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祝家女化蝶飞33
月月淡定地放下信纸, 对梁山伯道:“作为你写信的主题,我看看你有没有夸大其词,很过分吗?”
梁山伯沉默, 他性情敦厚,不善与人争辩,听月月这么一说, 只觉得她此举极为合理,甚至生出要不要将他写给祝英民、马文才的书信也交由月月审阅一番的想法。
即便他真的这么做,月月也是没有兴趣一封一封阅读的。
一些事她自己经历的时候不觉得怎样,落在别人的纸笔上,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英民不在陇南,是去了何处?”月月主动引开话题。
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令梁山伯松了口气。
“氐秦南下,朝廷命祝将军北上迎击。”梁山伯回道。
氐秦之主符坚乃是此间响当当的一位雄主,目前各国在位的君主和他相比,都有着不小的差距。
话虽如此, 但是梁山伯并未对祝英民领兵迎战氐秦一事生出任何担忧, 这足以说明他对祝英民能力的信任。
既然祝英民不在陇南,月月也就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 于是她便向梁山伯提出告辞。
梁山伯将月月送至城门口,月月临走前问了他一句:“梁山伯,你如今也有二十多岁,家中父母可曾就成亲之事催过你?”
梁山伯听闻此言, 忙向月月鞠躬道:“祝夫子, 学生暂无成亲的打算,还望夫子莫要劝说。”
月月倒是没想到梁山伯给出的竟是这个答案, 不免有些好奇:“你现在没有成亲的打算,那你打算几时成亲?”
梁山伯回道:“等天下大定,方是山伯成亲之时。”
月月一时无言,沉默良久才道:“天下大定岂是易事,若是数十年、数百年才有能统一,你就等到那个时候吗?”
梁山伯笑道:“我相信以英民的实力,无需我等待这么久的时间,夫子不也同样相信着他,才会为他亲身犯险吗?”
虽然月月没有多谈她失踪的这三个月内的经历,但是梁山伯清楚她一定经历了许多惊险绝伦、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生命的事。
只是月月不愿多提,他这个做学生的也不好多问。
“我早已和英台约好同日成亲,夫子不如关心英台是否找到意中人。”梁山伯好心建议道。
月月听后眉毛一挑:“你们约好同日成亲?”
“是。”梁山伯道。
“我曾听人说过,英台曾撮合过你与我家小妹,不知你考虑得如何了?”月月忽然记起当初马文才曾向她透露过的信息。
梁山伯闻言当场愣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英台一句戏言,岂能作数?学生出身寒门,从未想过能求娶祝家姑娘。”
他从未将祝英台说的要把妹妹许配给自己的话当过真,更是没想到这话竟传到了月月的耳朵里。
“你这些年助英民良多,莫再提什么出身寒门的菲薄之语了。”月月认真道。
梁山伯惶恐应下,他性情温和敦厚,容易相信他人,虽然和祝英台相识多年都未曾发觉她是女子,但是寻常人的言下之意他还是梦境听出来的。
他见月月专门言明不介意他的出身,不由想到一种可能,迟疑道:“夫子,学生曾听英台提及,令妹与他年纪相仿,如今已过去多年,她还未成亲吗?”
“你都相信以英民的能力统一这天下不会太远,我们作为他的亲人更是相信。寻常人家的女儿择婿,和帝王的亲姐妹择婿,可选的范围差距有多大,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月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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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梁山伯点头赞同,并因为月月的回答松了口气。
以他的出生,迎娶祝家女本就是高攀,待祝英台的妹妹成为帝王之妹,他更是高攀不起。
现在他已确定自己被剔除了祝姑娘的择婿范围,脸上因为和月月谈论婚姻大事而不自觉泛起的红晕总算消退。
然而他却不知,如今祝家尚未成亲的姑娘只有一位,她早已认定的夫君就是他梁山伯。
月月将梁山伯的反应看在眼里,并未出言点破祝英台的真身,只为她说了一句话:“梁山伯,你哪天若是有了成亲的打算,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英台,也不枉你们结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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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笑着应道:“这是自然。说不定英台要比我这个义兄更早寻到意中人呢。”
月月听后不由露出笑容,祝英台可不就比梁山伯先寻到意中人吗?
只不过祝英台的意中人是个呆瓜,一直都没有看穿她的心意。
*
辞别梁山伯后,月月便返回建康城外的山脚小院。
一直就在家中假扮她的折枝见到主子归来,终于放下提着的心神。
“夫人总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时日婢子有多么担惊受怕!”终于能够大大方方露出自己面容的折枝抚着胸口道。
月月不解道:“我这小院向来没有客人拜访,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折枝道:“夫人说的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现在来这里寻你的人可一点都不少。旁的人我能打发走,聪慧如谢夫人,又岂是我能瞒得住的?”
“道韫姐姐找我?”月月在临走前已将自己离去之事告知谢道韫,还请她帮忙掩护一二,所以当她听到谢道韫专门来这里寻她,她才有些疑惑。
“正是谢夫人,”折枝点头道,“她来了许多次,只不过因为你不在家,她每次都是坐坐就走了。”
“我现在已经回来了,就邀请她来家中做客,问问究竟是何事吧。”月月立刻敲定回家后的第一个事项,取来纸笔亲自给谢道韫写了一封邀请函。
*
翌日,谢道韫便来到月月的小院做客。
“你这出门一趟花费的时间可真长。”谢道韫见到月月后,第一句话说的便是这个。
月月回道:“你若是知道我遇见了谁,就不会觉得我花的时间长了。”
谢道韫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一连报出几个名字,却是一个都不对。
“你究竟遇见了何人,别卖关子了!”谢道韫最后道。
“孙恩。”月月吐出两个字。
谢道韫听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哦,孙恩。”
无怪她是如此反应,她的丈夫王凝之是天师道的虔诚信徒,她这个做妻子的自然对天师道有所了解。
更何况孙恩乃是天师道的核心人物,就是不信奉天师道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然后呢?”谢道韫勉强平复了心情,又问,“你遇见孙恩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他动了手,”以月月和谢道韫的关系,有些细节她没必要隐瞒,“被他打入山崖,顺着瀑布落了下去。”
谢道韫嘶了一声,忙上前查看月月的身体:“那你现在情况如何?”
月月笑道:“若非恢复正常,我又如何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
早知道这个时代的深山老林可一点都不安全,豺狼虎豹熊一点都不缺,便是什么危险动物都没有遇到,摘朵蘑菇充饥都有可能中毒身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虽然表示自己无事,但谢道韫却不敢放心:“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我一开始来寻你,是因为公爹的身体又不太好了。婆母说之前公爹的病是被英民找人来治好的,所以我才来问问你可知那位苏神医的下落。”
苏神医本人当时正在兰州城外为祝英民买马呢,就是祝英民本人在建康,他也没本事把苏神医请来。
谢道韫一来便看出小院中的月月并非本人,便放弃了通过她寻找苏神医的打算。
“那堂伯父的身体现在如何?”月月忙问道。
王羲之这种瑰宝级的书法家,多活一天都是这个世界的幸运,只要月月办得到,她定是会尽心尽力救治他。
“这就是我今日来寻你的目的,”谢道韫神色轻松,自然是有了解决办法,“找不到那神出鬼没的苏神医,我便派人去打听此间还有哪位名医。我家下人旧籍岭南,听他的长辈说起过岭南一带有对神医夫妇,于是我便差人前去打听他们近况。”
“瞧你脸上带笑,想来结果不错。”月月笑道。
“你猜对了,”谢道韫给了月月一个赞赏的眼神,“那对神医夫妇的妻子现在还活着,正带着弟子在广州越岗院行医。”
谢道韫没有详说她是如何将这位名医请来的细节,总归结果令人满意,现在这位名唤鲍姑的名医正在王羲之隐居之处为他治病。
“鲍姑……”月月念叨着她的名字,问谢道韫,“她的丈夫可是葛洪?”
论起东晋一朝的名医,葛洪是个绕不开的名字。
“就是他!”谢道韫颇为遗憾道,“只可惜他已在几年前逝世,不然请得他们夫妻二人一同为公爹诊治,他的病说不定能好得更快些。”
“说起来,你现在回来了,可有办法寻到那位苏三娘苏神医?”谢道韫问道。
月月并不打算暴露自己就是苏三娘本人,只能道:“这事我得去信询问英民,不过以鲍姑神医的本事,救治堂伯父应该绰绰有余。”
鲍姑在岭南救人无数,她的医术谢道韫自然相信,只是作为患者家属,她只恨不得将天下名医都送去为王羲之会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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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祝家女化蝶飞34
虽然月月并不打算让“苏三娘”再次在人前现身, 但谢道韫特意请来的鲍姑若不对王羲之的病症不擅长,她大概率还是会出手。
“既然我得知了堂伯父身体抱恙,合该去探望一下。”不论是出于做晚辈应该有的礼貌, 还是对王羲之病情的关心,这一遭月月都是必须要去的。
谢道韫挽着她道:“你若得空,不如我们明日一起?今日我就在你这里住下了。”
“你不嫌我这里简薄就行。”月月笑着应下。
以月月和谢道韫的关系, 是谢道韫主动提出,还是她主动相邀,都已经没有区别。
*
翌日清晨,月月和谢道韫一同坐上牛车,前往王羲之隐居处。
牛车是时下流行的出行工具,牛的步伐沉着稳健,自带一种闲适悠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尽管如此,世家大族拉车用的牛仍有相当的讲究,并未真正脱离世俗。
早已习惯牛车出行的谢道韫坐在移动缓慢的牛车上,依旧忍不住道:“说起来,我还是更喜欢骑在马上那种肆意奔驰的感觉。”
岁月的流逝让她这个人一点一点变得沉稳, 但她从本质上来说, 依旧是那个潇洒肆意的谢家大姑娘。
“你不是去兰州帮英民买了一批大宛马吗?这前朝武帝都赞叹不已的马儿如何?”谢道韫好奇道。
月月遗憾道:“我又不曾骑过,哪里能体会大宛马的好?不过它们瞧着确实要比南边的马精神。等你见了谢玄, 倒是可以问问他。”
“呵,”听月月提起谢玄,谢道韫露出一丝冷笑,“他自从我爹娘打算为他相看亲事逃家后就没回来过, 我这个只能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姐姐, 哪里有机会见到他?”
谢玄不想成亲,她当年又有多想?
只是因为谢玄是男子, 他可以借以建功立业的名头离家闯荡,她作为女子却不能。
因为她一但离家,必定为别家提供攻讦谢家的理由,还会影响其他谢家女择婿。
谢道韫在心中有多羡慕谢玄?
那自然是很多很多。
但她不说。
“英民到底什么时候能成事,我对你的提议有些迫不及待了。”谢道韫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王家能拥有“王与马共天下”的巅峰期,就是因为时任王家家主的王导下注琅琊王司马睿助其登临帝位。
王家可以择司马睿成就王家盛景,他们谢家为何不可?
司马氏的江山眼看就要到尽头,谢家自然要重新选定一艘好船。
谢玄不就是谢家压在祝英民身上的注?
而她这个王谢氏,却是自己入的局。
女子可以与男子平等地站在金銮殿之上,施展自己的抱负与才华,这样的景象谢道韫光是想象便已觉得热血沸腾。
当然,她并未天真地认为光是祝英民的一句承诺就能施展这么一番景象。
若是女子不能向世人展现自己的实力,祝英民在成事后就算实现自己的允诺,这副景象也终将是昙花一现。
谢道韫认为自己得为女子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一事贡献自己的力量,让祝英民的允诺一直延续下去,而不是他当政时的奇景。
女子走出家门,站在人前,不应该只是在朝堂,而应该让各行各业都有她们的身影。
鲍姑作为女性医者的重要代表,当然是谢道韫拉拢的对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鲍姑极擅针灸之术,一排金针刺下,王羲之的病情果然得到好转。
“这针灸之术真是神奇,上次苏神医也是这么把你公爹给救回来的!”王羲之的夫人郗璇激动地拍着谢道韫的手道。
“母亲快去照顾公爹吧,”谢道韫温婉一笑,“鲍神医这边有我。”
年逾六十依旧目光清亮、身姿矍铄的鲍姑道:“你们围着我做甚,还是去看看病人吧。”
“堂伯母、嫂子,你们去看看堂伯父吧,鲍神医这边有我陪着。”月月主动站出来道。
*
“夫人修道?”鲍姑慢条斯理地收拾完她的金针,问月月道。
“修道吗?”月月含糊地给出答案,“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她虽读遍道家典籍,修习的是与庄子的《逍遥游》关系甚密的逍遥派武功,但她仍然觉得自己与修道一事距离遥远。
鲍姑的脸上充满回忆:“我的丈夫一生修道,我亦是如此。我一见你便觉得亲近,这感觉不会有错。你觉得自己不是,应该是时机未到。”
时机是一种极为玄妙的事物,它有可能下一刻就会到来,也有可能永远不会出现。这是强求不来的。
鲍姑觉得与月月亲近,便拉着她聊天,两人讲道谈玄,后又延伸至医术在香道的运用,各自都有所获。
等到郗璇领着谢道韫从王羲之房间出来,月月已与鲍姑成了忘年交。
在郗璇诚挚的道谢中,鲍姑提出了告辞。不过她并不会立刻离开金庭返回广州,因为她接受了月月的邀约。
谢道韫得知此事,用眼神赞赏了月月的机敏。
王羲之虽然隐居于剡县金庭,但是他的身边仍有许多仆从随侍左右,这里并不缺人照顾。
郗璇念着王凝之和谢道韫的几个儿女,便催着这个孝顺媳妇回家。
谢道韫推拒几次,最终还是应下了婆母的要求,回家照顾夫君和孩子。
“夫人,我们是回府吗?”谢道韫的侍女问道。
阖目端坐在牛车上的谢道韫缓缓道:“不着急回府,我们先去英月那里走一趟。”
*
论起口才,这世上能与谢道韫相较的女子实在有限。
尽管鲍姑比谢道韫年长数十岁,足迹遍布岭南,一生救人无数,但是她依旧抵挡不住谢道韫的舌灿莲花。
最终这位神医应下了谢道韫提出的暂时留在建康,开馆招收女学生的提议。
人总有生病的时候,谁都离不开治病救人的大夫。
然而当世学医之人多为男子,女子一但生病要想求医问诊,总因为性别不同而顾虑重重。
若是女大夫能和男大夫的数量相同,女子因生病得不到救治而死亡的事情就会大大减少。
这是谢道韫劝说鲍姑的众多说辞之一。
她除了有这些方面的考虑之外,也有让更多女子站到人前,向世人展现女子能力的考量。
*
祝英民率兵攻下氐秦都城长安后,望着这座在数百年后的大唐都城心潮澎湃。
此时此刻,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属于他的时代终于到来!
而后他率兵一路北上,灭尽北方诸国,待以祝英台和祝英丰联手控制的边荒集势力正是投入他旗下,整个大陆只剩下东晋一朝。
“这个祝英民是怎么回事!”坐在朝堂上的东晋皇帝司马奕还念着祝英民、谢玄、马文才等诸多良将在北方为他抗击异族呢,哪里料到祝英民竟此时已将北方统一,扬起了祝氏大旗,剑锋直指司马氏?
然而他和朝堂诸公的愤怒与惊慌都毫无意义,等他们命人桓温之子桓玄抗击叛将祝英民等人时,位于东晋南部的众多庶民揭竿而起,与祝氏势力一南一北将东晋一朝掌控严密的江南自带完全包围。
待桓玄被祝英民击败后,给皇族司马氏和其他世家大族只有投降北方或是南方两个选项。
司马奕犹豫再三,最终在众多大臣的劝说下,选择向投降祝英民。
当祝英民的大军正式接管东晋都城建康后,南方的叛军也改换旗帜,竖起来祝氏的大旗。
原来带领南方庶民起义的叛军首领,竟是祝家销声匿迹多年的八子祝英齐。
祝家三方势力合而为一,幕后主导这一切的祝英民至此登上了至尊之位。
其他人以为的祝家内斗完全没有发生,因为只有祝英民的亲弟兄才知道这个弟弟究竟有多么可怕。
*
在择选国号时,祝英民略过了大臣们推荐的诸多寓意深远的美字,亲自用正楷书就一个“唐”字。
“唐字有何寓意?”众大臣心中不解。
时任户部尚书的月月道:“《尔雅》有言,庙中路谓之唐。唐可指庙堂、宗庙前的煌煌大道,圣上定国号为唐,意旨他将带领我朝走向无尽辉煌。”
众人知此深意,纷纷认可这个圣上亲定的国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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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祝英民建立的国度便号为唐。
*
“六姐的表现实在是可圈可点。”换上常服的祝英民笑着夸赞他手下的第一大将。
成功把一群人忽悠住的月月在祝英民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脸无语道:“也不知你是从哪儿找来的释义,竟然真把他们忽悠住了。”
她先前说的那番话,其实是祝英民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说辞,只等着其他大臣提出异议时,用以说服他们。
所以月月从头到尾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
祝英民摇头笑道:“他们这群老狐狸哪里是能用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忽悠住的?不过是因为这话是由你说出口,他们知道这是我在背后授意,要求他们必须接受。”
既然皇帝都已经下定决心,他们又何必强行阻止,自讨没趣?
说白了这个新成立的国家国号为何对他们影响都不大,皇族姓祝,又不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终于要结束了,下个世界是小李飞刀~
第203章 祝家女化蝶飞35
新的王朝建立的第一个喜事, 是平南长公主祝英台与工部尚书梁山伯大婚。
自草亭相遇,到唐朝建立,梁山伯已与祝英台相识十余年。
但当他们一同立于朝堂之上, 梁山伯从祝英民的圣旨中听到立祝英台为长公主,封号平南,他才如雷击一般, 意识到某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待一场声势浩大的论功行赏结束后,梁山伯神色恍惚地跟随人群走出大殿,却被新鲜出炉的平南长公主拉住衣袖:“梁兄,你等等我。”
梁山伯迟缓地转过头,看向一身官服,瞧着与平常并无多少区别的祝英台,嗄声道:“贤、长公主找我何事?”
“梁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祝英台神色不安道。
梁山伯与祝英台相识这些年,行兄长之责比祝英台的其他兄长做得都要好。
他虽然武功比祝英台差,但是遇到危险他总会站在她身前,当她疲惫时, 他永远在她身后。
祝英台在他面前从来不需要不安, 因为梁山伯会永远相信她、理解她、支持她。
“我没生气,”梁山伯本能回答, “我只是太过震惊了。”
他仔细瞅着祝英台,还是不敢相信:“你竟然是女子!”
他竟然与一女子同窗三载、相交十余年,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她并非男子!
“是愚兄太笨了。”梁山伯自嘲道。
将谜底呈现在眼前,再去看谜题, 梁山伯才发觉其实诸多线索都已摆在他的面前, 是他愚钝地全部都给忽略了。
“梁兄,我不该欺骗你。”祝英台握住梁山伯, 试图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
梁山伯见她情绪低落,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他的目光却在下一刻触及到祝英台握在另一只手上的明黄色圣旨,想起这圣旨上的内容,他不仅收回了想要安抚祝英台的手,还把被祝英台握住的那只手给抽了回来。
“梁兄,你生气了?”祝英台发现他的动作,连忙问道。
梁山伯摇头道:“十几年前对女子的限制远比现在要多得多,你想要前往尼山书院求学,不扮作男子又如何入得了山门呢?”
“那你为何把手收回去?”祝英台盯着他的手,等着他给出回答。
梁山伯笑道:“你扮男子的时间太长了,都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吗?原先我以为你是男子,你这么做自然没什么,但现在你是女子啊。”
“是女子就只能和你保持远远的距离,再也不能靠近你了吗?”祝英台往前迈了一步,将自己和梁山伯的距离拉得很近,仰着头质问他。
“这……你我同朝为官,更应该为人表率,注意男女大防,不可任意妄为!”梁山伯认真道。
“那这世上有哪个女子可以不用在意男女大防,随意靠近你呢?”祝英台问他。
梁山伯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我的妻子。”
祝英台低下头,视线落在梁山伯常年挂在腰间的白玉蝴蝶,将它握在手里细细端详。
梁山伯僵直着身子任她动作,并没有阻止祝英台这对往日来说正常无比,如今却有几分于礼不合的行为。
“梁兄你可知道我送你白玉蝴蝶是为了什么?”祝英台举着白玉蝴蝶问道,连结它的红丝线的另一头正系在梁山伯的腰间。
梁山伯道:“代表是你我结义之情的信物?”
当时祝英台学满三年回家,梁山伯一路送她送了许久,在临别之际,祝英台将这只白玉蝴蝶赠与梁山伯,要求他好好收藏。
梁山伯当时就将这枚白玉蝴蝶系在腰间,这些年他不管换了多少次衣服,这白玉蝴蝶的位置都不曾变过。
有脸盲的同僚认不清人,但他只要一扫别人的腰间,就能一眼分辨出哪个是梁山伯。
祝英台却道:“梁兄还记得我将这白玉蝴蝶送给你后,又说了什么吗?”
梁山伯认真回忆当年,而后道:“你又提了要将你小妹许配给我的事。”
当时梁山伯就拒绝了,之后祝英台就没有提过这件事。他以为这事早就过去了,没想到祝英台今日又旧事重提。
“你不是没有妹妹吗?”梁山伯呆呆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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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他因婉拒祝英台结亲的提议两次,不敢多问她的家庭的情况,更不敢问为何她的小妹从未在人前出现。
但是随着祝英民称帝,天家之事早已传遍这个国度的每一寸土地。
梁山伯自然知道祝英民就是祝家最小的孩子,齿序排在他之前的人就是祝英台,两人之间不存在其他兄弟姐妹,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祝小妹这个人。
“那祝英民不还有未成婚的姐姐吗?”祝英台踮起脚尖,直视梁山伯的眼睛,“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娶祝家九妹吗?”
