倒着六个我不认识的人,他们和李大嘴本是一起的,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你若有空可以去瞧瞧。”

    陌生少女听后与江小鱼对视一眼:“小鱼儿,不如我去看看?”

    被他们架着的李大嘴苦笑道:“那就是杜老大他们,十大恶人自相残杀,除了我,他们都已死得透透的了。”

    “杜、杜伯伯也死了?”江小鱼在山洞中已从李大嘴口中得知从小照顾他的五大恶人已死之事,只是听李大嘴提起杜杀之名,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李大嘴惨淡地笑了一下:“杜老大是第一个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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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大恶人没有死于敌人之手,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就是这么具有嘲讽意味。

    江小鱼怔愣片刻,才道:“我既然知道他们在哪儿,总该让他们入土为安。”

    他看着站在另一边扶着李大嘴的少女道:“苏樱,我们先把李大叔扶下山,你好好为他疗伤,我去把杜伯伯他们葬了。”

    铁萍姑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全靠江小鱼一力支撑才勉强站起来的李大嘴,嗄声道:“江小鱼,你去安葬你的那几个叔叔伯伯吧,我替你把他送下山。”

    在山洞中,江小鱼已然得知铁萍姑和李大嘴的关系,因此他根本就没有产生过向铁萍姑提出请求的想法。

    如今听到她主动这般说,江小鱼顿了一下,才道:“李大叔很沉的。”

    他知道李大嘴未尝不想靠近铁萍姑,只是、只是……

    “你忙你的去,这里还有我呢。”月月上前拍了拍苏樱的肩膀,从她手中接过李大嘴,和江小鱼交接了支撑李大嘴这项重任。

    江小鱼见月月扶得稳当,这才朝着杜杀等人所在的草地奔去。

    立在一旁的铁萍姑见状,站到江小鱼原本的位置上,扶住李大嘴另一边的身子。

    李大嘴见她靠近自己,嘴唇微动:“孩子……”

    铁萍姑抿着嘴唇,并未回应他一个字。

    苏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江小鱼的背影,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转回头,此时月月和铁萍姑已扶着李大嘴走了几米远。

    苏樱提着裙摆追了上去,见李大嘴身边已无位置,便道:“那我先一步下山准备李大叔疗伤的一应用品。”

    听到月月同意后,她便如一头轻盈的小鹿,蹦跳着向山下奔去。

    *

    当他们三人走下山时,先下山的苏樱已经在山下的客栈开好了房间。

    当苏樱为李大嘴检查伤势时,将杜杀等人的尸体埋好的江小鱼急急地冲入客栈,问道:“李大叔伤势如何?”

    月月指指紧闭的房门:“还在看呢。”

    江小鱼直接推门而入,不多时又走了出来,摇着头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红烧蹄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虽不赞同李大嘴在伤势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嚷着要吃红烧蹄髈,但还是专门向客栈的伙计打探了镇上最有名的红烧蹄髈出自哪家,飞奔过去买了四只肉肥皮厚的红烧蹄髈。

    李大嘴坐在桌前埋头啃着红烧蹄髈,铁萍姑就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只红烧蹄髈飞快地入了李大嘴的肚子,铁萍姑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是人肉好吃,还是红烧蹄髈好吃?”

    李大嘴拿着蹄髈的手一顿,顿时觉得眼前的滋滋冒油的红烧蹄髈没了滋味。

    他默默放下啃了一半的蹄髈,长叹道:“自然是红烧蹄髈好吃。”

    “那你为何要吃人,为何要吃了我娘?”铁萍姑双眼通红,质问李大嘴道。

    这铁萍姑刚一冲进山洞就问了李大嘴这个问题,李大嘴见了她一时默然无语。

    江小鱼见她一副气势汹汹的寻仇模样,哪敢让她靠近本就已重伤的李大嘴,自是将他们父女远远隔开。

    而后苏樱也跟着进了山洞,帮着江小鱼一起将李大嘴扶出山洞,在此期间铁萍姑完全没有和李大嘴说话的机会,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声不吭。

    又听到铁萍姑问了这个问题,李大嘴苦苦一笑,看着站在屋中的四个年轻人,叹道:“昔年得铁老英雄看重,有幸将他的爱女娶回家中,我便已决心洗心革面,绝不做那吃人之事。但你母亲觉得嫁给我对她而言是种辱没,始终瞧我不起,我自觉得铁老英雄看重,实乃我之荣幸,自是对她多加忍让,以求做一对和谐夫妇。然而她始终无法接受我,乃至被我撞见她与她师弟偷情……”

    想起当时的情景,李大嘴的脸上露出极为难堪的表情。

    在场的四人论起来都是他的小辈,而他却要在他们面前揭开自己被带绿帽的过往,这道坎他自己都觉得难过。

    “我当时气血上涌,不假思索地杀了这对奸夫□□,等我再次回神,他们已经成了锅里的烂肉……”

    “可以了。”月月见铁萍姑和苏樱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立刻出声制止李大嘴继续。

    李大嘴涩然道:“你觉得我就该老老实实顶着绿帽,做个默不吭声的活王八吗?”

    “你可以休妻,可以和她一刀两断,”月月冷声道,“可以把她的所做所为公之于众,解决的办法有很多,不是只有吃人一种。”

    李大嘴道:“公之于众?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李大嘴做了活王八吗?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三湘武林盟主铁无双养出了这样的女儿吗?”

    他顾惜自己的颜面,顾惜铁无双的名声,可他的忍耐又到了极致,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平息怒气。

    她揽着铁萍姑的肩膀回道:“这么做你自己舒坦了,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女儿,自己的爹把自己的娘活吃了,你让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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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移花宫双生子40

    月月此言一出, 令李大嘴当场无言。

    “所以事情一出,我立刻就把她送到了友人家中,让她远离铁家这个环境, 只求她从此以后当个与此事毫无干系的人,平平安安地长大……”李大嘴自觉自己并非不顾惜父女亲情的人,他已经在尽自己的全力给女儿找个适合她长大的环境, “然而……”

    铁萍姑扯了扯嘴角,苦苦一笑,接着李大嘴的话道:“然而他们知道我爹是李大嘴,我母亲那边的亲人亦不会寻我,所以对我百般折辱……若非我寻了机会逃走,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她冷冷地看着李大嘴道:“你冲动之时,想过我会有这般遭遇吗?”

    思及那个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女子,铁萍姑质问李大嘴道:“我娘和她师弟苟合,是她不对。但她真的错到被你杀死,还要被你吃了的程度吗!”

    铁萍姑在移花宫的这些年,别的见闻没有增长, 但是世间女子之疾苦她却是见了个遍。

    若是有安生地日子可以过, 寻常女子谁会排除千难万险跑到从未到过,并且名声亦正亦邪的移花宫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不是这吃女人的世道不给女子活路?

    今日之前, 从未有人告诉过铁萍姑她的娘究竟为什么会被李大嘴杀死。

    是方才李大嘴自己吐露,铁萍姑才知晓。

    她先前只知道有一天她的娘突然被她的爹杀了,然后她就被她爹送去了别人家。

    那家人一边折磨她,一边还耻笑她是连自己妻子都吃的李大嘴的女儿。

    当李大嘴坦白他杀妻是因为撞见妻子偷人时, 铁萍姑心中只感叹一句“原来我娘不是完美受害者”, 然后她的心就开始发问:偷人就必须要死吗?

    如果他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或许旁人会对她娘的这般作为多加谴责。但是考虑实际情况, 铁萍姑心中只剩下了对自己娘亲的同情。

    铁无双成名甚早,她娘从幼时起就是名震三湘的铁无双大侠的女儿,随着铁无双身份地位的提升,她后来又成了三湘武林盟主的女儿。

    可以想象,这时候的她该是个多么美丽骄矜的少女,在她的想象中,她未来的夫婿必将是个温柔多情、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出身名门的少年侠客。

    或许当时她的身边已经有了许多这样的追求者,她对选择其中哪一个做她的夫婿还在犹豫。

    然而正当她沉浸在少女的幻梦中时,她一向最为敬佩的父亲却突然告诉她,他已将她许了人,择日就会成婚。

    这个结婚对象和她想象中将要与她共度余生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个比她大上许多,早已成名的江湖人士,他身上有那么一些被她父亲欣赏的才华,但是他闻名江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好事,而是因为他吃人!而她的父亲之所以将她许配给这个人,就是希望他能就此悔过、改过自新,并以此彰显他“爱才如命”的名声。

    她怎么求、怎么哭都没有改变这场婚事,只能麻木地嫁给这个吃人的男子。

    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见她这般如同活死人般活着,主动走近她、安慰她……

    心火已灭的她忍不住想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最终犯了这个时代的女子不该犯的错……

    当丈夫杀人的屠刀砍向她时,她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她这辈子终于结束了……

    什么父亲、女儿、情人、名声,她统统不想去想,就让她这么死了吧。

    为人子女、父母,自行了断会让亲人怨怼,但是被人杀死,总不会了吧。

    李大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握紧了拳头。

    铁萍姑缓缓摇头:“或许你觉得这么做没错,毕竟她这般行径让你彻底没了面子、丢了大人。但我只觉得她可怜,因为这条人生路她根本没得选。有可能她根本不爱她的师弟,她只是不想过被你们安排好的人生罢了。没有他,也可能会有别人,她也可能会做其他事,只要不是继续这样的人生就可以。”

    铁萍姑原本激动的情绪在想清楚这些后已经变得平缓,她将藏在衣袖里的匕首随手一丢,匕首落在桌面发出“铛”地一声。

    她听见这声音,自嘲地笑道:“你们全都在按照自己的心愿做事,只不过都没考虑过我而已。”

    “复仇也没什么意思,你不配脏了我的手。”说罢,铁萍姑拨开挡在门口的江小鱼,直接跑了出去。

    “孩子!”李大嘴起身去追,刚一抬步就牵扯到肋下的伤处,痛苦地倒回原位。

    “李大叔你别急着动!”苏樱忙上前为李大嘴查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大嘴皱眉摆手道:“不、不用了……”

    他扶着肋下的伤处,凝注着铁萍姑扔在桌上的匕首,黯然道:“多行不义,命该如此……”

    声音断续间,他的呼吸也缓缓停止。

    *

    月月找到铁萍姑的时候,她正蹲在客栈旁的大树下抱膝盖痛哭。

    带着温度的手掌落在头顶的触感让她慢慢抬起来被泪水浸湿的脸。

    “我这辈子是不是很可笑?”铁萍姑抬起头,用哭哑的嗓子问月月道。

    月月在她身边蹲下:“怎么会呢?被那对夫妻欺负,你努力逃了出去,还加入了武林圣地移花宫,修习那里的武功,还成了看守档案阁的弟子。知道邀月宫主随时可能杀人,你想尽办法成功逃脱,还救出了被她囚禁的江小鱼。这世上能做到这些事的人几乎没有,你这么厉害,谁有资格你可笑?”

    “可是我爷爷、我爹、我娘……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过我。”铁萍姑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里舒服一些。

    月月在心中轻叹一声,慢慢将她的头放到自己肩上,半揽着她道:“你还有我呢。”

    铁萍姑靠在月月怀中:“月姐,谢谢你这样说。不过我已经长大了,是可以为自己考虑的人了。”

    没有人想着她,她便自己想着自己。如今的她已是再不需要依靠别人的人了。

    月月眉毛一挑,真心实意地笑了:“你这样想很好。”巧了,她也是自己为自己考虑的人呐。

    “他是不是死了?”铁萍姑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是……”月月答得有些迟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铁萍姑叹道:“从在山洞里见到他的那刻,我便知他已存了死志。既然如此,我何必自己动手,背上弑父之名?他不值得。”

    此时已是黄昏,东方有一轮斜月若隐若现,一如铁萍姑的世界,终有一方光亮,不再是一片混沌。

    月月拍了拍铁萍姑的肩:“今晚你好好歇一歇,明天我们一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铁萍姑这些日子心思多在寻李大嘴身上,许多事都被她自行忽略了。

    “邀月宫主策划十八年的孪生兄弟自相残杀,”月月直接点出明天这场热闹的中心思想,“是不是很有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是说小鱼儿和少宫主?”放下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后,铁萍姑的思维立刻变得灵敏,“他们两个竟是亲生兄弟?难怪大宫主非要少宫主亲自动手杀了小鱼儿。”

    铁萍姑揪着裙摆,蹙眉道:“大宫主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无论如何都会促成他们的这场决斗。小鱼儿可知他和少宫主是亲兄弟一事?我们得赶紧去告诉他!”

    “他此刻正在安葬李大嘴,”月月回道,“你要去见他吗?”

    铁萍姑手上动作一滞,缓缓松开裙摆:“我就不去了。月姐,你去告诉他吧。”

    *

    将铁萍姑送至客栈歇息后,月月这才再次入山。

    江小鱼将李大嘴葬在何处她并不清楚,总归她也没有祭拜李大嘴的打算,因而也没有打探此事的必要。

    月月一路疾行,很快便寻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座罕有人至的庙宇,明天参与决斗的人和准备围观此次决斗的人基本上都已住进其中。

    怜星站在山巅,在凄迷的月色下俯瞰幽深的山谷。

    十八年转瞬即逝,江小鱼和花无缺的决战天亮后便会拉开帷幕。

    山谷之深,无法望见谷底,正如今夜的她无从知晓明日决战的结过。

    “怜星宫主。”

    爬上山顶的月月见山崖前有一人站立,飘飘遥遥似天上仙娥降临人间,仿佛下一瞬就会飞回仙宫。她本来疑惑是何人深夜不睡,走近才看清原是怜星。

    当然,如果她发现现在这里的是邀月,她早就调头跑路,根本不会出声。

    “你胆子真大,竟然跑到这里来了。”怜星见来人是月月,不免有些诧异。

    月月倒是十分坦然:“我辛辛苦苦教了江小鱼两个月武功,总得看看他的学习成果吧。”

    “这倒也是,”怜星浅浅一笑,对月月的话表示赞同。

    她看了一眼月月身侧,见她只是孤身一人,便问:“你寻到云奴了吗?”

    月月道:“若没有寻到她,我又怎会有心情来此?”

    “这倒也是,”怜星感慨道,“云奴遇上了一个好姐姐。”

    “怜星宫主,”月月走到距离怜星仅有一步之遥处,直白地揭破邀月怜星这对姐妹隐瞒十八年的秘密,“江小鱼和花无缺是亲兄弟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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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移花宫双生子41

    怜星纤长的羽睫微动, 却未将视线投注到月月身上,仍旧看着幽深的山谷:“这样啊。”

    她这般语焉不详,令原本十分确定自己猜测的月月心头轻轻敲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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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除了邀月和怜星外, 没人执着着非要看江小鱼和花无缺这一战,这一点不会因为他们是否是亲兄弟而发生变化,但大家都还是想弄清楚他们是否有血缘关系的。

    “怜星宫主也不知道吗?”月月问道。

    怜星轻轻笑道:“他们是不是亲兄弟很重要吗?”

    月月认真点头:“当然, 谁都不想看到流着相同血液的两个人因为外界原因兄弟相残。”

    怜星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谁都不想吗……”

    月月想问她:难道你想吗?

    只是话未出口,就见怜星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并道:“你是移花宫的人,应该以移花宫的意志为行动的最高纲领。”

    “我什么时候成移花宫的人了?”月月一脸拒绝。

    怜星轻呵一声:“学了明玉功,还说自己不是移花宫的人?”

    怜星这说辞月月早已从铁萍姑那里听过,但是听了不代表接受。当时她人在邀月的屋檐下,哪有不学这一选择?

    她今夜来此并不是为了和怜星争辩学了明玉功的她究竟是不是移花宫的人的。

    “想让他们两个人决一死战的是邀月宫主,而非移花宫,不是吗?”月月问怜星道,“邀月宫主的意志就代表移花宫的意志吗?”

    “她是移花宫的宫主,她不能代表移花宫, 谁又有资格代表移花宫?”怜星道。

    “你呢?”月月问她, “你也希望江小鱼和花无缺中的一个的生命永远停留在明天吗?一个是刚刚和你一同从魏无牙制造密室中相扶相助逃脱的江小鱼,一个是你一手养大的花无缺, 你想让他们谁走呢?”

