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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新绿

    耳畔秋风, 呼啸而过。

    薛瞻将许佳宁圈进怀里,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几圈过后,许佳宁想尝试独自骑马, 由薛瞻教她。

    许佳宁很聪明,很快就能掌握骑马的基本技巧,不用薛瞻在旁帮忙牵着, 她一个人就能骑得很好。

    基地的马夫另外给薛瞻牵来了一匹马, 薛瞻上马后,与许佳宁骑着的Menthe并肩而行,时而悠闲散步,时而策马奔腾。

    骑马不费体力,却耗精神,需要时时保持人与马之间的平衡。待两人都累了, 这才下马,一起牵着马回马房。

    去休息室换回日常的衣服后,两人都没立刻离开, 而是折返马房,想跟Menthe道别。

    许佳宁看到马夫开始给Menthe刷马,Menthe刚才的运动量不小, 但没出多少汗,仍精神抖擞。

    “我都累了,他还挺精神。”许佳宁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薛瞻拿着矿泉水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瓶:“他的父母都是参加比赛的马,刚才那几圈对他来说, 就像撒个欢儿, 累不到他。”

    “热不热?”他看到她正用手扇风。

    “还行。”许佳宁拿纸巾擦着汗。

    她说着“还行”,其实额头前的刘海都湿了, 薛瞻不由望了眼她的一头长发。

    自从毕业参加工作后,许佳宁就喜欢扎马尾,省事又方便工作,不用花心思打理。

    而她的发量惊人,刚才骑马后又松散了发圈,那束长发被压低了,呈小小扇形披在背后,难怪闷热。

    于是他又朝她那边挪近了些,小心地松开发圈,将她背后的长发都归拢在手里。

    许佳宁察觉到动静,忙要回头,他出声阻止:“别动,要扯疼你了。”

    “你干嘛呀?”许佳宁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感觉到他在摆弄她的头发。

    过了会儿,通过他手里的动作,算是明白了,薛瞻正在给她编麻花辫。

    他的手法真是相当不熟练,编了老半天,最后才大功告成,将发圈绑在辫子末端。但薛瞻的手还没舍得放下来,一直在给辫子做细节调整。

    “还没好吗?”许佳宁疑惑。

    “好了好了。”薛瞻放下手,顺手又将她额前的碎发都撩到耳后。

    许佳宁用手摸了摸编好的辫子,单凭那凹凸的手感就能做出判断,忍着笑道:“薛瞻,你编得好丑哦。”

    “现阶段就是这个水平。”薛瞻大方接纳了她的评价,但又扭头向她试探,“熟能生巧,那你以后陪我多练练?”

    椅子有点短,他们之间本就没多少距离,薛瞻凑近过来,垂眸望着她,界限便愈发缩短了,惹她心慌。

    “哪有那么多时间找你去编辫子?”许佳宁站了起来,红着脸慢慢往外走。

    薛瞻迅速跟上她,在她身后央告:“知道许大老板很忙,我来找你,从花身上分我一点点时间就好了。”

    他是在与鲜花争宠,而许佳宁则联想到花店那群打趣她的店员,急忙道:“但你可别总到花店找我,我要认真工作。”

    薛瞻很懂得随机应变,回她道:“意思就是约会在外面就可以?”

    许佳宁不答,脚步仿佛更快了。

    野马基地更像是一个全方位的俱乐部,设在内部的主题餐厅也是一面招牌。

    在那里简单吃过午餐后,两人都有正事要忙,下午不能多逛,薛瞻只好开车送她回“红豆”花店,而他自己也要投入到集团的繁杂事务之中。

    成年人的生活就是如此,细水长流发展着的爱情是撒在面包上的糖,而生活的主体还是糖下的面包。

    许佳宁真正接手“红豆”花店后,就在认真思索该如何把花店做成一个品牌。

    近些年,实体花店这个行业,因为电商冲击和价格日益透明化,从先前的暴利时代逐渐步入微利时代。

    一座城市的花店数量过多,早已接近饱和,同质化竞争常常导致价格战拉锯,新入场的人没有积累,坚持不住,往往最先离场。

    而旧一批实体花店在经历了三年疫情后,好像也元气大伤,在高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里,亟需寻找出路。

    这正是许佳宁想把“红豆”花店做成品牌的原因。其实七年前她与母亲就想到了,所以把店名定为“红豆”这样有寓意、令人印象深刻的简洁名字。

    让花店成为品牌,也正是为了加深顾客印象,铺开知名度,然后扎下根来,长久地生长在南城这片土地上。

    在花店里,许佳宁和店员们一起研究打造品牌的思路。

    围绕店名“红豆”,他们需要设计出logo、slogan,还需要定下品牌色。

    这些东西都是最基础的,成型之后,就会衍生到花店的装修风格,还有各种日常用品上,譬如卡片、丝带、包装纸等等。

    许佳宁对logo和slogan都有个雏形想法,于是说给大家听。

    怕语言不够准确,她用笔在iPad上简单画了草图:logo由三部分组成,一枚红黑相间的相思子,与它相对,是另一枚更小些的日常可见的红豆。中间是一小簇对称的叶子,暂定为薄荷叶。

    至于slogan,许佳宁想把基调落地在生活的美好,且将从前的店名也用上了。

    “人生三分甜,许你一枝花。”

    “好听。”店员范范第一个赞同,“我觉得这种设计很简洁,slogan听起来也很温暖很治愈。”

    随后那三四名店员,也都表达了各自的喜欢。

    但在品牌色方面,大家意见不一。

    既然为红豆,仿佛是该定为红色。可红色这种颜色太热烈太浓重,也过于传统,在设计上很难不落入俗套,似乎不适合定为品牌色。

    而如果不是红色,再定其他颜色,一时又想不到。

    许佳宁也知道打造品牌会面临种种困难,倒也不觉得挫败,更没有当即就非要定下的意思。

    毕竟这种事情一旦定下,就很难再改,灵感不足,暂时搁下是最好的选择。

    晚上回家后,许佳宁在微信上同薛瞻也说起打造品牌的事,顺口讲了自己目前的进展。

    薛瞻紧跟着便问:“需不需要我帮你?”

    薛家集团家大业大,业务众多,确实认识不少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但许佳宁没犹豫:“不用你帮忙,我和我的团队能做好这件事。”

    “红豆”花店目前加上她,一共五个人,是一个她很信赖的小团队。

    她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好“红豆”这个品牌,觉得这样更有意义,才不辜负她与母亲经营多年耗费的这份心血。

    薛瞻明白了她的意思,只道:“那等一切定下,筹备开分店时,我可以第一个排队,申请加盟吗?”

    “集团业务已经扩展到花店了吗?”许佳宁惊讶。

    “集团不扩展。”薛瞻明确地发了语音回复她,“是我自己想当你第一家分店的店长,许老板。”

    他的那声“许老板”,既有诙谐调侃,又有几分真诚。

    许佳宁也意识到他并非随口说说,于是道:“但我还没想好分店的地址定在哪里。”

    许佳宁有自己的品牌坚持,如果要开分店,她一定会把分店的品控把关好,细枝末节都会管到,自然也就包括选址。

    薛瞻却已经有了主意,道:“我心里倒是想到个地方,到时候把方案呈上,供你参考,一切全凭许大老板心意。”

    “好吧好吧。”许佳宁听他打趣,也反过来称呼他,“静候薛大总裁佳音。”

    “只是你工作那么忙,有时间去做方案吗?”许佳宁想到这茬,还是多问一句。

    “许佳宁,你要相信我那强大的工作能力,我是专业的。”薛瞻只摆出这句。

    许佳宁笑起来,发给他两个字:“自恋。”

    嬉笑过后,许佳宁并不知道,薛瞻次日正式召开集团董事会,首度把重启“桃源工程”这件事摊开在明面上讲。

    当年这个工程做得相对隐秘,且很快搁浅,没有动工,集团高层有好多都不知情。

    薛瞻接管日常事务后,却习惯尽可能透明化,且他计划的“桃源工程”还会进一步追加预算,也确实到了需要上董事会的程度。

    会前,薛朗锋与秦宛若提前来到顶楼薛瞻的办公室,好不容易见到薛瞻一面。

    薛瞻近来心情好,对他们也比前些年亲近些,然而秦宛若却话题一转,再度提起婚姻大事,瞬间把气氛重新冷了下去。

    薛瞻敛去笑意,直接堵了回去:“爸妈,你们到了退休的年纪,也该发展些自己的爱好,追求自我价值,把注意力全绑在我的事上,有什么意义?”