她将齿序报出,已然敲定了结亲的人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山伯脸颊爆红,饶是迟钝如他,此刻也明白了祝英台话中的含义:“我、我、我……”
祝英台知道他此刻大脑快被烧化,已接近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的状态。
她也不要求他现在就给出答案,只道:“梁兄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第一楼相见,把你的答案告诉我。你知道我想听的答案只有一个!”
撂下这句话,祝英台飞快地走了,留下梁山伯呆呆地站在原地。
*
“气死我了!”祝英台不打一声招呼就闯进靖北长公主府,坐在靖北长公主对面用力锤着塌。
靖北长公主,也就是月月坐在塌上都能感觉塌被祝英台锤地蹦蹦直跳。
“下手轻些,”月月为祝英台斟了杯茶,“这塌我还想继续用呢。”
祝英台拿过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完全没有皇家公主该有的礼节。
“六姐,你说怎么会有梁兄这样的榆木疙瘩?”祝英台愤愤道。
月月不以为意道:“怎么,他说榆木疙瘩你就不想和他成亲了?”
祝英台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把狠话说出口,只泄气道:“我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到了今天才知道我是女子。”
“因为他全心全意地信任你,没有对你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怀疑。”旁观者月月道出真相。
至于梁山伯本就迟钝这件事,就没必要特意说明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与祝英台同窗三载,每天待在一处学习都没有觉察出不对劲之处。
要知和祝英台接触并不算多的马文才,都在离开尼山书院前,和月月提了一句他已猜到祝英台是女子一事。
大业将成的这几年,祝英台不止一次故意在梁山伯暴露一些自己是女子的线索,想点点他。
但是梁山伯愣是一点都没有发觉,只道祝英台是因为压力大而产生些许异常,只要和她在一地当值,每日必抽空提一盅药膳亲自给她送去。
这样的梁山伯令祝英台更是舍不得放手。
祝英台被月月这么一说,不由羞红了脸,完全没有在梁山伯面前展现的自信与主动:“梁兄他、确实十分相信我。”
她恨不得明日就是她给梁山伯定下的三天后,这样她就可以立刻听到他的答案。
“梁兄不会不想娶我吧?”祝英台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无限接近于没有,但是架不住她现在心里着急,最坏的可能一个劲儿往她脑子里钻。
月月将自己放到梁山伯的位置上,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实在带入不了,也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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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不想,你会放弃吗?”月月问祝英台道。
“当然不会,”祝英台不假思索道,“我岂是会因为一点小小挫折就轻易放弃的人?”
“那不就行了,”月月道,“你与其在我这里为梁山伯三天后才会给你的答案担心受怕,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想办法让他接受你。”
说到这里,月月神秘一笑:“你给他三天时间,又不是说三天后才能与他相见。从明天起你就换上女装上朝,让他好好适应你是女子这件事。”
“这主意好!”祝英台拍掌道,“我现在就回家选衣服去!”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月月侧卧在塌上,用手撑着脑袋,望着祝英台离开的背影,轻轻哼着歌。
[没想到宿主有一天会当媒婆……]系统不由感慨道。
“这可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啊!”月月道,“你难道不希望他们能有个美好的结局吗?”
她当年虽然是影视行业从业者,却没怎么看过几部电视剧、电影。不过她还是看过基本言情小说的。
一直以来,她的口味都很固定。她只喜欢happy ending,完全拒绝bad ending。
“想要知道梁山伯答案的急切心情,我觉得我一点都不比英台少,”月月对系统道,“虽然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但是结局悬而未定的时候,总是最迷人的,不是吗?”
*
“梁兄!”
次日早朝,梁山伯手持笏板走入大殿,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呼唤自己。
他蓦然回首,只见一着一袭红如烈火的宫装女子站在朝阳初生处,微笑着朝他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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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白荒原飞剑客1
大雪纷飞, 天地一片银白。
有一人,着一身白衣,执一把白色油纸伞, 缓慢地行走在荒原之上。
她走过的路飞速被白雪覆盖,看不见一个脚印。
一只意外从冬眠中苏醒的棕熊四肢着地,依靠着嗅觉在这冰天雪地中寻觅食物, 它的动作很慢很慢,它连一寸土地都不肯放过。
荒原完全被白雪覆盖,春夏秋三季生长于此的茂盛植物和四处跑跳的动物现在都已没了踪迹。
腹中的饥饿令棕熊不得不离开温暖的巢穴外出觅食,今日不找到食物填一填肚子,它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厚实的熊掌将松软的白雪压实,肉垫感受到的微微热意令棕熊停止前行,在原地驻足观察脚下的带着热度的物体。
它低下头仔细闻嗅、举起掌用力向下拍打、亮出掌上的尖爪使劲抓挠,然而它脚下物体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几番试探后得出的棕熊并不满意,它低吼着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
不死心的棕熊长开大嘴啃了啃面前呢物体,入口却是满嘴的冰碴。
牙尖上淡淡的血腥味令棕熊睁大双眼,它立刻意识到它真的找到了能填填肚子的食物!
棕熊毫不客气地再次张开大嘴, 准备享用这顿美餐, 一只拳头大小的雪球突然击中它的后背,剧烈的疼痛使它发出震天的咆哮, 整个荒原的落雪都在这一刻凝滞。
然而棕熊并不拥有回头看一眼究竟是谁丢的这个雪球的机会,整只熊轰然倒地,彻底失去气息。
白衣执伞人缓慢地走到棕熊的尸体前,轻声道:“它已经死了, 你可以起来了。”
清冷的声音伴随的呼啸的北风刮入耳畔, 被棕熊完全压住的孩子突然睁开眼睛,黝黑的瞳孔在白茫茫的雪色映照下, 显得极为明亮。
“谢谢、你。”他生涩地道谢,沙哑的声音似乎在说明他已许久不曾开口与人对话。
白衣人举着伞,见他未曾起身,问道:“你起得来吗?”
“可以。”小孩用力推着棕熊的尸体,寻了道空隙,顺利地从它身下钻了出来。
小孩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双手、双脚都在外面露出长长的一截,他的上衣因为刚被棕熊挠过,此时就像一块破布挂在他的身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帮我拿下伞。”白衣人将伞递给小孩。
小孩呆呆地接过伞,才发现这把伞的伞面绘着点点红梅,并不是一片雪白。
正当他注视着伞面时,一道带着淡淡梅香的温暖将他完全包裹,原来是白衣人解下了身上的白貂皮披风,系在了他的身上。
“走吧,带你吃些东西。”白衣人从小孩手中取回伞,牵住他的小手,她的手和小孩的手一样凉,谁都没办法温暖谁。
“我不,”小孩抽出手,拒绝道,“我不去。”
“为什么?”白衣人奇道,“你不饿吗?”
一阵咕噜噜的肚鸣给了她回答。
“这里、有吃的,”小孩指着倒在地上的棕熊,提出交换条件,“我来做,你分我一块。”
白衣人看了一眼棕熊的尸体,摇头道:“我不吃熊肉。”
小孩歪头看向白衣人,不明白这世上居然有人不喜欢这么一大堆肉。
“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得报答我,”白衣人摸着自己的肚子,向小孩点明两人间的关系,“现在我肚子饿了,你得陪我找家馆子吃饭。”
小孩认真思考后,发现自己没有理由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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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道:“我陪你去。”
白衣人再次向他伸手:“那就走吧。”
小孩牵住白衣人的手,像一只小小的雪团子,缓慢地在白色的荒原移动,留下一排小小的脚印。
*
这是一座靠近荒原的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小小的客栈。
呼啸的北风被挂在客栈门上的两块厚皮子牢牢得挡在外面,热火朝天的客栈大堂和外面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碗飘着红通通辣油的羊肉汤摆在客栈角落的小桌子上,这张桌子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裹着白貂皮披风,双颊通红、瘦得皮包骨的小孩,另一个是着一身白衣,惨白着一张脸的纤细女子。
这个女子自然就是来到新世界已经有二十年的月月。
上个世界祝英民建立唐王朝后,她又活了二十年,陪着这位英主开创了一代盛世,见证了女子与男子同朝为官,阴阳相照的辉煌。
有一天下值,她坐在院子里赏月,突然想明白了困惑她许久的《战神图录》第四十九幅图《破碎虚空》蕴藏的含意。
等她再次醒来,她已脱离了上个世界,进入到这个名叫林诗月的八岁女孩身体里。
林诗月的父亲很有才华,考科举时中了探花,在很年轻的年纪就已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
只可惜他的身体不好,在林诗月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留下他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女儿。
又过了两年的时间,因为失去爱侣郁结于心的林夫人也随着丈夫离开人世。
临死前,她将自己的八岁的大女儿林诗月和六岁的小女儿林诗音都托付给了她的亲姐姐照顾。
林夫人的亲姐姐嫁的人家姓李,和林大人同朝为官,是在他之前上一个中探花的人。
两个人因为家世相当,还都是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拥有不少共同话题,于是李大人便把未出阁的小姨子介绍给了同样未婚的林大人。
凭两家这般亲近的关系,林家两姐妹一住进李家,立刻就获得了李家人热情的招待。
只不过林诗月因为水土不服,刚住进李家就大病一场。
当她躺在床上还剩一口气时,六岁的林诗音坐在床头哭泣,接二连三失去亲人的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深刻体悟到死亡的含义。
林诗音红肿的双眼,一遍遍地向林诗月祈求,求她不要抛下自己离开。
林诗月想要看着妹妹长大的心愿突破天际,跨越时空传达到系统那里,接受到心愿的系统便带着正好破碎虚空的月月来到此间。
然而刚刚突破的月月过于充盈的灵魂力量与林诗月虚弱的身体无法匹配,月月的意识只能勉强进入林诗月的身体,大半意识都悬在外面。
这使得林诗月的身体一直都不见好,即使月月勉勉强强用她的身体活了二十年,这副身体的情况也就比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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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住在保定城中的李园,距离这个荒原十分遥远。
以林诗月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进行这种长途的旅行,但是架不住月月身上两个世界级的宝贝需要她走这么一趟。
这两个世界级的宝贝指的自然是跟着她走过许多世界的世界物品“重水之精”和“长春之源”。
只不过现在说它们是两个宝贝已不准确,因为月月破碎虚空后过于庞大的力量被世界排斥,这两个世界物品在月月的应允下顺势将这些盈余的力量吸收。
然而这其中不知出了什么故障,这一黑一白两个混沌的球体竟然融为了黑白交杂的一个球体。
这个球体不仅失去了重水之精和长春之源原先的功效,还在沉睡十八年后突然苏醒,并对着月月和系统一个劲儿地喊饿。
重水之精需要吸收毒物,长春之源需要吸收什么月月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当初与长春之源在不老长春谷相遇时,这家伙每年会在巨月之日出来溜达一圈。
于是月月试着将这个球体在夜间取出来照月亮,融合了长春之源的球体缓慢吸收了一丝月力,不过收效甚微。
这个时候系统提出了一个建议,让月月去这个世界的不老长春谷所在地试一试。
毕竟每个世界的地图都大差不差,地理环境基本一致,不老长春谷所在的山谷大概率每个世界都有。
月月觉得这个方法具备不小的可行性。
暂时想不到其他方法的她,便告别了对她的身体并不放心的妹妹林诗音,独自前往不老长春谷。
不老长春谷地处西南,周边山林毒物数量繁多,此行不仅可以解决长春之源的需求,同样可以满足重水之精的需要,可谓是一举两得。
月月穿越西南山区,来到不老长春谷所在。
这个世界没有长春之源,自然也就没有不老长春水,不老长春水所在的山谷里自然也就没有一群靠着不老长春水维持着青春不老的人类。
月月在系统的帮助下,成功找到了在她当萧月时遇到长春之源的那个泉眼,将重水之精和长春之源融合在一起的那个球体放了进去。
在不老长春谷中经历了一年一次的巨月后,这个球体向月月和系统传达它已经饱了的讯息。
于是月月将它从泉眼中捞了出来,带着它踏上归程。
解决完这一大事的月月放慢了赶路的步伐,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决定赶路的速度,不再像去时那般着急。
有一日月月坐在酒馆里用餐,突然听到一位说书人说起当年赫赫有名的名侠沈浪、熊猫儿、王怜花的故事,常年待在李园养身体,并不怎么出门的她才惊觉这个时间的时间线竟然紧紧连在她当白月月的那个世界之后。
早在月月见到洪七公口中丐帮最伟大的帮主乔峰时,她就知道自己穿越的世界有些是相互关联的。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有些世界的时间距离得会这般近。近得她忍不住想要去建在花神祠旁边的幽灵宫看一看故人。
在月月听说书人说起沈浪他们的传奇故事时,她就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曾经来过的世界。
生活在这里的沈浪、熊猫儿、王怜花,过的是未曾与白月月相识的人生。
月月并不关心已经成为江湖传说的他们如今过得如何,她关心的是并未在说书人口中出现过的白飞飞。
白飞飞,承载着白静对柴玉关刻骨仇恨的白飞飞,如今在哪里呢?
第205章 白荒原飞剑客2
鹅毛大雪簌簌落下, 地上的积雪转眼又厚了一层。
月月撑着绘着点点红梅的白底油纸伞静穆地立在一座小小的坟茔前,抬手抹去石碑上的落雪。
“谢谢你带我来见她。”良久,月月对站在她身侧的白团子道。
白团子裹着月月的白貂皮披风, 死死地盯着空无一字的墓碑,哑声道:“不用。”
月月对着墓碑长叹一口气,俯身将手中的伞斜放在墓碑旁, 为它挡住漫天的风雪,而后对白团子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白团子道:“不用。”
月月环顾四周,这里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能够借宿的房屋,便对白团子道:“我想去你家借宿,天气这么冷,你总不能让我露宿街头吧?”
“你跟我来。”白团子接受了月月的说辞,望了一眼伞下的墓碑,在漫过他小腿的雪中缓慢移动。
*
白团子的家是一间小小的木屋,木屋盖得很牢固, 将呼啸的北风完全挡在外面。
木屋中的一切一览无余, 只有一些刚好够维持生活的用具。
“没有吃的。”白团子对月月道。
“没事,”月月把之前从客栈打包的一大块熟羊肉, 以及厨子做好的馍馍放到木屋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我们可以吃这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团子眼睛亮了亮,却道:“这是你的食物,我不吃。”
“这是我的借宿费, 你作为屋主为什么不吃?”月月问他。
白团子被她的理论说服, 急匆匆跑出屋子:“我去找些柴生火。”
“这么大的雪,你要去哪里找柴?!”月月急急追了出去, 才发现白团子去的是盖在木屋边的柴房,那里堆着他储备的干柴。
*
一锅热乎乎的羊肉汤出锅,里面泡着烫软的馍馍。
月月用新削的两只木块夹了一块滚烫的羊肉放入口中,满足地露出微笑:“小孩,你的厨艺可以啊!”
是的,这锅羊肉汤是白团子煮的,他始终践行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向月月强烈表示,如果不让他动手做饭,他就不吃。
本来就不喜欢做饭的月月欣然应允,在提供了食材和调料后,闲适地看着白团子忙碌。
至于白团子做得好不好吃,她其实并不在意,因为她对食物并没有什么要求,好吃、难吃,都不影响她食用,只要别让她动手就行。
白团子抿抿唇:“你喜欢就好。”
白团子的厨艺远远超出月月的预料,她当然满意得不得了。
“我叫林诗月,你叫什么名字?”吃饱了的月月望着埋头吃肉的白团子道。
白团子咽下嘴里的羊肉,沉默了许久。
当月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你可以叫我阿飞。”
“好的阿飞。”月月应道。
阿飞抬起头,用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望着月月,问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她的墓碑吗?”
月月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你问这些干嘛?”
阿飞立刻闭紧嘴巴。
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始终有着孩子的好奇心,于是他憋了许久,还是对月月道:“我想知道。”
月月很难用林诗月的身份向别人解释她和白飞飞的相识,但是阿飞的反应令她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本不欲开口的她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好奇我的来意,为什么会好奇我和她的事情?”月月连连对着阿飞发问,最后问出最关键的一句,“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阿飞动动嘴唇,挣扎了许久才道:“她是我的母亲。”
白飞飞,是阿飞的母亲。
他们就是这么一个关系。
早就猜到这种可能的月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既为早亡的白飞飞叹气,也为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的阿飞叹气。
“你可以叫我月姨,”虽然她这次的身体和白飞飞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月月还是决定认下这延续自白月月与白飞飞的关系,“我和你母亲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从未说起过你。”阿飞道。
“她又对你说起过谁呢?”月月知道这个世界的白飞飞是不曾遇见过她的白飞飞,但是她还是大胆套用她熟悉的那个白飞飞的性格去推测这个白飞飞的思维。
阿飞沉默。因为他的母亲直到去世前,才对他透露了一些自己的过去。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阿飞想起白飞飞病倒后自己的束手无策,不禁问道。
月月白着一张脸道:“我的身体很差,这两年刚能动一些,不就来找她了吗?”
阿飞回忆起月月明明穿着披风却和在外面冻了三天三夜的他的手一样冰冷,最终接受了月月的说辞。
虽然阿飞基本上没有接触过人,但是身为白飞飞的孩子,他天生就有着很强的警惕性,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充满提防。
尽管他已在内心深处相信月月的话,但他还是要做最后一次确认:“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月月苦笑道:“虽然我很想在你面前使一招幽冥鬼爪,但是我也不会啊。”
“我也不会。”阿飞对着月月露出微笑。
白飞飞向他提过幽灵宫的事,他听过幽冥鬼爪这一来源自幽灵秘籍的武功招式。
“现在我能为你处理伤口了吗?”取得阿飞的信任后,月月露出自己的最终的目的。
阿飞脸上的笑容一滞:“我没事。”
月月“嘁”了一声:“我不信。虽然我离得远,但我看到那只熊挠你了。”
很久没有被人关心过的阿飞心里一酸,低声道:“我习惯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不习惯,”月月正色道,“先前我们是陌生人,你不让我看伤口也就算了,现在我算是你的姨母,不可能看着你受伤不管。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把衣服脱了让我看,要么我点了你的穴道,直接给你检查。”
阿飞对上态度坚定的月月的双眸,最后选择了前者,自己解下了白貂皮披风,迟疑地除下上身宛如破布的单衣,将遍布伤痕的上身露在月月面前。
阿飞七岁时,白飞飞去世。
如今他不满十岁,已经独自在这间木屋生活两年多的时间。
木屋建在远离人群的荒原之上,周围没有人烟。阿飞一直都是靠着白飞飞教过的一些生活常识,以及他自己摸索的生活经验过活。
阿飞在这两年多时间里遭受过的苦痛无法细说,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在无声地诉说。
月月没有问阿飞的陈年旧伤,她的目光全在阿飞右臂因为天气寒冷无法愈合的血洞上。
那是他被棕熊啃过的印迹。
“你这么能忍吗?”月月咬牙切齿道。
之前在客栈休息时,她就问过阿飞可曾受伤,阿飞不欲与她多接触,只说自己没事。
月月本就是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关心这个偶然相识的陌生小孩一句后,就没有多问。
她哪里能想到这个小孩这么能忍,被棕熊咬了一口,都能当作无事发生。
将随身带着的金疮药涂在阿飞的伤口处,撕了自己的干净的中衣为他包扎好,月月对他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阿飞却道:“我不去,这里才是我的家。”
“你是打算继续留在这里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吗?”月月问他,“你确定这是你母亲希望你过的日子吗?”
阿飞沉默,因为他没办法确定。
“跟我走吧,你母亲也希望你过得好些。”月月再次说道,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语气里充满诱哄之意。
只和母亲接触过的阿飞哪里受得了这种攻势,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对着月月点了头。
“好孩子,”月月满意地笑了,“你看看有什么需要带走的,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就出发。”
*
阿飞并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白飞飞离世的两年多时间,他已经将她留下的大部分用具使用殆尽。
要不然他也不会穿着单衣在外面觅食,实在是因为他也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
裹着白貂皮披风的阿飞跟在月月身后,他的腰间插着一柄剑,这是他唯一从家带走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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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它是剑也不恰当,因为它只是一块长条形的铁片,末端插在一块木头里,这块木头就是它的剑柄。
北风裹挟的雪花迅速将阿飞的乌发染成白色,站在他前方的月月这次也没有幸免,没有打伞的她,很快也成了一个在雪中行走的雪人。
两人一路向北,最终来到距离兰州城不远的栖云山。
栖云山也在下雪,但是雪势明显要比白飞飞带着阿飞隐居的荒原要小得多。
阿飞将带着疑惑的目光投向月月,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山,但是他不理解月月为什么要带他看山。
月月轻车熟路地领着阿飞走完曲折的山路,最终在一座依山而建的破旧祠堂停下。
祠堂早已荒废得不成样子,屋顶落满积雪,里面布满枯黄的藤蔓与杂草。
月月望着幽寂的祠堂,对阿飞道:“这里是花神祠,供奉的是花神族的神明。你的母亲就是花神族的人。你可以进去看看。”
“你不进去吗?”阿飞问道。
月月果断摇头,如果她猜得没错,里面花神的样貌是白飞飞命人照着白静的样子刻的。她可不想瞧见白静那张能让她做噩梦的脸。
月月用手推了推阿飞的后背,对他道:“你身上流着花神族的血,还是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阿飞回望了月月一眼,确定她真的不打算进去,才缓步进入这座与他关系紧密的祠堂。
第206章 白荒原飞剑客3
月月抬手抹去粘在阿飞头上的一片蛛网, 对他道:“你给花神像磕头了。”
这是陈述句。
因为阿飞沾满灰尘的额头做不得假。
阿飞诚实道:“花神像和母亲很像。”
“当然像啦,”不亲眼看到花神像,月月的表现都可以做到正常, “那花神像是你母亲依照你外婆的样子雕刻的,她们母女长得就很像。”
在流言中,都说白静是个样貌普通的烧火丫头, 这话并不准确。
她确实当过烧火丫头,但样貌绝不普通。
连月月这个经常做噩梦梦见她的人,都得承认她是个美丽的恶鬼。
阿飞听了月月的话,冷漠的目光突然柔软了几分,他回望身后荒废的花神祠,突然觉得空无着落的心有了落点,这是他在白飞飞去世后,第一次见到了具象化的亲人。
月月见了他的反应,默默咽下了准备向他科普的白静和快活王的旧事,反正日子还长,她可以找其他机会和阿飞细说。
距离花神祠不远处的山洞, 就是白静重建的幽灵宫的入口。
因为白飞飞已和阿飞提及幽灵宫诸事, 所以月月无需多言,只说那里是幽灵宫旧址, 阿飞就主动提出想进里面瞧一瞧。
阿飞并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孩子,但是这里是他的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对于失去母亲的他来说,这里有些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这个被此间如沈浪、熊猫儿、王怜花等多位名侠踏足过的幽灵宫入口, 在时隔多年之后, 再次被阿飞踏足。
对于他们而言危险重重的幽灵宫,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洞穴而已。
所有的惊险与传奇, 都已经被时光掩埋,化作虚无。
月月再次进入幽灵洞穴,亦是感慨良多。
外面的光线随着月月和阿飞的深入缓慢消失,没见到火光亮起,阿飞停下脚步,问月月道:“火折子用尽了吗?”