    上山之前,月月曾和江小鱼有过简单的交流。

    原来她白日和铁萍姑在龟山上看到的那些吊在树上的黑衣人,他们是被燕南天来龟山质问无牙门门主魏无牙当年将江枫的行踪出卖给“十二星相”的江琴下落时随手拍成重伤的。这种程度的重伤在无牙门的门规中,已经算得上“受辱”。

    这群无牙门的门徒怕魏无牙发现后惩处自己, 便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上吊, 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和铁萍姑发现他们的时候,这些黑衣人的尸体已经有了风干的迹象。因为距离这件事的发生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的时间。只是因为其他人在忙于其他事, 没有人有功夫关心这群已经死了的人。

    当江小鱼第一次看到这群黑衣人时,他们已经死了。只不过他们的门主魏无牙因为交出了更名为江别鹤的江琴,才从燕南天剑下留得一命。

    只是江小鱼当时并未与燕南天碰面,他和苏樱与邀月、怜星一起进入了魏无牙所在的山洞,并被他用设在洞内的机关困在山洞之中。

    他们四人在山洞中狠吃了一番苦头,还是江小鱼发现了山洞连结这一处地下水源,他们才得以逃出生天。

    邀月和怜星最令江小鱼无语的一点是,明明他们在被困山洞时,双方之间的关系已经和缓了许多,但是他们刚一脱困,山洞里还称得上态度温和的两位宫主瞬间变了脸色,恢复成原先冷冰冰的模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点,同样感受过邀月、怜星极大、极快情绪变化的月月深有体会。

    月月刚刚向怜星提出这个问题,正是因为从江小鱼口中获取了信息。

    “我当然希望他们都好好的,”怜星苦苦一笑,“可是他们是生是死,根本不是我能决定的。”

    “如果你告诉他们,他们是亲兄弟,那他们就不会杀死对方。”月月道。

    其实当燕南天猜到花无缺也有可能是江枫的儿子时,江小鱼和花无缺的决战就注定不会出现死亡。

    但是怜星又不知道这件事,她以为月月是猜到后过来找她求证的,哪里知道这一猜测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明日决战后,不论谁输谁赢,另外一个也不会活着,纠结这些没有意义。”怜星不欲与月月多言,准备返回歇脚的庙宇。

    月月听了她的话,不再急着追问,突然轻笑出声:“是因为决战之后,你们就会告诉他,他杀死的是自己的亲兄弟,对吗?”

    怜星的脚步一顿,人却没有回头,只道:“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她便运转轻功,消失在月月视线之中。

    *

    翌日午时三刻,江小鱼和花无缺这两个主角中的主角出自现在山巅之上。

    观战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圈,等待着这两个武学天赋绝佳,此时的武功已经能在江湖排上号的少年决一生死。

    他们都知道,今日之后这两人中必有一人会死,这一认知让他们忍不住提前为少年英才的陨落而惋惜。

    月月和铁萍姑并没有站在近前,她们不远处寻了块巨石,坐在上面远远观望。

    “如果他们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你希望谁活着?”月月并不是那种“我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但我什么都不说”的人,所以她昨夜刚从怜星的沉默中确认了真相,就赶紧去寻了燕南天和江小鱼。

    江小鱼在确认这件事后,直接飞奔出去寻了花无缺,生怕花无缺知道得晚了。

    决战的主角都已知道此事,刺探情报工作圆满完成的月月便下山去找铁萍姑汇合。

    江小鱼和花无缺是亲兄弟一事,旁人月月都告诉了,她自然不会瞒着铁萍姑,所以思考着月月提出的这个假设的铁萍姑知道,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假设。

    “如果他们只有一个能活……”铁萍姑犹豫再三,最终道,“我希望江小鱼能活着。”

    月月哼哼一笑:“花无缺这个少宫主怎么当的,明明你和他同是移花宫弟子,你竟也不选他。”

    铁萍姑理直气壮道:“现任少宫主没了你才能上位呀,我这是在为你考虑。”

    月月扶额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做少宫主了?花无缺当个少宫主,结果被坑得命都要没了,这移花宫的少宫主哪里是人能当的?”

    铁萍姑用下巴点点冷冷注视着正在过招的江小鱼和花无缺的邀月、怜星道:“你当不当不在你,在大宫主和二宫主。”

    心里和明镜一样的铁萍姑当然知道邀月先前说要让月月当移花宫少宫主一事大概率是在画饼,所以她刚刚所言也就是在调侃。

    “但我的确更喜欢江小鱼活着,”铁萍姑望着江小鱼的眼中闪着光芒,“我想,只要有人和他相处过,没人舍得让他就这么死了。”

    “你呢?”对月月如实以告的铁萍姑问道。

    “我选江小鱼。”月月大大咧咧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为什么?”

    “因为花无缺死了我才能上位当少宫主啊!”

    *

    几百招之后,江小鱼和花无缺同时排出一掌,双掌相对,他们的周围瞬间飞沙走石。

    激荡的内力散去,两人同时向后倒去,直直地身板砸在地上,人却没了动静。

    燕南天直接飞了过来,抱着江小鱼检查的他的情况,然而江小鱼此时已没有了呼吸,除非大罗金仙在世,否则无人能转圜此时的形式。

    邀月在燕南天抱起江小鱼的同时,也飞到了花无缺的身边,她抓起花无缺的手腕,却完全探不到他的脉搏。

    将花无缺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后,邀月发现他是真的死得彻底,身体完全没有活着的迹象。

    “江小鱼呢,他死了吗?”邀月冲到燕南天身边,大声问道。

    “小鱼儿他死了!”燕南天赤红着双眼,“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邀月因为明玉功修习到第九层,脸上已是一片玉色,然而此时的她更是失却了所有血色。

    “怎么会!”她不住地摇头,“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死了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邀月朝着花无缺大吼道:“花无缺你起来,我命令你起来,现在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燕南天看着她这般大吼大叫的模样,面色深沉:“邀月,他们两个人没有决出胜负,看来你我之间的恩怨还是要我们亲自解决。”

    雪亮的剑光从邀月脸上一闪而过,锋利的剑尖直指她的胸口,燕南天手握长剑,沉声道:“动手吧。”

    邀月突然冷笑道:“你还有心思和我动手?”

    她手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花无缺道:“你可知他是谁?”

    然而她提出这个问题的初衷并不是等燕南天的答案,所以她提问之后便立刻给出答案:“他也是江枫的儿子,江小鱼的亲生兄弟!燕南天,你瞧瞧你做了什么,你逼迫江枫的两个儿子决斗,然后他们同时死在了你的面前!哈哈哈哈……”

    燕南天的双目瞬间被怒气盈满:“邀月,你这个妖女,你该死!”

    银白色的剑光落下,瞬时被一道墨绿色的剑光所接,这正是邀月手中的移花宫镇宫之宝碧血照丹青。

    第168章 移花宫双生子42

    银色的剑光与墨绿色的剑光纷飞, 在似浓似淡的山间白雾中若隐若现。

    燕南天和邀月的身影在山雾之间翻飞,观战的众人只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和手中的剑光在极速闪现,无法看清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

    但是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他们的决斗,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时代表当世武学巅峰的两个人的倾力一战,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此生都不会遇上第二次。

    山雾一次次破裂、交融, 不知不觉燕南天与邀月已过了几百招,围观者看得如痴如醉,沉迷在这场武学盛宴之中。

    “燕南天,没想到这十八年你非但没死,还练成了嫁衣神功!”邀月阴着脸,咬牙道。

    已将明玉功练至第九层的邀月与人交手之时,可吸收对手施展武功时发出的内力,以弥补自身的损耗,可以说她与人交手时,内力的损耗几近于无。

    然而她今日偏偏遇上了燕南天这个将嫁衣神功练至化臻之境的对手。

    嫁衣神功练至圆满,自身便可形成固若金汤的循环, 根本不会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扰。自然也不存在与人交手时内力会被对方夺取。

    可以说嫁衣神功正好是明玉功的克星。

    这两种武功都是这个世界对顶尖的武功心法, 能够将它们练成的无一不是天赋、资质、悟性、勤奋的人。

    只不过比起需要极强心性的明玉功,修习嫁衣神功地人还需要度过另一个难关, 那就是在练到六七成时,要将已练成的功力全部废去,从头开始,单就这一关, 就阻挡了修习此功九成九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能够将嫁衣神功练至六七成的人, 无一不是资质顶尖的天才,这样的人总觉得自己就算不废武功, 他们也能练成嫁衣神功。

    燕南天正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逞能继续,就遇上了江枫夫妇被书童江琴背叛惨死一事。

    为了追查江琴下落,燕南天抱着刚出生的江小鱼走南闯北,最后被江琴放出来的假消息引入恶人谷,被杜杀、李大嘴、哈哈儿、屠娇娇、阴九幽这“十大恶人”之五联手设计,最终武功尽失,真真正正成了活死人一个。

    所幸他练就的嫁衣神功本就具有浴火重生、从头再来的特性,并且他又有幸得神医万春流相助,这才在十八年后练成嫁衣神功,与邀月有此一战。

    正是因为嫁衣神功的特性,邀月与燕南天交手后无法从他身上获取内力,时间一长,她的内力不济,隐隐有落于下风之势。

    “哈哈哈哈,花无缺,你听到了吗,我们是亲兄弟!”直挺挺躺在地上已有半个时辰之久的江小鱼突然一跃而起,直直地扑向花无缺,将他紧紧抱住。

    与他同时睁眼的花无缺回抱住他,哽咽道:“小鱼儿,我听到了,我们是亲兄弟!”

    正在专心与燕南天打斗的邀月突然听见他们的声音,握剑的手不由一抖,来不及挡住燕南天的剑招,被他划伤手臂。

    邀月根本没有心思管自己的伤势,直接将目光投向发出声音的江小鱼和花无缺。

    他们两个人好端端抱在一起的场景令邀月目眦尽裂:“他们两个人怎么活了!”

    没有让江枫的儿子尝到同胞兄弟自相残杀的痛苦,邀月就已经够不悦的,然而这两个人此时却跟没事人一样的抱在一起,念叨着她隐瞒了十八年的秘密,这让邀月怎么能忍?

    碧血照丹青在手,邀月根本不管她原本的对手燕南天,墨绿色的剑光直射抱成一团的江小鱼和花无缺。

    “姐姐不要!”怜星猛地冲到江小鱼和花无缺身边,挥出宫绦缠住墨绿色的短剑。

    锋利的剑气将宫绦搅成碎片,双眼赤红的邀月根本不看前方何人,直到剑锋入肉方才停下。

    怜星浑然不顾右肩不断喷涌而出的血液,死死地抱住邀月,轻声道:“姐姐,就到此为止吧。”

    被她抱在怀里的邀月喷出一口鲜血,突然软了身体,倒在怜星怀中。

    “姐姐!”怜星慌张地查看邀月的情况,惊觉她体内的内力正在暴动,是修习明玉功后不该有狂乱。

    “怜星宫主,不如由我为邀月宫主检查一番?”本在观战的月月思及自己毕竟从邀月手中取得了明玉功的心法,又修习了不少移花宫的武功,虽然她并不情愿,总归是欠着邀月几分人情。

    怜星一脸惊惶地抱着邀月的模样好不可怜,月月虽对邀月有许多不满,终究还是走到了她们身边。

    “姐姐她怎样?”怜星见月月松开邀月的手腕,急急追问。

    “走火入魔。”月月道出邀月此时状态,并问怜星道,“修习明玉功一旦走火入魔是不是极其麻烦?她的内力现在就跟一团乱麻没什么区别,根本捋不清楚。”

    怜星苦笑道:“修习明玉功的人最是清心寡欲,可以说几乎没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所以一旦走火入魔就会变得极其严重,基本上没办法挽回。”

    她怜惜地抚摸邀月苍白的脸,道:“姐姐她的执念太深根本看不破,今天发生的一切不停反转,每一次都朝着她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她一时激动,才成了如此模样。”

    怜星看着月月,认真劝慰道:“你好好修习明玉功,不多思多想,是不会走火入魔的。”

    “你的肩膀还在流血,我为你处理一下吧。”月月不想和怜星多提她修习明玉功一事,便指着怜星肩上还差着的那柄碧血照丹青道。

    怜星垂眸看着肩上墨绿色的短剑,叹息道:“好,多谢你了。”

    月月快手封住怜星肩上的穴道,阻止血液继续流出,单手握住剑柄,直接将短剑拔出,在怜星的伤口上敷上止血的伤药。

    在月月为怜星处理伤口时,怜星的注意力全在周围进入庆祝气氛的人身上。

    她发现除了她和邀月在的这个小小角落,其他人都是快乐的,只有她们与人群格格不入。

    这一切皆是因为她们和所有人的意愿背离。

    江小鱼和花无缺不用品尝杀死亲兄弟的痛苦,这也是怜星一直以来的愿望。

    十八年前她在邀月即将对着江小鱼挥剑之际提出这个极为恶毒的计划,就是为了保住刚才出生的江小鱼和花无缺稚嫩、脆弱的生命。

    这两个因她一力保护才长到如今这般模样的少年,相识、相交、相认,这怜星梦中才会出现的最美好的画面变成现实,她心中的感怀远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多。

    可是怀抱着失去神智的邀月,怜星却觉得这份快乐减淡了许多。

    众人皆乐我独苦,觉察到自己此时状态的怜星哀叹一声,双臂同时用力,将怀中的邀月抱了起来。

    “怜星宫主?”月月见怜星肩上的伤口因为她这般举动而再次流血,疑惑问道。

    怜星浑然不觉,幽幽道:“就这样吧,一切就在这里结束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根本不去看现在她身边的月月,也不会管被人群簇拥着的花无缺,抱着昏迷的邀月,一步步走入山间的浓雾。

    她要走,月月自然不会阻拦。

    然而她一错眼瞧见方才被她扔到一边的墨绿色短剑,思及它是邀月的随身佩剑,便将它捡了起来,追上怜星,将剑递到她面前道:“邀月宫主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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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星盯着刚刚在她右肩刺了一个血洞的墨绿色短剑,缓缓抬起双眸,对月月道:“这柄剑就给你了。”

    月月又将剑往她面前递了递:“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怜星根本不理会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突然纵身一跃,带着邀月飞远。

    [嘀,扫描开始。]

    扫描,分析,分解,重构。

    [“碧血照丹青”扫描完成,恭喜宿主获得50000积分!]

    月月拿着短剑愣神的功夫,系统的扫描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听到这柄剑价值的积分,月月忍不住仔细把玩一番这柄颜色奇特的短剑:“这是什么绝世神兵……”能价值五万积分。

    “这是移花宫只传宫主的宝剑,碧血照丹青,”花无缺不知何时走到月月面前,对她道,“铁姑娘,二师父把剑交于你,便是将移花宫宫主传于你的意思。”

    月月赶紧把剑塞给花无缺:“我又不是移花宫的人,你是移花宫的少宫主,这柄剑就交给你了。”

    花无缺用手中折扇挡住递到他面前的剑柄,一脸正色道:“铁姑娘,我观你已修习明玉功,这就是你入移花宫的证明。我并未修习明玉功,又与移花宫有深仇,没有资格,也没有意愿做移花宫的宫主。”

    “月姐,既然二宫主将宫主之位传给你,你就接下宫主之位吧!”铁萍姑看见花无缺拒绝碧血照丹青后,忙走到月月面前鼓励她道。

    “可是……”月月因为懒,连铁无双留下的家产都不愿意多问,她此刻又怎会接下移花宫这个大摊子?

    铁萍姑摇晃着月月的手臂,眼中闪着亮光,祈求道:“月姐,你就答应吧,我可以帮你管理移花宫啊!”

    第169章 祝家女化蝶飞1

    初春的风带着微微凉意, 将一片枯黄的叶子卷入竹帘后的竹屋,屋内的青瓷博山炉烟气氤氲,为屋内执笔书写的女子衣袖染上檀香。

    “夫人, 这是尼山书院送来的信。”梳着双丫髻的侍女入内,将一封信放置桌角。

    女子书写完最后一笔,将笔轻轻搭在云纹笔搁上, 拆开了侍女送来的信。

    “夫人,信上写了什么?”侍女眨着眼睛,好奇道。

    女子,也就是月月一目十行读完了信上的内容,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入信封,并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尼山书院想邀请我为他们书院的学子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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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制香的本事闻名大晋,尼山书院想邀请您授课自是正常不过。”侍女捂嘴轻笑,一点儿都不为此感到惊奇。

    月月垂眸看着桌上的信封,道:“尼山书院的周士章山长看得起我这份本事,实乃我之荣幸, 但我并不打算前去。”

    “夫人为何不去?去年谢夫人不就应了尼山书院之邀, 教那些学子经史诗文,”侍女对月月的决定表示不解, “夫人总是待在宅子里不出,也该出去散散心呀!”

    月月却道:“我一个寡居之人岂能和谢夫人相提并论,此事你休要再提。”

    侍女无奈退下,只留月月一人在屋中, 又提起笔书写。

    [宿主为什么不去尼山书院?]系统对此表示不解。

    月月捏着笔杆, 看着刚写一个字的生宣,默默将笔放回原处, 冷着脸道:“这个世界的原主的愿望不是让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要给家里添麻烦吗?一个孀居女子跑去给一书院的男学生上课,怎么看都和她的愿望背离吧?”