    “正是因为我们年纪大了,才担心你这个岁数还没成家,没人照顾,我们也没法享别人家儿孙绕膝的福气。”秦宛若叹气。

    “成家是为了被照顾?”薛瞻一笑,颇有几分玩世不恭,“那也不用成什么家,多请几个保姆不就行了?”

    后一句,他更加吊儿郎当:“妈,我跟薛颂估计都是晚婚晚育的料。要是嫌儿女少,你跟我爸还可以试管婴儿,三年抱俩,不成问题,养着跟孙子孙女是一样的。”

    “薛瞻!”秦宛若听了想捶他。

    薛朗锋也忍不下了,冷脸皱眉道:“你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

    “我跟你妈是为你着想,你看看人家商叙,跟温家女儿结了婚,幸福美满。”薛朗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你呢?明年就27了,连个恋爱也不谈,给你介绍的女孩你一个不见,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想许佳宁。

    心里是这个答案,但他与许佳宁在约会的事,却是一个字都不愿告诉他们。

    于是他只眯起眼睛,翘起二郎腿:“想工作呢。”

    第52章 新绿

    把工作当挡箭牌, 自然抵挡不住父母的攻势。

    薛瞻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索性站起身来,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家事有空再谈吧, 董事会这就快要开始了。”

    时间确实紧张,与会人员基本已经等候在会议室,而他们这最重要的三人却还没到场。

    张寒山跟随在薛朗锋近旁, 也恭敬地暗示他该走了。

    于是薛朗锋与秦宛若只好往会议室走。

    薛瞻笑了笑, 也走出总裁办公室,眼神与张寒山短暂交汇。

    薛朗锋仍担任集团董事长,但去年生病住院后,他连董事会都很少主持,经常委托给信任的副董事长秦际中,秦际中比薛朗锋年纪小些, 跟随薛朗锋数十年,为人宽厚温和,不爱沾染是非。

    论关系, 算是薛瞻世叔,自薛瞻进入集团后,一开始是为了与薛朗锋的交情从旁辅助。

    薛瞻在集团做事另有一套做派, 沉稳干练,同时常向前辈请教,比独断专行的薛朗锋更容易招来好感。

    于是两人感情日益深厚,多半原因却不是为了薛朗锋的关系,而是在集团诸多事务上意见一致, 相谈甚欢。

    “朗锋也来了?”

    副董事长秦际中看到薛朗锋, 其实有几分惊讶。

    事前原听秘书讲起,这次董事会薛朗锋夫妇都有事, 不在参会名单中,不知为何又来了。

    而薛朗锋一来,秦际中则不好再坐在正中主持会议,半站起身想要给薛朗锋挪位子。

    薛朗锋连忙摆手:“际中你继续主持吧。我只是列席,等会儿就走。”

    他脸上的笑意中流露出一缕难言的苦涩,如果不是薛瞻这个儿子太执拗不听劝,也不至于他以开会为契机,又来和妻子一起劝说薛瞻。

    只是个中情由,没法跟秦际中这个外人讲。

    于是秦际中继续主持会议,会议过程中,他经常停下,询问薛瞻的意见。而薛朗锋与秦宛若只是列席,倒成了旁衬。

    集团高层也隐隐察觉到,秦际中这个集团老人的立场,实际上已经在偏向薛瞻。

    说到底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明眼人也都知道,集团早晚会落到薛瞻手中。薛朗锋年过六十,而薛瞻作为被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却还不到三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

    对仍担任集团董事长的薛朗锋,大家依然尊敬。可对未来掌权人薛瞻,则多了些殷勤。

    薛朗锋掌权太久,这几年参加会议少了,也不处理日常事务,还没感觉出。今天董事会一开,他敏锐地感知到众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转变,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适应。

    会议议程在一项项进行,薛朗锋坐在位子上,自觉了无意趣,且会前与薛瞻的谈话也是不欢而散,更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他正要与妻子一起离席,就听到秦际中说起新的议程,研究讨论“桃源工程”有关事宜。

    薛朗锋坐了回去,与秦宛若对视一眼,双方都有些震惊。

    “桃源工程”不知是怎么被薛瞻发现的,可薛瞻没有彻底把这个工程取消掉,而是亲自策划,还要追加工程预算。

    “薛瞻,一个已经死掉的工程,没必要浪费资金再去重启。”

    忍耐不下,薛朗锋还是开了口。

    列席是作为旁观者,虽没表决权,可却有发言权。

    而老董事长一发话,各方很快都有所反应。至于主持会议的秦际中,则是望向薛瞻。

    “薛董,工程死掉,才要救活。”会议桌上,薛瞻没有称薛朗锋为父亲,而是公私分明,“‘桃源工程’目前每年往里砸钱,却没正式开发。如果工程取消,那就是前功尽弃,给集团造成毫无争议的损失。而如果重启,用新方案推进工程,却有概率转亏为盈,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有概率?”薛朗锋冷笑一声,看他那么冷淡,也改了称呼,“薛总,在商界历练的这两年,就算没学会及时止损,也该知道有些地段本身就不适合投资,你追加预算,也别想把那地方抬到他不该在的位置。”

    “不适合投资,你们当年不也决定投资了吗?”薛瞻成了争论中更沉稳的一方,“下棋有落子无悔。投资虽然可以撤资,但在前期已经大量投入的前提下,就该及时调整方向,按照新方案做下去,也算收拾了先前的残局。”

    “至于那个地段应有的位置……”薛瞻语气渐渐犀利,与父亲争锋相对,“事在人为。在我,不在你。”

    薛瞻的一番商业分析很克制,但在场众人里,大概只有薛朗锋、秦宛若与张寒山三个人能听懂他是在借此重提旧事。

    当年买地开发的事,表面是秦宛若主导,而实际上是薛朗锋默许,他一切都知情,只不过更愿意让秦宛若充当那个“恶人”。

    当时两人以为万事大吉,薛瞻一辈子都不会知情,“桃源工程”不过一个工具,用完就弃。

    不想到了今日,工程竟到了薛瞻手中,他手握“桃源工程”,将矛头巧妙调转,话里话外竟都是为了集团好。

    薛朗锋与秦宛若再与他对着干,只会显得更加理亏。

    双方僵持不下,集团高层看到父子之间争吵不休,也是捏了把汗,怕殃及池鱼。

    所幸今天还没走到通过决议那一步,算是薛瞻初步跟董事会成员通个气。

    会议进行到下一个议程,薛朗锋冷脸站起,独自离开会场。

    秦宛若与张寒山随后也都离场,跟在他身后。

    “薛瞻是要反了天了,让他接班,他现在就要骑到我头上去!”坐上车后,薛朗锋怒气未消,“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小瞻确实不懂事,但他也是为了集团好。”秦宛若不愿看到父子之间芥蒂太深,终于还是为薛瞻说了话。

    薛朗锋不语,沉默好一阵,才冷声道:“他翅膀硬了,想让董事会通过决议,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这意思,就是想团结董事会成员,一起否了薛瞻主导的这个工程。

    前排的张寒山同情薛瞻,不太恰当地插了句话:“薛董,其实少爷平时很关心你们。他有想法有主见,集团在他的带领下,是会更好的。”

    张寒山一说话,薛朗锋才想起问他,面色十分不悦:“话说回来,他怎么会知道‘桃源工程’?”

    “少爷心系集团,这段时间在查账。”张寒山回道,“工程亏损很明显。”

    “查账?”薛朗锋满腹狐疑,“只怕没有这么简单。非要把这种陈年旧事翻出来,还重启工程……他最近见过什么人了?”