行走在外,并不是每晚都能找到住处,两人自然有过在外露宿的经历。所以阿飞是知道月月随身携带着火折子的。
就在这时,阿飞突然听到一阵疾风在他耳边拂过,没等到月月回答的他,却看见一个个碧磷磷的火苗在他周围跳跃,如同夏季夜晚的萤火虫带来的点点萤光,却比之多出几分幽寂的鬼魅。
“碧火!”阿飞的眼睛在碧火的映衬下,也闪着碧绿的亮光,“这是母亲说起过的碧火!”
这幅其他人见到必将吓得抖如筛糠的景象,在阿飞眼中却是他幼年时曾经幻想过的梦境。
他望向碧火的目光中充满喜悦,甚至想要伸手去触碰。
“别碰,”为阿飞制造这一幕的月月握住他的手道,“看看就行了,它们有毒,热度也足够把你烧伤。”
阿飞笑道:“我知道啊,母亲曾对我说起过。幽灵宫的产物哪有没毒的。”
知道是知道,但不影响他想要去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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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和年轻时的母亲距离很近、很近。
“月姨,谢谢你。”阿飞语气真诚地对月月道谢。
他现在无比确信月月是和白飞飞关系极为亲近的友人,不然她不会知道这么多她母亲的过去。
月月拍了拍阿飞稚嫩的肩膀,她什么都没说,但她十分清楚,自己已经成功走入了阿飞心里。
*
带阿飞看完白飞飞的过去后,月月便带他进入兰州城进行补给。
兰州城是附近最大的城池,月月在不同的世界都到过此地,甚至在做白月月时,还带着白飞飞定居于此。
这辈子给予月月身体的原主林诗月虽然出身宦官世家,但是这并不影响月月指派手下人做生意。
她名下的铺子会开到兰州城,这件事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月月领着阿飞进了她名下的成衣铺子,让伙计为他选几件合身的成衣。
已经完全接纳月月,把她当作亲人的阿飞坦然接受了她的好意,从中选了一身自己喜欢的,走进更衣室更衣。
成衣铺子的掌柜趁此机会,好好向月月介绍了自己的工作成效。月月也从她口中得知了不少兰州城的现状。
“他怎么还没出来?”月月手指轻点柜台的桌面,望向阿飞刚刚被带进去的方向,“换身衣服需要这么久吗?”
掌柜马上招来伙计,让他去更衣室问问情况。
“我和他一起。”月月倏地站起,跟在伙计身后前往更衣室。
“飞少爷,您的衣服换好了吗?”伙计站在更衣室门口,恭敬地敲门询问。
月月看向他敲的那扇门,神色一变:“你确定他刚才进的是这一间?”
伙计点头道:“当然。二位到来之后,掌柜就让我暂时关了店门,除了飞少爷之外,这里没有其他男客。”
“但是这里面没人,”月月斩钉截铁道,随手轰开了从里面反锁的木门,闪身进入其中。
伙计跟在月月身后走进更衣室,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阿飞带进屋内更换的成衣,临街的墙壁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月月不理会伙计的吃惊,甩下一句:“这些你们收拾,我去找人。”
*
月月脚尖点地,瞬间飞上房顶,顺着风吹来的淡淡梅香追了上去。
这梅香自然是她研制的香丸,目前正放在阿飞挂在颈间的小小香包中。
这香丸的气味和白飞飞最喜欢的梅香极其接近,阿飞一闻便想到了他的母亲。
当他从月月身上闻到这股香味的时候,他难得出言问了一句,于是月月便做了一个香包,将原本放在香囊里的香丸装入其中。
在月月历经那些提供身体的原主中,除了司徒月天生嗅觉灵敏,其他人敏锐的嗅觉都是月月进入她们的身体后通过后天努力锻炼出来的。
一个需要调制香药的人,灵敏的嗅觉是不可或缺之物。
所以林诗月的嗅觉经过月月二十年的锻炼也已变得十分敏锐,虽然阿飞失踪已过去一段时间,但是空气中的梅香足够月月锁定他的去向。
月月一路直追,直到看见一座立在城外的农家小院才停下脚步。
“阿飞,我来了。”月月立在小院门口,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入院中所有人的耳中。
她的声音刚停,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就从小院传来,一个目测体重达三四百斤的高大女巨人踩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月月面前。
女巨人低着头,用被肉挤成一条线的眼睛将看起来弱不禁风,好像下一刻就会咽气的月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道:“就是你毒死了我的义子?”
月月抬眸看她:“你的义子是谁?”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没见过和这个女巨人体型差不多的人,不论男女。
女巨人冷哼一声:“难道不是你下手毒死了五毒童子?”
“你是说苗疆极乐峒的五毒童子?”月月问道。
苗疆地处西南,她前往不老长春谷的路上途经极乐峒,正好遇上五毒童子使唤他的徒子徒孙抓附近的山民试药,就将他惩治了一番。
至于毒死五毒童子月月可不认,她并没有收到系统扣除她四十万积分的提示,说明五毒童子的死亡并不是她之故。
她不过是吸走了五毒童子此生修炼入体的毒素,喂给融合了重水之精的混沌球体罢了。可没干其他事。
女巨人点点头,堆叠在她脖子上的几层下巴跟着抖了抖,冷声道:“你终于想起来了?你既然害死了我的义子,那就拿你身边的那个小子来赔我!”
说起阿飞,女巨人的脸上绽放出奇异的光芒,她舔了舔嘴唇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那小子年纪虽小,但是长得实在漂亮,养一养肯定好用。”
她那淫|邪的目光,直接让人想到很多不健康的事情。
月月听她这般说起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一时间怒气横生:“你最好没有动过他!”
如若不然,她不介意花四十万积分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悔不当初!
“小丫头片子好大的口气!”女巨人嗤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啊?”月月面露不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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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欢喜女菩萨!”女巨人傲然说出自己的名号。
“没听说过。”月月一脸冷漠。
“你这乡下来的……”
[宿主,找到阿飞了!]
大欢喜女菩萨的声音和系统音同步响起,月月直接忽略大欢喜女菩萨的聒噪声,按照系统的指引冲入小院,直奔阿飞所在。
大欢喜女菩萨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风掠过,原本站在她面前的月月就失了踪影。等她回神,月月已经冲进了她身后的小院。
一掌击碎木门,月月冲进房间将负责看守阿飞的几个缩小版大欢喜女菩萨扔出房间,找到了被捆在角落里的衣衫不整的阿飞。
阿飞冷漠无光的双眸在月月出现的瞬间迸发出亮光:“月姨!”
“你还好吗?”月月一边为阿飞解开绳索,一边问道。
阿飞活动着被痛殴一顿的身体,努力用青着的嘴角对月月微笑:“我没事。”
“你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月月将手搭在阿飞的肩井上,为他输了些内力缓解疼痛。
她一进门只看到阿飞嘴角有伤,本以为大欢喜女菩萨没对这孩子动手,现在才知道全打在阿飞身上了。
“你竟敢无视我!”大欢喜女菩萨一步一震走近,当她走到门口时,将一记重拳砸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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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用料普通的农家住宅咔嚓一声,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支撑屋子的房梁正中出现一道裂痕,并以极快地速度遍布整根房梁,接着便是“哗啦”巨响,整间屋子彻底垮塌。
月月在房梁不堪重负之时,便抱着阿飞破窗而出,当她刚刚站定,就发现自己已被一群女巨人包围。
第207章 白荒原飞剑客4
这些女巨人的身形虽然不如大欢喜女菩萨那般高大壮硕, 但是当她们将月月和阿飞包围时,看起来便如一圈肉山。
“她们中有打你的人吗?”月月问被她抱在怀中的阿飞道。
阿飞抿抿唇,指向站在他们东南方向的女巨人道:“她。”
阿飞的话音刚落, 刚才动手教训他的女巨人便飞了出去,原本围着她们的肉山瞬间空出来一块。
收回手的月月环视包围她和阿飞的大欢喜女菩萨的徒弟们,问道:“还有谁想上前试试?”
“哈哈哈, 小丫头片子想逞英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大欢喜女菩萨见自己的徒弟被月月一掌击飞,不怒反笑,笑声震得大地与其同频振动。
大欢喜女菩萨一步一步走向月月,每一步的足音都极为沉重,像是报丧的击鼓声,每一声都击打在对手的内心。
当大欢喜女菩萨即将走到近前,补足先前被月月击飞的那个女巨人的空档,围绕在月月和阿飞周围的肉山轰然倒塌,软入一滩烂肉。
大欢喜女菩萨锐利的目光射向月月,脸上的笑容极其古怪:“我倒是忘了, 你使毒的本事比我那宝贝干儿子还要强上几分。让我看看你的毒能不能毒倒我!”
她这般说辞, 立时向月月说明了她有不弱的毒抗性。
不过这都在月月的预测范围内。
大欢喜女菩萨既然猛收五毒童子为干儿子,足以说明他们母子二人有臭味相投之处。
月月带着阿飞跳出包围他们的肉山, 将他往身后推了推:“你躲远些,别伤到你了。”
“你可以吗?”阿飞没有立刻走远,拉着月月的衣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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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他倒是有几分慈心,怎么对待我的宝贝干儿子时, 就没想过他还有我这个干娘呢!”大欢喜女菩萨看着月月和阿飞这副姨慈甥孝的场景, 不禁怒上心头。
月月将阿飞挡在身后,对大欢喜女菩萨道:“你想找麻烦的人是我, 针对一个小孩子是一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应该做的事吗?”
大欢喜女菩萨目光闪烁:“少来给我带高帽子,百晓生排《兵器谱》的时候可没带我!”
听到月月提起她又一不悦之事,大欢喜女菩萨的怒气已近乎到了顶峰。
她庞大的身体一跃而起,轻盈地像是她堆在身上的肉不过是幻象。
月月一眼不错地望着她,眼见她的身体遮住了她身后的太阳。
大欢喜女菩萨推出厚实的手掌,遮天蔽日地对着月月压了下来。
这两三百斤的重量月月不敢小觑,她闪身飞出大欢喜女菩萨的降落范围,以大欢喜女菩萨看不见的速度跳至她的后背,手心对准她的灵台穴,催动北冥神功。
大欢喜女菩萨的瞳孔微张,她的大脑还在惊诧月月的突然消失,忽然就觉察到她的后背贴上了一只手掌,她浑身的力量在下一刻发疯似的拥向这只手。
尽管大欢喜女菩萨反应迅速,在下一刻及时运转内功抵挡,可是她刚一抵抗,就发现自己内力的流失速度也随之加快。
庞大的肉山重重地砸向地面,溅起一层灰雾。
灰雾遮挡了阿飞的视野,刚才大欢喜女菩萨的攻击与月月的反击发生得极快,虽然阿飞从记事起就在习武,但时至今日,习武时间仍然不满十年的他,还是无法注意到这一战的所有细节。
阿飞充满担忧地望着灰雾的中心,他知道自己上前只能给月月拖后腿,所以他只是死死地握紧拳头,并未往前迈出一步。
灰雾慢慢消失,阿飞对上了一双清清淡淡,带着几分疏懒的眼睛,他欣喜地惊叫出声,因为他知道胜利的是他所期待的那一方。
*
把大欢喜女菩萨的内力吸空后,月月只是将她内力全失的消息放出去,就带着阿飞离开了兰州。
至于大欢喜女菩萨的仇家找上她之后,会做出什么事,这就和月月无关了。
“她们真的没把你怎么样吗?”走在东行的路上,月月再次向阿飞确认。
阿飞虽然不理解月月为什么总是问他同一个问题,但他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了月月的问题。
“她们只是把我打了一顿。”阿飞轻描淡写道。
事情过了几日,一些细节慢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她们说我的毛还没有长齐,玩起来没有意思,只能打一顿替五毒童子出出气。”
阿飞复述大欢喜女菩萨那些徒弟们的话时,眼中充满了困惑,他还不能理解这些话里的意思,只知道这些都不是好话。
“我哪里的毛还没有长齐?她们要怎么玩我?”阿飞皱起小小的眉头,想不通女巨人们的意有所指。
月月轻咳一声:“她们的意思是,你的年龄还太小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算毛长齐?”阿飞问道。
月月一边在心里咒骂大欢喜女菩萨以及她的徒弟们的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毫无顾忌地往外说,一边以自然的口气对阿飞解释:“等你满二十岁加冠了,就算你长成一个大人了。”
“必须要满二十才能算是大人吗?”阿飞仰头问月月。
他想快快长大,不想做一个一直被月月庇护的小孩。
阿飞想要快些长大的另一个原因是:白飞飞在临终前嘱咐他,他必须年满二十岁,方能离开他们居住的荒原,凭他手上的利剑名满江湖。
阿飞不想等到二十岁才去完成白飞飞的期望,他希望自己可以快些、再快些。
所以当月月证明自己的身份后,阿飞选择和月月一起离开荒原。
因为他心里明白,荒原的艰苦生活可以锻炼他的耐心、激发他的潜能,但他光为讨生活就耗费了几乎所有的时间,每日练剑的时间大幅度减少,这不是他想要的。
和月月待在一起,至少他不用忧心吃喝的问题,省下来的时间,他可以更好地琢磨如何让自己手中的剑发挥最大效用。
月月不知阿飞心中的百转千折,只是对他道:“满二十就是满二十,一天都不能少。你一直和你母亲住在一起,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在外面,当男子满二十岁的那一天,他的家人会广邀亲朋参加男子的加冠礼,让大家一起见证这个男子变成了一个成年人。”
本着别人有的自家孩子都要有的心态,月月对阿飞郑重其事道:“等你满二十岁的那天,我也给你办一场,让大家一起为你庆祝加冠。”
*
勉强接受自己还要等待十年才算真的长大的阿飞带着低落的心情被月月带着一步步靠近梨李园所在的保定城。
两人向东走了多日,一直都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在荒山野岭好好体会了几日当野人的滋味。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阿飞已十分清楚月月在吃饭这件事上的糊弄本事。
习惯珍惜每一颗粮食、每一块肉的阿飞受不了月月的糟蹋本事,主动提出要承担做饭这件重任。
吃过阿飞加工过的羊肉汤的月月对他的主动请缨十分满意,把随身带着的调味料都交给他,方便大厨发挥。
尽管在荒山野岭度过的这几日阿飞大厨的厨艺发挥稳定,但是当他们看到不远处高悬着的酒字青旗时,两人还是同时发出喜悦的欢呼。
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小酒家。
老板是胖胖的中老年男子,他的头发和胡子上零星的几根白丝和遍布眼尾的皱纹足以说明他已不再年轻。
老板娘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虽然她已经年华老去,但是从她的面容和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华绝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买豆腐的有豆腐西施,她便是卖酒的西施。
开酒馆的地方一定不只卖酒,因为饮酒需要下酒菜。
尽管不需要极致的美味,但是每个长期营业的酒家如果没有极致的美酒令顾客流连忘返,那么他已经拥有几道吸引顾客再来的下酒菜。
现在月月和阿飞就在品尝老板亲自制作的下酒菜,水煮花生、尖椒皮蛋,以及一些卤制的鸡爪、鸭掌。
老板用的卤料十分特别,不论是花生,还是鸡爪、鸭掌,都让人有种想要一吃再吃的冲动。
“大冷天的,二位客官不来壶酒暖暖身子吗?”为月月和阿飞端上一锅热气腾腾的胡辣汤后,身为酒家老板的他热情地推销自家售卖的酒。
月月摇头拒绝道:“我们不喝酒。有你这锅胡辣汤,已足够让我们暖身子了。”
老板也不多劝,听到月月拒绝后,似乎只是例行公事询问的他便折回柜台歇着。
“你为什么不喝酒?”一口一口喝着胡辣汤的阿飞问月月道。
“我不喜欢就不喝,”月月干脆道,“我何必勉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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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尝尝。”阿飞低声道。
他听说江湖上的成名高手都会喝酒,他想知道酒这一个和高手避不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
月月本想一口拒绝这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的尝试之举,她突然想起她那位做官的姨夫李大人似乎早早就让他的儿子大李、小李开始饮酒了。
虽然这好像是因为官场喝酒的频率远高于一般的江湖中人,好酒量对于混迹官场的人来说亦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技能。
“行吧,”月月示意老板拿来一小壶酒,对阿飞道,“今天你就尝一尝酒吧。”
这户酒家的酒并不算好,当稍微有几分混浊的酒液倒入酒碗后,月月按住了想要拿起酒碗尝试的阿飞的手,对老板道:“老板,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在酒里下毒是不是过分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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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白荒原飞剑客5
“下、下毒?”老板吃惊地冲到月月和阿飞面前, 瞪着酒碗道,“这里哪有什么毒?”
老板的惊诧瞧着并不像假装,阿飞看着他似也生出一种月月或许弄错的想法。
但阿飞并未因此为老板出声, 因为比起初次见面的老板,他更信任朝夕相处的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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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将酒碗递到老板面前,对他道:“你既然确定无毒, 那便喝了这碗酒吧。”
老板没有接酒碗,而是道:“这酒是你们点的,我不能喝。”
他说出这话,似在担心月月让他喝下这碗酒后不愿付钱。
月月当即大方表示:“你尽管喝,这酒就当我请你的。当然,你若不肯喝,我只能当作这酒有问题了。”
原本确信酒中无毒的老板见月月如此表态,反而有些犹豫,双目紧盯着酒碗,却不肯用手接过。
“客官都说让你喝了证明我们家酒没事,你还愣着干嘛!”老板娘掀开布帘, 扭着腰从内室走出来。
她的腰自然不似少女那般纤细, 但是扭起来也别具一番成熟女人的韵味。
“你、我这……”老板面对她的催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此间的另一位主人到位, 月月取来桌上的另一只碗,又倒了一碗酒,对她道:“我请老板娘也喝一碗。”
老板娘掐着腰道:“我们在这里开了这么些年的店,还是第一遇到客人请我们喝酒自己不喝的呢。”
她向老板抛了个眼神:“难得有免费的酒喝, 你还不快去!”
原本有几分矮胖的老板身量突然暴涨一尺, 高举右拳砸向今日唯一一桌客人:“要喝酒就喝酒,哪来的这么多事!”
目睹这一切的老板娘双目爆发出精光, 她嘴角的笑意刚绽放一半,就因突如其来的变化凝结在脸上。
只见月月举起盛满酒的酒碗向上一挡,老板的拳头与酒碗撞个正着。
粗陶碗受到如此重击却无任何变化,反倒是杯中酒液全部被激了出来,尽数涌入老板因为发力半张的嘴中。
月月、老板,甚至旁观的阿飞都还没有出声,反倒是老板娘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是你。”月月似有所悟,随手抽出放在筷笼里的一只竹筷,隔空点住试图逃走的老板娘。
老板见她的注意力在老板娘身上,忙不迭朝着门外奔去,却被另一只竹筷定在原地。
“这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①”月月一边指挥阿飞将老板和老板娘捆住,一边给他传授生活经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当作教学案例的老板和老板娘面部僵硬,但是被月月用强劲内力点住他们甚至连说话的能力都不具备。
“这个就叫猪蹄扣,”成功传授阿飞一种捆人方式的月月向他介绍,“用这种方法打结,猪都挣不脱,更别说人了。”
阿飞一副学到了的表情,又听月月道:“不过捆人只能作为事后的辅助,遇到紧急情况你还得学会点穴才行。”
于是阿飞需要的内容又增加了一项。
“我和你说这酒里有毒你还不信,”月月伸手为作为俘虏一号的酒家老板把脉后,认真提醒他,“你现在可不能动用内力,不然这下在酒里的毒就会立刻发作,让你七窍流血而亡。当然,你就算坚持不动用内力,你也只能多活三个时辰罢了。”
月月的话音刚落,不能动弹的老板暴怒的目光瞬间射向老板娘,他这反应立刻暴露了他是知道这种毒的。
“这位大嫂,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给我们下毒呢?”被阿飞捆好后扔在角落的老板娘自从被制住后,就一直用愤恨的眼神望着月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的月月觉得十分莫名。
她伸手解了老板娘的哑穴,等着她给自己解惑。
老板娘却不急着回答月月的问题,她痴痴地望着月月的脸,喃喃自语:“十年前,我长得可比你美多了,那时我家一直都是高朋满座,无数英雄侠客都想来我家坐坐,和我说上几句话……”
“你年轻时一定很漂亮,”月月诚实道,“你现在长得也很好看。”
月月一出声立刻将老板娘拉回现实,她看向月月的目光中充满着嫉妒与愤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月月的脸早已被她千刀万剐。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比原来丑多了吗?!”老板娘大声质问。
一旁不能说话的老板“哼”了一声,一个气声已表达了他的所有情绪。
“你不是嫌弃我变丑了?”听见声音的老板娘扯着嗓子道,“你这个没用的男人,连为自己的女人提供好的生活都做不到,只能带着我来这种鬼都不来的地方受苦,我从前何时遭过这种罪,你还有脸嫌弃我!”