    这个世界为系统提供愿力的原主名为祝英月,是上虞祝家前任家主祝公远的第六女。

    之所以称祝公远为前任家主,是因为他早已将家主之位交与长子祝英和。

    祝英和往下的五个孩子皆为祝公远与前一任妻子王氏所出,而祝英月以及她的弟弟妹妹皆是祝公远的继室滕氏所出。

    祝英月是滕氏的第一个孩子,在祝英月十岁那年,在东晋一朝地位煊赫的王家的暗示下,祝家家主之位顺利地让给了王氏之子祝英和。

    此后祝家分为东西两院,祝英和住在东院,祝公远和滕氏带着儿女住在西院。

    入住西院的第二年,祝英月因为八字与王家子王与之相合,两人订下亲事,待祝英月及笄后两个便成亲。

    祝英和的母亲王氏虽然姓王,却是王家旁氏之女,但是王与之的身份却不一般,他的祖父是王廙,王羲之的叔父,是晋明帝司马绍和王羲之的书画启蒙老师。①

    祝家虽然也能摸得上世家之位,但和顶级世家王家之间却隔着十万八千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按照常理来说,祝英月出身祝家,是没有资格嫁给王与之做正妻的。

    但是架不住王与之从娘胎里就带着病,常年缠绵于病榻之间,名贵的药材如流水般送至他的面前,却始终不见好。

    时人崇尚玄学,王家专门请了高人为王与之批命,高人给出的方法便是让他与一名八字相合的女子订亲,以其福佑惠及王与之。

    为了保住幼子性命,王与之的父母多方打探适龄女子的八字,最后为王与之批命的高人圈中了由祝英和送去的祝英月的八字。

    于是祝英月便和王与之订了亲。

    订亲之后王与之的身体确实好转了些许,王家对这门亲事自是十分满意,并为祝家倾斜了不少资源。

    然而订亲并不能让王与之长命百岁。距离他与祝英月成婚还有三个月之时,他的好友邀他一同品尝建康城最流行的五石散。五石散下肚不过一个时辰,辛苦活到十六岁的王与之便一命呜呼。

    正在家中备嫁的祝英月听闻此事,当即被吓得昏迷不醒。

    自从祝公远交出家主之位后,他们这些继室子女的生活水平陡然降低。家中仆人惯会捧高踩低,十分清楚迎合家主祝英和才是正道,对他们的伺候并不尽心。

    彼时祝英月的幼妹英台刚出生不久,奶娘出门之时忘记关门,让小孩子吹了一夜的冷风,差点连命都没了。

    直至祝英月和王与之订亲后,他们这些滕氏所生的子女才过得好些。

    初闻王与之去世,祝英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她的八字不对,没起到冲喜的效果。

    祝英月生怕王家将王与之去世一事怪到自己头上,惊惶之下才晕了过去。

    她强烈地祈求有人能代替她面对这个困境,这股愿力将她和系统连结,最终系统接下了她的心愿。

    祝英月不想面对王与之去世后的人生,但她并不觉得代替她活着的月月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所以她的心愿很简单,就是请她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活着,不要给她的母亲、弟妹添麻烦。

    月月单身这么些年,完全没想到自己突然就变成了未婚夫刚刚去世的女子。

    [总比未婚夫活着强吧。]系统表示。

    从未接触过这种名门望族的家长里短的月月,在捋清楚祝英月现状之时心中就有了个简单粗暴的应对雏形。

    在征求系统的意见之后,她带着病容出现在前来祝家上门退亲的王家人面前,表示自己既然已与王与之订亲,便是他的妻子,这份婚约不会因为王与之的去世而作废,如果王家不嫌弃她想以王与之未亡人之名为他守寡。

    哪个母亲不希望看着自己的儿子娶妻生子?王与之的母亲在听到月月的心愿后,落下感动的泪水,欣然接受了这个儿媳。

    于是月月摇身一变成了王与之的寡妻,她的母亲滕氏和弟妹依靠着她和王家的联系,过得比她订亲之前还要好。

    从祝家六姑娘变成王家祝氏的月月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在祝家西院,但她也没有搬进王与之生前的住处,而是住进了她位于山脚下的陪嫁庄院里。

    这里环境清幽、远离人群,正是适合恪守规矩的寡妇家居住之地。

    虽然月月的这一选择和绝大多数入住佛寺的寡居妇人不同,但是王家人对此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转眼间,月月已经在这个庄院住了十年之久,她极少会走出院子,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制香、练字、习武。

    因为她并未成亲却依然愿意为王与之守寡,王家在原本的彩礼单子上又添置了许多铺面、金银、珍宝、书籍、字画。而她的大哥祝英和不想因为她的嫁妆简薄而使得祝家受人嘲笑,也为她添置了许多嫁妆。

    所以月月看似孀居于山下小院,实则比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都富贵得多。

    穿越这么多世界,月月从来没有落下过她在第一个世界从苏三姐那里学来的制香技艺。

    十年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她都在琢磨制香,这足以令她原本就超出这个时代的制香技艺得到了质的飞跃。

    起初她只是逢年过节、他人生辰将自己制的香作用礼物赠予他人,随着这些礼物被人使用,她的制香手艺逐渐声名远播。

    在经过王家的首肯后,月月用自己名下的铺面再次开起了香药铺子。甚至铺面的匾额还有幸得了王与之堂叔父王羲之的题字:寻香阁。

    不仅如此,三个月前的流觞宴月月调制的香药艳惊四座,书圣醉酒间大笔一挥写下《寻香赋》,将其赠与香药的发明者月月。

    先前侍女来时月月正在临摹的字帖,正是《寻香赋》。

    这可是书圣的墨宝!

    还是书圣专门为她写的墨宝!

    这篇赋月月刚拿到手,系统提醒她获得十万积分,可以说这是真正的至宝!

    为了能够永久收藏这篇赋,月月还专门花费五万积分在系统商店购置了一格真空的收纳空间,用于存放这篇宝贝的书法。

    系统一般情况下不会为宿主开通存放空间,只有达到多重条件之后才有可能,作为已经完成五个世界原主任务的月晕刚好具有开通一个空间的资格,而她准备存放在空间中的《寻香赋》也符合系统相关条例,所以她才能将这篇赋永久保存。

    为了限制系统空间的使用,宿主一旦确认空间存放的具体物品后,这格空间便只能存放这一件物品,绝对不存在替换成其他物品的可能。

    以月月的性子,她可以在一处自发地待上许久,并且这个许久是可以以年来计算的。但若是给她加上诸多限制让她待在一处,没多久她就想逃跑。

    能在这个院子住上十年,正是因为这是月月自己的选择。

    当然,她选择这远离人世的是与非之地,也是为了缓解上个时间经年累月管理移花宫的疲惫。

    是的,她最后还是接下了移花宫宫主之位。虽然有热血沸腾、干劲十足的铁萍姑辅佐,但是有许多事是必须要宫主需要亲自去处理的。

    更何况移花宫在花无缺退出后,又变成了全是女子的门派。女子就算习武,在古代也是弱势群体,总会有许多想象不到的麻烦找上门,这些都需要移花宫中武功最高的月月去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王廙(yi,和“意”同音)——百度百科

    第170章 祝家女化蝶飞2

    通过这些年在移花宫的锻炼, 月月的管理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但这并不是她喜欢的生活,所以她一来到这个世界, 就选择躲进靠近深山老林的地方,拒绝所有烦心事。

    她此番行为正好切合了时人对孀居女子的要求,王家上上下下因此对她的评价都极高。

    这也是她为何能得到王羲之亲手写赋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制香本领。

    月月待在这座宅院不仅是按照原主的心愿行事, 获取积分一事她也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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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来无事,她将自己得到的嫁妆、彩礼重新登记造册,每一样都细细检查一遍,单单是扫描它们获取的积分,就已经超出月月在上个世界获得的所有积分了。

    这中间又以王家赠与她的彩礼最为珍贵,名门世家琅琊王氏,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并且王氏子弟多出书画大家,这其中尤以王与之的祖父王廙、堂叔父王羲之最为出名。他们随手写下的纸片,系统都会给出不菲的积分。

    一副好字给人的感官是完全不一样的,月月此前穿越原主全部都和江湖中人有关,文化水平达到认识武功秘籍的水平便可。

    从未被文化熏陶过的月月被这么一熏, 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手仅能被人认出写的是什么字的“书法”上不得台面。

    有谁不希望自己执笔一书, 便能行云流水般书就一篇锦绣华章?

    写诗文还需要文化功底的积蓄,但是写字却是拿起笔就可以开始写的。

    王羲之这个名字, 在岁月的长河从不间断的冲刷下,仍然历久弥新。

    “羲之墨池”和“入木三分”描述的都是他练字的刻苦,这样一个书法天赋绝佳的人在练字一途都要花费如此多的心力,更何况天赋远不如他的人呢?

    知道自己会在古代世界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 难得遇上这么适合练字的生活环境, 月月决定自己必须得把握住。

    此时距离蔡伦革新造纸技术,推动纸张普及不过两百多年, 便是世家手中的书籍数量也十分有限,更别说书法家亲自撰写的书法教程了。

    王家所藏的《笔论》一书,王羲之想要从父亲王旷王处借阅,都是下跪请求才被应允的。

    月月想要借到《笔论》自然不可能,但是其他从石碑拓下来的经文、书法,她因为嫁入王家,倒是比寻常人多了许多阅览的机会。

    *

    搁置尼山书院的邀请函两个月后,主仆二人谈及的谢夫人突然登门造访。

    一笔写不出两个“王”,谢夫人全名谢道韫,是王羲之之子王凝之的夫人,王凝之和祝英月的夫君王与之是同辈,她和月月算起来也是妯娌。

    谢道韫出身与琅琊王氏齐名的陈郡谢氏。

    她年幼之时参加家庭聚会,她的叔父谢安指着外面的大雪考校一众孩子,问他们白雪和什么相似。谢道韫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拔得头筹,后被传出“咏絮之才”的美名。①

    嫁入王家的人对外都可称一句王夫人,家族内部为了方便区分,多连其本姓称呼,比如谢道韫就会被称为谢夫人。

    “英月妹妹可真是难请,尼山书院送了三封帖子相邀,你次次都婉拒。”谢道韫自幼习武,行走间衣袂生风,传话小厮同传刚到,她人便已来到月月面前。

    谢道韫因为欣赏月月制香的本事,一年之中总会造访月月一两次,论起来谢道韫还是月月比较熟悉的同辈妯娌。

    月月听了她的调侃,轻轻一笑:“我一个孀居女子跑去尼山书院给一群男学生上课,毕竟于理不合。”

    若是她月月一人,自然是偌大江湖就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但是她还用着祝英月的身份,就不得不顾忌祝英月本人的想法,以及她的众多亲人。

    所谓限制,是这个时代的限制,是对祝英月的限制,而不是对月月的限制。

    月月自己是自由的,她会选择十年如一日地就留在这座宅院,除了因为祝英月的愿望,还有就是她在江湖上漂泊许久,想找个不费心神的地方好好歇歇。

    只有待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才能体会到坐在窗前发一天的呆,也不会对自己的懈怠产生愧疚情绪是一种怎样快乐的体验。

    说白了,她的话都是借口,主要是她自己不想去。

    带学生?

    不巧上个世界月月为了尽移花宫宫主传承移花宫武学的义务,不得不收下一名学生。

    这名学生的母亲说起来月月也认识,她就是当年月月从江玉郎手中救下的慕容山庄九姑娘慕容九。

    后来慕容九经过一系列的治疗恢复了神智,并嫁给她在外流浪期间结识的一位江湖侠士,继承了慕容山庄庄主之位。

    由于修习明玉功条件苛刻,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修习,月月费了许多时光才找到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徒弟。

    诚然这孩子天赋异禀、天资聪颖,但是月月在教她习武期间仍由衷地感到痛苦。

    她是真心实意地佩服所有愿意以教师作为终生职业的人,并且坦然承认自己不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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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去教人知识,行正正经经的事,旁人有什么资格乱嚼舌根?”谢道韫听月月此言,柳眉一竖,并不赞同。

    “我还是觉得不可。”月月拒绝。

    “有我在你前面,你怕什么?”谢道韫傲然道。

    她于一年前接受尼山书院邀请担任客座教席,教授学子诗文,是真真正正地女夫子。

    月月推辞道:“我毕竟是王家妇……”

    上虞祝氏虽然勉强列入世家之名,但和陈郡谢氏之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听到“王家妇”三个字,谢道韫自然想起丈夫王凝之,她的脸色瞬间黑沉了许多,但她还是在认真劝说月月,想给自己在尼山书院找个伴:“我去做客座教席,王氏家主也是极为认可的,这对于王谢两家的名声亦是好事。你不用担心王家阻拦,我今日来此之前,已提前问过你的婆母。”

    月月其实没怎么见过她的婆母,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就搬入了这座宅院,还日日为王与之抄经祈福(顺便练字),王与之的母亲自然对月月这个幼子的儿媳十分满意。

    而且月月三拒尼山书院,足以证明她的心性,她这个做婆母的还有什么要求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道韫三两句话就将王家这层阻碍消弭于无形,令月月无法以此为借口。

    “我没教过别人,也不知道能教给他们什么。”月月开始从自身找问题。

    谢道韫笑道:“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当老师的,都是一点一点摸索的。英月的制香之能远在他们之上,指甲缝漏出来一些,都能令他们受用不尽了。”

    时人热衷香道,不论是谈玄、念佛、讲经、习字、品茶有爱燃香助兴,甚至还会举办专门的香席,用以品香。

    月月名下的寻香阁就在这种环境下拔擢而出,成为最受追捧的香药铺子。

    世家大族举办宴会,若是没有点上寻香阁的香,是会遭到参会众人笑话的。

    寻香阁是月月的私人铺面,王家对她这些年来具体赚了多少钱并不知晓,但是粗粗计算也能猜到她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王家作为世家大族,自然不会贪图她一个孀居女子的银钱。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月月虽然赚了不少银子但她并不在外面抛头露面,是因为她的制香的技术和品味远超众人,每出一种香都收到无数人的追捧,才有了如今具有盛名的寻香阁。

    可以说没有月月这个顶尖的技术人才,寻香阁和其他香药铺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以谢道韫之灵慧,她如何不能看出月月的拒绝皆来自她本人对前往尼山书院教学没有什么兴趣?

    “英月,我在尼山书院见到了一个很聪明的学生,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透,我很欣赏这个学生,”谢道韫挽着月月的手臂,将她这一年在尼山书院的经历婉婉道来,“他说他叫祝英台,我听着这名字就像你的家人。”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闺名一般不会令旁人知晓,所以谢道韫并不知道祝英月妹妹的名字。

    月月听她提起幼妹,不由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切的笑容:“我的九弟英台因为仰慕周士章老先生的才学,正好于一年前前往尼山书院求学。道韫姐姐你遇上的应该就是她。”

    这个时代的书院只允许男子求学,亦没有专门建造女子书院,供渴求读书的女子入学。

    在祝家排行第九的祝英台从小喜爱读书,一点点大就和八哥祝英齐一起跟着请在家中的西席先生读书识字。

    后来西席先生年老请辞,祝家一直没有寻到比他学问更好的西席先生,祝英台的求学之路便耽搁下来。

    去年祝英台偷偷打探到名师周士章开办的尼山书院再次开馆收徒,便在家歪缠了父母兄姐许久,闹了一出绝食明志,又作出了各种承诺,终于得父母应允,扮作男子前往尼山书院求学。

    月月也是没有想到,祝英台刚进入尼山书院,就和前往那里教书的谢道韫遇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王羲之——百度百科

    第171章 祝家女化蝶飞3

    “这不正好巧了吗?”谢道韫拍手道, “你若去尼山书院教学,正好可以见见你这弟兄。”

    她拉着月月的手正色道:“我去尼山书院也不是为名,只是念着时人只允许男子求学做官, 女子便是读了再多的书,有些泼天的才华也只有嫁人一条路。我走出去,教一批学生, 这样可以让他们意识到女子的才华本不弱于男子,只是受困于后宅无法施展,这并不是女子之错。只有我们的声势足够大、名声足够响,这样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女子之能。”

    谢道韫诉说着自己的理念,声音逐渐高亢,她目光真诚地看着月月:“英月,你在香道一途早已走在众人之前,又无家庭挂碍,是我能找到最适合的同盟,答应我,和我一起去尼山书院好吗?”

    唯有真诚最动人, 没有谁能在谢道韫那双深若瀚海的水润明眸下保持淡然, 月月轻轻应道:“好,我答应你。”

    谢道韫都已为她扫平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阻碍, 她只要轻轻推开宅院的门,就能感受到属于外面世界的风。

    *

    虽然谢道韫已提前和王与之的母亲,也就是月月的婆母说好,但是月月作为儿媳在决定前往尼山书院授课前还是需要自己去说明此事。

    月月乘着牛车, 一点一点朝着婆家走去, 她没有掀开帘子观察外界,只是和系统吐槽:“古代女子成亲之后出行还得得夫家应允, 真是麻烦。下次别给我安排这种身份的原主了。”

    [好吧,]系统应道,顺便提醒她,[但是祝英月确实符合你之前的要求,不用带弟弟妹妹。]

    “是的呢,我来的时候她本是准备嫁人呢。”月月回道。

    是照顾弟弟妹妹麻烦,还是嫁人麻烦?