    张寒山的压力渐渐增大,努力为薛瞻遮掩:“少爷一心在翻查集团项目盈亏,平时最多和商总他们见一面,别的没有精力。”

    “听你刚才说,薛瞻很关心我们?你私下经常直接联系薛瞻吗?”薛朗锋接着问道。

    张寒山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薛朗锋锐利的眼神正扫过他的后颈。

    “没有。”张寒山定声回道,“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儿子,以己度人。”

    “哦,你的儿子……好像比薛颂还要小七八岁吧?”薛朗锋问道。

    “07年的,今年刚上高一。”张寒山回,“正青春期,爱跟家里闹别扭,可父亲节母亲节,还是会送我们礼物。”

    “记得你刚跟在我身边时,比薛瞻现在大不了多少,刚成家。”薛朗锋神色放松下去,“一转眼,你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孩子大了,我们就老了。”旁边的秦宛若接了一句。

    薛朗锋随之笑笑,也就揭过方才的事,不再提。

    张寒山勉强过关,长舒一口气。

    薛朗锋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一直很感激。

    可面对薛朗锋的儿子薛瞻的种种遭遇,他又于心不忍。

    他冒险告知了薛瞻,也就没了回头路。可往深想想,薛瞻并无过错,忠于薛瞻,与忠于薛朗锋,原本不该是冲突的。

    也不知道这一家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关系和谐……

    从薛家离开后,张寒山给薛瞻发去了消息,告知薛瞻,薛朗锋这边已经有所怀疑。

    薛瞻向张寒山道谢,自知该更加谨慎。不过面对妹妹薛颂,还是藏不住一点欣喜,把与许佳宁骑马约会的事告诉了她。

    “哥,你跟美女约会的事,我高中嫂子知道吗?”薛颂问道,“我还是最喜欢她。”

    薛瞻一愣,才想起来没跟她说清楚,这一回,倒是把商叙与温舒白婚礼上的众人合照发了过去。

    他把伴娘许佳宁完整地圈了出来,向薛颂介绍:“一直是她,她叫许佳宁。”

    薛颂人在国外,工作太忙,商叙的婚礼都没来得及过来参加。

    薛颂点开照片,正要细看,不小心多点了一下,点了出去,就瞧见那张照片被薛瞻撤回了。

    “喂!我还没看清!!”薛颂严正抗议,“哥,你还是跟高中一样小气!”

    “感觉就这么发给你,不太好。”薛瞻解释,“我还没征得她同意呢。”

    “这有什么,这也是商叙的婚礼大合照呀,我要是在,我早就亲眼见到我嫂子了,还用得着照片?”身在异国他乡的薛颂仰头望天,不由感慨,“十年了,我还没看到她照片。”

    “说得也是。”薛瞻觉得有几分道理。

    薛颂正以为他要重发来了,不想他却道:“等下,我还是请示一下她吧,我要尊重她的意见。”

    “我服了……”薛颂给他发了“respect ”表情包。

    而薛瞻还真的从相册里重新又找了张他离许佳宁近点的合照,发给许佳宁。

    “?干嘛?”许佳宁疑惑。

    “想发给我妹,这张行吗?”薛瞻请示她。

    “啊?”许佳宁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别扭道,“好端端的,发什么照片呀……”

    “没办法。”薛瞻故作无奈,“她想看看我念了十年的某人,是何方神圣。”

    第53章 新绿

    “所以这张行吗?”薛瞻又一次问她。

    他的前一句话多少有点直白, 许佳宁正和店员一起在电脑上订购花材,下意识就侧过身体,把手机拿远了:“这有什么不行的……不过你自己挑就好了, 问我干什么?”

    “就是喜欢问你。”薛瞻回道,“可以顺便跟你再多说几句话。”

    许佳宁一边给店员念花材种类,一边迅速回他:“但我超忙的。”

    “那就一句话。”薛瞻不得不化繁为简, 直接说到正题, “有场话剧,想跟你一起去看,周六晚上有空吗?”

    他在许佳宁的聊天界面逗留许久,薛颂那边已经发来好几条催促。

    薛瞻没点退出,看不到消息,逼得薛颂给他打来微信电话。

    薛瞻还在等许佳宁的回复, 直接把薛颂的电话点了拒绝,又匆匆回复两个字:“等下。”

    随后他又秒点回唯一置顶的许佳宁,又等了两分钟, 看到她终于回他:“有空,但要看话剧我喜不喜欢。”

    下一秒,薛瞻发来他早就订好的电子票根, 是话剧《雷雨》。

    两张连座,都是一排居中的位置。

    “好吧,喜欢。”许佳宁回道。

    对于高二火箭班集体演出过的这台话剧,许佳宁抱有非常特别的感情,或许薛瞻也是一样。

    约好时间后, 薛瞻这才点开薛颂的消息, 看她连声抱怨,发了一串消息, 占尽整个屏幕。

    “你是懂吊胃口的。”

    “好了没好了没好了没……”

    “我要看!”

    ……

    薛瞻却因为刚才与许佳宁聊天的事,思绪被打断,一时没想起来:“看什么?”

    “?”

    “装什么傻,当然是看嫂子。”

    “一张照片要耗这么久吗?”

    薛颂愤怒三连。

    “哦,我给忘了。”薛瞻一拍脑袋,“等下哈。”

    他这才把一张婚礼上的大合照发给了薛颂,这张照片只有四个人,中间是商叙与温舒白,两边则是薛瞻与许佳宁。

    “嘿嘿,存了存了。”薛颂笑容满面,忍不住畅想未来,“所以什么时候你俩办酒席?我给嫂子包个超级大红包!”

    “红包是该给,不过款式别太俗,你好好挑挑。”薛瞻也畅想很远,但又落回现实,“但我俩……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所以进行到哪一步了?”薛颂疑惑,“才刚谈上,感情不稳定?”

    薛瞻好半天才发来消息:“还没谈上……”

    “啊?”薛颂一惊,顿时有点同情起自己的哥哥,“还在单相思吗?暗恋十年,归来仍是同学。”

    “薛颂,你的嘴有点毒了。”薛瞻的心好像被妹妹戳了戳,“我觉得我不算是完全的单相思。”

    “她也喜欢你吗?”薛颂问道。

    “应该有点喜欢吧。”薛瞻陷进回忆,从高中时他们的亲近,到重逢后这几天他们的相处。

    “至少她不讨厌我围在她的身边。”薛瞻补充道,“我们一切都顺其自然,做什么都很开心。”

    许佳宁会答应他一次又一次的约会,且她是知道他的心意的,如果不喜欢,她就不会这般。

    “应该?”薛颂挑着字眼,“按理来说你表白时,她不就会有个明确的回复吗?”

    “因为我还没正式表白。”薛瞻坦诚道。

    “天呐,你还不快点行动,我以为你跟她重逢第一天就表白了。”薛颂对哥哥的温吞深感意外,在她看来,如果双方都互相有情,那就该加速在一起。

    “我在行动啊。”薛瞻却有几分慎重和额外的考量,“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在此之前,我还不想表白。”

    他始终觉得,“桃源工程”是横在他与许佳宁之间的一个隐形问题。

    许佳宁太温柔大度,太替他着想,怕他为难,在误会解开之后,她也没有问起当年的旧花店和开发项目后来情况如何,而是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在以她全部的真诚与他相处,从未在这件事情上迁怒于他。

    可薛瞻知道,旧花店对于许佳宁母女的重要性。如果他没能解决好这件事,旧花店就会成为许佳宁心中的一道遗憾,一道伤疤。

    当年父母作为,薛瞻不知情,以当时的能力也是无能为力。

    现如今,他知道了一切,就会以自己的方式,弥补她的遗憾,治愈她的伤疤。

    “我想排除掉那些干扰因素。”薛瞻总结道,“让她做决定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可能有你的考虑吧。但是,哥,我要提醒你,一天关系不确立,嫂子就一天是单身,我觉得你的竞争对手不会少哦,可别太轻敌。”薛颂最后提醒道。

    她的话算是点到了薛瞻。

    他确实是该有危机意识,七年过去,许佳宁又新认识了很多人,扩展了圈子。

    一向自信的薛瞻开始脑补起来,如果将自己放入人海中,他还真不确定他在许佳宁眼里是最特别的存在。

    变数一直都有。

    而他正在忙着收拢集团的权力,工作日的时间几乎全都砸在这上面,见缝插针才能腾出和许佳宁约会的时间,想想都心酸。

    “有时候真想去她的花店里工作,当一名店员,至少能时时看到她。”薛瞻突然发出感慨。

    薛颂知道他是一时感触,但也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痒?”

    “没有。”薛瞻问道,“怎么了?”

    “哥,感觉你要长恋爱脑了。”薛颂笑着调侃,接着又补刀,“虽然还没谈上恋爱,但心已经飞到人家那儿去了。”

    “你懂什么?”薛瞻反呛道,“没谈过恋爱的人不会懂我现在的感觉。”

    “那你可想错了。”薛颂哼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什么?”薛瞻总感觉她话里有话。

    “没什么,对了,月底商叙妈妈的寿宴我争取参加。”薛颂还记着这茬,“毕竟叙哥是你最好的朋友嘛。”

    “你确实是该参加。”薛瞻道,“商叙结婚时你都没来,这次一并祝了。”

    “知道啦。”薛颂回他,“哥,我下周还要继续出差,那这事儿你先帮我跟妈说一声?”