月月懒得听这种老夫老妻扯皮,用力拍了拍桌面,震得桌上的碗筷直跳,老板和老板娘的眼皮和心脏也跟着乱跳。
“你们说够了吗?”月月盯着老板娘道。毕竟这对夫妻能说话的只有她而已。
老板娘闭紧双唇,原本情绪失控的她理智已然回笼,她已经很好地将自己的身份转变为毫无话语权的阶下囚。
月月摆弄着方才装酒的粗陶碗,这只承受了老板一记重拳仍保持原样的碗在四人的目光中化作湮粉。
老板和老板娘见状心头一颤,只觉得如果自己不听话,下一刻变成粉的就是他们自己。
“你给我们下毒,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吗?”月月问老板娘道。
老板娘怂怂地回答:“是……”
月月轻抚自己的脸颊,脸上露出一丝讽意:“我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听说因为这个给人下毒的。你可真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虽然月月不能理解老板娘因为嫉妒她的模样给她下毒这件事,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林诗月是她穿越这么多个世界,遇到的模样最美的一位原主。
不是说其他的原主不好看,而是她们确实在模样上和林诗月存在差距。
林诗月如同艺术作品中的仙女一般,除了绝美的容颜、柔柳扶风的身姿,周身还自带一股仙气。更是因为刚刚参透《战神图录》的月月进入她的身体,又为她注入了对世事漠然的一种神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和有人见到仙神会低头参拜,有人见到仙神会想要将其拽下神坛,撕碎毁去的道理一样,月月今日遇上的老板娘正好属于后者。
月月对于这种嫉妒心,只能给予两个字的评价:有病。
她不欲在此事上和老板娘纠缠,而将目光转向老板。
“我方才刚一说出你所中之毒的效果,你就立刻看向你的妻子,说明你知道这是什么毒,”月月解开老板的哑穴,问道,“你现在告诉我,这毒的名字。”
虽然因为这酒家会给客人下毒一事,月月已对这家店的好感降到谷底,但是两相比较,她还是比较和对她没有这么大的恶意的老板对话。
老板犹豫再三,最后在阿飞狼一般的目光的逼视下,老实回答道:“是寒鸡散。”
已通过系统扫描毒酒获得1000积分的月月补足了寒鸡散的名称后,用目光将老板上下扫视一遍:“我听说寒鸡散是‘七妙人’中的‘黑心妙郎君’花蜂专用之毒,你就是花蜂吗?”
老板被月月这不靠谱的猜测气笑:“虽然那碗酒无色无臭,但我若是花蜂本人,又岂会不知酒中有毒,非得等你把脉后道破真相才知道?”
月月煞有介事地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听说花蜂长得极为俊美,江湖中少有男子能与之媲美,你想要和他比还有不小的差距。”
“七妙人”这个组织是由七位闲散的江湖客组成。这七个人好事不做,专做一些偷鸡摸狗、男盗女娼的事,在江湖上的恶名由来已久。
“妙郎君”花蜂在“七妙人”排行第六。因为胆子只比芝麻大一点,他只敢对良家妇女进行一些骗财骗色的勾当。要让他翻窗进入女子房中像几十年前十分猖狂的梅花盗那些行采花之举,他是万万不敢的。
他的计划能每每实现,除了他长着一张极会哄人的嘴,他那张俊美的容颜也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很显然,被月月制住的这位酒家老板并没有这样的资本。
老板冷哼一声,拒绝回应月月的猜测。
“大嫂既然能手握寒鸡散,想来花蜂这位‘妙郎君’当年也是你的裙下之臣了?”既然老板拒绝配合月月的提问,她便将目光转向老板娘。
老板娘傲然道:“以老娘年轻时的模样,那花蜂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板冷笑道:“也不知是谁背着丈夫和花蜂胡来,竟然还怀上了孽种。”
老板娘梗着脖子道:“那也比某些人非要争着当活王八,知道我有丈夫还非得和我在一起,甘心当我孩子的爹要强!”
“我哪里知道你当时已怀了孩子!”老板对着老板娘吼道,“你不过就是想找个怨种接盘!”
而他很不凑巧就是被老板娘选中的冤大头,还偏偏咬住了钩。
“二位对对方有什么怨气可以容后再发泄,先和我说说寒鸡散和花蜂的事吧。”已将他们年轻时发生的八卦听了和大概的月月点醒他们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冯梦龙的《警世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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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白荒原飞剑客6
老板娘傲然道:“你既然知道花蜂是我的裙下臣, 那我手里有他的寒鸡散不是很正常吗?”
月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向老板,问他:“你觉得正常吗?”
老板似乎没想到月月会突然问他, 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正常。”
“你觉得呢?”月月侧头问站在一旁的阿飞。
“我不知道。”阿飞诚实回答。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但他看到月月接连问了他和老板两人,心中自然知道此中存在异常。
“教你一个行走江湖的小技巧, ”月月对着阿飞身处一根食指,“像这种开在荒郊野外、老板又心怀不轨的酒家,店里一般都会有密室。”
根本不给老板和老板娘多言的机会,月月随手将他们的哑穴再次封住,拉着阿飞去找这个酒家的密室。
酒家卖酒,藏酒的地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天然适合隐藏秘密的密室。
月月站在酒家后院里,指着立在厨房外侧的酱缸对阿飞道:“你把它移开。”
阿飞依言动作,当酱缸移开口,一块四四方方嵌入地面的木板出现在他们眼前。
木板磨损的痕迹严重,边沿还有翘起的泥土,一看就是才被人移开不久。
“这下面是密室?”阿飞问月月道。
月月点头道:“说它是地窖、酒窖也使得。”
她抬腿用力跺了跺, 厚重的木板和原地契合的地方分离, 径直飞了起来。与此同时,地窖深处飞出十支木箭, 乌黑锐利的箭尖牢牢地扎在木板上。
“这是机关暗器?”阿飞问道。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机关暗器,但他的母亲可是幽灵宫的宫主。幽灵宫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鬼魅手段,白飞飞随便透露出来的两句,都是寻常人自我摸索多年都难以领悟的精华。
月月赞许地看着他道:“就是机关, 而且是有毒的机关。身体要是被箭尖划破, 不仅当时受苦,人还会沦为他们的阶下囚。”
“不过这里属于他们的私产, 他们在自己家里怎么布置都是没什么错处的。”月月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没错,错的是我们?”阿飞问道。
“当然不是,”月月立刻回道,“若非他们要给我们的酒里下毒,我又怎么会把他们制服呢?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不回敬他们一番,岂不显得我太好欺负?”
“这和我们来找他们的密室有什么关系?”阿飞心中的疑问多多,十岁的他对野外的危险已具备条件反射性的敏锐,但是在对复杂人性的认知的修习上,他需要补的课还很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我对老板娘和老板提及花蜂时,你有没有注意到老板的反应?”月月抽丝剥茧地为阿飞分析。
老板当时的反应立刻在阿飞的大脑中闪回,阿飞简单描述了一下老板当时的表现:“他的表情很奇怪,身体僵了一瞬,不过我瞧着他对花蜂的恨好像还没老板娘多。”
老板和老板娘的争执内容阿飞还记得,但是他对男女关系能有多复杂还不具备实际的认知,所以他无法准确理解老板娘和花蜂的行为,对老板来说是怎样的憋屈。
从常理来说,老板对花蜂的嫉恨都应该是比老板娘多的。
但是正如阿飞观察到的那样,更恨花蜂的却是老板娘。
“带你来找他们的密室,是因为我有一个猜测,”月月不卖关子,直接对阿飞道,“我怀疑花蜂被他们藏起来了,老板没那么恨他,是因为他对花蜂的恨意每天都发泄出去了。”
“我们是来找花蜂的。”阿飞立刻明白月月此举的用意。
“正是如此,”月月点头道,“如无意外,花蜂就被这对夫妻关在下面。”
*
花蜂确实在地窖。
摆满了酒坛和食材的地窖最里面有一道木门,花蜂就被关在木门后的小房间里。房间的上方被凿了几个孔联通了酒家的厨房,供花蜂故意,也方便二人监视他的情况。
当阿飞拉开关着花蜂的房间的木门,见到这位十年前以相貌俊美骗得诸多良家妇女为他痴、为他狂,甘心为他送上自己和夫家所有财产的妙郎君时,差点就把门关上。
原因无他,里面的那个人和那些用来形容他的词语没有任何的关系,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如果说木门后面的那个算人的话。
走在阿飞身后的月月见他僵在原地,好奇地探头观望。
只见里面有一个胖若圆球的人席地而坐,双肩被绑着铁链,令他无法移动。他漆黑的双眸透过掩住面容的长发看向站在地窖内的不速之客,嗄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妙郎君’花蜂?”月月走进房间,对花蜂道。
随着月月手中的火折子将囚禁花蜂的密室照亮,她才发现自己刚刚看到的景象并不准确。
花蜂并不是席地而坐,而是他根本没有腿,纯粹依靠胯部立在地上。
所以他其实是站在地上,而非坐在地上。
“你认识我?”不愧是当年在同一时间段对多位女子骗财骗色还全部得手的“妙郎君”,花蜂虽然被老板和老板娘长期关在密室中,过着与世隔绝的囚犯生活,但是他长袖善舞的天赋仍然没有退化,听见月月提到自己的名字,他回答得十分自然。
“你这么老,我这么年轻,我怎么会认识你呢?”月月并未顺着他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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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花蜂的?”花蜂已许久不曾见过老板和老板娘之外的人,难得见到一个,还是个极美的年轻女子,他自然乐得与她多聊几句。
“我不认识你,”月月答道,“但我认识你的寒鸡散。”
“你中了寒鸡散?”花蜂眯着眼观察月月,“我怎么瞧着不像?”
寒鸡散是他的所有物,中了寒鸡散会有怎样的症状,他自问没人会比他更清楚。
“老板娘在我的酒里下了寒鸡散,但是我没喝。”月月简单向花蜂说明了前情。
“是你身边的小子喝了?”阿飞离得远些,花蜂只模糊得看到月月身后站了个小男孩,无法细致观察阿飞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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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有。”月月回道。
这个回答令花蜂十分不解:“那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花蜂的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可能,他仔细观察着月月和阿飞,一种可能突然闯入他的脑海,使他悚然一惊。
他指着阿飞,颤声道:“他、他不会是我的种吧!”
“不许侮辱我母亲!”花蜂的话音未落,阿飞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他那把随身携带的刀已完全没入花蜂的肩膀,只剩下木制的剑柄露在外面。
月月连点花蜂身上的几处大穴,接着握住的剑柄,直接将阿飞的剑从花蜂身体里拔了出来,边拔边向花蜂解释:“小孩子比较冲动,还请见谅。”
花蜂的鲜血随着剑被拔出,喷洒了一地,这间本就不怎么透风的密室立时被血腥味充满。
尽管月月提前为他封住穴道,但还是失了不少血的花蜂白着张圆滚滚的胖脸吼道:“这能算比较冲动吗?他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
“他已经很克制了,”月月为阿飞解释,“若非如此,你现在已经去见阎王了。”
阿飞就是这么一个贴心的好孩子,尽管他的理智都快因为花蜂对白飞飞的侮辱之语烧干,但他还记得花蜂对月月有用,才没有痛下杀手。
“你们究竟要怎样?”花蜂被老板和老板娘囚禁的这些年,他一直希望有人能从天而降,改变他的生活现状。现在确实有人来了,他却开始怀念从前。
“‘黑心妙郎君’在‘七妙人’中排行第六,想来和其他几位妙人也是熟悉得紧。”月月笑着道。
花蜂昂首点头道:“这是自然。”
他已然看出自己身上有月月需要的东西,立刻对月月和阿飞的态度变得不一样。
“梅二先生你定然知道如何找到他喽?”月月终于道出自己费了这么大功夫找到花蜂的原因。
“原来你是要找梅二!”得知月月确实对他有所求,花蜂立刻来了精神。
“妙郎中”梅二先生,和花蜂等另外六人并称“七妙人”,在其中排行第二。
拥有一手好医术的他会被归到“七妙人”这种比较邪性的团体,和他自身的古怪性格脱不开关系。
梅二先生为人甚是随性,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当他想要救人时,不论是路边一无所有的乞丐,还是恶贯满盈的魔头,他都会去救。
当他不想救人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说不救也就不救。
而且此人行踪不定,先别说他愿不愿意救人的事,就是找到他人便已是难事。
花蜂和梅二先生同属“七妙人”,两人自然而然结成了同盟关系,他想找到梅二先生要比寻常人容易得多。
“是。”月月答道。
“我可以告诉你梅二在哪,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花蜂提出要求。
月月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道:“你先说。”
花蜂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是他如今不过是阿飞剑下的鱼肉,随时可能再挨上一刀。身处这种境遇,他的选择其实极为有限。
“帮我杀了孙逵和小蔷薇。”花蜂给出自己的条件。
“那是谁?”月月疑惑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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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白荒原飞剑客7
孙逵, 因为其修习的内功特殊,会在他运功之时令他的面容隐隐发出紫光,人送外号“紫面二郎”。
孙逵在江湖上出名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人人称颂的善举, 也不是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而是因为他十年前竟然敢与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私奔。①
此举直接让他成为某些把什么事都摆在爱情之前,宁可独自忍受情伤折磨, 也不肯为自己争取的人的偶像。
而被阿飞捆在店里的那位老板,正是这位传说中的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孙逵。
同样被捆在店里的老板娘,自然是花蜂口中的小蔷薇。
在她还是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时,以美貌闻名于世的她被人称为蔷薇夫人。
这两位十年前为爱私奔的主角在十年后并没有过着如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而是躲藏在这荒郊野岭卖着不值钱的酒水,将日子过成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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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依他们之前的对骂,不难看出他们的引众人瞩目的私奔背后,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眼前这位被关在地窖里的“妙郎君”花蜂。
月月听完花蜂对老板和老板娘的介绍,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舍得吗?”
“什么舍得不舍得?”花蜂被月月问得莫名其妙。
“小蔷薇啊,”月月回道,“叫得这么亲近, 居然是让人杀了她。”
花蜂冷笑道:“那她和孙逵勾搭在一起, 还砍了我两条腿的时候不也舍得得很吗!”
一直没有吭声的阿飞道:“她有过你的孩子。”
这是之前孙逵和蔷薇夫人争论时不小心说出的秘密。
花蜂哂笑道:“一个不曾出生过的孩子,有什么值得说的。”
话是这样说, 但是他那张光滑圆润的脸上遮不住的苦涩似在说明他没有如自己说的那般不在意。
“我这个人胆子小,一知道她怀孕我就怕了,”花蜂低着头,对着两个陌生人剖析自己, “于是我鼓励小蔷薇去勾搭孙逵, 让他做我的替罪羊。计划实施得很好,只是我没有料到他们竟会日久生情。等他们出逃成功, 我去约定地点找小蔷薇的时候,她竟和孙逵一起设下埋伏,斩断我的双腿,将我囚禁在这里近十年!”
“十年!”花蜂愤怒道,“你们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所以你们的孩子呢?”阿飞并不关心花蜂是如何度过这十年的,他只关心仅存在于他们口中的那个孩子。
听众不配合,使得花蜂的戏也没有办法继续唱下去,听见阿飞的问题,他心中又是一痛:“孩子没了……根本没生下来……”
阿飞垂下眼眸,这个结局不是他想听到的结局,但他细想了一下花蜂、孙逵、蔷薇夫人这三个人的所作所为,又觉得这个孩子没出生面对这一切,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本就对花蜂、孙逵、蔷薇夫人三人的感情烂账不感兴趣的月月见阿飞没了疑问,便对花蜂之前提出的条件给出自己的回答:“帮你杀人不可能,换一个要求。”
“你不答应就免谈。”花蜂态度坚决,在他看来,现在是卖方市场,交易无法达成,急的人不会是他。
“那就算了,”月月牵着阿飞准备离开,“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等会去就把上面那两个人放了。就是不知道我放过他们,他们会不会放过你了……”
“你!”花蜂哪里想到居然能有人想得出这么恶毒的招数。
花蜂如今看似被孙逵和蔷薇夫人关在地窖,过着阶下囚的生活,实则他们这三个躲避蔷薇夫人那位正牌丈夫追杀的人十年间一直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孙逵想杀了花蜂,但是他又怕擅长下毒的花蜂联合蔷薇夫人将他毒死。
花蜂想杀了孙逵,可他害怕对孙逵已生感情的蔷薇夫人对他下不去手,反而令孙逵下定决心杀死自己。
蔷薇夫人如今已不复年轻时的貌美,但是从小到大因为美貌受尽追捧的她,尽管在这里荒郊野岭,也想维持着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的局面。她并不想打破这个平衡,所以她不会帮着花蜂毒杀孙逵,同样也不会让孙逵对花蜂下手。
他们三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命运共同体。
只不过这种平衡似乎因为月月和阿飞的到来,变得摇摇欲坠。
“你想好了吗?”等不到花蜂回答的月月出声问道。
“你立刻给我准备一辆配有快马的马车,以及一、一百两银子,我要离开这里。”花蜂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另一条对他还算有利的路,“在我上马车前,我会告诉你如何找到梅二。”
“一百两?”月月听到花蜂的报价,挑了挑眉。
“一百两很多吗!”花蜂质问她道。
花蜂原本想报一千两的,但是他觉得月月肯出这么多银子的可能性极低,说不定听到报价后立刻就走,他才临时换成了一百两。
只是花蜂没想到,月月对一百两这个数字仍然不满意。
“要么我给你准备马车,要么我给你一百两,”月月给花蜂两个选项,“你自己决定选哪个。”
不知从多少女子手中骗到钱的花蜂没想到今日竟遇上了月月这么一个人。
“你连一百两都不愿意出?”花蜂真是没有想到。
月月不想和他废话,拉着阿飞继续往前走:“看来你两个都不想选,那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吧。等我下次来这里,我会进来瞧瞧你还有没有气的。”
“我选马车!”见月月真的要走,生怕自己会死在孙逵手里的花蜂马上报出自己的选择。
毕竟以他现在这种情况,弄来一辆马车可比赚到一百两银子难多了。
“成交。”月月勾起嘴角,心情很好地和花蜂敲定这桩买卖。
*
花蜂坐在月月和阿飞来时坐的马车上,完成他和月月最后的交易:“梅二有个哥哥,人称梅大先生,他住在牛家庄外,想要找梅二,可以先去找他的哥哥。”
“除此之外呢?”月月问他。
“哪里还有什么除此之外?”花蜂不解道,“能有个法子能找到一位神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你走吧。”从花蜂口中套不出有用信息的月月随手拍了一下马儿的健壮结实的臀部,马儿立刻就带着还没有坐稳的花蜂飞奔朝远处而去。
目送这位被人囚禁在地窖近十年的“妙郎君”离开后,月月和阿飞再次踏上回家之路。
“你就这么放过孙逵他们吗?”阿飞对月月的处理结果并不是多么满意,“放过他们,意味着他们随时有机会报复你。”
这种斩草留根的做法,不是阿飞的选择。
已经吸空孙逵和蔷薇夫人身上所有内力的月月反问阿飞:“你想让我杀了他们?可惜我并不觉得他们值得我动手。”
杀一个人需要给系统四十万积分,杀两个就是八十万积分。在月月这里,他们不值得自己花这个积分。
“我可以代劳。”阿飞认真道。
他的态度十分认真,显然已经考虑清楚了。
然而月月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没有必要,等到了下一个城市,我就把孙逵他们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
堂堂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竟然和别人卷款私奔而去,而且还闹得人尽皆知。
这件令总瓢把子伤透颜面的事,他是永远不会放下的。
月月不想亲自对孙逵和蔷薇夫人动手,但她可以借住这位将绿帽子戴得极为牢固的总瓢把子的力量,去惩治得罪她的孙逵和蔷薇夫人。
*
牛家庄是一座热闹的小镇,这里聚集着南来北往的游侠、行商。
月月和阿飞赶着一辆新购入的马车进城,将马车停在小镇最大的客栈门口。
“你得先把自己洗干净,才能方便大夫为你诊治。”月月对阿飞道。
“你找大夫是为了给我诊治?”阿飞意外道。
他觉得自己健康得很,完全没有看大夫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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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月月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飞的左臂,态度非常坚定,“你被棕熊咬过,万一得了恐水症该怎么办?”