    没真正嫁过人,却已深刻感受到成亲后夫家对女子限制的月月觉得,还是嫁人比较麻烦。

    经过一系列高门大户的入门流程,月月成功见到了她的婆母和几个妯娌。

    作为孀居之人,月月除了重大场合会走出她的宅院,其他时间都待在那里哪儿也不去。

    眼前的婆母和妯娌,月月只能在特定的场合见到她们才能想起她们和自己的关系,若是换一处陌生场景,她可能遇见她们都想不起来她们的身份,直直地从她们面前走过去。

    她们在月月来之前就已经从谢道韫口中得知此事,所以对月月说自己要去尼山书院授课一事并不觉得意外,都是王家的媳妇,谁不知道才女谢道韫的口才?若是月月没有被她说动,她们才会惊奇一番。

    有谢道韫与月月同行,月月前往尼山书院授课一事自然没有什么令人担心的地方。

    庶族如果有女子跑去全是男子的尼山书院授课,必将得人诟病。

    但是作为世家妇,月月以香道之名闻名于世,又因此得名满天下的尼山书院再三邀请才前往授课,这便成了世族底蕴深厚、风流洒脱的体现。

    离开婆家时,月月手上还多了一大笔银钱,这是她的婆母为她此次出行赞助的花销。

    塞钱的时候,她还专门提醒月月,在外面要注意王家风骨,切不可失了王家的颜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收拾好行装之后,月月捏着大把的银钱去了上虞祝家拜访父亲祝公远和母亲滕氏。

    滕氏上次见到月月还是几个月前她的八弟祝英齐加冠之日。

    祝英月是滕氏的第一个孩子,可以说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之一。

    只可惜她人微言轻,既不能决定长女和谁订亲,也不能阻止长女明明尚未拜堂成亲却要给未婚夫守寡。

    她能做的只有在偶尔与长女相见之时,表达作为母亲的关怀。

    滕氏的关心对于祝英月来说,自然是抚慰干枯心灵的一剂良药,但月月对此却敬谢不敏。

    好不容易抗住滕氏汹涌澎湃的母爱,月月才向父母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想让英齐送你去尼山书院?”祝公远向月月确认。

    月月点头应是:“我毕竟是出嫁的妇人,独自前往尼山书院并不合适,有娘家兄弟相陪,最是合适。”

    滕氏忙拉着祝公远道:“总归英齐现在闲在家中无事,让他送英月去尼山书院,正好让他有点事情可做。”

    东晋一朝按照九品中正制选官,祝英齐出身士族自然有选官的资格。

    但是现在祝家的家主是前一任夫人王氏的儿子祝英和,他还有其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兄,自然不会给祝英齐这个异母弟弟使劲。

    所以祝英齐好大的儿郎,却整日闲在家中,滕氏见他每日在家中舞刀弄枪便觉得头疼。

    祝公远捻须沉吟:“护佑亲姐说起来也算是个好名声,就让英齐送你去吧。”

    滕氏拊掌道:“这真是再好不过,有英齐留在尼山书院,你和英台的安全都能让人放心些。”

    祝公远一听滕氏提起还远在尼山书院扮作男子求学的小女英台忍不住皱眉,表示自己的不满:“英台这丫头,答应她在外求学三年,她居然真的离家一年多时间都没有回家一趟!”

    滕氏笑道:“英台不是怕她回家一趟,你就不让她走了吗?这下英月和英齐都去,你也不用整夜担心她担心得睡不着了!”

    听到妻子当着女儿的面揭自己的短,祝公远的老脸微红,甩袖离开。

    滕氏虽然是祝公远后嫁过来的妻子,但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一直极好,这样互相打趣对他们这对老夫老妻来说是一种乐趣。

    思及儿女都要前往尼山书院,并且长期住在那里,滕氏脑中闪过无数需要置办的东西,便催促女儿去前院寻她弟弟,准备亲自为儿女准备了出行物品。

    月月笑着应下,临走前给滕氏塞了一沓银票和一套红宝石头面。

    滕氏连忙推拒:“你能时常来看看我,我便十分满足,千万不要把王家的银子塞给我。”

    让她花用王家的银子,会让她觉得是在花卖女儿的钱。

    她现在在祝家并不愁吃穿,丫鬟仆人对她和她孩子们侍候得也十分尽心。

    随着祝英和这些年的官位往上升,他对自己的名声远比当年重视,自然不会克扣继母、弟妹的花用,在这种事情上惹人诟病。

    月月笑着把东西推回去,并道:“这可不是王家的银子,这里面的每一分每一毫写得都是祝英月的名字。您难道忘了,我是为何会被尼山书院请去授课的吗?”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赚到的银子虽然比不得王家几百年的积淀,但是她能随意支配的银钱,却远在王家家主之上。

    月月能够坦然地接受婆母给的银钱,自是因为她们彼此心中都十分明晰,这些钱对月月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以全王家的面子罢了。

    毕竟月月每年送到主家的银钱,就远不止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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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氏听了月月的话,脑筋立刻转了过来,拍着脑袋道:“呀,娘一时忘了这一点!”

    *

    滕氏一共为祝公远生下五个孩子,月月是长女,在祝公远的所有孩子中排行第六。

    在她后面出生的是个男孩,只活到七岁就因病去世。

    祝英齐是祝公远的第八个孩子,在他后面便是现在在尼山书院求学的九妹祝英台。

    生出祝英台的三年后,滕氏生下最后一个孩子,就是月月的十弟祝英民。

    月月走到祝家西院小小的演武场,十四岁的祝英民正手握长弓,瞄准远处的箭靶。

    十只羽箭如疾风一般射中靶心,站在箭靶附近的祝英齐和站在演武场门口的月月同时鼓掌。

    祝英民听见门口的响动,立刻转身望过去。

    他见来人是月月,立刻扔了手中的长弓,飞一般地朝月月奔去。

    “六姐,我一早就听娘说你要来,但是八哥非要我练完箭才能去找你。”祝英民喘着粗气,直接把祝英齐卖个干净。

    “你八哥自然是为了你好,”月月拿去手帕,为祝英民擦去脸上的汗水,“告诉六姐,你的武功现在是几品了?”

    如今选官由九品中正制推举,对于武功高低得评定亦有“九品观人术”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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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赋异禀之人可学得“九品观人术”,可直接评定习武之人的武功高低。

    每年有朝廷公布“九品高手榜”,只要武功能列入品级的习武之人皆能上榜。

    比如谢道韫的小叔谢安便习得此术,一眼便能看出站在他面前之人武功为几品。

    如今评定武功的标准,就是会“九品观人术”的高手定下的。

    时人多参照此法来评定习武之人的水平。

    “我现在已经到四品啦!”祝英民伸出手指,快乐地比出一个四,“只和八哥相差一品啦!”

    走过来的祝英齐听见他这般说,立刻伸出手揉乱他头顶的发:“四品和五品差距有多大,你怎么不说?”

    他二十岁武功便能达到五品水平,走到哪里都会得人夸赞得好吗!

    若非父母不允他从军,他早就不走仕途,直接靠功勋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给滕氏争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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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祝家女化蝶飞4

    “五品高手自然配得上好兵器, ”月月示意跟她同来的侍从送上一杆点钢木仓,“英齐,希望这杆点钢木仓能助你登武学的更高峰。”

    镔铁精钢打就的点钢木仓刚一露面, 就吸引住了祝英齐全部的注意,他兴奋地接过点钢木仓,仔细抚摸一遍木仓身, 便当着月月和祝英民的面舞了一套六合木仓。

    祝英民见六姐给八哥准备了这般贴合他心意的礼物,忙抓着月月的衣袖道:“六姐,有没有给英民的礼物?”

    月月扯回自己的衣袖,神色淡淡道:“没有。”

    “我不信!”祝英民大声道。

    他伸着头直往演武场外面看,想看看月月是否安排了什么人藏在那处还没现身。

    月月见他这般急迫,忍不住笑道:“那你出去看看。”

    祝英民兴奋地跑了出去,祝英齐提着点钢木仓也朝外望:“六姐给十弟准备了什么礼物?”

    “六姐,你骗我!”祝英民的怒吼声立刻给了祝英齐回答。

    月月无辜道:“我只是让你出去看看,又不代表门外就有。”

    “八哥你评评理!”祝英民试图寻找外援。

    祝英齐爱惜地抚摸着手中的点钢木仓:“六姐也没说什么啊。”

    祝英民见他被一杆点钢木仓就轻易收买,登时怒道:“八哥,谁是你朝夕相处的弟弟!”

    祝英齐抓抓头:“我有自己的房间, 哪会和谁朝夕相处?”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祝英民左看看含笑的月月, 又看看装傻的祝英齐,大声谴责这两个故意逗他的成年人。

    “我生气了, ”祝英民两手抱胸,背对兄姐,“必须有礼物才能哄好我。”

    月月逗他已是逗够了,却仍然语带敷衍道:“好吧, 我确实给你带了礼物。”

    祝英民悄悄竖起了耳朵, 等待月月的下文。

    “不过不在这里,你要是有兴趣就跟我走, 没兴趣,我就送给你八哥。”月月继续道。

    祝英民“哼”了一声,道:“有没有兴趣,等我见了才作数。”

    他侧头看了月月一眼:“给我的礼物呢?你藏到哪里去了?”

    “走吧。”月月轻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

    姐弟三人出了演武场,一路西行至西院的最边角。

    祝英民在他们一直往这里靠近时,眼睛就开始逐渐发亮,原因无他,这里就是祝家马厩所在。

    果不其然,他的六姐最终在马厩前停下脚步,指着一匹一身黄毛,嘴边却是一圈白黑两色毛发掺杂的小马道:“祝十公子,你对它有兴趣吗?没兴趣的话,它就是你八哥的马了。”

    祝英民从看到这匹新来的小马时,就已经无暇注意其他事了。

    他根本没有听到月月究竟说了什么,直接跳入马厩,扑到小马面前。

    小马被这冒失少年的动作吓了一跳,抬蹄欲走,却被少年一把抱住。

    少年温热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马背,一点一点将小马惊慌地情绪安抚住。

    祝英民在小马耳边低语几句,成功哄着小马跟着他出了马厩。

    “六姐,谢谢你送我的特勒骠。我很喜欢它,它也很喜欢我!”祝英民欢快地表达自己的感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英齐打趣道:“呦,这么短的时间,你连它的名字都起好了。”

    祝英民贴着小黄马,一脸高深莫测道:“八哥你不懂,我和特勒骠这是一见钟情。”

    *

    祝家并没有马场,尽管祝英民想试骑一下小黄马,也找不到机会。

    但这并不会影响他和小黄马培养感情,自从见了小黄马后,他走到哪里都牵着它。

    午饭时分,一家五口齐聚一堂,滕氏便见到了祝英民新得的小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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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匹马不便宜吧?”滕氏瞧着被祝英民拴在院子里的小黄马,忍不住道,“小十才多大,你就给他买这么贵重的礼物。”

    月月笑道:“上次见面时我答应十弟,如果他射箭能十发十中,我便送他一匹小马。现在英民已然能够做到,这正是我这个做姐姐兑现承诺的时候。”

    因为滕氏谈到了小黄马的价格,月月特意解释道:“这匹马是我托为寻香阁运送香料的突厥商人送来的突厥马,有熟人帮忙,花费的金额并不算多。”

    滕氏才不理会她的话术,白了她一眼道:“并不算多,那也绝对少不了。”

    她认真地对祝英民道:“小十,你六姐的对你的这番心意你得记在心上,记住要一直照顾她。”

    长女孀居别院,虽然滕氏清楚她吃穿用度皆不缺,但她毕竟没有丈夫依靠,亦无儿女傍身,待到晚年总有不便之处。到时候总不能指望并无什么接触的王家人吧?还是得娘家弟兄多想着她些才行。

    月月受不了原本欢乐的家庭聚餐因为滕氏的三两句话弄得伤感,立刻打断他道:“呵,他这个小身板能干什么?我指望他不如自己现在多赚些银钱傍身。”

    滕氏伸手轻打月月:“你就是年纪轻想得少,这世道对女子什么时候容易过?连你去尼山书院教个书,还得让你兄弟陪着。”

    祝英台要扮作男子去尼山书院求学,滕氏担心的是她的安全,但对她愿意求学一事还是非常支持的。

    滕氏虽然是女子,却从未觉得女子就必须待在家中相夫教子,数着檐下的瓦片度过余生。

    如果她当年能有选择的权利,她又怎么会愿意当祝公远的继室呢?谁不想当原配!

    她自己没得选,所以她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选择权。

    祝英月被王家选中时,祝英台生着大病,正怀着祝英民的滕氏强忍身体不适日夜照顾女儿,等她稍微缓过神来,长女和王与之的亲事都已没了转圜的余地。

    滕氏一遍遍向祝英月确认可有人强迫她答应这场婚事,心疼母亲、从一开始就对这次议亲十分配合的祝英月自然回答没有。

    这世道对女子的限制远多于男子,滕氏对此虽然不满,但以她从小到大都待在后院的见识,她也不知道能为女儿提供怎样的帮助。

    她能做的不过是在祝英台一心想要去尼山书院求学时,努力劝说祝公远答应。

    因为月月当初是自己选择为王与之守寡的,尊重她决定的滕氏现在自然也不会去劝说她改变心意。但这并不影响她努力为女儿和两个弟弟加强感情联系,让他们多念着点月月这个姐姐,待她年老后能成为她的依靠。

    正在喝汤的祝英民听到滕氏这般说,忙忙下碗问道:“六姐要去尼山书院教书?谁陪她去?”

    因为他才十四岁,是祝家最小的一个,根本就没人特意想起要和他说月月要去尼山书院授课一事。更没人告诉他,祝英齐准备送月月前去。

    “六姐、八哥、九姐都去尼山书院,我也要去!”祝英民立刻争取外出的机会。

    他刚得了小黄马,满心满眼都惦记着要骑着它跑一跑。正瞅着没有外出跑马的机会,机会就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是万万不肯错过的。

    “胡闹!”祝公远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该读的书你都读完了吗,就想着往外跑。”

    祝英民眼睛一转,忙跑到祝公远身后为他捶背:“爹,四书五经我跟着先生念得差不多了,他都说没什么可教我的了。我本想着请您帮忙为我请一位水平更高的先生,现在一想,不如我直接跟着六姐、八哥他们一起去尼山书院,和九姐一样在那里跟着周士章老先生读书。”

    祝公远听了直吹胡子:“你哪里是想去读书,我看你就是想跟着你哥哥姐姐出去玩!你怎么不想想你也跟着出去,我和你娘两个人在家里多凄凉!”

    “那你给我请一位学问更高的先生,我就不去了。”祝英民捶背的手一停,向祝公远提出要求。

    祝公远心里一阵恼怒,他若是能请到学问更高的西席先生,祝英台也不至于非要去尼山书院求学。

    可他现在毕竟不是祝家家主,祝家原本的资源他卖出一张老脸或许有人理会,但是王家倾斜过来的资源却是只会给到流着王家血液的祝英和身上。

    他暗中扯了扯滕氏的衣袖,并道:“夫人,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英民既然想去尼山书院读书,那就去吧,”滕氏不理会祝公远的小动作,“反正有你哥哥姐姐看着,我也放心。”

    “尼山书院要求学子得到十六岁之后才能去,英民才十四岁。”祝公远轻咳一声提醒。

    滕氏却道:“我怎么听英台说,和她一同上课的同学就有个年纪只有十五岁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祝英台信中提到的人名:“就是那个谢家的谢玄!”

    滕氏看向月月道:“他是你的妯娌谢道韫的亲弟弟,他是陪着他姐姐同去的。”

    祝英民听到“谢玄”两个字,立刻双眼发光:“娘,你说的谢玄,就是那个谢玄吗?”

    滕氏不懂小儿子在打什么哑谜,只道:“什么这个那个谢玄,谢家不是只有一个谢玄吗?就是那个被称作谢家宝树的谢玄。①”——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谢家宝树: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唐·王勃·《滕王阁序》

    晋朝谢安曾问子侄:“为什么人们总希望自己的子弟好?”别的子侄都不能回答。只有谢玄回答“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有出息的后代像馥郁的芝兰和亭亭的玉树一样,既高洁又辉煌,长在自己家中能使门楣光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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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祝家女化蝶飞5

    祝英民一听谢玄也在尼山书院求学, 登时坚定了要去尼山书院的决心。

    祝公远连祝英台为了求学女扮男装住在尼山书院都能答应,又岂能做到坚决不允正儿八经的男儿郎祝英民前去?