    她有心想缓和哥哥与父母的僵硬关系,但薛瞻却不接茬:“一通电话的事,你自己说更好。”

    “好吧……”薛颂计划失败,又牵出新的话题,“前阵子我听说妈心脏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请专家看过了,也做过各项检查,没什么异常。除此之外,我又多安排了两个家庭医生。”薛瞻把情况完整地告知她。

    她便接过话头,道:“看,你就是嘴硬心软,去年爸生病住院,也是你请了一堆护工,自己还时不时去陪护着。你明明就是很挂念他们的身体。”

    “薛颂,一码归一码,对他们的关心,和我跟他们之间的矛盾,那是两回事。”薛瞻坚持原则,很是较真,“是他们有错在先,还坚持不认错,我不介意跟他们耗到底。”

    他没有把当年“桃源工程”的事告知薛颂,所以薛颂从头至尾,还是只当他还在为高考志愿被改的事而介怀。

    在薛颂的视角,高考的事固然值得生气,可已成定局,且哥哥明明也和许佳宁重逢了,似乎事情就该翻篇了。

    但薛瞻直接挡了回去:“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前因后果,还是别搅进来,水太脏。”

    薛颂隐约察觉薛瞻始终不改的冷淡态度,知他坚决,终于彻底打消了在中间做和事佬的心思。

    想让父母为了当年的事低头认错,注定艰难。

    好在有张寒山能递个消息,薛瞻知道父亲近日开始给董事会成员施压,要他们站队。

    薛瞻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打磨方案上,期间又和多位董事会成员私下谈心,谈及“桃源工程”的重启,晓以利弊。

    这相当于是在跟父亲抢人,父子二人对弈,就看谁说动的董事会成员更多。

    为了这些事,周六上午,薛瞻仍在集团加班。到了下午时,他才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独自开车去接许佳宁。

    和许佳宁的每一个约会,都是他不可多得的惬意放松时光。他享受其中,从路上就开始期待。

    到花店后,许佳宁手头的工作还没忙完,他便遵照先前的约定,等在花店门口。

    “帕加尼吗?这车是不是太帅了点?我在南城第一次见到,停这儿干嘛?”店员范范忍不住放下剪刀,望向窗外。

    很快又反应过来,摆出一脸“我懂”表情:“哦~来等咱们老板下班的。”

    得,薛瞻开这种跑车,就注定他即使乖乖等在外面,依然招来无数人的目光。

    “看着怪可怜的,老板,要不让人家进来坐坐吧?”又有人笑着提议。

    许佳宁在工作上有点强迫症,手头的花材还剩十几枝没处理完,她不想抛下就走。而薛瞻一直等在那儿,早被店员们看在眼里。

    想想后,许佳宁索性“破罐破摔”,不再忌讳店员们,走出花店后,到薛瞻跑车旁叫他下车。

    她手里还拿着一枝修剪好的“洛神”玫瑰,招呼他道:“你进来吧,我还要好一会儿呢。”

    “获准能进花店,还要谢谢你手里的花。”薛瞻下了车,笑着跟在她身后。

    自打薛瞻进店,好像所有人都在观察他。

    他很特殊,是店员们自打来到“红豆”花店工作后,见到许佳宁身边与她并肩的第一个男人。

    闲时帮母亲一起经营花店的许佳宁,不乏男人追,可她从来都显得很疏离,那些人也少有追到花店来的。

    不像这位,他每次到来,许佳宁都是笑着,他们如此熟悉,彼此之间,更流淌着一眼望穿的绵绵情愫。

    第54章 新绿

    许佳宁继续处理花材, 玫瑰花修剪了一枝又一枝。

    薛瞻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等她,手臂撑在桌子上,也不做其他, 只单纯凝望着忙碌的女孩。

    店员们倒也不敢当着薛瞻的面就说什么,只在许佳宁修剪完玫瑰花后,轻轻把她推到薛瞻的面前, 小声笑道:“望眼欲穿了, 其他活儿交给我们吧,你放心出去约会。”

    许佳宁早就注意到薛瞻的眼神了,这时候她去找挂在花架旁的冰蓝色新月包,薛瞻先一步帮她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她与薛瞻一起往外走,薛瞻拉开车门, 感叹道:“终于下班了。”

    “等烦了?”许佳宁坐进副驾驶,默默系好安全带。

    “没有。”薛瞻摇头,回头看了眼下午时分依然客人来去熙攘的花店, “心疼你。周六也这么忙,感觉你全年无休。”

    “你不也一样?”许佳宁笑道,“不是说刚从集团赶过来?”

    “我那是加班。你这是……”薛瞻一顿, 想出一个词来形容,“常态。”

    “才不是。”许佳宁否认,“我开的花店,想休就休。其实是在商氏工作节奏太快了,辞职之后, 我还没适应回来。”

    许佳宁在商氏集团信息技术部时, 以高效严谨、敢做敢拼闻名。她在大厂的工作风格,很容易带回花店, 闲不下来,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改变。

    “原来是被商叙这个资本家压榨成这样的。”薛瞻开着车,随口吐槽起好友,“他自己也一直是个工作狂。”

    “薛瞻,在这方面,现在你俩应该不分伯仲吧?”许佳宁忍着笑。

    朗锋集团与商氏集团差别不大,且薛瞻自己也渐渐传染上了商叙的那种工作狂的“卷”。

    想也知道,薛瞻这个集团总裁一加班,身边围着的一群人也会跟着加班,这是一种必然。

    “感觉也会有很多人在背后骂你压榨。”许佳宁推测道。

    “骂就骂吧,只要不当着我的面。”薛瞻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把话题引回许佳宁,“一般人对我的态度,我其实不在意。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人对我的看法,比如近在眼前的某人。”

    “说的跟绕口令似的……”许佳宁侧过头去,看着窗外一瞬即逝的风景,低声提醒他,“你好好开车吧。”

    “遵命遵命。”薛瞻笑着应她。

    他专心开车,跑车内瞬间就安静下来。

    直到等红灯时,他才悄悄望了许佳宁一眼。

    她怀里抱了件脱下来的复古氛围红羊绒大衣,今天化了淡妆,嫌头发扎着累,正把长发放下来。上衣是一件酒红色的灯芯绒衬衫,下配黑色西装裤,干练轻便,气质很好,有种望之不忘的惊艳。

    隐约间,车内似乎弥漫着一缕馥郁幽香,是从许佳宁那儿飘来的,像是被石杵轻轻碾碎的玫瑰。

    薛瞻不禁为她失神,问她道:“喷的什么香水?”

    “今天没喷。”许佳宁抬起手臂,自己低头闻了闻,“可能是玫瑰花的味道吧?”

    整日卖花,身在花海中,与花打交道的人,不知不觉就沾染上了花香。

    薛瞻又看了一眼许佳宁,感觉被红衣拥簇着的她,也像是一朵灿然盛放的玫瑰。

    而他好想吻她。

    “薛瞻?”许佳宁抬手拍了下他的肩,出声提醒他,“绿灯了,你在发呆吗?”

    “嗯……”薛瞻回过神,继续开车。

    时至此时此刻,他才算悟出薛颂的那句话多少有些道理。

    未表白的约会带着克制与焦灼,就像跑车在南城大剧院附近的停车场停下时,他扶许佳宁下车,是想一直牵住她的手,无论如何也不放下的,但不得不很快松手,和许佳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离话剧开始还有些时间,两人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在大剧院附近的米其林餐厅简单吃了点法餐。

    随后他们一路散步来到大剧院,进厅后他们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话剧开演,全场的观众们都安静且专注。回荡在大剧院的,只有话剧演员的声音。

    这是许佳宁与薛瞻第一次坐在剧院观看话剧《雷雨》,可根本不觉得陌生,当年认真背下的台词字句与场景,都能随着台上的演出而回忆起来。

    这是一种追忆往昔的享受。

    台上人已成台下人,唯有身边人不变,还是他与她。

    而除去《雷雨》本身,好像那段排练的时光里,他们之间的种种小事,都不曾忘怀。

    最终,话剧演员全员谢幕,他们为演员们的精彩演出而鼓掌,同时也像是为当年台上的他们自己而鼓掌。

    许佳宁拍了张全体演员的谢幕合照,走出大剧院时,还久久没走出《雷雨》这场数小时的戏。

    她走路时,还在低头捧着手机,薛瞻便走近了些,帮她看旁边的路,又问她:“在忙什么呢?”