恐水症也就是后世说的狂犬病。
月月只知道被猫狗抓伤、咬伤后有得狂犬病的可能,但是她并不知道被棕熊咬伤会不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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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么样,请专业的人为阿飞诊治一番总是没有坏处的。
她也不是特意要找梅二先生的,只是因为碰巧遇上了和他同为“七妙人”的花蜂,才决定带着阿飞找他诊治。
月月虽然会些医术,但是狂犬病并不在她能医治的范围,所以她只能带着阿飞求助他人。
阿飞不曾听说过恐水症,并不知道恐水症一但得了,死亡率就近乎百分之百。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好,完全不需要被大夫诊治。
“来都来了,让他为你看看身体有何不可?”“来都来了”四个字一出,饶是阿飞最终也选择接受月月的提议,乖乖地去房间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211章 白荒原飞剑客8
简单梳洗后, 月月点了一桌子菜,坐在一楼大堂的角落,等着阿飞下楼。
“系统, 我突然想起来,得狂犬病是不是有什么忌口啊?”月月托着腮看向窗外经过的路人,突然冒出来一句。
她没有得过狂犬病, 对其中的细节只是有所耳闻。
月月对狂犬病该如何治疗一无所知,当然她也不觉得这个世界一般的大夫能知道治疗的方法。
遇上“妙郎君”花蜂,她才想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妙郎中”梅二先生这个人。
林诗月的身体在她进入时就不算好,这二十年又因为虚弱的身体不能与月月修习过《战神图录》灵魂的完全相融,致使这副身体一直处于生病状态,无法康复。
她和林诗音的姨夫、姨母为此还私下里请了相交甚好的御医悄悄为她诊治过,只可惜诊治的结果并不是他们期待的结果。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寻过民间的大夫,只不过最后的结局都是失望。
月月和林诗音住进李家的这些年,姨母、姨夫、表哥先后去世,倒是月月这个病秧子一直活着,这个结局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目前李家活着的只剩下月月的表弟、林诗音的表哥李寻欢小李。
小李十六岁参加科举就中了探花, 这个对于这世间绝大多数家庭来说都会欢欣鼓舞的名次, 对于李家来说实在平常,毕竟小李的父亲老李和哥哥大李都是探花。
有追求的李家人渴望更高的名次, 比如状元。
只可惜小李并未没有实现家族的期待。
十六岁的翩翩少年郎站在大殿上太过耀眼,而他所答的卷子虽好,却没有惊艳到不给他状元不行的地步,所以对他的美姿容极为喜爱的皇帝又给了李家一个探花郎。
彼时小李的父亲老李生了场重病, 即便月月一直帮忙照顾, 他的病也没有痊愈。小李中探花的消息正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老李最后的期待破灭, 不久便撒手人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后小李的哥哥又得了月月治不好的疾病,最终也离开了人世。
父兄的接连去世对于小李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原本人生四喜中的二喜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同步完成的他,只能将与表妹林诗音成亲一事无限延期。
而从小一边读书一边跟着老李一位江湖朋友学习武功的他并不适应朝堂,所以在大李去世没多久,他也就辞了官职,正是步入江湖。
李家既然有江湖上的人脉,自然会为家人请江湖上有名的大夫看病,只不过这些大夫大多性情古怪、行踪不定,不是想请就能请到的。
小李离家前曾表示要帮月月找到江湖最有名的大夫梅二先生为她治病。
不过一晃七年过去,第一次出门的月月都得到了梅二先生的哥哥梅大先生住所的消息,小李也没找到梅二先生。
“酒、快把你店里的好酒拿上来!”有一人拨开正往客栈里进的客人,跌跌撞撞冲到柜台前,直嚷着让伙计上酒。
此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一顶同色文士方巾斜斜地挂在他的头顶,露出潦草、焦黄的头发,一看就是个穷酸秀才。
伙计拿着手边的酒壶给他倒了一碗酒,并道:“一碗酒一文钱。”
穷酸秀才用周围布满细纹的通红双眼直勾勾盯着从酒壶流出的酒液,对伙计的话充耳不闻。
伙计倒酒的动作一停,他端起碗就往喉咙里灌。
“噗——”酒液经过舌头,穷酸秀才将它们直接喷出。
“你给我倒的是酒吗?!”穷酸秀才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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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这是正从楼上下来,差点被酒液喷个正着的阿飞。
穷酸秀才根本没将一丝目光放到阿飞身上,满心满眼都是刚才的“酒”。
他用指甲缝里满是泥污的手死死抓住伙计手中的酒壶:“给我看看,你这里装的到底是酒还是醋!”
“掌柜的,有人抢劫!”伙计一边护着酒壶,一边向掌柜呼救。
掌柜听见声音立刻赶至柜台,指着穷酸秀才道:“你想闹事?”
“呸,我闹事?”穷酸秀才斥责道,“你们把掺了水的醋当酒卖,还有脸说我闹事!”
“喝一文钱的一碗酒,你还指望能喝出琼浆玉液的味道吗?”见掌柜到来,有了倚仗的伙计噼手夺回酒壶,语气直白。
“我家伙计说话有些直,但是理就是这么个理,一分钱一分货,这位客官想喝美酒,就得出美酒的价钱。”掌柜笑着对穷酸秀才道。
“你觉得我出不起?”穷酸秀才冷哼一声,将手伸进沾了些许污渍的领口,从里面摸出一锭价值五十两的银子,抛给伙计,“给我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再来一碟花生米、一盘嫩姜炒鸭肠。”
伙计双手捧着银子,喜笑颜开道:“得嘞,客官您请上座,我这就给您拿酒去。”
穷酸秀才手往身后一背,摇摇晃晃地走到月月和阿飞所在的隔壁桌子坐下,用力拍着桌面,把摆在桌上的筷笼拍得砰砰直跳:“酒呢,还不快把我的酒端上来!”
阿飞自躲过这人酒水攻击后,就一直注视着他。
理了理刚换的干净衣服,阿飞问月月道:“喝酒的人都这样吗?”
后世关于饮酒过量的危害有不少宣传,月月走到路上都听过、见过不少。
阿飞一问,月月随口便道:“偶尔饮用没事,长期饮酒会损伤人脑,时间长了,连剑都拿不稳。”
正等着伙计上酒的穷酸秀才耳朵听见月月的说辞,眼睛便移了过来,嘴巴也同步张开:“你懂什么,酒是仙浆、酒是妙药,酒能解千愁。一杯酒下肚,快乐似神仙~”
月月却道:“酒能解千愁?等酒醒了,该愁的事不还是愁?除非一生长醉,永世不醒。”
“你!”穷酸秀才瞪圆眼睛,还未来得及张口,去后院取酒的伙计就捧着酒坛朝他奔来。
“客官久等,您要的酒来了!”伙计向穷酸秀才介绍道,“这是上等的竹叶青,您老慢用。”
伙计为穷酸秀才砸开坛口的封泥,竹叶青醇美的香气从坛口溢散至整个大堂。
“不错不错,”穷酸秀才闻到酒香,满意点头,催促伙计道,“快看看我的嫩姜炒鸭肠好了没,先把花生米端上来!”
穷酸秀才等不及将酒从酒坛倒入杯中,抱着坛子就豪饮一大口,完全没有注意到金黄碧翠的酒液顺着他的唇边的胡须流入他的衣襟,将他青色的衣襟染成暗色。
“啊,好酒!”穷酸秀才抹了抹嘴唇,用筷子夹了粒花生米放入口中。
咀嚼着在锅里炸得焦香的花生米,穷酸秀才瞥了一眼一直在用余光看观察他的阿飞,把酒坛推向他:“想喝就来喝一口。”
“多谢好意,他不喝,”月月开口拒绝,并对阿飞道,“吃完饭我们就去梅花草堂拜访梅大先生,你在问诊前不能饮酒。”
“他有病?”穷酸秀才上下打量了阿飞一般,饮了一口酒才继续道,“他瞧着可比你康健多了。”
月月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意:“他的身体还能治,我的身体华佗在世也没用。”
穷酸秀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竖起眉毛道:“你们去梅花草堂找梅大先生不是为了找梅二先生?听你这意思,你是觉得梅二先生治不了你?”
月月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激动的,但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十分清楚,再怎么高超的医术也改变不了她身体的现状。
“梅二先生的医术我自然相信,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穷酸秀才皱眉道,“你就是不信!”
他举起酒坛将坛中酒一饮而尽,摇晃着身体走到月月和阿飞桌边,捉着月月的衣袖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走走走,今天就让你们见见梅二先生的本事!”
穷酸秀才晃着腿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他扯住的月月竟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一步未动。
“这位先生你这么激动做甚,你和梅二先生有关系吗?”任由穷酸秀才抓着自己的衣袖的月月问道。
她一眼就看出穷酸秀才不会一点武功,想要躲避他的触碰对月月来说再容易不过,她之所以没这么做,自然是因为穷酸秀才几次靠近他们,她都在他混杂了各种味道的衣服上闻出了淡淡的药香。
她信任自己的嗅觉,就如同她的表弟小李李寻欢信任他手中的“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一样。
“你们专门来找梅二先生,见到梅二先生本人却又认不出来,真是可笑!嗝~”穷酸秀才说到最后,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你就是梅二先生?”月月顺着自己被穷酸秀才扯在手里的衣袖,一把将他按在一旁的凳子上。
穷酸秀才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突然坐下了,就听月月对站在柜台后的伙计道:“伙计,把这位先生刚点的同款竹叶青酒放十坛在我的马车上。”
月月推了推原本在瞪着行为冒犯月月的穷酸秀才的阿飞的肩膀:“上去把行李带下来,我们跟着梅二先生治病去。”
阿飞站在原地没动,指着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穷酸秀才道:“你确定他就是梅二先生吗?”
第212章 白荒原飞剑客9
穷酸秀才掀了掀眼皮, 对阿飞道:“小孩儿,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他就是梅二先生本尊。”月月替穷酸秀才,也就是梅二先生给出回答, 不卖关子,直接解了阿飞的疑惑。
阿飞看了一眼月月,不再多问, 只道:“你确定就行。”
说完,他便飞速上楼取放在客房的行李。
当月月把梅二先生和她为他准备的十坛竹叶青安置在马车里,自己坐上马车的前室,取行李归来的阿飞也走出客栈,跳到月月身边坐下。
梅二先生躺在马车里,一边喝酒,一边指引从客栈前往梅花草堂的路。
三人一路车马不停,出城后七扭八拐走了半个多时辰,最终在一座小桥前停下。
小桥的宽度有限,马车无法从上面通过。并肩坐在马车前室的月月和阿飞便一同跳下马车,将马儿绑在树上。
做完这些事, 月月敲了敲车厢, 对躺在里面喝了一路酒的梅二先生道:“梅二先生,梅花草堂到了。”
“那就走, ”梅二先生抱着一坛酒,晃晃悠悠地爬下马车,抖着手指指向车厢,“记得把我的酒也搬下去。”
月月和阿飞一人捧着四坛酒, 新鲜的脚印落在小桥桥面的新雪上。
“老大, 我带病人来看你啦!”梅二先生拖着腿走在桥上,将桥面松软的雪踩实, 用充满酒气的嘴对着建在桥的另一头、在梅林中若隐若现的一排石屋高呼。
梅二先生的话音未落,石屋里就传来一阵鸡飞狗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败家子怎么回来了!”石屋里有人大声道,“赶紧把我的字画收起来,别又被他偷出去换黄汤!①”
梅二先生大笑道:“老大莫担心,今天的病人自带了酒水。”
说话间,梅二先生已领着月月和阿飞走进梅花草堂。
三人刚走进大厅,就见一个头戴高冠,身着藏蓝长袍的老人正抱着三个卷轴,慌里慌张地往里间跑。
“老大,我都看到了,你还跑什么跑。”梅二先生随手将被他喝空的酒坛搁在立在拐角的高几上,随口问道,“这里怎么是空的,不该放个花瓶吗?”
停下脚步的梅大先生小声嘟囔了一句,梅二先生掏掏耳朵,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呢?”
梅大先生并没有告诉他的意思,把抱在怀里的卷轴往身边的童子怀里一送,看向没有进门的月月和阿飞,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就是老二带回来的病人?”
月月把阿飞往前一推:“他是病人。”
梅大先生瞥了一眼阿飞,注意力又回到月月身上:“我看你比他更像有病的。”
接连听到梅大先生、梅二先生这两位大夫直言月月有病,阿飞不由担忧地侧头看了月月一眼,却发现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请问这里是哪位梅先生治病?”月月扫了一眼大厅的布局,问屋内的两位梅先生。
梅二先生伸手拿走阿飞捧着的一坛酒,仰头喝了一大口,才道:“我治病,他配药,明白了吗?”
月月答道:“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梅二先生白了月月一眼,“梅二先生的规矩:先付诊金后治病。你打探消息的时候没人告诉你?”
月月回想了一下长得和两颗圆球垒在一起,两边各插一根棍子的花蜂的模样,决定原谅他没将这件事告诉自己这件事。
“这自然使得,”月月绝口不提梅二先生刚喝了他几百两银子的竹叶青,问他,“请二位梅先生出手,需要多少诊金?”
“梅二先生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梅二先生对着月月比了比拇指,“给我五十两黄金就行。”
“可以。”月月立刻回答,她本以为梅二先生会出题让她为了弄来什么难得的美酒,没想到只是要钱。
“我家老大不要钱,”梅二先生指着梅大先生因他到来而搬空的大厅,“你得投其所好才行。”
月月这才明白,请梅家兄弟出手的难题却是在梅大先生这里。
“梅大先生可是喜欢字画?”月月看着原本应该挂着字画,此时却空荡荡的墙壁问道。
梅大先生捻着花白的胡须,微微点头:“老夫平生最爱赏玩字画。”
他看了一眼面带笑意的月月,问道:“你能拿出什么字画供老夫品赏?”
“我没有字画,”花了大笔积分将王羲之亲笔所写的《寻香赋》收藏在系统空间的月月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梅大先生捻须的手一滞,一甩袖子道:“没有字画你在这里浪费老夫什么时间?”
说罢,他便抬步朝里间走。
“梅大先生请留步,”月月出声拦住梅大先生,“先生是鉴赏字画的行家,晚辈就算百般寻觅,怕也难寻能入您眼的字画。不过晚辈另有一物,还请先生为我掌掌眼,不知其能否作为诊金?”
梅大先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回身道:“没有字画,你还有什么能让我出手的东西?”
“还望先生借晚辈纸笔一用。”月月道。
“骑鹤,”梅大先生吩咐站在他身边的童子道,“还不为这位姑娘备上纸笔。”
童子骑鹤将笔墨纸砚放在大厅正中摆放的八仙桌上,月月站在桌旁,提笔写满一张纸。
梅大先生歪着头盯着月月的笔尖,不自觉点头道:“字倒是好字,有几分王羲之的风骨。”
月月搁下笔,将写满字的纸递给梅大先生,笑道:“我写字哪里能攀得上书圣之名?”
她只不过有几分机缘,在书法一道得过书圣几次指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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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月香,”梅大先生念出月月写在宣纸最右侧的三个字,“这是……香方?”
梅大先生精于配药,一眼便看出了纸上文字的用途。
“这是宋代名臣徐铉研制的香方,”月月解释道,“先生可在鉴赏字画时点燃一支伴月香,与徐铉跨越时空同赏一副字画……”
梅大先生听着月月捧着记录了伴月香香方的纸,似被她引入了与徐铉一同坐在月下,品赏字画的幻境之中。
良久,他来回过神来,对月月道:“这就是你说的诊金?失传的香方换老夫一次出手倒也使得。”
月月腼腆一笑:“那就劳烦梅大先生您了。”
梅大先生、梅二先生都应下了这次问诊,月月也不欲耽误时间,直接推着阿飞上前,请两位梅先生为他诊治。
“我很好,”自月月认识他起就一直很乖的阿飞却在此时突然叛逆,“我不看病。”
梅二先生奇道:“你这小孩怎么回事,你阿姨废这么大力请我们兄弟二人为你诊治,你怎能这么不领情?”
阿飞绷着脸道:“你们给她诊治吧。”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月月。
阿飞虽然没亲眼见到梅大先生、梅二先生出手为人医治,但他跟着月月听了一路,已然明白他们这对看着不怎么着调的兄弟的医术定然很厉害。
跟着月月离开荒原这段路途,足够让自幼与白飞飞隐居山林的阿飞明白外面的物价。他心里十分清楚月月为了请梅大先生、梅二先生出手花了怎样的代价。
他并不觉得自己身上的这点小伤需要动用这两位名医,他觉得明显被他们二人一眼看出身体很差的月月更需要这次诊治机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忍不住揉了揉阿飞的脑袋:“阿飞,谢谢你想着我。我现在付的是给你治病的诊金,等到给我诊治时,这些诊金定然是不够的。”
阿飞鼓着脸道:“既然不够,我们可以接着攒。”
“啪。”
月月对着阿飞的脑袋拍了一掌:“别磨磨唧唧的,恐水症的治疗是有时限的,逾期不候。”
根本不给阿飞反抗的机会,月月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阿飞就直接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
月月看向转眼又喝完一坛酒的梅二先生,冷声道:“现在可以开始看病了吗?”
梅二先生对上月月凉飕飕的目光,拎着酒坛的手不自觉抖了抖,忙不迭道:“可以可以。”
他怂怂的模样丝毫不见名医的风范。
在月月莫名的低沉气场下,在场性格各异的老少三人沉默地完成了这场问诊。
梅大先生手里原本就有治疗恐水症的方剂,他虽然也不知被棕熊咬过后会不会得恐水症,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也为阿飞准备了一副。
除此之外,两位梅先生还诊治出了阿飞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大大小小的毛病,这些都需要服药、药浴、施针三管齐下,配合治疗。
月月大手一挥,表示钱都不是问题,直接给阿飞备上一套。
梅二先生的任务完成,他又偷偷摸来阿飞原本放在门口的酒坛开始喝酒,顺便静看梅大先生捏着笔为阿飞开药。
“敢问这里可是梅花草堂?”屋外有一人大声问道。
梅二先生咽下口中酒,高声道:“不是!”
大门忽地一下被人推开,只见此人穿着一件杏黄色长衫,他面部正中长的一只过于突出的鹰钩鼻,不自觉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此人只一眼便扫遍整间屋子,视线最后落在手握毛笔的梅大先生身上:“不知这位可是梅二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多情剑客无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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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3章 白荒原飞剑客10
梅大先生头都不抬, 用手中握着的笔杆往正在喝酒的梅二先生身上戳了戳:“老二,找你的。”
鹰钩鼻瞅了满身酒气的梅二先生一眼,视线重新回到梅大先生身上, 扯出一抹笑:“梅二先生莫要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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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大先生这次根本就没吭声,一心扑在纸上专注写药方。
梅二先生咽下口中的竹叶青,清了清嗓子才道:“梅二先生在这儿呢, 人你们都认不对,还来这里求什么医?”
鹰钩鼻虽然对梅二先生身份存疑,但还是对他拱手抱拳:“在下的小主人情况紧急,还望梅二先生出手相救。”
说罢,他便双手奉上一只木盒,打开之后露出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十只金锭:“梅二先生的规矩在下清楚,不知这些能否作为诊金。”
梅二先生扫了一眼存放金锭的木盒,却道:“梅二先生的规矩除了这一条,还有两条,你们难道没有打听清楚?”
鹰钩鼻傲然道:“我家主子岂会与强盗、小偷摆在一起?百晓生刚排出的《兵器谱》你们可知道?他正是排名第二的‘子母龙凤环’的主人上官金虹!”
“哦,还是个名人。”梅二先生点评道。
前一阵子平湖的百晓生根据天下英雄的武功、兵器评出一册《兵器谱》, 引得江湖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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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梅二先生不习武功, 亦对《兵器谱》有所耳闻。
只是他向来行踪不定,旁人想要找到他, 还得来梅大先生处蹲守。所以他时至今日,才第一次得见《兵器谱》排名前列的英雄。
“现在梅二先生可否救治我家小主人?”鹰钩鼻问道。
梅二先生好奇地向外张望一眼:“你的主子在外面?”
鹰钩鼻道:“外面是我们为您准备的马车,还望梅二先生速速启程,为我们小主人问诊。”
梅二先生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摆手道:“没看见我这里有客人吗?先来后到也是我这里的规矩之一, 等这次的问诊结束再来。”
鹰钩鼻的脸色一沉,大喝道:“好心好意给你脸面你竟敢不要,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的规矩是先来后到,那我就先把这两个先来的给除了!”鹰钩鼻从怀里掏出四枚铜钱,朝着坐在桌边的月月、阿飞、梅大先生和梅二先生飞去。
月月和阿飞身子一晃,便躲过了鹰钩鼻的铜钱攻击,然而另外两枚铜钱却是正正好好落在了不会武功的梅大先生、梅二先生头顶之上。
鹰钩鼻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
他愉悦地伸出双手连拍三掌,掌声未歇,一道瘦高的金黄色人影闪现在他的身边。
此人年纪不大,目测十五六岁。他年轻的脸上有三条刀疤,有一条从他的发际线一直眼神到嘴角①,这道刀疤比月月曾经认识的江小鱼脸上的刀疤还要长。
“梅二先生看病有规矩,我们主子也有规矩,”鹰钩鼻看向月月和阿飞,冷笑道,“夺命金钱,掉落者亡。这就是主子创立金钱帮时立下的规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两人的金钱已落,荆无命你还不动手?”鹰钩鼻指着月月和阿飞,对被他的掌声召唤来的少年荆无命道。
荆无命抬眸,死灰色的眼睛冷冷地凝注在月月和阿飞的身上。
下一刻,他抽出了斜插在腰间的佩剑,剑影纷飞,剑势顷刻间已达到达月月面前。
一枚薄薄的的圆冰片落在荆无命的剑尖,荆无命立时感觉到一阵刻骨的寒冷从剑柄传至他的掌心,接着席卷他全身。
荆无命还未来得及反应,他手中的长剑已然碎裂,只有剑柄还被他握在手中。
这一变化令荆无命无光的瞳孔不自觉震动,他忍不住握紧冰冷的剑柄,哪知他刚一用力,剑柄也变成一团冰渣,透过他的指缝簌簌落下。
“这就是金钱帮的规矩?”月月好奇地望着近在眼前的荆无命和站在门口的鹰钩鼻。
“荆无命,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鹰钩鼻颤抖着身体怒斥荆无命,“若是耽误了小主人的病情,我看你怎么和主子交待!”