    四对一的结果,自然是祝公远败退。

    祝英民心愿达成, 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直说要骑着他的特勒骠一起去尼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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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公远见他这副模样,登时绷着脸行使父亲的权利, 好好教育他一番,说了一番诸如:提醒他在外求学不可贪玩,要勤加学习之类的话。

    *

    待滕氏为两个儿子收拾好行囊,月月便领着两个弟弟一同前往尼山书院。

    到了会稽附近,祝家的队伍正好与同样刚到此地的谢家队伍汇合。

    谢家队伍中有两个主子,一个自然是邀月月一同前往尼山书院授课的谢道韫,另一个正是祝英民心心念念的“谢家宝树”谢玄。

    谢玄今年十六岁,身姿挺拔、容颜清俊,尽显世家风骨。

    祝英民一见到他,哪里还关心兄姐在做什么,只顾粘在他周围。

    谢玄作为谢家这一代最出众的小辈, 从小到大身边就没有少过围着他讨好的人。

    对于这些人, 他向来应对得宜,既不会惹人不快, 也不会让人轻易占了便宜,觉得可以借谢家的势行自己的私利。

    谢玄一早便知祝英民是姐姐谢道韫的妯娌祝英月的弟弟。

    谢道韫对月月的评价极高,谢玄心中自然有数。何况他自己也用寻香阁出的香,清楚月月这位香道大家是有真本事的。

    一个有真本事的人, 走到哪里都值得别人认真对待。

    既然祝英民是月月的弟弟, 谢玄对这位小自己两岁,一直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年自然多了许多耐心。

    “玄哥, 我的武功已经达到四品了,你呢?”祝英民落落大方地问道。

    他的这份坦然直率,让谢玄对他的好感又增添一分。这份好感与他的家庭无关,与他的姐姐是谁无关,只是因为他本人。

    “刚到六品。”谢玄的嘴唇微微翘起,他对自己在这个年龄达到这个武功水平,已是十分满意。

    不出他所料,祝英民看向他的目光又火热了几分。

    “我也要刻苦习武,早日提升武功品级。”祝英民握拳道。

    “习武不仅要刻苦,更需要注重方法。”总归路上无事,谢玄便将自己习武的一些经验分享给祝英民。

    他的这些经验有的来源于他自己的体悟,有的来源于谢家的家传,这些旁人千方百计想尽办法都求不来的知识,祝英民轻而易举就从谢玄口中得来。

    若是被那些拼命巴结谢玄的人知道,估计连吃了祝英民的心都有。

    祝英民仔细聆听谢玄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谢玄比他高出两品,他现在习武遇到的困惑,全是谢玄已经解决的。

    有的难点被谢玄稍稍提及,祝英民就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能觉察到自己的武功境界都有所提升。

    只不过他习武时间尚短,积累的内力不足,这种提升不足以让他的武功品级产生变化。

    谢玄见他有所领悟,亦是十分满意。谁不想有个聪明的学生呢?

    愿意挑战难题,提点愚鲁之人的人自然有,但绝对不是他谢玄。

    *

    两家队伍一行人一路西行,慢慢靠近设在杭州凤凰山上的尼山书院。

    从上虞到凤凰山的直接距离并不算远,但因为一行人辎重颇多,中间又有山路需要绕行,这才多花了一些时间。

    这日行至大岩山附近,山林郁郁,清风幽幽,间有鸟鸣阵阵,一行人的心情也为之一振。

    牛车滚滚,一行人正走在狭窄的山道之上。

    一只黄麂偷偷从树后露出脑袋,用好奇的目光观察这群陌生人。

    祝英民瞧见它眼前一亮,反手取下背在身上的长弓,对谢玄道:“玄哥,让你瞧瞧我的箭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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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英民眼睛微眯,箭羽、箭尖、黄麂立时连成一条直线。

    他捉住箭尾的手一松,羽箭瞬间朝着黄麂飞去,在谢玄的目光中擦着黄麂而过,没入一旁的草丛。

    单纯的黄麂歪头看了一眼祝英民,突然打了个机灵,踩着细腿轻轻一跳,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民弟,你这箭术还需要多加练习。”谢玄含笑提醒。

    “是吗?”祝英民淡笑着又从箭壶取出一支箭,“那我再给玄哥展示一下我的箭法。”

    祝英民的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嗖的一声没入草丛。

    与此同时,谢玄人也到了草丛附近,提剑斩向草丛,冷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打谢家的主意。”

    埋伏于草丛的人见自己已然暴露,便不再躲藏,全部举着长刀、长矛冲了出来:“我管你是谢家、王家,路过大岩山就得留下买路财!男人留下财物就可以滚了,女人全部得留下来随大爷一起回山寨!”

    “口出狂言!”谢玄脸上的冷光更甚,一剑刺向说话之人。

    谢家和祝家的护卫虽然没有主子目光敏锐,但他们对主子的言行十分了解。

    祝家的护卫早在祝英民拉弓射出第一箭时,就开始向祝家的辎重以及月月和谢道韫乘坐的牛车靠近。

    谢家的护卫长在同一时间瞧见了谢玄打的手势,亦同步围住谢家辎重和谢道韫的牛车。

    由谢玄打头阵,祝英民紧随其后放箭,祝英齐统率后方,不多时,这群埋伏在此的山贼便被剿灭干净。

    经过一番拷问,在确定他们并非谢家敌人派来的人后,谢玄便将留下的几个俘虏杀得只剩最后一人。

    “你可知我为何要留下你?”谢玄一边用棉布擦拭手中剑,一边问道。

    留下的那名山贼一身的衣服打满补丁,发抖的双腿在裤子露出的洞里若隐若现:“不、不知道。”

    谢玄将剑放回剑鞘,温声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留你一命,是为了让你带我去你们的寨子。”

    他唔了一声,又道:“你们的寨子叫什么名字?”

    “大、大岩寨。”山贼回答。

    “还请你带我们去大岩寨一趟。”谢玄向他提出要求。

    明明他的言语十分客气,山贼在面对他时仍有背后冒冷汗之感,他呜咽几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不愿意带路吗?”站在谢玄身边的祝英民问道。

    见祝英民说话,山贼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要知道眼前这个半大少年,可是第一箭射中了他们的大当家,第二箭射中四当家的狠角色。

    山贼至今都想不明白,明明这里是他们经常使用的埋伏地,此前从未被人发觉过,怎么这个少年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的所在。

    “我带路。”山贼努力张了几次口,终于蹦出这三个字。

    他十分肯定,自己再不应下,身后的那柄钢刀的刀刃就会划破他的身体。

    *

    不论是谢玄,还是祝英齐、祝英民,他们说到底都是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的世家少年。

    难得遇上山贼拦路这种惊险刺激的好玩事,他们一个都不想错过。

    将家将点出三分之二,他们三人便带着这些分出来的家将向大岩山进发。

    月月和谢道韫自然不会凑这个热闹,即便是方才这群埋伏在此的山贼暴露之时,她们也没有走下牛车,一直都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处。

    明明两位姐姐和辎重更为重要,谢玄三人却敢带走三分之二的家将,不怕突然冒出其他人偷袭,自然是有所倚仗。

    “谢小公子能这般放心地带人离去,想来道韫姐姐的武功品级定然不低。”月月淡笑道。

    谢道韫颌首道:“我在出嫁前,武功已达到七品水平,不过嫁人后一直疏于练习,现在应该只能发挥六品的实力。”

    “道韫姐姐你能在嫁人前武功便达到七品水平,已然超出这世间绝大多数人。”月月忍不住赞叹道。

    谢道韫摇头道:“可惜我嫁人后没有继续习武,早已被许多人赶超。习武这件事向来是不进则退的,我既然选择专心于家庭,总要放弃一些东西。”

    很显然,习武便是被谢道韫放弃的一项。

    谢道韫文采武功皆可排在当世女子之前列,甚至她的文学天赋还在她的武学天赋之上,她仅靠文采便足以在史书留下姓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并非不自知的那种人,并且诗文一道也比习武更得她的心意,所以她自嫁人后,除了相夫教子、执掌中馈,其他时间都在琢磨诗文。

    她的这些时间并没有白费,正是因为她的才名远播,才使得尼山书院特意邀请她担任客座教席,教授学子经史诗文。

    谢道韫不欲多提嫁人前的事,便将话题转移道月月身上:“比起我这不值一提的习武天赋。我倒觉得英月你的习武天赋比我更高。还记得你刚进王家门的时候,武功只能说是平平。如今我都已觉察不出你的武功底细了。”

    月月笑道:“其实我也不知我的武功是几品,毕竟它涨得也令我莫名。我不过是贪了常读《逍遥游》的便宜。”

    因为这个时代推崇老庄学说,月月便选了与之同出一源的逍遥派武功修习。

    因为祝家家传的武功品级不高,修习此武的祝英月武功自然高不了,谢道韫瞧她十年前武功不高一点都没有说错。

    但是以祝英月狭窄的接触面,她突然得了本绝世秘籍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所以月月对谁都说她的武功增长皆因为常读《逍遥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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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祝家女化蝶飞6

    在这个时代, 老庄学说乃是主流,许多读书人家中四书五经一本没有,《道德经》、《逍遥游》却是必备之书。

    老庄之说意蕴深厚, 无论摆上多少场清谈,都是谈不尽的。

    每每翻阅老庄着作,谢道韫都有种常读常新之感, 月月能从中体悟出绝世武功,旁人觉得不可能,但以她之灵悟却觉得此法可行。

    每一种武功都有开创之人,为什么到了他们这个时代,就只能修习别人传下来的武功呢?

    谢道韫可以确信,祝英民和祝英齐能在这般年纪武功达到四品、五品,绝对离不开月月的指点。

    月月帮着娘家兄弟提升武功有什么问题吗?

    谢道韫觉得没有。

    她同样是王家的媳妇不假,但她体内流淌着的是谢家的血液,“谢”这个字才是贯穿她人生始终的字。

    如果她自己开创了一门绝世武功,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会是自己的娘家。

    作为王家这一代的核心人物,谢道韫自然清楚月月没有将此事告知王家。

    月月不打算说, 谢道韫就当自己不知道。

    这是月月自己的成果, 和任何人都无关,如何处置全凭她自己定。

    王谢两家虽然都是顶级世家, 是天然的士族同盟。但是彼此之间仍存在竞争关系。

    早些年“王与马共天下”之说,将王家抬到和如今的皇族司马氏同等地位,谢氏在政治上自然就比王氏低了一头。

    也就是王氏自王导去世后衰退了一些,谢氏又有她的小叔谢安崛起, 王谢两家近几年才达到一种微弱的平衡。

    这种平衡, 她这个嫁入王氏的谢氏族人对此有着更深的体悟。

    谢道韫承认,自己并不希望王氏的势力进一步扩增。

    如果朝堂上需要一个世家的声音占据主位, 她希望这个声音姓“谢”。

    *

    在等在谢玄、祝英民、祝英齐等人归来期间,月月和谢道韫坐在牛车中就《逍遥游》畅谈了一番。

    谢道韫本身就是才女,自然不必多说。而月月修习分属于道家一脉的逍遥派武功已是第三个世界,可以说已将对老庄学说真正应用到了实处。

    理论与实践的碰撞,让这次清谈绽放出不一样的火花。

    归来的谢玄看到长姐的脸上露出他许久未见的畅快笑容,就知她此时的心情定是极佳。

    “大岩寨的情况如何?”谢道韫见跟随谢玄他们上山的人少了一部分,不由问道。

    谢玄轻笑一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东汉末年,群雄四起。位于大汉朝疆土中间的淮泗地区,成为了群雄交战的主要场所,永远是一片断壁残垣。

    晋朝统一三国后,这里本应该开始休养生息,逐渐恢复民生。然而“八王之乱”、“永嘉之祸”的接连发生,迫使晋王朝的皇族司马氏一路南逃,在王氏的大力支持下偏安一隅,就此在建康驻城。

    如今北方异族林立,北伐之事在朝堂上一再谈及,失地偶有收复,不久又再次落入敌军之手。

    淮水和泗水之间这片正好处于东晋与北方异族交界处的土地,因为连年不休的征战,永远是一片衰败的荒芜,看不见丝毫生机。

    这片特殊的土地,如今拥有一个专属的名字:边荒。

    良民因为无法在边荒正常生产、生活,纷纷逃离此地。留下的断壁残垣,却成了刀头舔血之人的乐土。①

    这里没有耕种的土地、林立的工坊,但只要有钱、有武功、有权势,依旧可以在这里享受至尊至贵之人能享受到的一切。

    这样一个地方,明争暗斗永远不会止歇。

    胜者享受一切,败者要么尸体留下,要么就此离开。

    住在大岩寨的这群山贼的首领,就是无法在边荒生存,这才南逃至此。

    大岩寨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寨,上面住着普通的寨民。但因为其易守难的地势,被从边荒逃至此地的四人相中,用武力强行占领此地,至此变为贼窝。

    如今大岩寨的四个当家皆已成为刀下亡魂,剩下的那些人都是他们从纠集来的山村地痞。原本大岩寨的寨民因为反抗他们的统治,如今十不存一,活着的都被强行押着干最苦力的活计。

    当谢玄、祝英民、祝英齐三人带队攻入山寨,将聚集于此的山贼处理干净,被救出的原寨民得知喜讯,缩在一起抱头痛哭,情难自己。

    谢玄、祝英民、祝英齐三人出身世家,何曾见过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悲苦?直面此景,自是各有感悟。

    “六姐,请恕英齐无法送你前往尼山书院,”祝英齐认真地向月月行了一礼,“我准备留下来将这群寨民安置妥当,再去尼山书院与你们汇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玄和祝英民都需要在尼山书院求学,他作为唯一一个已经成年的男子,是留下来处理此事的最佳人选。

    一直赋闲在家,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月月和谢道韫对视一眼,自然应允祝英齐的决定。

    “八哥你放心吧,”祝英民将手搭在祝英齐的肩膀上,语气轻快道,“我会将六姐照顾好的。”

    祝英齐认真道:“你不给六姐添麻烦,就已经足够。”

    祝英民鼓着脸道:“八哥,你就这么想弟弟我吗?我刚才有多神勇,你难道没看到吗?”

    *

    祝英齐选择留下来帮助这些寨民,祝家的家将是最适合他调配的人手。

    经过商议之后,祝英齐带着一众祝家家将留下,只余五人方便月月和祝英民驱使。

    从大岩山到凤凰山这条路,就需要依靠谢家的帮助了。

    这次剿灭盘踞在大岩山的大岩寨山贼,也是谢玄的人生第一次。

    顶级世家公子如他,也不免有些热血沸腾。

    和祝英齐一样,他同样希望大岩寨的原寨民能够得到妥当的安置。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论是谢家,还是祝家,把这些寨民带回家中,给他们房屋和田地,就此成为家中佃户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他们还没有成长为利益至上的成年人,保留一丝良善的他们清楚,和失去户籍的佃户比起来,做一个良民才是更好的选择。

    如无意外,佃户永远都只会是佃户,子子孙孙都只会是佃户。但良民却是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的。

    *

    一行人在与祝英齐作别后,顺利地来到尼山书院所在的凤凰山。

    山长周士章一早得到消息,便携夫人何氏以及诸位老师前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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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山书院闻名东晋一朝,除了族学本就极为优越的世家大族,其他学子多向往来此求学。

    周士章十分愿意看到学子如云的景象,但他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并没有一味扩张尼山书院的规模,一直都把学生人数控制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

    为了保证入学的公正,尼山书院在招收学子时,特意增设考试,只有学问达标的学子才可入学。

    尼山书院授课内容丰富,除了老庄学说、儒家典籍、佛教典籍、经史诗文,亦有君子六艺八雅等科目。

    他们聘请月月作为客座教席,便是让她教授学生君子八雅中的香之一道。

    *

    “梁兄,今天教授我们的香道大家就要来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瞧瞧?”祝英台着一身窄袖长袍,提着刚被她射空的箭壶走到还在一支、一支用箭瞄准箭靶的好友梁山伯身边问道。

    梁山伯射出一箭,放下举着的长弓,对祝英台含笑道:“英台不是说,新来的先生再厉害也比不过令姐,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吗?”

    因为月月身份特殊,又三请未应,直到谢道韫亲自去请才松口前来,所以周士章并未向学生公布即将为他们授课的客座教席的姓名,以防中途出什么变故。

    所以祝英台他们这些学生,只知道书院马上就要新来一位堪称香道大家的女夫子教授香道课,但是具体是谁却无人知晓。

    自家六姐的本事,祝英台再清楚不过,在她心中香道一途就没人比得过她六姐。

    她不知新来的夫子是谁,在听了周山长对此人百般夸赞后,只觉得这人太过注重名声的宣传,极有可能名不副实。

    所以有许多同窗翘了箭术课跑去偷看新夫子,一向爱凑热闹的祝英台选择继续练习射箭,还拖着义兄梁山伯,不许他去围观。

    祝英台晃了晃手中的空箭壶,耸肩道:“我这不是射完了箭没事做嘛,不如去瞧瞧新夫子真容,打发时间。”

    结拜一年,她提出的要求,梁山伯就没有不应的。

    他指着自己还剩三支箭的箭壶道:“我的箭还剩三支,等我射完就一起去吧。”

    祝英台自然说好。

    她把手中的箭壶往地上一放,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等着梁山伯把三支箭射完。

    虽然祝英台就等在他身旁,但是梁山伯仍然全神贯注地将每一支箭不紧不慢地射出。

    “好!”梁山伯最后一箭刚刚离弦,他的身后突然就传来一阵鼓掌声。

    他和祝英台同时转身,就见一个陌生少年站在靶场门口,满脸赞许地看着梁山伯。

    梁山伯与他视线相对,正准备开口,就见他的义弟英台突然冲向少年,一把拎起他的耳朵:“祝英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黄易《边荒传说》

    ②出自《淮南子·说林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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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 祝家女化蝶飞7

    祝英民垫着脚尖从祝英台手中解救出自己可怜的耳朵, 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道:“你自从进入尼山书院后,就没有回过家, 我自然得来瞧瞧这里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他背着手,慢慢踱到梁山伯面前,问道:“我说的对吧?这位兄台。就算是在外求学, 一年也得回家一趟吧。”

    梁山伯慢慢红了脸:“是、是应该回家一趟。”

    祝英民盯着他泛红的脸,探寻道:“你是不是也没回家啊?”