    “发朋友圈。”许佳宁回道,“想起火箭班的大家了。”

    她在追忆青春,文案也满是怀旧:“再看《雷雨》,台上台下,才想起已经从宁远毕业多年,希望远方的大家都安好。”

    薛瞻凑近过来,极好的视力让他成功泛酸:“想到的,只有远方的大家吗?”

    怎么感觉他很容易就在吃醋了?

    在他的幽怨眼神之下,许佳宁终于还是不得不安抚他,学着他的话术:“好吧,特别是近在眼前的某人。”

    薛瞻立刻就笑了,眉眼弯弯,带了抹得意:“我就知道我是最特别的。”

    “笨蛋薛瞻。”许佳宁嘴里碎碎念了句。

    他好像根本就不懂。

    近在眼前的,不需要询问,也不需要思念,因为他就站在她身边。

    天色早已一团漆黑,停车场里,薛瞻步子走得极快,想尽快送许佳宁回去。

    车开进许佳宁家的小区,在楼前停下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许佳宁下了车,正要与薛瞻挥手告别,却见薛瞻也下了车,走到她身旁。

    “天太晚了,我不放心。”薛瞻道,“我送你上楼。”

    “哪有那么夸张……”许佳宁越过他,往一楼电梯口走,“我以前当社畜加班时,经常回来很晚的,都是一个人。”

    “那时我不在。”薛瞻跟上她,执拗地同她一起走进电梯,“有我在,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电梯里灯光大亮,照得清薛瞻脸上的小心谨慎,与他的在意与关心。

    被他在意,被他呵护,让她心头涌出一股暖意。

    电梯到七楼时停下,声控灯在楼梯间亮起,薛瞻跟着许佳宁走出电梯,看她拿钥匙开了门。

    “这下放心了吧?”许佳宁走进屋子,没有直接关门,而是转身倚在门口,望着他,“快点回去吧,你家也挺远的。”

    “我这就回。”薛瞻按了电梯,在她关门前对她柔声道,“晚安,佳宁。”

    他悄悄把姓省略了,以一种亲昵的语气唤着她的名字,将关系不断拉近着。

    而她虽已经关了门,仍隔着门回他:“晚安,到家要告诉我。”

    话音刚落,恍然间,她好像听到电梯门关了又开,传来薛瞻抬高又很快压低的声音:“知道了,但你不用等我的消息,你早点睡。”

    随后电梯门才又关上。

    客厅里的灯是关着的,但母亲房里还亮着,一看就是在等她回家。

    许佳宁赶紧走进去,道完晚安,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简单洗漱后就关了灯,但许佳宁翻来覆去睡不着,大脑好像一直在兴奋着,明明今晚也没做什么,她不过是和薛瞻看场话剧,说些话。

    如此辗转半小时,她收到了薛瞻的微信消息。

    “我到家了~”

    末尾添加的小波浪,彰显着他的雀跃。

    许佳宁正要回他,又看到他发来一句:“佳宁宝宝。”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我到家了,佳宁。”

    “再道一百遍晚安,希望你让自己睡个懒觉,明天晚点起。”

    薛瞻重发了消息,这回去掉了他的过度亲昵与黏人。

    看到他的接连撤回,许佳宁停下了想回复的手,最终还是打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她把手机调了静音,远远地放到了床头柜上,又想起薛瞻的话,把手机闹钟关了,打算睡到自然醒。

    大概是太晚入睡,许佳宁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半。

    她慢腾腾伸手去摸手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微信,去看薛瞻有没有发来新的消息。

    嗯,没有。

    然后她发现朋友圈那里已经有了小红点,大概是为了昨晚她发的那条《雷雨》。

    点开后,果然是一堆点赞和评论。

    薛瞻:“台下也有我,真好。”

    南枫:“又看到《雷雨》了,高中三年真是历历在目啊。现在在南城一切都好吗?”

    乔木然:“呜呜呜,眼睛尿尿了,谁懂……佳宁!等我休年假我就冲回来!”

    苏知魏:“嗯?瞻哥也评论了?”

    陈南星:“是跟他一起去看的吗?周末愉快。”

    ……

    许佳宁一条条都扫过去,然后先回复了薛瞻一个小小的拥抱表情。

    就在她开始顺着顺序去回复南枫时,薛瞻给她发了私信:“早安,起床啦?”

    “没起呢,我还在赖床。”许佳宁把自己裹紧在被子里,天气凉下来后,盖着温暖的被子是一种享受。

    “那赖久点。”薛瞻回道,随后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不知在写什么。

    许佳宁等了会儿,就切出去回复朋友圈评论,继续回南枫的:“一切都好呀,你在北京还好吗?”

    “月底我打算回南城了。”南枫回道。

    又继续在私信里回:“这几年有了些积蓄,不打算一直待北京,早就想回来了。我妈今年打离婚官司,赢了。我在南城给我妈买了房,装修好了,回来帮我妈尽快搬家,好让那个人找不到她。”

    “真的呀!”许佳宁有点为朋友的归来而开心,“那太好了,阿姨一定很开心。”

    “她是挺开心的。对了,等我回来咱们吃个饭?又有两三年没见了。”南枫邀约。

    “好好好。”许佳宁回道,“这顿我请你吧,就当为你接风洗尘。”

    “听说你现在从大厂辞职,自己开店了,看来赚钱当老板了,同桌厉害。”南枫夸她道。

    “还行还行,是比在职场自由多了。”许佳宁谦虚一下,“说定了啊,这顿我请。”

    “行,以后我再回请。”南枫回道。

    四人小组中有人要回到南城,许佳宁心里自然欣喜。

    许佳宁想到薛瞻应该没有南枫微信,就顺口把消息告知薛瞻:“南枫要回南城了哎,我们已经约了饭。”

    薛瞻一听就心态失衡了。

    一来,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里,陈南星曾说南枫与许佳宁在谈恋爱。所以这是许佳宁的前男友回来了?

    二来……她的前男友回来,她好像还挺开心的?

    薛瞻想了又想,危机感与醋意全都涌上心头,混杂在一起,让他无比难受。

    第55章 新绿

    “约了饭?”薛瞻表面语气平和, 实则悄悄打探,“这些年,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吗?”

    “对啊, 断断续续吧,他是我挺好的朋友。”许佳宁回道。

    挺好的朋友。是分手后依然关系很好的朋友?到底他们当年感情有多好,才可以做到这一点呢?

    所以许佳宁是现在喜欢自己多点, 还是曾经喜欢南枫多点?

    薛瞻这边越想越酸, 可两人关系还没确立,他好像没资格去过问她的过往感情生活。

    许佳宁却浑然不觉,还继续问薛瞻:“对了,到时候你想来吗?跟我一起。”

    “啊?”薛瞻猝不及防。

    要被许佳宁带着见她前男友了,他心里一万个抵触,但反复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不能让许佳宁觉得自己肚量小。

    “都是同班同学嘛,所以你来不来?”许佳宁问道。

    “我来!”薛瞻咬牙回复,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感。

    “好, 那我告诉他声。”许佳宁轻快回道。

    许佳宁给南枫又发了条消息,南枫很干脆地答应了,还明确了他回来的时间, 大概是本月最后一周。

    薛瞻从许佳宁的聊天界面退出,心里总有些吃味,正在这时,看到苏知魏打来电话,便接了。

    “啥情况, 瞻哥, 我们宁神回南城两三年了,你俩最近倒是突然加上微信了。”

    苏知魏还记得高考之后, 薛瞻要他推送许佳宁微信名片的事。但后来这俩人好像没加上好友,至于原因,他没多问。

    如今薛瞻突然加到了许佳宁好友,还在许佳宁的朋友圈那样评论,他无法不多想,玩笑道:“瞧你昨晚那回复……啧啧,你俩不会在谈吧?”

    苏知魏是随口一说,话里没几分认真,可薛瞻倒是爽快,直接回他实情:“没谈,是我在追。”

    苏知魏:“嗯?!!”

    “这么惊讶干嘛?”薛瞻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意,“我在追她,在跟她约会,我喜欢她了十年,从高一就喜欢,你当年看不出来吗?”

    “你真喜欢宁神啊?”苏知魏大为震撼,默然一阵,回忆后缓缓道,“但当年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薛瞻不语。

    他暗恋许佳宁的事,全班也确实只有张扬一个人知道。看来张扬为他保守秘密,并没有告诉苏知魏。

    “难怪难怪……”苏知魏进行复盘,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毕业后想方设法要加她,但你俩后来又有什么矛盾了吗?”