“噗噗”。
月月又发出两枚薄薄的冰片,一片落在荆无命胸口,一片落在鹰钩鼻脖颈。
生死符已种下,没有人能够自行脱离月月的掌控。
“上官金虹想要我的命?”月月看向鹰钩鼻,宣战道,“你回去和他说,我奉陪到底。”
她看了一眼身中生死符,同时被她定住的荆无命,接着对鹰钩鼻道:“荆无命我留下了,就当是你们冒犯的赔礼。上官金虹若想要人,等他赢了我再说。”
鹰钩鼻张张口,凝注着荆无命的背影,似有话要说。
只可惜荆无命被月月定在原地,背对着鹰钩鼻,无法看到鹰钩鼻的任何动作。
“还不快滚!”月月双目一瞪,将鹰钩鼻喝退。
*
待鹰钩鼻仓皇离去,月月方收回视线,回身问梅二先生:“我也不知道二位头上的铜钱能否取下,还请二位自己定夺。”
梅二先生哈哈一笑,抹去落在他头上的铜钱:“有你在什么铜钱去不得?”
他举着手中的一枚铜钱,催促梅大先生:“老大快把你头上的铜钱给我,两文钱还能换两碗酒呢!”
梅二先生把玩着手中的铜钱,试探着询问月月:“这上官金虹可是《兵器谱》排行第二的人物,你真要和他比试一场?”
“不可以吗?”月月问道,“难道他被百晓生排到第二,这天下英雄除了排在第一的天机老人,其他人都要看他脸色行事?”
梅二先生笑道:“反正梅二先生不会看他脸色。”
混迹江湖的人,得罪谁都不会得罪大夫。梅二先生有自信上官金虹不敢动他,但是上官金虹会不会找月月麻烦,他就摸不准了。
“上官金虹的实力摆在那里,你自己有把握就好。”梅二先生难得认真提醒一句。
月月轻轻一笑:“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排《兵器谱》,也不知比排第三的‘小李飞刀’强多少。”
梅二先生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那只能得他们比过一场才能见分晓了。不过我听说‘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如果李寻欢比上官金虹强,那上官金虹比完也就没命了。”
“以上官金虹的性情,他定然会应下我的战帖,届时我就能知道天下第二的水平了。”月月跃跃欲试道。
一直未曾停笔,好像刚才在这间屋子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梅大先生放下笔,将针对阿飞的身体开的药方递给月月,并道:“与其关心别人的武功高低,不如让老二好好为你看看身体。”
林诗月现在的身体情况太过复杂,寻常的医理根本解决不了她的问题,月月不欲与梅大先生、梅二先生就此事讨论过多,便道:“多谢梅大先生好意,只可惜我出不起请二位出手的诊金。”
两位梅先生拿月月也没辙,只得表示先前刺入阿飞体内的金针到了取出的时间,让月月带着被她定住的荆无命消失。
月月解除荆无命的定身,也不怕他突然出什么幺蛾子,神色自然道:“你随我离开。”
荆无命没有吭声,也没有反抗,沉默地跟在月月身后,离开了大厅。
*
梅花草堂外,已无任何人迹,鹰钩鼻早已赶着车离去,只留下一排车辙。
月月望向驶向远方的车辙,问站在她身侧的荆无命道:“你叫荆无命?”
荆无命:……
“你和上官金虹是什么关系?”
荆无命:……
“他是你的主子,还是你的师父?”
荆无命:……
“我劝你最好说话,”月月等不到荆无命出声,只等到一片沉默的空气,不由皱紧,提醒荆无命道,“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你的表现决定我对上官金虹的态度。”
“他是主人。”荆无命缓缓出声,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从中感受不到他任何的情绪波动。
但仅从荆无命突然出声这一举动,月月便知他的软肋正是在今日并未露面的上官金虹身上。
“明明你的武功要比刚刚那人高出许多,为什么你会听从他的吩咐?”说实话,比起谁也瞧不起的鹰钩鼻,月月觉得还是看起来跟傀儡一样的荆无命顺眼些。
从月月为荆无命解除定身的那刻起,荆无命至少有五次动手的机会,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动手,这就足以说明此人的品行。
所以月月更是不理解上官金虹让鹰钩鼻打前阵的决策。
“分工不同。”荆无命回道。
鹰钩鼻负责请梅二先生,他负责护送,以及谈不拢时付诸武力,就是这么简单。
荆无命听从的从来不是鹰钩鼻的命令,他只听上官金虹一个人的话。
“你们小主人的病很严重吗?”月月好奇道。
上官金虹如今应该三十多岁,他的孩子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小孩子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单就月月而言,她是不介意梅二先生把情况并不严重的阿飞放在一边,先去救治更严重的病人的。
然而梅二先生的性情古怪,任谁都不能破坏他的规矩,月月清楚在他面前旁人说什么都没用,所以方才并没有开口。
现在离开大厅,月月向荆无命问出这个问题。
荆无命顿了一下,才道:“严重。”
“若我可以劝梅二先生出手就他,但代价是上官金虹要把你让给我。从此以后,你与上官金虹再无瓜葛。你觉得他会答应吗?”月月好奇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214章 白荒原飞剑客11
荆无命不需要回答, 这个问题自有上官金虹本人亲自回答。
鹰钩鼻狼狈离开后的第二日,上官金虹就遣人送来一封战帖,约月月三日后的巳时在梅花草堂十里外的竹林边的长亭对决。
梅二先生见月月淡定地收下战帖, 忧心忡忡道:“这可是《兵器谱》排行第二的子母龙凤环的主人上官金虹啊,你确定你有赢他的把握吗?”
阿飞被他说得也是心头一紧,用担忧的目光看向月月。
月月揉了揉阿飞柔软的头发, 笑道:“是什么让你对我的实力产生怀疑了呢?你该相信我才是。”
她一脸正色地看向对面关切自己的众人,认真道:“你们莫要忘了,昨日上官金虹的手下试图放在我和阿飞头顶的铜钱被我们躲过去了,自那时起,我们便上了上官金虹的黑名单。他若想让金钱帮‘夺命金钱,掉落者亡’的规矩成为江湖上的一道铁律,那他必然不会让我们活着。”
说到这里,月月看了站在她身后的荆无命一眼:“荆无命,我说得对吗?”
“对。”荆无命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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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二先生挠挠头,抱怨道:“你们这些练武的江湖人真麻烦,本来没事都能被你们找出点事来。”
月月对他得出的这个结论并不认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从梅二先生治好第一个江湖人起, 您就与江湖分不开了。这和习不习武没有关系。我个人觉得会些防身之术总是有好处的。”
梅二先生嘀嘀咕咕道:“行行行,就你的道理多。”
月月轻轻一笑, 并不与他继续争辩,只是道:
“梅二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梅二先生瞥了她一眼,说道:“既然是不情之请, 那你就别说了。”
月月又岂是那种因为他这一句话就不吭声的人?
她完全不理会梅二先生的拒绝, 接着道:“我听说上官金虹的孩子生了很严重的病,不论我和上官金虹的决战结果如何, 还请您救他一救。他的诊金由我来承担。”
梅二先生掀了掀眼皮,道:“没想到你竟是这等愿意慷慨解囊的人。”
这话可不是夸赞,而是一种讽刺。
月月无所谓地笑了:“先生应还是不应?”
梅二先生道:“梅二先生救人只看自己心情,你既然愿意出诊金,我为何不救?”
“那便好,”梅二先生应允下来,月月十分满意地取出一袋金锭,“不知这些作为他的诊金可足够?”
一旁正在亲自制作伴月香的梅大先生抬头瞥了一眼鼓鼓囊囊的金锭,吐槽道:“你对外人倒是慷慨。”
阿飞张口想要为月月辩驳,却被她一把揽住肩膀:“走走走,月姨有话要和你说。”
手握酒杯的梅二先生一口饮尽杯中酒,望着月月和阿飞离去的背影,还道:“多哄哄孩子吧,亲疏有别,你这丫头别把主次弄颠倒了。”
*
月月和阿飞一同走进梅花草堂外的梅林,现在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整个梅林都充满着梅花馥郁的香气。
“阿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月月问道。
阿飞点点头:“你不想因为你和上官金虹决战的结果影响到梅大先生和梅二先生,所以才这么安排的。
如果你赢了,自然是没人敢动梅大先生和梅二先生。但如果你输了,上官金虹定然会再次找上他们为他的儿子治病。以他们的倔强性子很有可能会直接拒绝上官金虹的要求。
从金钱帮昨日的表现,就能看出上官金虹并不是好相与的人。你这是在为他们留后路。”
“还有一个原因,”月月补充道,“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救一救上官金虹的儿子。”
“为什么?”阿飞问道,“昨天和荆无命同来的那个人,是真的想杀了我们。”
或许是因为独自在荒原生活了两年,一直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阿飞能够轻易地辨别出杀气。
他十分肯定,昨天鹰钩鼻和荆无命都对他和月月动了杀心。
若非月月武功高强,拦住了荆无命的致命一击,昨日便是他们的祭日。
他们现在还能站在梅林赏梅,不是因为敌人的善良,而是因为月月的武功足够强。
“总觉得如果我们昨天不在,那孩子肯定会得到治疗的,”月月道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我知道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和我们关系不大,但是……”
“月姨想做什么就去做,”阿飞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我支持你。”
小孩子郑重地道出这句话,眼中的柔软重重地击中月月的心房。
“阿飞,谢谢你。”月月俯下身子抱住他。
她只想求个问心无愧,至于结果如何,并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阿飞拍拍月月的肩膀,问了另一个问题:“月姨为什么要留下荆无命?”
从昨日想到今日,阿飞还是没有想明白月月这么做的目的。
在阿飞眼中,月月是天下武功第一等高的人,所以他完全不会像梅二先生一般对月月的安危表示担忧,他觉得她与上官金虹此番决战必胜无疑。
先前那些以防万一的假设,不过是从月月的角度出发,做些万全的猜测而已。
因此此时的阿飞才会关注一些决斗之外的事。
“你觉得荆无命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荆无命被月月留在了梅花草堂,不论月月和阿飞怎么谈论他,他都听不见一个字。
阿飞沉默半晌,才道:“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柄能够吐气的剑。他能够像人一样呼吸,却又像剑一般活着。似乎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做别人手中的一柄剑。”
而这柄剑原本是被上官金虹牢牢握在手中,只不过现在被月月夺了去。
这柄剑如今换了主宰他的人,却也从上官金虹手中的灵剑,变成了月月手中的一块凡铁。用也能用,只不过失去了原本的威力。
“我请梅二先生救上官金虹的儿子不是白救的,”月月对阿飞道出真相,“我给上官金虹一个选择,要不要用荆无命换他儿子的平安。”
“上官金虹怎么选?”阿飞问道。
“这就看三日后决战的结果了,”月月答道,“上官金虹想全都要,那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所以她与上官金虹三日后的那场决战,一次性会决定很多事情。
不过唯一不会因为这场决战改变的就是《兵器谱》的排行。
因为平湖百晓生重男轻女,排列《兵器谱》的时候根本没把女子列进去,《兵器谱》列出的一百号人清一色的男性,女子连上榜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月月本身对上榜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她不想上榜,不代表她对干出重男轻女一事的平湖百晓生没意见。
她不想上榜是她的事,但是平湖百晓生排除所有女子就是他的问题了。
《兵器谱》排名第二的“子母龙凤环”的主人上官金虹输给一个女子,这个劲爆的消息传入江湖,想想就很有意思。
阿飞对月月获胜这件事也是信心十足,所以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月姨留下荆无命,是希望他做你手中的一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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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啪”地一下拍了阿飞的脑袋:“我又不打成立帮派,更不打算一统江湖,我要这么一柄剑做什么?”
她向阿飞道出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先前和你说过,我有个亲妹妹叫林诗音。她的未婚夫就是《兵器谱》排行第三的‘小李飞刀’的主人李寻欢。
李寻欢步入江湖已有七年,如今朋友和敌人都有一大堆。他这个人比较正派善良,但是旁人却不会因此对他好些,反而想尽办法利用他这一特质为己用。
诗音她虽然会些武功,但是她对此兴趣并不大。我总是怕哪天我不在的时候,李寻欢的敌人挟持她用以威胁李寻欢。我一瞧见荆无命,就觉得他很适合做个护卫,替我守护诗音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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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无命不一定喜欢这个安排。”阿飞没有和月月说起的是,他总觉得自己和荆无命看似毫无干系,其实骨子里极其相像。阿飞将自己带入荆无命,觉得他绝对不会喜欢一辈子当一个陌生女子的护卫。
“他愿意当上官金虹的一柄剑,为什么不能服从我的安排?”月月问道,“只要上官金虹同意,他不答应也得答应。我这个人偏偏喜欢勉强。”
月月难得露出不讲理的一面,阿飞见之不由一愣:“可是他都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吗?”
“有的,”月月答道,“我本来就没打算禁锢他一辈子,等他哪天决定离开,我也不会阻拦。当然,我是不会同意让他又回到上官金虹身边的。”
*
三日后的巳时,提前半个时辰赶到长亭的月月发现她今日的对手早已到达约战地点。
身着一身金黄色长衫的上官金虹此时正背着手立在长亭之中,眺望着远处随风摇摆的竹林,只留着月月一个瘦高的背影。
“上官帮主到得挺早。”月月停在距离长亭一丈外的位置,对上官金虹道。
“林诗月,”上官金虹缓缓转过头,波澜不惊地念出月月的名字,“久闻大名,今日终于有机会与你相见,实乃我之幸事。”
第215章 白荒原飞剑客12
“你听过我的名字?”月月眉毛一挑, 好奇问道。
要知道,她因为这副身体有个不怎么掺和江湖事的妹妹林诗音,她基本上都不会在外面报自己的名字。
上官金虹绷着脸道:“三招之内击败大欢喜女菩萨的人物, 谁会不知道呢?”
虽然平湖百晓生重男轻女,未将女子列入《兵器谱》排名,但是如上官金虹这等排在江湖前列的高手, 是不会因此就将大欢喜女菩萨等女性高手视如无物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略略一思量,便想起被自己放跑的大欢喜女菩萨的弟子们,觉得自己为上官金虹所知,实乃有迹可循。
这件事让她坚定了要为林诗音找个适合的人做护卫这件事。
“上官帮主,我托你手下带的话,你可应允?”月月问上官金虹道。
上官金虹问道:“你是指让我将荆无命当作冒犯你的赔礼,还是指将他作为请你帮忙说服梅二先生出手救治我儿的诊金?”
“都可以,”月月无所谓道,“我要的是荆无命这个人。”
“他这个人无趣且麻木,为什么你会看中他呢?”上官金虹对月月指定要荆无命一事表示不解。
“我看中他的原因,和你一样。”月月回答。
她没什么兴趣和上官金虹对话, 直接道:“话不必多说, 一切由你我决战结果决定。”
“我赢,梅二先生救治我儿, ”上官金虹接道,“我输,荆无命归你。”
约战前月月说的话此时其实是做不了数的,最终的结果还是要在她和上官金虹手上见真招。
荆无命, 终究是强者才配拥有。
若是月月此役输给上官金虹, 她又如何能保住手里的荆无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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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切的一切, 还是看决战的结果。
上官金虹垂下衣袖,露出两只钢环,这两只钢环一小一大,一只盘龙,一只雕凤。正是《兵器谱》排行第二的神兵:子母龙凤环。
上官金虹握紧手上的子母龙凤环,问月月道:“你的武器呢?”
月月取出两只用白金丝织成的手套,认真地将它们戴在双手之上,对上官金虹道:“在这里。”
上官金虹警惕地凝注着月月的手套,感慨道:“平湖百晓生不将女子列入《兵器谱》,实在是江湖一大憾事。”
月月冷笑道:“他排他《兵器谱》,反正我没认过。”
说罢,她便闪身窜到上官金虹面前,立时挥出一掌。
上官金虹左手握紧龙环,用它将月月的掌势拦截,同时右手挥出凤环,直击月月防守的薄弱处。
两人你来我往,外溢的真气冲击着长亭的支柱,使其牢固的亭柱出现大大小小的细密裂缝。
“叮叮咚咚。”
钢环与手套不停碰撞,发出阵阵声响,上官金虹舞动钢环,朝着月月蓄力一击,月月身子一扭,从他的攻击范围移开。
上官金虹蓄满的真气来不及收回,直击长亭的亭柱。
这座建造了不知多少年的长亭终是支撑不住,发出“吱呀”一声,亭柱轰然倒塌,沉重的顶部朝着亭中的月月和上官金虹砸去。
月月和上官金虹同时后退,一同掠入一旁的竹林。
两人脚踩随风摇曳的竹枝,随着风缓缓移动。
上官金虹伸长握着龙环的左手,将持着凤环的右手置于胸前,调动全身心关注着月月的一举一动。
月月的喉咙突然升起一阵痒意,她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两声。
高手过招,稍有分心便会致命,更何况月月此时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上官金虹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将自己的状态维持在一个最稳定区间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错过任何机会,也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失误。
刹那间,上官金虹一前一后抛出手中的龙凤双环,使出龙凤双环最强招式“龙翔凤舞脱手双飞”。
上官金虹的龙环凤环刚一脱手,他原本的目标月月就突然闪现在他的面前。
月月带着白金丝手套的手以一种看似很慢,实则很快的速度贴在上官金虹胸口的膻中穴上。
当月月的手掌触及到上官金虹的胸口时,上官金虹没有感受到任何被铁掌击中的痛苦,他赫然发现在他体内日夜不歇运转的内力,竟然已极快地速度从膻中穴离开他的身体。
被上官金虹掷远的子母龙凤环落地的声音,与他自己虚弱倒地的声音同时响起,上官金虹霍然发现自己败了,而且是以极快地速度输了这场决战。
“你输了,”胜方的月月提醒上官金虹别忘记付款,“荆无命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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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的上官金虹无声地凝注着天空,脑海中不断反刍他和月月的交手,他清晰地意识到,他这一场会输,是因为月月太快,而他太慢的缘故。
可是他意识到,不代表他能够改变,他依旧拦不住月月的近身,只能被动地接受她的手掌贴近自己胸口。
“好。”上官金虹沉声道。
整个金钱帮,上官金虹最看中的就是荆无命,他想让成为荆无命一独一无二、与他自己强强联合的影子。
不过上官金虹有一个很好的优点:“愿赌服输,以后荆无命就归你了,我与他再无瓜葛。”
“你在我面前说这些可不够,”月月对着远处招招手,那里除了站着护卫这一片区域的金钱帮打手,还有就是静候决战结果的战利品荆无命,“荆无命,你来这里。”
浑身酸软无力的上官金虹躺在地上,对用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荆无命,一边大口呼吸,一边道:“从今天起,你我再无瓜葛。你去跟随你的新主子去吧。”
他说出这种放荆无命自由的话语传入荆无命耳中,荆无命当场愣住。
荆无命从没想过上官金虹放弃听他放弃得如此容易,整个过程非常丝滑,没有任何犹豫。
“你是真心的吗?”荆无命语气艰涩道。
上官金虹道:“我告诉过你,人生本就是场赌局,人赢就有人输。”
在今日之前,上官金虹基本上都赢的一方,他可以毫不客气地掠夺对手的一切。
都说“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然而以他上官金虹的功力,攻击又有几次落空过?