    祝英台在家中时便只喜读书,和寻常的闺阁女子聊不到一块去,所以她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独来独往。

    除了家人,祝英民从未见过祝英台与人这般亲近过。

    方才他站在门口可都看到了,梁山伯拉弓射箭的时候,祝英台可是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看。

    学问虽好,却也没有到能让祝英台连家都不回一次的吸引力。

    她既然不肯回家,便说明有人陪她。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陪着她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少年。

    梁山伯在尼山书院求学的一年中,的确不曾回过家。

    这是因为他家境贫寒, 往返的路费够他用上许多时日的笔墨了。

    他日常还需要在书院勤工俭学, 赚取供他日常生活的费用。这样一算,回家一趟对他来说并不值得。

    “我的确没有回过家。”梁山伯面颊虽红, 但他答得坦然。

    祝英民并不深究梁山伯为何不回家,他在梁山伯回答后,看向祝英台道:“你和这位兄台都不回家,想来这尼山书院吸引力颇大, 我来这里很奇怪吗?”

    “什么这位兄台、那位兄台的?”祝英台一掌拍到祝英民的脑袋上, 拉着梁山伯道,“他是梁山伯, 我的结拜兄长,你对他得和对我一样。”

    接着,她又转头看向梁山伯,介绍道:“他是祝英民,我的十弟,就是一个小孩儿。”

    说到这里,她狐疑地眯起眼睛:“你不是才十四岁吗?哪里够尼山书院的入学年龄?你不会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吧?”

    她一连串问出三个问题,叉着腰等祝英民解答。

    祝英民下巴微扬:“去岁书院都收下了未满十六岁的谢玄,今年为什么就不能收下我呢?”

    祝英台嗤笑道:“你岂是能和谢玄相比的?”

    “祝英台,这你就说得不对了,”谢玄踏入靶场,对着祝英台摇了摇头,“以英民的能力,周山长收下他再正常不过。”

    祝英民垫着脚尖,把手搭在谢玄的肩上,靠着他兴奋道:“哇,我在你心里的评价居然这么高!”

    “那你之后可得在书院好好学习,别破坏了谢七公子对你的印象。”将行李安置妥当后,月月便和谢道韫一同寻找正在上箭术课的祝英台。

    祝英台初听月月的声音响起,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月月的身影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一时无法反应,怔怔地愣在原地。

    月月对她歪了歪头,轻轻一笑:“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梁山伯看看月月,又看看祝英台,觉得她们看起来有几分相似。

    不过因为月月梳着已婚妇人发髻,他只瞧了一眼便错过眼去,同时瞧瞧拉了拉呆滞的祝英台的衣裳,提醒她回神。

    “六姐!”祝英台揉了揉眼睛,确信月月是真人后,立刻张开双臂朝她飞扑过去。

    “哎,”在祝英台即将扑到月月身上时,月月抬手挡住了她的靠近,“你不瞧瞧你今年都已经几岁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你都忘了?”

    她在发出“男”、“女”二字时特意停顿数息,防止祝英台没有抓住重点。

    见到姐姐的兴奋让祝英台一时间冲昏了头脑,不过月月一见面的阻拦和提醒,足以让祝英台失去的理智回笼。

    “嘿,我一见六姐,什么都给忘了。”祝英台放下两只大张的胳膊,在衣摆上胡乱抹了两把,露出爽朗的笑声。

    她这么一闹,靶场上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见到最最亲近的六姐,祝英台第一时间把梁山伯拉过来,把这位在书院照顾自己良多的义兄郑重其事地介绍给月月。

    “多谢梁公子这些时日对英台的照顾,”月月态度真诚地对梁山伯道谢,“英台从小就是家里的宝贝,从来没让她一个人出过这么久的远门。有你在这里照顾她,是我们祝家的幸运。”

    梁山伯连忙表示不敢当,只道他们同是出门在外求学,互相扶持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他知道祝英台和家人见面定有许多话要说,主动提出先行一步,给祝家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谢道韫见梁山伯走远,对月月道:“梁山伯为人宽厚、对人体贴细致、治学严谨认真,英台和他相交,确实受益良多。”

    谢玄和梁山伯、祝英台是同窗,谢道韫又是他们的老师,对他们自然有所关注。

    月月抬手敲了敲忐忑望着她的祝英台的脑门,笑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祝英台鼓鼓脸颊:“不是我的眼光不错,是我足够幸运,才能遇上梁兄。”

    “梁山伯在我们书院的人缘的确很好,”谢玄对月月道,“不过因为他和祝英台是结拜兄弟,任谁在他面前都越不过祝英台去。”

    “哦~这样啊。”祝英民意味深长地看着祝英台,怪里怪气地说了一句。

    祝英台瞧着他这怪模样就是一记飞踢,被祝英民轻飘飘地躲过去。

    一边躲,祝英民还一边吐槽道:“祝英台你怎么回事,离开家的时候武功就是四品,怎么一年过去也没看到你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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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为专门聘请的客座教席,月月拥有一套专门供她居住的小院。

    这间小院就在谢道韫所住小院的隔壁,是山长夫人何氏专门为她选的位置。

    小院里除了住着月月,还有跟着她一起过来的侍女折枝,和两个祝家的家将。

    她们四个人连同带过来的行李并没有塞下整个小院,还有三四间屋子可供人居住。

    拉着祝英台参观了这间小院后,月月便邀请她与自己同住小院。

    祝英台闻言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在现在的屋子都住习惯了,不想挪地方。”

    已将书院环境探索一遍后的祝英民闻言不解道:“九姐,我听玄哥说,这书院都是安排两个学生住在一起的,麻烦得紧。你和梁山伯住在一起哪里有自己单独住一间屋子方便?”

    “祝英民!在外面不准喊我九姐!”祝英台严正提醒祝英民的用词失误。

    月月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祝英民对祝英台的称呼上,她慢慢重复祝英民刚说过的话:“你和梁山伯住在一起?”

    “呐,这不是书院的规矩嘛,”祝英台绞着衣摆,神色颇有几分不自在,“都说出门在外要入乡随俗,我总不能太过特立独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是住在一起,其实不在一个房间的,”祝英台不等月月多问,语速极快地和她解释,两手并用,向月月比划她所住地方的格局,“我和梁兄同住一间小院,各住其中一间,两人的房间还隔着墙呢!”

    “可是玄哥就是一个人单住的。”祝英台的话音刚落,就被祝英民拆了台。

    “你不说话会死吗?”祝英台怒视祝英民道。

    祝英民对着祝英台撇撇嘴:“九姐你可别对六姐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是想和梁山伯住在一块儿。”

    “你!”被祝英民戳中心事,祝英台的脸颊立刻如火烧一般泛起红晕。

    祝英民可不管祝英台内心的百转千折,大大咧咧对月月提出自己的请求:“六姐,我虽然年龄不够,却也是正儿八经来这里求学的。九姐说书院规定了必须两个学生同住一间小院,我自然不能破坏规矩。我已经和玄哥说好了,我和他住在一起,就不和你住了哈。”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流传千百年,月月不仅在自己生活的世界听过,在她穿越的数个世界里也听过这个故事。

    从她得知自己的小妹妹名叫祝英台起,她大脑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化蝶女主角祝英台吧?

    老实说,月月并不希望她是,但是她今日都见到梁山伯了,祝英台有几分可能不是她知道的那个祝英台呢?

    不过她并不打算做棒打鸳鸯的人,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自然不会让梁祝的悲剧发生。

    马家?

    什么马家?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马家?

    “你们想住哪就去住哪吧,”月月低头理着自己得到衣袖,语气随意,“我不过是周士章老先生请来的客座教席,哪里有资格对书院的规矩提出异议?”

    她虽然语带嗔怪,但是熟悉她的祝英台和祝英民立刻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是同意的意思无疑!

    “耶!”姐弟两人相视一笑,击掌欢呼,围着他们的长姐转圈。

    “是谁在大呼小叫?”院外突然有一道低沉的少年音传来,语气中颇有不满。

    祝英台两步并一步,动作迅速地冲上小院的围墙,冲着站在院外的人大声道:“马文才,我们在自己的院子里说话,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第176章 祝家女化蝶飞8

    墙外的少年缓缓抬头, 蹙起的眉头,微眯的双眼,无不说明被打扰的不悦。

    他指了指挂在天空正中的太阳:“午休时间喧哗, 祝英台,你觉得你很有理吗?”

    祝英台不自在地搅动手指,梗着脖子道:“躲在别人墙角下偷听的你更没理!”

    “别人墙角?”马文才嗤笑道, “我到书院一年了,怎么不知这里有人住?”

    祝英台叉腰道:“从今天起这里就有人住了!”

    马文才的目光投注到祝英台身后的院子上,眉毛一挑:“是今天新到的教授香道的女夫子?”

    祝英台理所应当地哼了一声。

    “你和她相识?”从她这一举动,马文才立时猜出了其中因果。

    不等祝英台再说什么,马文才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既然如此,这里我便不会再来。”

    说完,他就直接走开。

    少年的脚步很快,只留给出门查看的月月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九姐,他是你同学吗?”祝英民从月月身后探头探脑。

    祝英台跳下院墙,嘟囔道:“是啦,马文才, 杭州太守马子明的儿子。最后一遍, 你不要叫我九姐!方才要是被马文才听到就坏事了!”

    祝英民才不管她的警告,继续追问马文才的事:“那他就是大官家的儿子喽?”

    祝英台敷衍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祝家大哥祝英和现年四十岁, 勉强靠着王家在远离建康的地方当知州。

    马子明与他的年岁相差无几,既非南迁士族王、谢、庾、桓,又非江南本地士族朱、张、顾、陆,却能坐上杭州太守之位, 其能力可见一斑。

    马文才是马太守的独子, 尼山书院又在杭州境内,若非出身谢家的谢玄因为姐姐谢道韫的缘故同在此处求学, 马文才在书院称一句一家独大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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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台,你好像不太喜欢你的这位同学。”月月拉着弟妹返回小院,关上院门问道。

    祝英台直接翻了个白眼:“他觉得女子不行。之前谢夫子来授课,他还带头抗议过,说是书院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祝英台口中的谢夫子,便是谢道韫。

    “然后呢?”月月好奇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谈他被谢夫子辩得哑口无言,比骑射他也不是谢夫子的对手,”祝英台两手一摊,“他什么都比不过谢夫子,自然就认输了。”

    祝英台自己就是女子,是谢道韫天然的同盟,在她看来,马文才瞧不起女子就是瞧不起自己,冒犯谢道韫也和冒犯她一样。

    所以她一见马文才,就露不出好脸。

    “那他现在见到谢夫子时是什么个情形?”祝英民到书院后立刻就参加了入学考试,马上就会插班到祝英台他们班,便入乡随俗称呼谢道韫为谢夫子。

    “小小年轻就这么八卦。”祝英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发髻。

    “自然是恭恭敬敬喽,”祝英台继续道,“谢夫子的学问,这世间的男子都少有人及,他有机会听到谢夫子讲学是他的荣幸。”

    祝英民一边整理自己被祝英台揉乱的头发,一边道:“他明知谢夫子出身谢家,却不因此假作恭敬,而是经过亲自论证才重新改正对谢夫子的态度,还是挺真诚直率的嘛。”

    祝英台的脸刷的一下变成黑色,慢慢靠近祝英民:“祝英民,你再把话说一遍!”

    祝英民两手一摊:“你让我再说多少遍,我还是会这样说。虽然他因为见识短浅,对女子存有偏见,但是只要女子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害还是会认可对方的嘛。总比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要强。你只要比他强,便是他知道你是女子,同样会对你态度恭敬的。”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提及祝英台的武功品级:“一年前你离开家时武功就是四品,现在却依旧是四品。在习武这件事上如此懈怠,你又如何能令马文才诚服于你?”

    “这书院的功课有多少你知道吗?”祝英台瞪着没大没小的弟弟,“读书和习武这两件事相比,我更喜欢读书,习武就时间自然就少了。爹娘好不容易才同意放我出来求学,我当然得把这难得的时间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习武可以等我回家后在修习啊!”

    “而且我为什么要为了能让马文才诚服我而改变自己的心意呢?”祝英台嘟囔道,“我什么都不用做,梁兄也觉得我很好。”

    “那是因为你是梁山伯的义弟、是男子,他才觉得你很好,”祝英民忍不住和她辩论,“他对别的女子和马文才有区别吗?”

    “梁兄他对待每个人都是温和、客气又周到的,”说起梁山伯,祝英台的眼睛都在闪光,“他和马文才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可以了,”受够弟妹吵架的月月把两人拉开,“你们两个给我安静些。”

    她凝注着祝英民稚嫩的脸颊,认真道:“小弟,你不因为英台对马文才的形容,而直接对他产生偏见,做到不偏听偏信,这一点很好。但是有一点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年长者先夸赞后“但是”的套路祝英民见多了,他深知月月整句话的重点其实是在“但是”后面。

    他扬着脸,等着姐姐继续。

    月月对着他的一双纯净如湖面的大眼,忍住本来打算脱口而出的话,仔细斟酌了说辞才道:“我并不认为女子需要向男子证明自己比他强,才能得到对方的尊重。大家都是人,不存在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差的这件事。你看谢夫子、我和英台,比男子差吗?”

    “你们和别的女子不一样。”祝英民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里不一样?”月月问他,“我们和这世间绝大多数女子只是相比幸运在出身,我们有机会接触许多她们很可能永远也没机会接触的事物,而不是为了讨生活耗尽所有心力。如果所有女子都可以和男子一样生活,而不是被困在家庭,我相信史书绝对不是今天这样写。”

    月月见祝英民目露沉思,便温声道:“你现在还小,正好借着这次外出求学的机会多思多看,有机会多和梁山伯接触接触,学学不一样的观念。”

    “至于你,”月月转头看向祝英台,“你既然不喜欢马文才,就少和他接触,还有两年你就回家了,没必要才注意力放在一个永远不会在见面的人身上。”

    “永远不会再见面吗……”月月这句话像一道惊雷打在祝英台身上,此刻她想到的自然不会是马文才,而是同样在她回家后再也见不到的梁山伯。

    月月见祝英台神色难看,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继续探问,留下一双弟妹在屋中沉思,自己退出屋子,去看自己的房间被收拾得如何。

    以马文才和祝英台现在的关系,她是怎么也想不出马家之后会怎么突发奇想要向祝家提亲的。

    她一点都不觉得祝英民提出让祝英台努力胜过马文才,获得他的尊重的提议好。

    只要关系处得足够淡,对对方只有一个模糊的同窗记忆,后面才不会有故事,不是吗?

    *

    暮春时节,百花盛开。

    月月经过休整后,正是开始在尼山书院的授课。

    从远古时期,人们便开始焚香祭天地、祭神明、祭祖先。战国诗人屈原曾在《离骚》中提及他喜爱佩戴自带芳香的蕙草和茝兰……这些都是古人对香的应用。

    本朝人嗜爱用香,香已经成为士族的生活必需品。这也是为何同样是开香药铺子,月月的名声却能在这里被抬得如此之高的原因。

    香除了可以陶冶人的情操,还可以治病救人。当然,月月最擅长的还是用香毒人。不过这一点就没必要广而告之了。

    她精研香道算起来已有数百年,寻常人是绝对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来研究此道的。

    月月在香道课上深入浅出地为书院学子讲述香的历史,为他们讲解参加香席的礼仪,准备丁香、青蒿、茵陈、艾叶等香料,教授他们最基础的香药制作……

    她在课堂上侃侃而谈,无论学生抛出什么难题,她都能予以解答,学生提出任何奇思妙想,她都能引出与此相关的香药论证。

    几节课下来,书院的所有对香道感兴趣的学子都对她崇拜不已。

    便是对香道没什么兴趣的马文才,都对她颇为客气。

    祝英民看人还是十分精准的,马文才确实是一个只要你有实力,他就会尊重你的人。

    出身士族,还是庶族;性别为男,还是为女。马文才并不关心,能得他多看一眼的只有实力。

    比起这个时代只看重他人出身的人,马文才这个人还算不错。

    不过月月对马文才的关注也就仅限于此了,她对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他不要哪天突然跑去祝家提亲。

    *

    如此过了三个月,待在尼山书院安静过日子的祝家姐弟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的祝英齐。

    “八哥你跑到哪里去了?”祝英民跳起来抱住变黑变瘦的祝英齐大声道。

    身上挂着弟弟的祝英齐单手托住弟弟的腿弯,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姐姐和妹妹面前,露出一口白牙:“六姐、九、九弟,我来了!”

    祝英民趴在祝英齐肩上,对着他的耳朵念叨:“八哥,你怎么过了两个月才来!”

    祝英齐将粘在他身上的弟弟撕下来,神色复杂地对家人道:“还记得和你们分开时跟着我的家将有多少人吗?”