    苏知魏想象不出来,许佳宁这样一个温和平静的人,会无缘无故不理薛瞻,连微信好友都不通过。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在他们面前,薛瞻不提从前,只论现在,“总之,我就是喜欢她,会排除万难跟她在一起。”

    近些年,由于不在一个城市,苏知魏只在寒暑假回南城时跟薛瞻见个面,知道他接下了家族集团,大概豪门世家总在婚事上有不得已,薛瞻才出此言。

    苏知魏想要宽慰薛瞻几句,却见他并没有把情绪都陷在他的种种难处上,而是引到别的话题,突然“关心”起南枫来:“我听说南枫要回来了,他这些年怎么样?”

    “你消息还挺灵通嘛。”苏知魏简单总结,“他啊,跟宁神一样在大厂工作,高级人工智能工程师,级别还挺高,很拼很卷。”

    苏知魏在类比两个学霸的工作风格,但薛瞻听在耳中,却觉得这是苏知魏习惯性把曾是恋人的他们并列。

    薛瞻渐渐有些忍不住了,迂回着问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上:“那这些年,你们跟他关系都挺好吗?”

    “‘你们’指谁?”苏知魏总感觉薛瞻开始绕弯子了,都听不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我?”

    “包括你。”薛瞻皱了眉,“你们四个人不都一直联系吗?”

    “哦,你说我们几个啊,那肯定是许佳宁和南枫联系多。”苏知魏打开话匣子,笑道,“他俩在大学一起……”

    “当卷王”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薛瞻就忍受不住,打断了他:“算了,等我见到他再问他。”

    “你还要见南枫吗?”苏知魏隐约记得高中时他们没有交情。

    “许佳宁给他接风洗尘,我也去。”薛瞻最终还是吐露了些许心声,“一想我就受不了。”

    “这有什么受不了的?”苏知魏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跟他有仇啊?”

    “我觉得有。”薛瞻冷着脸下了判断。

    “真是奇了怪了。”苏知魏在另一头念叨,“你俩几年不见,还能隔空结仇啊……因为什么?”

    要说结仇,应该也不至于。毕竟毕业之后,薛瞻在他面前就从来没有提过南枫这个人。他们虽然高中同班,但根本不熟,不像苏知魏那四人小组位置得天独厚。

    且别说南枫了,就是许佳宁,自从高考那个暑假过后,薛瞻这些年也从来不问他。

    “不为什么。”薛瞻冷淡道,“你不用管。”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也并非南枫做错了什么,或者南枫个人跟他积了什么怨。

    他只是会对许佳宁的前男友有天然的敌意,这种天性无法压制。

    “得,我不管。”苏知魏笑了笑,“你俩有矛盾自己解决,我远远站着。”

    苏知魏算是他们的共友,不知全貌,无法偏帮。只是总觉得薛瞻情绪来得很怪,像是突然特别针对南枫。

    但苏知魏深知薛瞻与南枫两人的人品,感觉他们是有误会在,还不至于真正结仇结怨。

    好在薛瞻说他们不久后会见面,大概也就能把话说开了吧?苏知魏乐观想道。

    薛瞻十月底的日程,由此又多了一件。

    而没过多久,许佳宁又给他发了消息,说起下周六陈南星约她看画展的事。

    “是比较童真的一个展,他在少年宫教的一群小朋友画的画。”许佳宁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他,“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呢?薛瞻。”

    明明是她的私人行程,可她好像很喜欢顺道叫上薛瞻,隐隐有些依恋他。同他一样,她也在主动制造着两人相处的机会。

    薛瞻不算傻,总算体会到这一层意思,自然答应:“你约我,我当然想去。”

    他心里当然还介怀当年陈南星做过的种种事,对陈南星仍有小小不悦,但当着许佳宁的面,他不会表露出来,是怕许佳宁横在中间为难。

    他也曾思考过陈南星一系列行为的意图,得出过一个许佳宁很可能不信的结论,起初他不太确定,可一次次与陈南星针锋相对时,他还是隐隐察觉了,陈南星有可能喜欢许佳宁。

    薛瞻拥有一份对自身判断力的自傲,意识到陈南星对许佳宁的心意时,他依然没有把陈南星视为情敌。

    因为不同于南枫,他很清楚许佳宁是怎么看待陈南星的。早到十年前时,就被划为家人的人,从来不被薛瞻归于情敌之列。

    但此刻薛瞻不确定许佳宁自己是否知情,开口也谨慎许多:“不过陈南星知道我会来吗?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会。更多的人来支持画展,这是好事呀。”这是许佳宁一直以来的想法,接着又道,“我跟他说一声去。”

    此言一出,许佳宁显然是毫不知情。

    刚好,许佳宁还一直没回复陈南星的评论,索性直接私聊陈南星,关于是不是跟薛瞻一起看话剧的事:“对呀,是跟他一起看的。”

    “我还想请他也来看你的画展。薛瞻画画很好的,他对画展也有兴趣。你的学生们的画,又多了一个人欣赏,开不开心?”许佳宁发了可爱的笑脸表情包。

    但陈南星回复挺慢,好半天后,回了两个字:“开心。”

    怕情绪太淡,让许佳宁觉得太敷衍,他又面无表情加了几个字:“可以转告他,欢迎他来。”

    这大概就是认下薛瞻这个妹夫后,陈南星不得不面对的必修课。

    接纳薛瞻,适应许佳宁是在与薛瞻在一起,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很难,但陈南星在学着慢慢来。

    “看吧看吧。”许佳宁把聊天截图发给薛瞻,“他欢迎你来。”

    看许佳宁欢快地朝他展示,显得无忧无虑,薛瞻也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薛瞻其实挺佩服陈南星在感情上的克制。

    如今有了南枫这个即将回来的许佳宁前男友,他的佩服不禁又多了些。

    “佳宁。”薛瞻突然又说回和南枫的聚餐,“到时候跟南枫吃饭,我来订饭店好不好?”

    “行呀,那你记得别吃太辣的,我记得他吃不了辣,其他应该都还好。”

    许佳宁顺口就嘱咐。

    手机那头,薛瞻脸色微变。

    她竟然把南枫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还记得他的口味,他的忌口。

    “哦。”薛瞻生起闷气,简单回复了一个字。

    第56章 新绿

    千呼万唤, 聚餐那天终于到来。

    10月28日周六,偏巧不巧,与画展同天。

    中午与南枫聚餐, 下午看陈南星邀请的画展,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许佳宁与薛瞻一路同行, 会待在一起一整天。

    照顾南枫的口味, 薛瞻选了家西餐厅,自然系绿植森林风的装修风格,浪漫惬意,闲适幽静,环境很舒服。

    许佳宁与薛瞻先到,随后没两分钟, 南枫也到了。

    “我坐地铁过来的,想着提前五分钟到,没想到你们更早。”南枫一来就看到这俩人是一道的, 他们相对而坐,正静静等他。

    “没事,我们也是刚到。”许佳宁热情地招呼南枫, “快坐吧。”

    南枫原是想坐在许佳宁身边的,毕竟与薛瞻关系不够熟,谁知薛瞻突然主动邀请他,语气很客气:“坐我这边吧,我们有好久没见了。”

    南枫不习惯拂人面子, 想了想, 还是在薛瞻身边坐下了,位置与许佳宁是斜对面。

    许佳宁一见朋友, 就连声夸赞:“哇,两三年不见,人帅了好多,看着很有活力。”

    比起从前,南枫不仅气色好了,而且还自信从容了许多。这是许佳宁在大学时就见证过的,南枫不再因为家境而忧愁,果然个人的努力会改变境遇,而经济的宽裕又会给人正向反馈,整个人越来越好。

    “你也是。”南枫笑着回她,“看来比起大厂,还是花店养人,养得你红光满面。”

    两人几年没见,依然熟络。但毕竟是三人局,南枫记着薛瞻也在旁,还是朝着薛瞻也客气了句:“不过我俩都不如继承家业的薛总。”

    话音一落,许佳宁轻声笑了笑,为的是那句全班都记得的“继承家业”。

    薛瞻心里却笑不出来,为的是南枫口中的“我俩”。

    这是习惯性就并称了?