“你们沟通好了吗?”月月从不远处返回,听到他们的交谈,并将自己从竹林中捡回来的子母龙凤环交给上官金虹,“这是你的兵器。”
上官金虹颤抖着手接过这一对上过《兵器谱》的武器,赫然发现上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纹。
而这对子母龙凤环如今已不似原来那般滚圆,各种凹陷、扭曲不一而足,一看就是受过极其暴虐的伤害。
上官金虹只细致地看了这对龙凤双环一眼,就将它们随手一丢:“它们如今变成这番模样,也算是寿终正寝,未尝不是一种值得。”
“不论怎么说,小孩子都是无辜的,”此战的获胜方月月对上官金虹道,“请梅二先生出手这件事,我还是会帮忙的。”
她没有提的是,上官金虹被她吸走的内力,是肯定拿不回来了。
除此之外,上官金虹的身体好得很。
从他的状态看,根本看不出他是月月的手下败将,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完全不需要大夫帮忙诊治。
反倒是月月苍白着小脸,在收手后咳咳咳了许多次,看着比输了决战的上官金虹的身体要严重得多。
“他的儿子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月月对新鲜出炉的战利品荆无命道。
目睹这场决战的荆无命指向不远处立着的几位身着杏黄色的上官金虹的手下道:“上官飞应该就在那里。”
上官飞便是上官金虹的亲生儿子,他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
若非他这次生了一场重病,引出这么多人和事,上官金虹也不会失去他的左膀右臂:荆无命。
月月飞速掠至上官飞所在的轿子前,原本守护在侧的金钱帮众心知帮主上官金虹也不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对手,一时之间竟完全生不出阻拦之意,令月月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轿子,靠近这个急需救治的小孩。
*
等到月月带着阿飞、荆无命离开梅花草堂时,《兵器谱》排名第二的“子母龙凤环”的主人上官金虹输给一个女子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
至于上官金虹已无内力的消息,倒是没有被人提及。
月月怀疑这是演技很好的上官金虹在众人面前隐瞒了这件事,用以避免他的手下以下犯上,同时避免他这些年闯荡江湖结下的仇敌趁此机会找他麻烦。
“夺命金钱,掉落者亡”。
这一金钱帮的规矩实在让月月记忆犹新,她相信金钱帮为了巩固这句话的权威,一定用不少鲜血进行震慑。
上次在梅花草堂,若不是月月的武功够高,根本不惧什么夺命金钱,她和阿飞早已成了金钱帮杀鸡儆猴杀的那两只鸡,用鲜血告诉整个江湖的人,挡了金钱帮的路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思及鹰钩鼻当时往人头上抛掷夺命金钱的熟练动作,月月在靠近附近的城镇时,悄悄将上官金虹内力尽失的消息传入江湖。
第216章 白荒原飞剑客13
“上官金虹死了。”
如果让现在的荆无命评选他此生听到的最大的噩耗, 当属此事。
在上官金虹的拥趸眼中,荆无命是刚刚来到上官金虹身边的新人。
唯有上官金虹和荆无命两人知道,早在五年前, 荆无命便已来到上官金虹的身边。
阳光之下,人的影子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在黑暗之中,人们连彼此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更不会将注意力放在他人是否有影子了。
荆无命在旁人注意到他这个上官金虹的影子前,就已经在黑暗中做了上官金虹的影子五年。
与上官金虹相遇的这五年,他早已变成事事已上官金虹为主,将他当作光、当作天、当作神明的一个沉默无言的影子。
荆无命以为他和上官金虹的这种关系会一直一直保持。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天,上官金虹也是他的主宰,屹立在他不可触及的高处。
他没有想到,神明竟然陨落的这般快。
当上官金虹无力地倒在地上的那刻,荆无命觉得自己灵魂的一角也永远地随着他的骄傲一起消失了。
荆无命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真完成他能为上官金虹做的最后一件事:毫不反抗地成为上官金虹请梅二先生救治上官飞的交易品。
上官金虹战败后,荆无命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怕一眼之后,他会忍不住举起手中剑, 刺向击败上官金虹的林诗月。
当上官金虹去世的消息传入荆无命耳中, 他的心中只剩茫然,他完全不知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在上官金虹倒下的那一刻起, 荆无命就意识到这个在他心中伟岸无比的男子很有可能很快就会与这个世界告别。
他是那么的骄傲的一个人。
当他的骄傲被击碎,他距离死亡也就不会遥远。
荆无命浑浑噩噩地跟在月月和阿飞身后,与他们一起向保定城一步步靠近。
荆无命心里清楚,如今上官飞已得到救治、上官金虹已经离世, 他此刻想要追随上官金虹离开人世, 月月也未必能够拦得住他。
一个人如果想死,会想成千上万种方法达成这一目标, 不会因为武功比别人低,就无法实现。
但是荆无命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放空心神,像个傀儡一样跟在月月身后。
因为他的人生从离开上官金虹的那一刻起,就从原本的灰色变成纯澈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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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路西行,很快便进入山西境内。
这日他们正顺着山路向下,准备进入临近的城池作简单的休息、补给,却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包袱,顺着路人踩出来的山路行色匆匆地上山。
少女荆钗布裙却难掩绝色,额角散落的发丝平添一种狼狈的美。
一个人拥有如此容貌,无论是身处闹事,还是荒郊野外,都能够吸引所遇之人的所有目光。
月月、阿飞、荆无命三人与她素昧平生,但是在与她相遇的那刻,他们的视线都凝注在她的身上。
如果说月月看向少女的目光是纯粹的欣赏,阿飞看向她的目光是小孩的惊叹,荆无命灰色的眸光停驻在她的身上,却是属于少年的惊艳。
荆无命的变化,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却被月月看在了眼里。
少年人多了些活气,不再死气沉沉总归是件好事。
“我们跟上她。”与少女匆匆打了个照面,又走了一段下山路的月月突然停下脚步,并对以她为首的另外两个人道。
月月此举当然不是为了给荆无命拉媒牵线,她这辈子都不会当媒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
她会做出这般决定,自然是因为注意到了少女眼中难掩的忧色。
一个少女孤身上山,还满目忧愁,她正在经历什么,或是即将经历什么,总是让人忧心的。
在三人团队占据绝对主导权的月月做出的决定自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于是三人当即转身,追着少女的脚步上山。
少女不会武功,脚程岂能与三个会轻功的江湖人相比?
月月带着阿飞和荆无命很快就发现了少女的踪迹。
山风轻轻吹过绿色的树林,着一身灰白色麻衣的少女如同山间精灵,曼妙的身子在林间若隐若现。
月月三人一路跟着她,最终停在了一处山崖之上。
少女将一路抱着的包袱放在地上,将装在里面的香烛、贡品一一摆在山崖上,认真而又谦卑地对着空荡荡的悬崖磕头。
“小女子仙儿,愿以鄙薄之身换去父亲身体康健。待父亲康复之日,小女子便返回此处舍身。”少女仙儿虔诚地许下诺言,砰砰砰连磕三下,每一下都重之又重,连相隔甚远的月月都能听到她的脑门和地面撞击的声音。
待少女结束许愿,拾起空荡荡的包袱皮转身准备离开时,月月才发现她的额头已经红肿出血,鲜红的血液从她的眼皮滑落,凝结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毫无疑问,这是个因为父亲重病,前来许愿的极有孝心的女孩子。
月月从未见过自己的亲身父母,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也与几位提供身体的原主的父母相处过。
但她深知他们并不是自己的父母,无法做到与他们全然亲近,始终与他们都隔着一层。
不过她自己的特殊情况,并不会让她认为其他为了父母甘心付出自身的人有病。
相反,她还是挺佩服他们能拥有这般纯粹、炽热的情感的。
“其实想要让你的父亲康复,来这里许愿不如带他去看大夫。”月月从林中走出,对着急下山的少女道。
月月今日着一身月白色裙衫,白日看起来与着一身白衣相差不大。
她的面色惨白,容姿绝色,看起来既像神女,又像山鬼。
“你、你、你……”少女抱紧怀中的包袱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下山路人,冒昧撞上姑娘来此许愿,还望你不要介意。”月月简单解释道。
“我、我不介意。”少女低垂着头,茂密顺滑的发丝从后脑滑至前胸,雪白的脖颈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说完这句话,少女停顿片刻,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月月,用软糯的声音解释自己来此的原因:“我的父亲得了很严重的病,但是我家出不起那么贵的诊金为他医治。我听隔壁的婆婆说,在舍身崖许愿极为灵验,所以我一大早赶来试试。”
“擦擦脸吧。”月月递给她一方干净的手帕,指指少女的额头。
少女将视线放在手帕上,她虽然不认识制作手帕的布料,但从其精密的纹路、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光辉的质感就能猜到此物价格高昂,许是将她卖了换钱,也买不到眼前的这一小块。
然而这方手帕此时却被它的主人递给了不值钱的自己,和她常用的麻布手帕行使同样的功能。
少女轻声道谢后,小心翼翼地接过手帕,将它覆在额头上,让尚未结巴的伤口渗出的血液将这方白净的手帕染上血色。
“你的父亲得了什么病?”月月问少女道。
少女的上齿咬在下唇上,细细研磨许久后,才道:“他得了麻风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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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她怯懦地瞅了月月一眼,生怕她听到后立刻远离自己。
“麻风病是什么病?”站在月月身后的阿飞疑惑道。
“是一种会在身上长斑疹和斑块的病,有的地方还会长肉瘤。①”月月对麻风病的了解有限,只能捡些自己有印象的病症说。
“而且……”月月话还没说完,少女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不过她并没有出言阻止月月继续,而是安静地等她说完。
“而且麻风病是具有传染性的。”月月为阿飞补充完麻风病最重要的一个特征。
静默的少女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苦笑道:“你们离我远些吧,说不定我也能传染你们的。”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染上麻风病多不好呀。”月月依旧站在原地,对少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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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语气坚定道:“我和爹爹相依为命,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治好的。”
“我又没说不让你治,”月月笑道,“今日你遇上我,就是上天被你的诚心感动了。”
少女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惊喜抬头:“您的意思是……”
“我虽然治不了麻风病,但是出钱为你父亲治病还是可以的。”薄有资产的月月在这个时候,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少女惊喜地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还愣着干嘛?”月月催促她道,“我们一起下山为你父亲请大夫去。”
“是!”少女大声应道,一直被忧愁充满的脸上绽放出夺目的笑容,令视线粘在她身上的荆无命呼吸一滞。
下山的路上,少女将自己的情况一股脑地吐露给月月这位从天而降的仙女。
她的名字叫林仙儿,就住在距离这座山不远的村子里,母亲早逝,与父亲相依为命。
林仙儿的父亲靠着侍弄庄稼独自一人将女儿抚养长大,现在他病倒在床,换成林仙儿通过织布维持父女二人的生活。
林仙儿手捧着沾着她血液的手帕,试探着询问手帕的主人月月这方手帕该如何处置。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月月这样的人,但是直觉告诉她,月月大概率是不会用这方手帕了。
不过无论这方手帕变成什么样子,它的处置权都在月月手中。
“既然给你了,这帕子就是你的了。”月月将手帕的所有权交给林仙儿。
林仙儿用常年织布的粗糙手指摩挲手帕丝滑的表面,心中喟叹一声,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百度百科麻风病
第217章 白荒原飞剑客14
林仙儿的父亲此时正躺在林家破旧的土屋里痛苦地低吟。
他干瘦黑黄的脸上布满通红的斑疹,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麻衣,身上盖着一床打着许多补丁的薄被。
由月月出资请来的大夫为他诊治后,针对他的病情开了药方, 走出土屋,询问站在门外没有进屋的月月、阿飞和荆无命三人:“你们谁去抓药?”
一直神智游离天外的荆无命突然开口:“我去。”
说罢,他便抓着药方消失在了前往县城的路上。
“病人的情况比较严重, 我给他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双管齐下。”大夫向除了昏迷的林老头以外唯一的成年人月月解释自己的治疗方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您是县城里最有名的大夫,我们请您过来自然是相信您的本事。”月月在荆无命离开前瞥了一眼他开的方子,在心中模拟了一下这些药的治疗效果,觉得它们对林老头的麻风病必然有效。
大夫出诊结束,月月便准备和阿飞一起送他返回县城。
临走前,月月特意走近正在默念大夫叮嘱的照顾病人注意事项的林仙儿:“我们会在县城停留三日,有什么情况你尽可以过来寻我们。”
林仙儿认真记下月月报出的客栈名,突然跪在地上弯下身子准备对月月磕头:“恩公的大恩大德,仙儿无以为报,只求待爹爹病愈后, 我能为您放牛做马!”
月月衣袖一拂, 阻止林仙儿下跪的动作:“我们在山中相遇,也算有缘。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待你父亲病愈后,你们好好生活便好。”
“可是……”林仙儿泪水涟涟地望着月月,“恩公这般,实在让小女子良心难安……”
“我还是那句话, 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月月抓住林仙儿的手, 用力拍了拍,将五十两银锭放入她手中, 将她的手拢住,保证她能把银锭牢牢握在手中。
说罢,她便招呼着阿飞带着大夫离开。
林仙儿垂下握着银锭的手,久久地凝视着远去的驴车。
*
“林姑娘……”为林老头送药的荆无命返回客栈,带着刀疤的面容莫名有一种狰狞之感,死灰色的眼眸发出嗜血的寒光,他一见到月月便唤了她一声,之后却又闭紧嘴巴。
“你杀人了。”月月举起杯子,喝下一口水,淡定开口。
她并不喜荆无命这副欲言又止,等着她询问的姿态。但是思及他刚刚完成的事,月月还是决定多说一句。
荆无命垂下眼眸:“是。”
“你在林家村杀的人。”
“是。”
“荆无命,你若再只回答‘是’,我就准备休息了。”月月才不会惯着荆无命。
荆无命跟着月月的时间不长,但是像他这种已被上官金虹培养成合格影子的人,铭记主人的习惯、揣摩主人的各种想法已成为一种本能。
所以月月刚撂出这句话,荆无命就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回到林家时,有一个流氓抢走了林、她的银子,还准备对她行不轨之事……”荆无命冷声道。
“林仙儿她没事吧?”月月霍起身,急急问道。
荆无命道:“我回去得还算及时。”
“那就好,”月月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她重新坐回凳子上,问荆无命道:“所以你就杀了那个人?”
荆无命点头道:“这种人该死!”
“但他是林家村的人,”月月点出事实,“林仙儿引来的外人杀死了林家村本村的村民,你杀完人一走了之,让林家这对孤女病父怎么办?”
这句话说得残酷,确实切实林仙儿和她的父亲面临的现状。
荆无命抬起死灰色的眼眸,望向月月:“银子是你给她的。”
“呵,”月月气笑道,“你的意思是这银子我不该给?”
荆无命沉默,他当然知道林家父女有多需要这笔银子。
他凝注着月月的眼睛,无声等待月月继续发问。
“你十分快意恩仇地解决了那个人,然后等着我给你扫尾?”月月一下子就看出了荆无命的意图。
荆无命艰涩地开口,为林仙儿父女说话:“他们很难。”
“这天下百姓又有多少人是不难的?”月月反问他,“你准备用你手中的剑,解决所有人吗?”
荆无命不吱声了。
月月却没有因此放过他,继续问道:“怎么你跟在上官金虹身边,看着金钱帮压榨百姓和比你们武功低的江湖人时,你怎么没站出来伸张正义呢?是觉得我像个冤大头吗?”
“不是……”荆无命试图辩驳。
然而月月却不给他往下说的机会,她一抬手,示意荆无命闭嘴。
荆无命立刻闭紧嘴巴,听从命令已刻入他的骨髓。
月月不说话,荆无命亦不开口。
听完全程的阿飞看看月月,又看看荆无命,等了许久都等不到月月出声的他,开口打断这折磨人的沉默:“现在要怎么办?”
说一千、道一万,林家父女的麻烦是他们带来的,他们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坦然地离开这里,任事态继续发展。
“是啊,现在要怎么办?”月月看向杀人的荆无命。
荆无命突然往地上一跪:“请您帮她。”
“你和我什么关系,你让我帮她我就帮,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月月任荆无命跪下,问了他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
“你……”荆无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你是主人。”
“我是谁的主人?”月月神色淡漠地继续追问。
“是荆无命的主人。”荆无命道。
月月还不放过他:“荆无命是谁?”
“是我。”荆无命回答。
月月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郑重提醒荆无命道:“你最好一辈子记住今天说的话,别再心里偷偷记恨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去雇辆马车,把林仙儿和她的父亲带回来。”月月送口道。
荆无命立刻起身,风一般离去。
*
待荆无命走后,月月问阿飞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她这般借林仙儿的遭遇强迫荆无命认清现实,表现得确实不够善良。
说白了,她刚刚就是让荆无命用他的效忠,换取解决林仙儿父女的困难。
阿飞道:“月姨是在离开林家时,把银子给她的?”
阿飞口中的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无辜受害的林仙儿。
“是啊,”月月答道,“你觉得我不该给她吗?”
阿飞目前还没有开始赚银子,反而他每个月都会按时收到月月硬塞给他的月钱。
但他毕竟在白飞飞去世后独自一人在荒原生活了近三年的时间,并不是不知愁滋味的少爷。
所以阿飞极为清楚月月不仅为林老头请大夫,还给林仙儿银子的举动,对贫困的林家父女来说是多么大的帮助。
“月姨给她银子是好意,”阿飞提出自己的困惑,“只是我都没有发现你给她银子,跑去林家欺负她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相比于前往县城抓药不在现场的荆无命,阿飞当然更清楚当时发生的一切。
月月给林仙儿塞银子的举动极为隐蔽,连敏锐如阿飞都不曾察觉,更何况是不会武功的普通村民了。
“她看起来不太像这么不谨慎的人。”阿飞道出自己对林仙儿的看法。
五十两银子或许是林仙儿和她的父亲穷尽一生都攒不到的银子,只和林仙儿有短暂接触的阿飞都能看出来她不是那种会露富的人。
所以,林仙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等荆无命把她带回来,我们就知道了。”对于马上就能揭晓答案的事情,月月并不打算花费心力去猜测。
知道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阿飞又提出一个他的另一个疑惑:“明明荆无命和林仙儿素不相识,为何会为她的事情如此付出?”
荆无命先前的挣扎阿飞看在眼里,他对此表示难以理解。
阿飞现在不到十岁,还不到开年少慕艾这个窍的时候,所以他能够看出来林仙儿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女子漂亮,却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
月月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让阿飞对男女之情产生认识。
思来想去,月月最终还是决定给阿飞普及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由她来说,总比阿飞被错误的人引导出错误的认知。
“荆无命看起来不会像因为这个原因就不顾一切的人。”阿飞并不认为这是荆无命如此行径的主因。
“唉,”月月轻叹一声道,“当一个人心里有一个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的人时,他极有可能会故意将自己的心神放到其他人身上,想借此机会遗忘前者。”
“你是说荆无命还记着上官金虹?”阿飞皱眉道。
他不喜欢上官金虹,虽然他和上官金虹没有正面接触,但是他就是本能地不喜欢他。
阿飞的直觉很准,他不喜欢的人和事他就不会去接触,这个直觉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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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金虹把他当作交易品,他不值得被惦念。”阿飞对荆无命的做法表示不理解。
“当一个人生活的意义都集中在另一个人身上,并且这种状态持续很多年。那么他难以忘记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月月对阿飞道。
第218章 白荒原飞剑客15
哒哒的马蹄声在客栈外响起, 行动力极强的荆无命正坐在马车前座,车厢里的人自然是月月让他带来的林仙儿和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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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先别下车。”月月拦住荆无命准备打开厢门,扶林仙儿和她的父亲下车的动作。
荆无命望向月月, 问道:“为何?”
月月敲了敲车厢,道:“你忘了车里有病人?”
尤其是车里这位得的还是传染病。
“客栈人来人往,若是有人因此被感染, 你说算你的还是算我的?”月月问道。
荆无命不说话,在月月提醒这件事之前,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姑娘,您要的房子我已经找好了!”有一位穿着一身褐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急急跑向月月,他是客栈伙计介绍给月月的从事房屋买卖的掮客。
月月同意为荆无命收拾烂摊子后,就向客栈伙计打探了何处能买到房子,伙计便推荐了这位掮客。
掮客的效率很高,当月月列出自己的所有要求后,他当即报出数间符合条件的房屋的一应情况。
由于月月要的急,所以他又亲自跑去问了一圈哪家房子可以快速出手,能让买家迅速入住。
正好荆无命载着林仙儿父女刚到, 掮客也为他们找好了房子。
“既然如此, 我们就亲自去看看。”月月请掮客在前方带路,并示意阿飞、荆无命等人跟上。
*
掮客找的这处小院距离城墙很近, 参与过守城战的月月一眼就看出一但燃起战火,此处必将第一波遭殃。
但是对于住在土屋、过得穷困潦倒的林仙儿父女来说,能住进县城,已经是极高的阶级跃迁。
“仙儿姑娘, 你瞧着这里如何?”月月敲敲车厢, 询问林仙儿的意见。
林仙儿掀开车厢的窗帘,望向这户造型简单的小院, 轻轻笑道:“我觉得这里很好。”
“那这里我就买下了。”月月干脆地做出决定,并委托掮客帮忙办理各项手续。
掮客没想到自己仅忙活了半天就完成了一次交易,自是异常欣喜,对于月月提出的后续要求,他自然是一口应下,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办得妥妥贴贴。
付完购房款,月月示意林仙儿父女可以走下马车,搬进小院之中。
林家父女的行李很少,最难搬动的不是什么物件,而是正在生病的林老头。
“仙儿姑娘,害得你需要搬家,我实在抱歉。”将林老头安置妥帖后,月月对林仙儿诚恳道歉。
林仙儿忙不迭摇头:“恩公怎能这样说?若不是有你们相助,为我爹爹请大夫,救我于水火,还为我们找落脚之处,我才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若不是小女子做事不小心,被无赖村人发现恩公给我的银子,也不会到了今天这般境地。”
说到这里,林仙儿不由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凝结在她的眼睫上,将落未落。
她这般主动提及露富一事,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让月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那恶人已死,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月月安抚林仙儿道,“这里是我为你们父女二人准备的住处,你们可以安心地在这里住下。”
谁知林仙儿竟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恩公能救治爹爹已是天大的恩情,我们父女二人如何还能受恩公如此大的恩惠?”
她撩起裙摆,跪在地上,仰头看向月月:“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求能跟随在恩公身边,随侍左右、当牛做马,以点滴之行爆发恩公大恩大德。”
“我身边并不需要人相陪,更不需要你随侍左右、当牛做马。”再次听到林仙儿这样说,月月的态度还是拒绝。
即便在上个世界当了十多年的世家遗孀,拥有一院子伺候自己的人,但是若给月月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选择不用这些仆从,用自己的双手双脚将自己照顾好。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太久,会让人忘记如何飞翔。
“那荆公子和飞少爷也需要人照顾呀!”林仙儿又提出一个就业方向。
月月瞥了一眼被林仙儿提及的荆无命和阿飞,又道:“他们两个男子还需要你一个小姑娘的照顾?这哪里能称得上英雄好汉。”
“我要做英雄好汉!”答应白飞飞要名扬江湖的阿飞一直励志要做英雄好汉,他当然不会接受林仙儿这块准备横在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荆无命,你呢?”月月问一直保持沉默的荆无命。
“我不用。”荆无命立刻回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是他现在的主子,他此时的身份算起来还是个仆人,哪里有资格接受别人的照顾?
更何况他也从未生出过让林仙儿照顾自己的念头。
“仙儿姑娘你看,我们并不需要人照顾,”月月真诚地对林仙儿表示,“你把你爹爹照顾好就行。”
“恩公能带上荆公子和飞少爷,为什么不能带上我呢?”林仙儿想不明白。
月月道:“带着他们上路,对我来说已是足够,我不想再加一人。”
“为什么?”林仙儿执着问道。
“我不需要人照顾,带上你也是我照顾你得多。”月月直白地道出事实。
“我此生只准备照顾一个小辈,”月月揽着阿飞的肩膀道,“那就是他。”
林仙儿死死地盯着阿飞,目光中充满着对他的审视:“为什么只有他可以?”