    “三十个!”祝英民爽快地报出数字。

    祝英齐对弟弟投了一个赞赏的目光,并道:“你们知道我现在手底下有多少人吗?”

    “八哥快说!你别卖关子了!”心急的祝英台催促道。

    祝英齐比了一个“六”。

    “六百?”祝英台跟着比了一个“六”,摇晃着手猜道。

    祝英齐摇了摇头,报出最终答案:“六千。”

    “六千!”祝英民惊讶道,“八哥你是从哪里搜刮来这么多人的?祝家所有的家将加起来也没这么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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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祝家女化蝶飞9

    祝英齐侧目远眺:“就、就这么不知不觉人就多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也很无辜好吗!

    他明明只是准备安置完大岩寨的原寨民, 就带着家将们来尼山书院和六姐、九妹、十弟汇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谁知道刚帮着寨民们重建好家园,正准备出发,就遇上周边得知大岩寨被人攻破的其他山贼围攻大岩寨。

    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前边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了,又怎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于是祝英齐就带着家将、组织寨民防守。

    守方是五品高手祝英齐带着三十名祝家精锐家将,以及为了保护自己家园愿意拼上一切的大岩寨寨民。

    攻方是周边大大小小山寨聚在一起、等着攻下大岩寨再分赃的山贼。

    两方在武力、意志、凝聚力都有着巨大的差异, 最终取胜的自然是祝英齐一方。

    参与围攻大岩寨,并且活到最后的山贼投降了大半,对着祝英齐自述平生悲苦。

    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祝英齐岂能对降者挥动屠刀?何况大家说起来都是东晋子民,同样流淌着汉室血脉。

    祝英齐最终自然是选择放过他们。

    但这群人并非大岩寨寨民,人数加在一起也比大岩寨的人多,将他们安置在大岩寨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是就这么放任这群人离去,他们极有可能再次加入某个山贼窝,继续为害一方。

    当然他们也有走下山去谋生这个选项,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没办法再继续这样的生活在才会逃入山中。这样的他们再次下山,真的就能比原来好过吗?

    正当祝英齐为如何安置他们烦恼时,其中一个投降的山贼悄悄找上他, 表示自己可以协助他攻破他所在的山寨, 这样他就不愁如何安置他们这些人了。

    再除去一个山贼窝对于附近百姓、过往行人也是个好事,祝英齐琢磨了一个晚上, 同意了此人的计划。

    结果攻破山贼窝这件事一发而不可收拾,他带着手下一路从东至西,沿着连绵起伏的山势,从大岩山一路打到黄山, 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竟聚集了六千人。

    站在黄山的光明顶,望着无穷无尽的云海, 祝英齐觉得这件事不能再继续下去,立刻决定停止行军,命令手下六千人分批回寨休整后,他点了五名家将随他一同赶往家人所在的尼山书院。

    “八哥,你可真是干大事的人!”祝英民用力拍着祝英齐的肩膀,看向他的目光里异彩连连。

    祝英齐苦笑道:“我做的这些事,又能称得上什么大事呢?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般人如果手上拥有六千手下,指定是兴奋不已,但是祝英齐首先感觉到的却是头疼。

    “如果你提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你还会去做吗?”月月问他。

    祝英齐思量片刻,目光坚定道:“我还是会这么做。”

    月月闻言笑了:“既然如此,你还在纠结什么?这一切不都出自于你的本心吗?姐姐别的帮不了你,但是出银子帮你安置这六千人还是没问题的。”

    祝英齐眼露迷茫:“我也不知道后续要做什么,感觉自己只是被推着一步步往前走的,走到今天我至今仍感觉莫名其妙。”

    他顿了一顿才蹦出隐藏在心中许久的计划:“我原本打算送你们来尼山书院后,偷偷跑去投奔桓温大将军的……”

    “八哥,你……”祝英台听到祝英齐竟有如此打算,不由一惊,“爹娘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的。”

    祝英齐笑道:“所以是打算偷偷跑去啊。”

    他目露怅然道:“如果是桓将军教给我六千兵让我领兵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但是让我带着那六千人,我用觉得哪哪不对劲。”

    “因为桓将军给你的六千人,是我朝的正规军,代表着大晋的意志。而目前集结在你手中的六千人却是散兵游勇,并不受官方认可。”祝英民直接点出其中差异。

    “八哥,六千人虽少,如果你继续往西打下去,绝对不只六千人……”祝英民目光沉沉地看着祝英齐道,“八哥,现在是你决定之后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了。”

    “我想做什么?”祝英齐苦笑道,“我本是想加入桓将军手下,为收复北方失地尽一份心力,顺便能借此谋取一个官职。但是通过这段时间和手下那些人的交流,我在想,就算真的北伐成功,收复了北方失地,他们这些人真的就能比现在过得好吗?说千道万,不过是在北地,还是在南地,过得好的从来不是他们……”

    祝家虽说是士族,但其实也就只是刚刚挨上士族的边,和顶级士族的差距,说不定比他和大岩寨的寨民之间还要大。

    这段时间下来,祝英齐突然意识到,不论晋朝的疆土是大是小,是定都洛阳还是定都建康,其实那些资源都集中在世家大族手中。他们的生活因为战争受到的影响和因此流离失所的百姓比起来实在有限。

    参加桓温军,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

    祝英齐的心中被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哥,”祝英齐的话说到这里,突然被祝英民打断,“你风尘仆仆赶回来,还没梳洗呢!快快快,弟弟带你去好好泡个澡。”

    祝英民推着祝英齐离开屋子,一边走一边道:“八哥我和你说,前一阵子有同学非要拉着九哥和他一起去泡澡,哈哈哈……”

    待他们走远后,听完全程的祝英台犹豫许久,才望着月月开口道:“六姐,外面的人过的日子真的像八哥说的那样吗?”

    在前往尼山书院求学之前,祝英台过着的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生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她极小的时候,祝英月便因为和王与之八字相合与他订亲,因为这份姻亲,祝英台幼时的生活便比祝英月和祝英齐幼时好了许多。

    有爹娘和哥哥、姐姐宠着,祝英台活到现在过得最辛苦的就是在书院的这些日子。

    她是一个渴望读书、乐于求学的姑娘,她不甘心和其他待在家中等着嫁人的姑娘一样,想要习得更多的知识。但是她其实并不了解那些黎庶的生活。

    梁山伯出身寒门,但他能够前往尼山书院求学,家境其实就远比许多庶族,以及平民百姓好出很多了。

    但是他仍然需要通过勤工俭学来赚取生活费,这是出身士族、从来不会考虑银钱不够花的祝英台在认识他之前想象不到的事。

    得知梁山伯银钱不够,祝英台第一反应就是把钱拿给他花用。

    然而梁山伯却一口拒绝了她,坦然地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告知于她,并言明自己已经在书院找了赚钱的活计,这些钱已足够他花用。

    祝英台能切实体悟到的最差的生活环境就是从梁山伯口中得知的他的生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更多的人辛苦,出现在她面前时都是几句简薄的描述,令她无法真切感悟。

    祝英齐方才随口带出的几句他那六千手下的经历,为祝英台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这扇大门后面不存在鸟语花香,只有灰色调的残酷现实。

    “怎么说呢?”月月看着眼前这个被所有人保护得很好的妹妹,摸着下巴道,“他们和我们比起来确实过得不好,但也比北方那些在异族手下讨生活的汉族子民要好很多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王、谢、庾、桓那些世家一样坐上司马氏的大船南渡至此。”

    “还有比他们过得更不好的?”祝英台惊诧道。

    “对啊,”月月点头,“是你想象不到的不好。”

    留祝英台继续坐在桌前沉思,月月大步走出屋子,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她叹息一口气,喃喃道:“总觉得天要变了呢。”

    说完这句话,她忍不住轻笑:“天变不变,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当权者,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

    祝英齐的到来,自是让在尼山书院生活有一段时日的祝家三姐弟开心不已。

    但是因为他带来的消息,令这层开心蒙上了一层阴影。

    被影响到的不仅有祝英台,还有看起来没什么事的祝英民。

    觉察到这一点的祝英齐专门找了个时间拉着月月询问:“六姐,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们这些事?”

    月月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在现在这种形式下,我们被北方终有一战,很可能都不只一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①谁能保证你手下那些人的日子不是我们的未来?他们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要走,我们能护得住他们一时,又能护得住他们一世吗?多了解一些外面的真实世界,总比认为外面都是歌舞升平的要强。”

    “可是……”作为这个小家庭的长兄,祝英齐总想着能为家人撑起一切,因此做不到对月月的说法完全赞同。

    他同样在此之前没有预想过这些,但他想着是祝英台和祝英民的兄长,就逼迫自己努力成长为能为家人遮风挡雨的大人。

    *

    和九妹、八弟依次谈心后,月月对十弟祝英民找上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六姐你也太淡定了吧。”祝英民看着月月不紧不慢地焚香沏茶,一时无语。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对面的人却是如此态度。

    月月抬手为他斟上一杯茶:“那你就说一件让我不淡定的事。”

    “好,”祝英民露出“这是你让我说的”的表情,一脸认真道,“六姐,你觉得让这天下姓祝怎么样?”

    月月举杯的手一抖:“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出自《世说新语·言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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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祝家女化蝶飞10

    月月的反应明显在祝英民的意料之内。

    在确定月月确实需要自己重复后, 祝英民一字一顿道:“六姐,你觉得让这天下姓祝如何?”

    月月一句“不如何”还未出口,耳边就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是否接受“帝王重临系统”宿主李世民的邀请, 协助一代帝王再次开启帝王之路?]

    姐弟两人对视良久,等不到月月回复的祝英民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六姐?”

    “系统,我眼前这个人是谁?”月月没有出声, 用脑电波大声质问自己的系统。

    [祝英月的弟弟祝英民。]系统回答。

    “还有呢?”

    系统顿了顿,才道:[“帝王重临系统”的宿主李世民。]

    “这个‘帝王重临系统’是怎么回事?”

    [顾名思义,就是带着人间帝王重临人世的系统。]

    “一个世界可以有两个系统的存在吗?”月月迟疑道。

    [当然可以,我们这次是碰巧遇到了。]

    “你能发现它的存在,它是不是也能发现你的存在?”月月小心地和系统确认,她可没有半分想要和其他系统的宿主相认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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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知道月月在想什么一样,系统用颇为骄傲的语气说道:[宿主不用担心,主系统专门为我们这些辅助型系统安装了防屏蔽软件,只要我们不主动暴露,他们是永远不会发现我们的。]

    “那我眼前这个人是我知道的那个李世民吗?”月月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是啊,]系统答道, [帝王是不会重名的, 他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与系统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月月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与自己相对而坐的祝英民身上。

    默默放下手中的茶杯, 月月对眼前这个既是她的弟弟,又是重新降临人间的帝王的少年道:“我听见你说的话了。你是认真的吗?”

    祝英民整好以暇道:“自是没有半句虚言。”

    月月用食指关节点着桌面,慢吞吞道:“祝家祖上没有半分帝王血脉,你想要谋得这个天下只有造反一途。造反可不是小儿玩笑, 想要成功,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

    若非被提前告知祝英民就是李世民, 月月根本不会理会这个正值青少年期,喜欢突发奇想的少年。

    携带“帝王重临系统”的祝英民,并非如月月一般,是在身体的原主交出身体后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的灵魂从祝英民出生的那刻起就和身体相融,他就是祝英民,祝英民就是他。

    如果没有他的灵魂,这个世界也不会有祝英民这个人。祝英台就会是祝家最小的那个孩子。

    李世民的灵魂刚进入祝英民的身体时,只是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名字是李世民,他的记忆、心智是随着祝英民身体的成长逐步回笼的。

    所以现在的祝英民看起来才会和正常的青少年无异,因为此时的他是纯纯的少年心智。

    作为下诏设馆修史,并且亲自在《晋书》中为司马懿、司马炎两位帝王和陆机、王羲之两位书法家写了四篇史论的帝王,李世民对他现在身处这个时代的历史不要太了解。

    虽然这个时代按照九品观人术划分的武功品级一事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但是其他事情的走向都没有发生变化。

    因为他托生的祝家既非顶级门阀,又非寒门草莽,只是一个排在末位的士族。

    所以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注定会成为乱世的时代苟活的他,从一开始就决定此生同样要登临帝位。

    只不过因为家世原因,他只能选择暂时蛰伏,等他慢慢积蓄足够起义的能量,再掀了司马氏的大旗,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然后开疆扩土。

    但是嫁入王氏并且拥有极强赚钱本领的六姐祝英月,和稀里糊涂带着三十名家将就收拢了六千个手下的八哥祝英齐,让原本准备稳扎稳打,慢慢通过自身才华和武功进入上流圈子的祝英民决心改变计划。

    “我有你和八哥。”祝英民给出回答。

    他没有说的是,他最大的倚仗从头至尾都是他自己。

    不过他清楚自己在月月眼中只是一个浑不知事的毛头小子,所以他根本没将自己列入答案。

    “祝英民,你得搞清楚,”月月敲击桌面的速度明显加快,“我开香药铺子赚取的银子虽然足够我们一家子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但是想问凭此养活注定要不断扩张的军队是不可能的事。”

    说完“财”,月月边接着说“人”的事:“你别看六千人听着很多,但你要知道前些年桓温从江陵带去北伐的人有多少吗?四万!这四万可是朝廷一直训练作战的军队,和你八哥从山里拉出来的六千人可不是一回事!”

    听着月月真情实意的分析,祝英民对着月月温和一笑。他十分清楚,若非她是真的关心自己,是不会和自己说这么多的。

    “六姐,你的担心都很有道理,我从来没有想过只凭借现在这些,就能让我刚刚的话成为现实,”祝英民朝月月的方向微微俯身,“比如我可以确信,六姐赚钱的路子就不止香药这一条……”

    月月的瞳孔微缩,刚做香药生意没多久,她就觉察出北方异族的强大。从东晋王族和顶级世家的种种态度,她便可以确定他们对北伐一事并不上心,只想偏安于江南,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他们不想北上,不代表北方的异族不想南下啊!

    月月上学时是上过历史课的,但是只在历史课本存在薄薄几页的魏晋南北朝,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她的记忆长河之中,捞都捞不起任何只言片语。

    只知道东晋一朝注定会成为历史的月月,只能自己提早做准备,以确保战乱来时,能带着祝英月的家人们顺利逃跑。

    你说凭借自己的武功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

    呵呵,郭靖的武功够高吧?

    最后不还是没挡住蒙古的铁蹄,陪着襄阳城一起走向死亡。

    根据这个世界习武之人的说法,如果武功达到一定的高度,是可以划破虚空的。

    但是并没有人说,划破虚空的人可以抵挡千军万马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她决心想些切实可行的办法带着家人躲避战乱。

    除了香药生意,月月的其他生意都没有暴露于人前,她着实想不明白祝英民是怎么发现的。

    祝英民神秘一笑:“这事不可说,除非六姐你答应助我。”

    月月轻叹一口气,说道:“你说的这件事非同小可,给我些时间考虑吧。”

    祝英民本就没指望今日就能得到月月的回答,他点了点头,允许月月考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六姐,八哥手下还有六千人等着安排呢,你得抓紧时间考虑。”在月月即将走出房间时,祝英民专门提醒了一句。

    *

    回到自己房间,月月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她毫不顾忌地在床上瘫成一个“大”字,望着头顶淡青色的床帐道:“系统,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刚才在和李世民对话。他除了说让天下姓祝一事时神态和平常不同,其他时间还都是个小孩啊。”

    [请宿主相信主系统的能力。]系统道。

    月月翻了个身,嘟囔道:“你们主系统都把李世民拉回人间了,我还怎么不相信它呢?”

    [宿主打算答应吗?]系统好奇道。

    月月哼了一声道:“我可记得祝英月的要求,她让我老老实实在这个世界待着,不要给家人添麻烦。我觉得我这些年做得也还可以,但是架不住她家自带一个大麻烦啊!”

    自古都是成王败寇,祝英民的计划成功,祝家的所有人都会跟着水涨船高;祝英民的计划失败,祝家人也是一个都跑不掉。

    “我答应祝英民,会不会导致祝英月的心愿失败啊?”月月向系统确认道。

    系统接收到月月的提问,因为其确实具有特殊性,便将问题专门提交上去,等到主系统回复后,它才道:[请宿主放心,当你接受“帝王重临系统”任务邀请后,本世界的主线任务会自动结算完成。]

    从系统给出的回复,月月便已猜到主系统是鼓励各系统协作完成任务的。

    “那我接受‘帝王重临系统’的邀请后,它和它的宿主李世民是不是会接到消息,得知我绑定了系统啊?”月月愿意接受给李世民打辅助这项工作,但她对直面李世民还是十分抗拒的。

    [请宿主放心,你之前听到的任务邀请是由主系统发放的,‘帝王重临系统’并不知情。无论宿主是否同意邀请,主系统都不会泄露给它知晓的。]系统安抚月月道。

    虽然系统有时候会因为看到可以获取积分的新事物走不动道,但月月清楚它在其他时候还是非常靠谱的。

    既然它保证“帝王重临系统”和李世民不会知晓她也是宿主,她就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给月月选择的机会,她决计不会主动靠近麻烦,但是现在她以明确知道不久之后这个世界注定会陷入混乱,那她也不惧去面对、改变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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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 祝家女化蝶飞11

    在月月慎之又慎地同意了“帝王重临系统”的组队邀请后, 她的生活和原来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正常开展教学工作,和经营手里的生意。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 身边多了两只理直气壮要钱的手。

    一个自然是向她挑明目标的祝英民,另一个则是被祝英民哄到同一条船上的祝英齐。

    月月瞥了一眼向她支取一万两银子的祝英民,在确定他并不知情自己接受“帝王重临系统”的邀请后, 把支取银票的印信交给他。

    她这神色复杂的一眼成功被祝英民捕捉,他握着手中的黄铜印信,问道:“六姐可是不信我?”