    许佳宁与南枫相谈甚欢,聊起清华,又聊起两人各自的大厂生活。

    薛瞻实在搞不清,已经分手几年的两人为什么能聊那么多。

    他只知道自己一下子成了局外人,鲜有能插上话的时候,只有在餐厅侍者上餐时,才算打破尴尬。

    时间久了,薛瞻隐隐有些忍耐不住,化被动为主动。

    红酒上来稍晚,南枫礼节性地问起薛瞻,薛瞻摆摆手,朝他淡然一笑:“我要开车,等会儿跟佳宁一起去看画展。”

    南枫一个混迹职场的聪明人,终于还是从他望向许佳宁的眼神与亲近的称呼中看出端倪。

    南枫由此想要试探,问许佳宁道:“听你说事业上发展不错,不知道爱情上如何,脱单了还没告诉我们?”

    许佳宁不知道南枫哪来的突然一问,慌乱地低头回他:“我当然还是单身呀。”

    南枫将她的慌乱全都看在眼里,故意继续问她:“单身,但应该有了喜欢的人?”

    话说得没错,她和薛瞻还处于暧昧期。

    可许佳宁怎么想,都觉得当着薛瞻的面,很难开口直爽地回复南枫,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一种被老同学抓包的奇怪社死感。

    于是她沉默着,想躲过这个话题。

    南枫则笑了笑,眼神扫过薛瞻,喝了口红酒,故意总结道:“哦,看来还没有。”

    听到这句,许佳宁对面的薛瞻明显更不舒服了,酸言酸语道:“嗯是,一心为了事业,没时间发展什么爱情。”

    话虽这样说着,可等甜品摆上时,南枫想帮许佳宁挪一挪,薛瞻愣是快他一秒,抢在他前面递给许佳宁。

    很有意思。

    这些年南枫虽然没和薛瞻见过面,可也看过无数关于薛瞻的财经报道。说他年轻有为,子承父业。说他面对媒体采访,谈吐沉稳干练,商业眼光长远,有大谋略。

    可转头在私下里,在许佳宁面前,好像完全换了个人,是个张扬冒失,爱吃醋又怕被发现的醋坛子。

    结账时,薛瞻和南枫都抢着来。

    但许佳宁有言在先,还是坚持这顿她请,去了前台结账。

    许佳宁人一走,剩薛瞻与南枫两人。

    薛瞻趁此机会,直接开门见山,脸上的笑不想多撑一秒:“南枫,你就算回来了,也别想和她复合,你俩早结束了。”

    “等下,我要跟谁复合?”南枫有点没理解他的意思。

    “还能跟谁?”薛瞻对站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情敌的这份厌恶,已经快到极限,还要戳破他的明知故问,忍着强烈的不快回答他,“跟佳宁。”

    “我和同桌?”南枫终于笑了,“薛瞻,你想象力是不是有点太丰富了?”

    “那你们这些年……”薛瞻有点懵了。

    “大学确实同校,我学自动化,她学计算机。”迎上薛瞻茫然的眼神,南枫正色辟谣,“我们是感情挺好,可那是朋友之间的感情,哪有谈什么恋爱?真不知道你听谁胡说的。”

    跟着南枫又是恍然大悟:“难怪你刚才那么盯着我。”

    乍一看是以为薛瞻吃许佳宁男同学的醋,结果是吃许佳宁“前男友”的醋。

    薛瞻反应过来那是误会,看来又是一个陈南星蓄意编造的谣言……

    他索性把自己难受且介怀多年的事都告诉南枫了:“我确实是16年高考后听人说的,还看到你俩官宣的合照。”

    “合照多了。”南枫翻开朋友圈,他发朋友圈并不勤,好像只有偶尔跟朋友聚餐才发,轻易就定位到好多张有许佳宁的合照,一直到2016年,“吃饭时拍个照而已。”

    薛瞻在2016年8月的那条停留很久,看到文案,原来是许佳宁与温舒白旅行到北京,刚巧一起和南枫吃个饭,来聚餐的也有南枫的其他朋友。合照有好多张,南枫与许佳宁的合照,只是其中一张而已。

    “当时看到合照,而且高中三年你们那么亲近,我就信了,没再往深里想。”薛瞻心里的巨石时隔七年,终于落了地,对着南枫畅所欲言,“我还记得同学录,她给你的同学录都写了很多字。”

    “是吗?薛瞻,可感情也不在字多字少,更在内容。而且……论整个火箭班,许佳宁待你不是最特殊的吗?”南枫甚是不解,“你还要吃我的醋?”

    今天不知情况,吃他醋也就罢了。听薛瞻话里意思,高中也在吃?

    南枫真是服了薛瞻这个醋劲儿。

    而薛瞻听他说起“最特殊”,整个人比先前状态好了许多,唇角微勾,眉宇飞扬,问他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这个人上学时性格比较平和,好像对大家都是一样的好。但我俩同桌三年,多少能看出来点特别。”南枫回忆起当年,“忘了是哪年你过生日,说不收礼物,她拿着一个小盒子,课间反复打开又关上,放在桌洞里一整天,是送你的吧?”

    “如果是普通交情,就用不着瞻前顾后。所以这不算最特别吗?”南枫反问。

    最特别的感情,虽然南枫当时没有联想到爱情上,可也知道许佳宁看重薛瞻。

    “你很关注她。”薛瞻又发掘了一个重点。

    “对,我看她上课走神,有点担心她成绩,我是要跟她公平竞争第一的。”南枫回道,“因为我同桌她是个很好的人,她帮了我很多次,不计较我一开始对她的敌意。这样的人,我很难不想也对她好,回报她的善意。”

    “好吧,原来你想的是成绩。”薛瞻咳了一声,反倒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然呢?”南枫反问,后又徐徐开口,“如果我说我也暗恋许佳宁……”

    “你想都别想。”薛瞻瞬间提高警觉。

    “逗你的。”南枫笑了,又向薛瞻道,“好了,她回来了。”

    许佳宁结账回来了,中途接了个花店生意上的电话。

    她回到座位,却发现这俩人一改刚才的沉默,倒是热聊着。

    “你俩聊什么呢?”许佳宁问。

    “聊高中呢。”薛瞻与南枫异口同声回她。

    与南枫告别,重新坐进薛瞻的跑车里时,许佳宁明显感觉到,薛瞻的状态变了。

    他明明之前还脸色不好,说话也有些莫名其妙发酸,可现在倒是变得神采飞扬,眉开眼笑。

    “你刚才捡钱了?”红绿灯时,许佳宁疑惑地问他。

    “没……”薛瞻看着她,压不住心底的喜悦,回她道,“捡钱有什么可开心的,我是知道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许佳宁歪头洗耳恭听。

    薛瞻的手指闲不住地在方向盘上敲击着,笑意融在眉眼,声音也是温柔如风:“知道我当年是受了骗,你没有和南枫在一起过。”

    “是谁骗你的?”许佳宁一时微愣,跟着有几分气恼,“我当然没有跟南枫在一起了!啊……是不是又是陈南星!”

    得知薛瞻还有这一层误会,许佳宁感觉对陈南星又多了一份无语。

    他们正停在岔路口,许佳宁生起闷气,和薛瞻商量:“我突然不想去看画展了,要不我们直接回吧。”

    她刚才喝了点红酒,做决定也带着酒后的冲动。

    而薛瞻转头望着她,看她歪靠在椅背,双颊渐起红晕,抬手轻轻把她脑袋挪正,手掌在那一瞬间贴上她的左脸,触感温热而柔软,比他的手心还烫些,不由低沉道:“都没注意,刚才喝了多少?佳宁。”

    “没喝多少。”许佳宁揉了揉自己的脸,闭上眼眸养神,小声道,“我喝酒就是有点容易上脸。”

    与此同时,第六届“萌芽计划——南城少儿优秀美术作品展”在南城美术馆拉开帷幕。

    陈南星正在馆内等待他们的到来。

    第57章 新绿

    “真不去了?”薛瞻问道。

    在绿灯亮起的那一秒, 许佳宁望着前方,最终还是松了口:“去,反正我是去看小朋友们的画。”

    薛瞻不禁一笑, 他就知道,许佳宁虽然生气,却也坚持原则, 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放陈南星鸽子。

    帕加尼继续沿着既定的路线驶去,最终在南城美术馆门前停下。

    陈南星大概是怕许佳宁找不到他,特意提前就等在那儿,看到那无比显眼招摇的豪车后,就迎了上来。

    陈南星帮许佳宁拉开车门,许佳宁下了车。

    后下车的薛瞻则是绕了大半圈, 不动声色地隔开陈南星,走到许佳宁身边,对着左侧的陈南星道:“辛苦了, 还特意等在这里。”