心思灵慧如林仙儿,她一眼便看出月月和阿飞、荆无命的关系生疏,他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从小被月月看着长大的人,而是半路结成的同伴。
她自诩聪慧貌美远在他们二人之上,想不通为何自己却不能如他们一般得月月看重。
莫非月月只喜欢年轻力壮的小子?
村头传播的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林仙儿从幼年便开始听,她不想将眼前纯善如仙的月月往那些糟汚事上想,但是以她有限的见识,她又想不出其他原因。
“因为他娘。”不需要林仙儿胡思乱想,月月直接给出答案。
她对阿飞所有的特殊都是因为白飞飞,而不是因为他是阿飞。
阿飞敏锐、聪明、俊俏、习武天赋极高……他拥有着一大堆的优点。
但是,就算上天再安排一个拥有这些特质的人,甚至比阿飞更优一筹的人物,将其放在月月面前,月月也不会将他留在身边。
因为这个人并不是白飞飞的孩子,而月月只准备接受白飞飞的孩子跟在自己身边。
“只有他娘可以吗?”林仙儿向月月确认。
月月干脆点头:“只因为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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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都不行?”林仙儿不死心。
“你认识他爹?”月月反问道。
她从来没有问过阿飞他的父亲是谁,因为这个答案对月月而言根本不重要。
毕竟她愿意将阿飞从荒原带出来,并将他带在身边也不是因为生出阿飞的这位白飞飞,而是因为与白月月相依为命,度过那漫长而又艰难的时光的白飞飞。
“是仙儿强求了。”林仙儿失落地低下头,选择放弃。
“你不要想着跟着谁、依靠谁,”月月拉着林仙儿走到一旁,俯下身子对这个因为年纪小而比她矮上许多的女孩子道,“你要相信你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过得很好。”
“我可以吗?”林仙儿抬起头,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月月。
“你当然可以,”月月认真点头,将一张契书放在林仙儿手中,“我记得你说过你织布的手艺很好,这是城里一间绣坊的契书,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
月月除了请掮客帮忙找适合林仙儿父女的住处,还为林仙儿安排了营生,保障他们父女二人往后的生活。
“太多了,”林仙儿看向契书的目光中充满拒绝,“恩公你给的太多了!”
“收下吧,”月月语气坚决,根本不给林仙儿拒绝的机会,“若不是我的原因,你也不会在村子里住不下去。”
“不是,是我不小心。”林仙儿连连摇头。
月月见林仙儿并不承认故意露富,掐准买药的荆无命归来的时间点,让他亲眼目睹自己被人欺负,心中更加坚定了将林仙儿留在此地,而不是带着她和她的父亲一同前往保定。
“我有一间不怎么赚钱的香料铺子,”月月自谦道,“铺子需要一些制作精细的布料做成香囊,其中以云锦最是难订。不如请你学得织就云锦之技,为我的铺子供货?”
“我可以吗?”一听到能帮上月月的忙,而不是至此与她毫无干系,林仙儿的注意力立刻被月月提出的设想吸引。
“当然,”月月允诺道,“还请林老板专心琢磨织布技艺,让我早日拥有源源不断的云锦。”
确定自己还会与月月有联系后,林仙儿终于不再强求要跟在月月身边偿还恩情。
将林仙儿父女的一切事宜安排妥帖,月月便带着阿飞和荆无命再次踏上归程。
林仙儿一路将他们三人送至城门口,目光凝注在飞驰的马车车厢上,久久不愿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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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白荒原飞剑客16
“铛铛铛”三声锣响响彻常山镇最大的酒馆, 大堂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正在敲锣的酒馆小二吸引。
站在大堂中央的店小二在众人的注视下清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客官,你们想知道最近江湖上又发生了什么令人震惊的新鲜事吗?从南边来常山的孙老先生将于午时开讲, 欢迎大家入座赏评!”
一路东行向保定赶路的月月、阿飞、荆无命三人如今已到和保定同为“北方三雄镇”的常山镇。
“这是准备做什么?”刚在酒馆选了个位置坐下,月月三人就听到了小二的介绍,从未见过这阵势的阿飞好奇问道。
比他多几年江湖经验的荆无命依旧沉默, 虽然他打从心里接受了月月已是他的主人这件事,但他仍然做不到和月月、阿飞亲近。
“这位孙老先生应该是位说书先生。”月月向阿飞解释道。
“说书先生?”阿飞好奇地望向方才小二指向的坐在酒馆右侧靠墙那桌身穿蓝色长衫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蓝衫老人此时正闭着眼睛,单手支着长长的旱烟管,微微张口,吐出一团白色的烟。
见阿飞对说书很感兴趣,月月便多点了一些小食,对他道:“那我们就听听这位孙老先生等会儿会说什么新鲜事。”
*
午时一到,悠闲抽着旱烟的孙老先生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问道:“红儿,到时候了吗?”
“爷爷,时候到了。”坐在孙老先生身边本在自顾自玩耍的红衣女孩脆生生地应道。
小女孩约莫七八岁, 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 头一歪,两条辫子也跟着晃动, 水汪汪的大眼睛机灵俏皮又可人。
小二是时候端上一碗热茶放在孙老先生和他的孙女红儿所在的桌上,小女孩红儿端起茶碗,递到孙老先生面前:“爷爷,喝茶。”
孙老先生将手中的旱烟管搁在桌上, 接过茶碗, 拨了拨盖子,吹走浮在表面的茶叶, 啜饮几口,润了润被旱烟烘干的嗓子,这才道:“探花郎邯郸遇险,龙四爷提木仓相救。”
他并没有故意放大音量,但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入此时待在酒馆中的众人耳中。
月月听到孙老先生此次说书的主要人物,不由挑动眉毛,对系统道:“难得一场说书,没想到主角竟是熟人。”
“各位可知这两位是谁?”孙老先生并没有直接往下说,而是抛出一个问题。
阿飞悄悄靠近月月,问她:“月姨,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月月轻声回答:“探花郎我知道,龙四爷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阿飞还想多问一句“探花郎”的身份,就被月月推了推胳膊:“安静往下听,那位老先生会接着说的。”
阿飞闻言立刻将视线转回孙老先生坐在,正好对上孙老先生扫向他的目光。
“爷爷,你说的这两个人是谁呀?”果然不出月月所料,孙老先生的小孙女红儿在一旁问道。
孙老先生笑道:“探花郎是谁你都不知道,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红儿害羞地扯了扯孙老先生的衣袖:“那爷爷你就讲给我听听嘛!”
孙老先生清清嗓子,把月月的老熟人探花郎李寻欢的平生事迹简要叙述了一番。
他的用词精准简练,寥寥数语已将手持一把飞刀笑傲江湖的探花郎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
阿飞听完孙老先生的讲述,不由神往道:“真不知我何事才能见到这样的人物!”
一旁的荆无命听到阿飞的感叹,不由瞥了他一眼。
作为上官金虹的影子,除了上官金虹不欲被人知晓的隐秘外,荆无命知道一切上官金虹知道得事情。
因此他自然也知晓上官金虹特意调查过的月月的身份。
由于月月是李寻欢的表姐,她年纪轻轻就身负绝世武功这件事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所以根本没有任何人怀疑出身世家、与江湖毫无干系的林家大小姐为什么会武功。
出乎荆无命意料的是,极其亲昵称呼月月为“月姨”的阿飞竟然对她和李寻欢的关系毫不知情。
“过几天吧,”同样听见阿飞感叹的月月对阿飞道,“等到了保定,我就带你去见他。”
“月姨认识他?”阿飞睁大眼睛问道。
月月点头承认:“因为父母辈的原因,和他有些交集。”
好奇宝宝阿飞还想再问,却被月月推着将脑袋对上正在说书的孙老先生。
孙老先生此时已介绍完了今日说书的另一个主角龙四爷龙啸云。
龙啸云此人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但是和李寻欢相比就弱了许多。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听完孙老先生关于龙啸云的介绍,思绪都还停留在李寻欢自出道以来波澜壮阔的七年江湖生涯。
“……探花郎从口外归来,行至邯郸大道,竟被仇家联合‘关外三凶’设伏所伤。探花郎凭手上飞刀杀出重围,了结十九名凶徒性命。然而‘三凶’之首大凶卜霸此时气力犹存,一双喂毒跨虎篮直击探花郎命门……”孙老先生将探花郎李寻欢当日遭遇的险情描述得一清二楚,听众听到此处,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他当时就在现场观看的错觉。
即便是知道这件事能被孙老先生拿出来说故事,说明李寻欢定然无事的月月也不由得胸口一紧。
要知道李寻欢可是她相处二十年的表弟。
虽然亲近程度比不上亲妹林诗音,但是也差不了太多。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银枪如银龙翻滚,直挑卜霸后心,将探花郎从凶徒手中救出。”在神态紧张的众多听众的急切目光中,孙老先生悠悠地后续内容道出。
“爷爷,救下探花郎的人是谁呀?”红儿托着腮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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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龙啸云吗?”孙老先生正准备回答,却被专心致志听讲的阿飞抢答。
孙老先生的话被打断却一点都不恼,笑着道:“正是龙啸云。”
“龙啸云救下探花郎后,背着他一路求医,悉心照料他的伤势,直至将探花郎送回家。两人一路相伴,彼此引以为人生知己,请天地为证,结拜为义兄弟。”孙老先生婉婉道出这段英雄相惜的故事。
众听众听到这里,纷纷对故事的结局表示满意,直嚷着让孙老先生接他们的打赏。
孙老先生摇头道:“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爷爷,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呀?”红儿眨着眼睛好奇道。
孙老先生轻叹一声,继续道:“谁知刚回李园,龙啸云竟然生了一场重病,短短半个月时间就瘦成了骨头架子,看不出一丝活气。探花郎遍洒金银为义兄求医问药,但是龙啸云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红儿一脸忧心道:“那他究竟是怎么了啊?”
孙老先生又叹了口气,才道:“探花郎问了许久也问不出答案,忽然间就性情大变,遍访青楼楚馆,四处寻花问柳,最后甚至到了将京城的两位名妓小红和小翠带回家的地步……”
“哗啦。”
孙老先生话还未说完,角落的一张桌子轰然倒塌,桌上的美酒佳肴、杯盘碗碟落了一地。
所有被孙老先生说书内容吸引的众人一下子调转目光,看向声源所在。
“不小心碰到桌子了,”一掌震碎桌面的月月挤出一道笑容,“莫要因为我打扰了诸位的兴致,还请老先生继续。”
说罢,月月霍然起身,在孙老先生面前的托盘放了一锭银子,转身离开酒馆。
阿飞虽然不舍孙老先生所说的故事,但他一见月月离开,旋即也跟在她身后离去。
对孙老先生说书内容兴趣本就不大的荆无命见状也立即离开酒馆,追着月月离去的方向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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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阿飞和荆无命找到月月时,她正在马市买马。
见到阿飞他们追来,寒着一张脸的月月耐下性子对他们解释:“原本打算留在这里歇息一天的计划怕是不成了,我买了两匹即刻就能赶路的快马,我们现在就往保定赶。”
过惯艰苦日子的阿飞和荆无命并不在乎休息不休息这么一天,月月既然做出的决定,他们都没有异议。
“月姨是有什么急事吗?”虽然月月除了冷着脸,没有表达其他任何情绪,但是敏锐如阿飞,还是觉察出她的不对劲。
月月拍了拍阿飞被她养出肉的脸颊,对他道:“你不是想见见探花郎吗?我们现在出发,你就可以早些见到他。”
说到最后,阿飞和荆无命都听出了月月语气中的咬牙切齿。
*
一阵风吹过,漫天桃花纷飞,有的落在林诗音的肩上,有的落在她的发梢,有的落在她纤长的羽睫之上。
每一年桃花飘飞的时候,林诗音都会为李寻欢煮上一壶黄酒,准备一桌他爱吃的菜肴,与他共同品赏桃花美景。
这是除了冬末春初赏梅外,林诗音第二喜欢的时节。
此时桃花瓣还在半空飞舞,林诗音却无法感受往日的半点温馨,她的心此时如坠冰窟,只觉得遍体生寒。
林诗音红着双眼,凝注着眼前她记在心里二十年的英俊男子,他们自幼相识,共同度过彼此的年少时光,拥有数不清的美好回忆。
然而这一切却在两年前陡然发生变化,曾经的少年不复存在,变成了如今这个满身酒气,一脸无所谓的醉汉。
“李寻欢,你再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林诗音颤抖着身体,嗄声问道。
李寻欢痛苦地用醉意朦胧的双眼凝视着他放在心尖尖上的表妹、未婚妻林诗音,故作淡漠道:“我说了多少遍,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我们的婚约解除,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这李园就作为我这个表哥送你的新婚礼物。”
第220章 白荒原飞剑客17
“李寻欢, 你真的以为除了你之外,我就没有别人可以嫁了吗?”林诗音红着眼睛恨声道。
李寻欢故作淡漠道:“哦,你打算嫁给谁?如果你现在定下来, 我现在就把李园赠予你。”
“我……”怒气盈满胸腔的林诗音目光逡巡,被李寻欢激得恨不得立刻找到一个目标。
最终,林诗音的视线停留在这两年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宽慰、安抚被李寻欢伤透心的她的男子身上。
“我嫁……”林诗音与站在人群中的那个成熟稳重、仪表堂堂的男子对视。
此人赫然是李寻欢的结拜大哥, 于危难之中救了他性命的龙四爷龙啸云。
林诗音并不知道,当她与龙啸云视线相对的那一刻,李寻欢正作为第三方注视着他们。他目光中的复杂情绪,是难以用寥寥数语描述清楚的。
“你嫁什么?”某人的名字已到林诗音嘴边,正待她脱口而出之时,李园门外飘出一道女声,接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林诗音面前。
“姐?”望见两年未见的熟悉身影,林诗音努力控制住的泪水簌簌落下。
下一刻,她便扑进这带有冷冷梅香的清瘦怀抱,像是冒着大雨一路奔波,终于回到家的可怜小孩。
月月环住林诗音不盈一握的细腰, 冷淡的目光凝注在李寻欢身上:“李寻欢,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诗音的?”
“我……”李寻欢动动嘴唇, 一个字未说,默默低下头,像个明知自己犯错的孩子。
“当初我说要和诗音搬出去,你是怎么说的?”
李寻欢:……
“当初我并不打算同意你们的婚事, 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李寻欢:……
“现在你自甘堕落, 不顾李家颜面,跑出去寻欢作乐、寻花问柳, 你对得起诗音、对得起你大哥、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为这簪缨世家名誉努力奋斗的李家先祖吗?”月月的声音清冷如冰,如一个个冰凿,砸在李寻欢被酒糊住的心上。
“我……”李寻欢挣扎再三,最终只道,“月姐,是我对不起诗音。我被酒色迷了心,配不上她……”
李寻欢缓缓抬起头,迷蒙的双眼偶尔闪现隐藏在背后的清醒果决:“我愿意将李园作为陪嫁,赠予诗音,祝她觅得良人。”
倚在月月怀中埋头啜泣的林诗音听到李寻欢再次重复这等伤人的说辞,不自觉呜咽一声,汹涌的泪水快速沾湿月月的肩头。
“陪嫁?”月月带着玩味重复李寻欢的话,“你的意思是说,诗音只有嫁人才能拿到这份赠予?”
根本不给李寻欢说话的机会,冰冷的目光射向他的双眼:“怎么,你这个辜负良家少女的负心汉,是想一毛不拔地退婚?”
李寻欢深吸一口气道:“月姐,我刚才说了,愿意把李园赠予诗音。”
“我知道,”月月无所谓道,“你不是说了,这是陪嫁吗?诗音一个出身世家的名门闺秀,清清白白一个姑娘,被你耽误这些年,你说悔婚就悔婚,这名誉损失、青春损耗你当不存在?”
“这……”被月月这么一说,李寻欢心中对林诗音的愧疚更甚,只道,“月姐觉得我该如何做才能弥补诗音些许?”
月月大大方方打量这座她同样生活了二十年的李园,对李寻欢道:“我觉得这座李园作为给诗音的补偿就不错。至于你说的陪嫁……诗音现在被你伤透了心,不打算嫁人,等她哪天决定嫁人时,你再给她准备吧。”
“这位姑娘,请容龙某说一句话,李园乃是二弟的祖宅,岂能作为赔偿送人?”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响起,客观理性地分析现状,言明此事对李寻欢的不公。
“大哥……”李寻欢对着说话人的方向摇头,不愿他再继续。
月月顺着李寻欢的视线望向说话之人,他正是刚才与林诗音对视的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龙啸云。
“李寻欢叫你大哥?”月月看向龙啸云,羽睫轻颤。
龙啸云望向月月,眼中划过一丝惊艳,讷讷道:“在下龙啸云,是二弟的结拜大哥。”
月月轻轻一笑,叹息道:“时间过得真快,李寻欢都能称呼别人为大哥了……”
李寻欢身体一震,他立时想到躺在病榻上殷殷期待弟弟能够振兴李家的他同父同母的亲大哥大李。
“龙大侠,虽说你是李寻欢的结拜大哥,但现在是李家和林家的事,还望你这位异姓人莫要参与。”月月认真对龙啸云提出建议。
“龙某作为二弟的大哥,对你这等无理要求自是不能坐视不理。”龙啸云义正言辞道。
“我提出的要求无理吗?”月月微微抬高声音,“李寻欢,你回答我。”
“没、没有。”李寻欢赶紧回答。
月月眉毛一挑,看了龙啸云一眼,不仅用眼神谴责他的多管闲事,还道:“你瞧,正主都觉得我的要求很合理。”
“还有……”月月凝注着龙啸云的双眼,质问他道,“怎么方才李寻欢提出要将李园作为诗音的陪嫁时,你没有跳出维护他的权益,等我提出把李园作为赔偿时,你才为他说话呢?”
“把李园作为诗、林姑娘的陪嫁,是二弟自己的决定,但……”龙啸云在月月寒冷如霜的目光下止住话头。
“你觉得我在以势压人?”月月干脆接过龙啸云的话补充道。
“若是他不曾做出那些事,他怎么会觉得理亏,怎么会答应我的‘无理’要求呢?”月月冷笑一声,点明事实。
“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别再说了。”李寻欢上前拉住龙啸云,不想他因为自己与月月起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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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林诗月做了二十多年的表姐弟,李寻欢对她虽然不如对林诗音那般了解,也远比身为外人的龙啸云熟悉她的为人。
林诗月幼失怙恃,血脉亲人只余林诗音一人。她自己身体极差,并没有嫁人生子的打算,便将满腹柔肠都放在了林诗音身上。
她对自己的一切要求都不高,只在意林诗音过得如何。
可以说林诗音是林诗月的底线,谁触谁死。
即便伤及林诗音的人,是目前现存的与她血缘第二近的李寻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寻欢对林诗音本就心怀歉疚,今日月月一番话让他意识到他为林诗音准备的补偿和对她的伤害远远不成正比,所以他认同月月提出的要求。
“就如月姐所说,这李园就作为我悔婚的赔偿。等诗音成亲,我另外再为她准备一份厚礼。”酒醒大半的李寻欢站直身子,眼神恢复清明,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原本扑在月月怀中的林诗音不知何时抬起头,她用红通通的眼睛望着李寻欢,只觉得她心心念念的表哥仿佛又回来了,眼前这个人不是她不顾身份冲进青楼试图将他劝回家的醉汉。
林诗音站在她最最熟悉得李园,倚着她最最依赖的姐姐,看着她最最爱的表哥,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时候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满心期待着与心爱的表哥完婚。
这两年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现在噩梦散去,一切又是最美好的样子。
林诗音的脸上还没有来得及露出笑容,站在李寻欢身侧的龙啸云突然闯入她的视线。
林诗音的脸色不由一变,那些令她心痛万分的回忆再次袭来,沉重打击着她的心脏,使她身子一软,倒入月月怀中。
月月用手牢牢固定住林诗音的身体,侧头问她:“诗音接受他的赔偿吗?”
月月握住林诗音腰部的手微微受力,和她极为熟悉的林诗音虽然大脑无法运转,还是能依照本能与月月配合。
“我同意。”林诗音颤抖着声音答应李寻欢的退婚。
在林诗音答应的瞬间,她和李寻欢的心口同时一痛。
只不过李寻欢武功高强,面上没有特殊的表现。
而因为李寻欢突然的转变心痛两年的林诗音一时情绪上涌,头一歪,人便倒在了月月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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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音!”李寻欢和龙啸云见状,同时上前一步,又同时被月月的目光钉在原地。
“多谢二位关心,”月月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龙啸云身上,“诗音由我这个姐姐在,不用二位为她操心。”
“不过这李园既然已是诗音的产业,二位作为外男就不方便继续住在这里了,”月月完全没有打算顾及血脉亲情,十分冷漠道,“我给二位三天时间收拾行李,请你们三天之内搬出去。”
龙啸云皱眉道:“林姑娘,你怎能如此?这李园可是我二弟……”
李寻欢阻止龙啸云继续,并对月月道:“月姐,不需要三日,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他就准备拉着龙啸云离开李园,
“二弟……”龙啸云牢牢地站在原地,他并不认可李寻欢的决定,“你太冲动了,这李园是诗音的,也不是她姐姐的。诗音未必会赶我们走。”
李寻欢摇头:“大哥你不知道,诗音最听月姐的话。月姐让我们走,诗音一定会让我们走的。与其三日后被人赶走,不如我们现在就走。”
“李寻欢你等等,”月月出声拦截即将迈出大门的李寻欢,“我说了三日就是三日,你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真的打算空着手离开?我准备把你的东西都清理出去,省得让诗音看到之后,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到时候我若丢了什么意义特殊的东西,你可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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