    月月道:“我若是说全然信你,那才奇怪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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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祝英民提出自己要角逐天下前,他所有的表现都显示他只是一个天资比绝大多数同龄人聪颖的小孩,并没有展现什么异人之处。

    若非系统告诉她,祝英民其实是李世民托生,她根本不会陪着他砸钱玩。

    其实在祝英民找月月谈话之前,她早已为祝家找好了退路。

    东晋虽然偏安于江南,但是它的商业非常发达,往来贸易的船只如织。如此便催生出了发达的造船业。

    月月以出海寻访香料为由, 早早投入到了大航海的事业中。

    她在当白驼山庄二庄主时, 曾认识了一个在东海一座小岛上居住的朋友黄药师。她还有幸收到这位朋友的邀请,前往被他命名为桃花岛的小岛做客了一段时间。

    桃花岛风景宜人, 十分宜居。

    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月月早就发现世界不断变化,但是地理环境的差异并不是很大。

    因为她曾经去过桃花岛,所以她派去的人依照她的提示, 也很顺利地找了到了桃花岛所在。

    所处的时间线虽然不同, 但是桃花岛的风光依旧很美。

    月月在找到桃花岛后,就着手安排手下建设桃花岛, 如今这座岛屿已经初步具备供一大家子人生活的条件。

    这就是月月为祝家人找的退路:在战乱将起时,把他们送去桃花岛避难,待战乱平息后,再重归大陆。

    她和黄药师结识在宋朝,距今仍有几百年的光阴。就算大家处于同一条时间线,这种短时间避难也不会影响黄药师的居住。

    只不过月月没有想到,姓祝的这一家子并不打算采用她准备的这条退路,因为他们决心参与到这场乱世之争,试图为“祝”这个姓氏谋取无上荣光。

    祝英民听到月月的话,轻笑道:“六姐说得甚是有理,我总得做出些成绩,才能让你真正相信。”

    月月却道:“不用急着证明,你按照你的计划行事便好。”

    她为祝英民和自己的茶杯添上水,淡然道:“现在花出去的这些钱,我还砸得起。”

    *

    祝英民拿着印信离开后不久,笃笃笃地敲门声传入月月的耳朵。

    进来自然不是刚找到她要过钱的祝英齐和祝英民,而是游离在“干大事祝家三人组”之外的祝英台。

    “六姐,八哥和十弟这段时间在做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祝英台贴着月月,忍不住嘀咕道。

    月月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手中的毛笔,对着祝英台调侃道:“醉心学业的祝家九公子,还有心情操心哥哥和弟弟呀?”

    祝英台的脸颊微红:“也、也没有很醉心学业啦。”

    “女子外出求学的机会不多,我还是希望你能在这里学些真本事。”月月十分诚恳道。

    像祝公远和滕氏这样愿意让女儿女扮男装外出求学的父母,上下五千年也找不出几对。

    如果祝英台能够学有所成,对于后来的女孩子也是有益的。

    “我当然有在认真学习,”祝英台一脸认真道,“只是没有到醉心那种地步。”

    她用手托着腮,将胳膊撑在书案上,目露迷茫:“我只是不知道,在书院读完书后,我又能做什么……总感觉这个世界并没有给女子提供什么选择。”

    祝英台在尼山书院交好的每个朋友都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和她关系最好的梁山伯也在为自己的目标不断努力,只有她想到自己的未来时,只能看到“嫁人”两个字。

    想起嫁人,祝英台的脸上不自觉泛起一阵红晕,如果让她选择嫁人的对象,那定是梁山伯无疑。

    伸手用力拍了拍两颊,祝英台借助外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旋即对上了月月探究的目光。

    “六姐,你这样看我干嘛?”祝英台恼道。

    月月收回目光:“是你很奇怪好吗,说着话突然开始打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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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英台又岂能说自己想嫁梁山伯?一切事情未定,她作为女孩子怎能自己挑明?

    “离开书院后,你可以继续做学问,也可以习武、做生意……或者跟我一起研究制香。”月月给祝英台列出一堆可能,“就看你想做什么。”

    祝英台瘫倒在桌上,苦恼道:“我最怕一回去爹娘就让我嫁人。”

    月月慢慢抚着祝英台头顶绑得圆滚滚的发髻,安抚道:“莫怕,你的婚事爹娘总会问我一句,我会帮你多看着些的。”

    祝英台伸手握住月月摸着她头发的手,表情严肃道:“六姐,若是我已经有了想嫁的人,你愿意帮我吗?”

    月月凝注着她们交握的手,轻声吐出一个人名:“是梁山伯吗?”

    祝英台的身体轻颤:“是。”

    她面露恍惚,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早就落入了月月眼中:“六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月月笑道:“怎么看出来的?这不是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吗?”

    她没好告诉祝英台,不仅她看出来了,祝英民也看出来了。

    并且祝英民为了能鼓动月月加入他的团队,还特意拿了祝英台和梁山伯的事引诱。

    虽然做了一世帝王,但是祝英民对女子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他总觉得月月还是向往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的生活的。只不过她为了家人,才选择以未嫁之身为王与之守寡。

    他不知道,如果让月月在嫁给王与之与他共同生活,和以未嫁之身为他守寡之间进行选择,月月选择的一定是后者。

    拿着一大笔供她自由支取的银子过单身的日子不开心吗?为什么非要找个男人伺候?

    月月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命中缺个男人,她一个人就已经过得足够精彩。

    “六姐也一定希望九姐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吧?等我登临帝位,九姐就是皇帝的姐姐,这天下的男人都能供她自由挑选,谁都不能阻拦。”祝英民承诺道。

    如果到那时,祝英台心中仍旧只有梁山伯,那他就为他们两人赐婚,帝王的玉玺盖在圣旨之上,是谁都不能越过去的存在。

    月月却道:“那时你都已经当上皇帝了,一道赐婚就能将我打发了?”

    “六姐想要什么?”祝英民问道。

    “我要这世间女子亦可如男子一般走入官场,为官做宰,”月月凝注着祝英民的眼睛,透过少年的外表看进其中的那个属于帝王的灵魂,“祝英民,你敢答应我吗?若你答应,我便全力支持你。”

    既然要让这个世界改天换地,那不如就玩个大的。换个朝代,依旧是男子坐垂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她费这么大的心力掺和进这种麻烦事干嘛?

    “六姐你是认真的吗?”祝英民忍不住问道,“自古以来……”

    “停,”月月出言打断祝英民的话,“自古以来当皇帝的还没有姓祝的,你为什么要做第一个呢?什么事情都是从无至有的,你想去做皇帝,我也可以想让女子为官。我们是在桌上谈生意,不是姐弟闲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加入祝英民的起事计划,于她而言就是一项投资。既然有投资,那她自然就需要回报。

    现在她提出了要求,就看祝英民敢不敢应下了。

    祝英民深深地看着在这世界对他最好的长姐,吐出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既然都打算改变历史,那他玩大一点又何妨?

    这一切都发生在祝英台不知情的角落,所以她至今还在为自己的小小心事烦恼,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暗地里筹谋什么大事。

    “那你觉得我和梁兄他……”祝英台踯躅道。

    月月意有所指道:“只要你拥有真本事,就能自己做决定。”

    只要祝英台能向祝英民证明自己的能力,祝英民自然不会在婚姻这种小事上给她出难题。

    女子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只能在嫁人这一件事上体现价值,是无奈。

    但是已经有人给了女子无数种可能,她依旧只能在嫁人这件事上存在价值,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现在压力给到祝英台,未来如何发展,端看她自己如何选择了。

    “可是不论六姐你,还是谢夫子,你们现在做的这些事都是在嫁人后才开始的,难道我也得如此吗?”祝英台皱眉道,“就没有不嫁人也可以做的事吗?”

    如今她已不是养在闺中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她自是十分清楚她嫁人梁山伯这件事的难度。

    但是有难度就踌躇不前……

    那就不是她祝英台了!

    “你不如去问问小弟,”月月给祝英台提供了一条思路,“说不定他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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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祝家女化蝶飞12

    祝英台那日离开后与祝英民交谈了什么, 月月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祝英台陡然开始变得忙碌,梁山伯勤工俭学的路上再也没有那道纤细的身影相随。

    “梁山伯,你知道祝英台最近在忙什么吗?”知道梁山伯在勤工俭学, 手里有个勤工俭学名额的月月就把这个名额给了他。

    刚把明日上课所需香料搬到教室旁边库房的梁山伯用袖子擦了一下脸,就听见月月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祝夫子。”梁山伯忙转身敛袖行礼。

    明明他是整个尼山书院和祝英台关系最好的人,但他并没有因此认为自己和祝英台的家人们已然十分亲近, 而是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保持在最合适的距离。

    他的进退有度,使得祝英台的三位家人对他有了极好的印象。

    除了早就看出祝英台对梁山伯产生男女之情的月月和祝英民,匆匆往返祝英齐只觉得梁山伯是个好同学,还劝性子跳脱的祝英台见贤思齐,而梁山伯多学学。

    “禀夫子,英台不让学生透露她的行踪。”梁山伯回道。

    “我既是你们的夫子,亦是她的姐姐,她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月月问他。

    “这……”梁山伯沉吟片刻,才道,“请祝夫子见谅,学生答应英台不说。”

    “好吧, ”月月对此也不勉强, 转而将话头引向梁山伯,“她有她的事情要忙, 你呢?”

    “学生在赚取银钱,以便继续求学。”梁山伯坦然道。

    “你离开书院后又准备做什么呢?”月月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山伯回答:“学生准备考取功名,为一方百姓做些实事。”

    这志向说起来并无什么问题,梁山伯性格沉稳, 做事细致周到、井然有条, 虽然以他的出身在东晋一朝注定当不了大官,但是做一个小关亦可以使一方百姓受益。

    如无意外, 他本应可以在东晋一朝做个十几二十年的官,但是因为祝英民这个意外,很可能在不久之后,他的命运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改朝换代这件事,从来影响的都不止一人,是千千万万人。

    “你这志向很好,在你治下百姓过得不会差。”虽知他这志向一时半会实现不了,但月月还是认真夸赞了他。

    “为官之时亦有可能遇到许多纷争,虽然武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你还是应该要具备一些防身的本事,”月月提点他道,“不知你的武功现在如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山伯羞赧道:“刚至二品,远不如英台的五品。”

    是的,祝英台的武功前不久突破了五品,在尼山书院也能称得上小高手一名。

    她自月月来此授课后,就减少了与马文才的碰撞,无奈马文才得知她的武功进入五品,一直苦于缺少同品级对手的他,没事就找祝英台对打。

    祝英台虽然是刚刚进阶,但是她师从理论和实战经验同样丰富的月月,即便马文才比她早进入五品水平,她依旧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往,还常常胜过对方。

    祝英台的性子倔强,她明知自己故意示弱,多输给马文才几次,马文才便会对她失了兴趣,不再找她比武。但她又不甘心故意输给马文才,助长他的威风,因此不得不与他经常接触。

    “我听英台说,你是在来到书院后才开始习武的,能达到现在这样的水平已十分不错。”梁山伯的情况,月月早就从祝英台口中听了一千八百遍。

    出身寒门,使得这个少年的优秀不能发挥到极致,但他依旧在属于自己的位置散发着光芒。

    这种光芒并不抢眼,但也无法被人忽略,默默地吸引着过往者的注意,总有如祝英台一般的人,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不知你可介意?”月月伸出手,用食指指向梁山伯的手腕。

    梁山伯呆呆地回望月月,并没有立刻领悟她的意思。

    “介意让我探一下你的根骨经脉吗?”月月道明自己的意图。

    “不、不介意。”梁山伯连忙后退一步,恭敬地将自己的右手送到月月面前。

    男女大防由来已久,月月又是孀居女子,书院中的一干男子与她接触时都是慎之又慎,不敢逾矩分毫。

    不过她今日为梁山伯探查根骨经脉,行的却是师者之责,需要另当别论。

    两人周围虽然没有他人,但身处教室之外,亦是光大化日,君子端方如梁山伯,也不觉得他们这一点接触有何问题。

    这个世界有的习武之人探查他人根骨筋脉总把动静弄得极大。

    梁山伯幼时也曾遇到过一位为他们整个镇子的孩童探查根骨筋脉的武者,此人一番造势,把这件事弄得惊天动地。

    他一天只能为一个孩子探查根骨筋脉,并且需要每个孩子的家长送上不菲的银钱,半天探查、半天休养,在这镇子待了一个多月才离开。

    梁山伯的根骨筋脉,用那个武者的话来说,就是普普通通,没什么发展的前景。

    梁家人并不清楚他口中的前景究竟为何,但是穷文富武这句老话从有习武这件事开始就一直适用。

    于是梁山伯的父母就断了让梁山伯习武的念头,让他专心读书。

    人体根骨筋脉的分布月月早已了然于胸,只消片刻她就将梁山伯的情况探查完毕。她怕自己的速度太快,异于他人,还特地放慢了速度,和系统闲聊两句。

    [恭喜宿主获得500积分!]系统的声音在她探查结束时同步响起。

    “获得梁山伯的身体数据你很开心?”月月听见系统给了500积分,忍不住吐槽道。

    [宿主,这可是梁山伯!]系统认真强调,[为爱化蝶的男主啊!]

    月月却道:“梁山伯是不错,但真正难得的却是祝英台。”

    长达三年的暗恋,不顾家境悬殊的执着,为爱甘心赴死的热烈,月月怎么看,都觉得在这段感情中,付出更多的是祝英台。

    毕竟共同求学一年半的时光,梁山伯至今不知祝英台是女郎。在他眼中,祝英台一直都是与他分外投契的结义兄弟,他从未往旁处想过。

    刚一将梁山伯地根骨筋脉探查完毕,月月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系列适合他的武功。

    “梁山伯,虽然我只是教授你香道的夫子,但我自问自己的武学一途还有几分见解,不知你可愿信我?”月月一脸正色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学生当然相信祝夫子。”梁山伯郑重回答。

    月月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便道:“十日之后你再来寻我,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

    回到住处,月月摊开一张纸,用小楷在纸上写下诸多武功秘籍的名字,经过几个时辰不停地删改,她才定下最终的版本。

    “系统,帮我把这上面列出来的所有武功秘籍都找出来。”月月指着纸上的所有武功名称道。

    [宿主你没事吧?]系统惊讶道,[他只是梁山伯!]

    “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月月阴阳怪气地模样系统方才的电子音,“这可是梁山伯!”

    “既然都准备跟着李世民干大事了,那就把这个世界彻底搅翻。改变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命运从今天开始。”月月兴致勃勃地对系统道,完全不复之前的惫懒。

    难得有大佬带着她一起搞事,那还不趁机搞场大的!

    [嘀,扣除80000积分,请宿主注意查收。]系统见月月已经做出决定,便不在劝说,将她列出的所有武功秘籍兑换给她。

    “啧啧啧,”月月心疼地看着自己账户上突然消失的八万积分,一边摩挲着手上由系统做旧的武功秘籍,一边念叨着,“等大事完成,祝英台你可得把我失去的都补给我。”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来到了尼山书院放塾假的日子。

    作为有夫有子的妇人,谢道韫自然是要在回家的。

    在距离放塾假还有半个月时间时,她就找上月月,邀请她一起回家。

    两人都是王家妇,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是都在一个城中居住,相伴而行最是合适。

    月月欣然答应,依旧捎带上了与她一同前来尼山书院的祝英民。他与谢玄在这段时间成了真正的好友,谢玄早已邀请他在塾假期间去他家玩。

    祝英台没有随他们一同离开这件事,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似乎她突然决定跟着他们一同离开才令人惊奇。

    “祝英台总是和梁山伯待在一处,等结业后他们还能在一处吗?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多珍惜共同学习的时光。”

    此言出自纯纯的局外人谢玄,在他看来梁山伯和祝英台就是一对关系很好的男同学。

    在这个时代,关系极好的友人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实乃常态,完全不会引人怀疑,在谢玄看来,梁山伯和祝英台就是这样的关系。

    不过清楚祝英台是女子的祝家人,和心思敏锐,早就发觉祝英台是女扮男装的谢道韫听到他这般说,神色上都不由有了些许变化。

    “英民,你觉得我说得对吗?”谢玄发表完观点后,还特意问了祝英民一句。

    祝英民嘴角抽搐道:“你说得十分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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