    “我怕佳宁找不到我。”陈南星解释。

    “没事,美术馆工作人员那么多,画展也有特定的展厅, 还怕我和佳宁找不到你吗?”薛瞻言笑晏晏。

    “大家都有要忙的事,这个点我刚好有空而已。”陈南星皱眉。

    陈南星看到薛瞻时,心里还是会有点添堵,特别是看他站在许佳宁身侧,显摆与许佳宁的亲近时。

    甚至于该说是炫耀, 而且薛瞻还特意站在中间, 个子比他高些,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他看一眼许佳宁都费劲, 更不提其他。

    “我想要实体票,先去兑票啦。”许佳宁道。

    南城美术馆如今都是网上预约,扫码入馆,想要收集实体票,就需要再去取票机自行操作。

    许佳宁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越过他们,一个人先往美术馆大厅走去。

    两人都被落在后面,陈南星想追,薛瞻倒是不见外,也不理会陈南星冷淡的眼神,直接勾上了他的肩膀,亲热地喊着他:“南星哥急什么,咱俩慢点走呗。”

    陈南星瞬间就是一个激灵,不舒服地拨开他的手,低声道:“薛总,我们还没熟到称兄道弟的地步吧?”

    果然,只要不当着许佳宁的面,陈南星的语气都冷了许多,只想称呼薛瞻“薛总”。

    薛瞻收回手,也收回了刚开始的热络劲儿,淡然解释:“不熟,但只要年纪比我大,不都可以喊一声哥吗?”

    跟着,他飞快地扫了陈南星一眼,轻描淡写添上一句:“更何况你大我那么多,不叫哥,叫叔也可以吧?”

    陈南星的脸色一下子铁青。

    许久不被人提及年龄,陈南星都快忘了,他比许佳宁大十五岁。也是他前些年都待在家里,不愿出门,时间长了,肤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白,身体也是瘦弱的,有文气,也很显年轻,旁人都以为他三十出头。

    然而忘却的年龄,终究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比起他们,他确实年纪大出太多。

    “不过我和佳宁都是97年的,我们同岁,她既然称呼你为哥,那我就也叫你一声哥。”薛瞻开口十分爽快,不顾陈南星拒绝,继续以此为称呼。

    “真是折煞我了。”陈南星皮笑肉不笑,“我这凭空变出个你这样的弟弟。”

    薛瞻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望着陈南星:“南星哥,你都能给佳宁变出个男朋友,变出个弟弟,又算得了什么?”

    “我什么时候给她变出男……”陈南星恼火地反驳他,话说到一半,瞧见他冰冷的眼神凝望着自己,一怔,后慢慢回想起来。

    “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你现在跟她那么好,还要揪着我不放?”陈南星观察着薛瞻的眼神,佯装镇定,可心里有点慌。

    一个人气场的强大是需经由环境淬炼而成的。薛瞻的家世条件太过于优渥了,使他天然地拥有锋芒。

    虽然日常不太表露,显得温文尔雅,可一旦表露,那眼神一寸一寸审视,就让人感觉锋芒在背。也让人不禁感慨,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不在于年龄,而在于地位。

    “我当然不会揪着不放了。”薛瞻朝他微微一笑,“我有许佳宁,就够了。”

    不过几秒钟时间,薛瞻那面向他的笑容,很快从敷衍勉强,转为真挚自然。

    陈南星抬起头,看到许佳宁正朝他们走来,她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纪念性质的门票,将其中一张很顺手地给了薛瞻:“给你。”

    他们的门票是统一用许佳宁的微信预约的,许佳宁想要纸质票,也想着薛瞻那张,将其一起兑换打印了。

    “谢谢佳宁。”薛瞻接过了,握在手里,还望了一眼陈南星,颇有几分得意之态。

    陈南星勉强压下情绪,和许佳宁说起这次少儿美术作品展的情况。

    展览共展出110件(组)少儿作品,其中有27件作品都来自于陈南星在少年宫教的孩子们。

    画展名为“萌芽计划”,孩子们就是萌发的新芽,整个展览以孩子们的视角为主体,展现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也反映出他们的思考与想法。

    关于画展,一切天马行空都是被允许、被鼓励的。于是他们用画笔积极表达自我,无拘无束地探索世界。

    陈南星原想介绍更多,但今天许佳宁不知为何,也对他有点冷淡,很少接他的话,最后他不得不停下讲解,由着许佳宁一个人安静看展。

    而她或许也并不算是一个人。

    毕竟薛瞻从不远离片刻,一直围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一幅幅画。

    小朋友们画的油画《自画像》,和写实搭不上边,五官的画法倒是有点毕加索的画风。还会在旁用海螺串成长长的辫子,将月亮放进人的眼睛里。

    再看水墨画《鹅鹅鹅》,正是陈南星和学生一起画的,水面浮着两只白鹅,学生画的一只有种呆萌感,不似陈南星是传统水墨画中规中矩的风格。

    也有带着思考的合作作品《候鸟快飞》,展现出孩子们对候鸟迁徙的观察,以及对生态环境保护的思考。

    还有表现小孩子内心世界的画《最恐惧的事》,画的内容是期末考试考砸,还有放假前一晚怎么也写不完的作业。

    许佳宁在《最恐惧的事》附近站了挺久,她的感同身受相对弱些,并不像薛瞻那样,看了之后竟然眉头紧锁。

    “写作业方面,这画的简直就是初中时的我。”薛瞻点评。

    而升入高中后,他就变了心性,离这种形象渐渐远去。

    许佳宁又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作品,看着画里趴在桌子上补作业的男生。她突然想起很久远的一幕,那大概是高一刚开学补课时,她去收作业,最后一排的薛瞻就是这样趴着,仰头瞧她。

    “我一直病着呢,就别收我的作业了呗,许佳宁。”

    许佳宁想着这句话,跟着又想到薛瞻改掉的人生目标,越联想越远,又想起在教学楼一楼大厅里,那次画展上,薛瞻画过的一幅国画《薄荷》。

    “在想什么呢?”薛瞻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学霸难道跟我们最恐惧的事一个样?”

    “才没有,我的作业都是提前写完的,从来没补过。”许佳宁表示和薛瞻不在一个层级。

    她的声音随之柔和下去,带着眷恋:“我只是想起你在宁远画展上的一幅国画了。”

    薛瞻高中三年,也只参加过那一次展,他当然记得是什么画,看她竟然也记得,不禁问她:“你喜欢吗?”

    “喜欢啊。”许佳宁直白地回答他。

    不止喜欢,还偷偷拍了下来,就存在她的旧手机里。这些年她再难受,竟也没舍得扔掉手机,也没舍得删掉照片。

    “那就不枉费我跟着我爷爷,假期练了一个月。”薛瞻垂眸望着她,毫不遮掩他此刻的心情,“很幸运,能被你看见。”

    说画时也很像表白。许佳宁被他这样专注地望着,脸瞬间红了。

    前方可能是有学校组织学生参观,几米宽的路在三两分钟内就变得拥挤不堪。

    许佳宁与薛瞻离得极近,竟也被学生们冲散了,一时慌乱起来,往前硬挤,想要冲出人群,找到薛瞻。

    却感觉身后有人朝她伸出手,触碰到她时,她下意识要缩回去,不安地回头一瞧,瞧见那人竟然是薛瞻。

    “佳宁。”

    他再度朝她伸手,这一次她没有躲闪,由他紧紧牵住她的手,然后大步走在她的前面,牵着她穿过人群。

    他们好像都出了很多汗,手心一片滚烫,在有限的空间里紧紧靠在一起,不知在人群中走出多远,过了一阵,只觉得周围宽阔许多,不算拥挤了,可他们依然没有松开手,仍保持着刚才习惯的姿态。

    牵手让他们互觉依恋,挨近的肢体接触总使人心跳怦然。

    “应该是市一小的学生来参观……”

    室内人多容易烦躁,陈南星刚从人堆里挤出来,一眼看到许佳宁与薛瞻正紧紧牵着手,好像心情更烦躁了。

    许佳宁原想要松手,可薛瞻没立刻松,仍握着她的手,手指蹭着她的掌心,轻轻摩挲着。

    这黏糊劲儿,简直比谈了还像谈了。

    许佳宁最终也没能把手强硬抽离,而是低头小声找着借口:“我渴了,想出门买水去。”

    为了保护展品免受损害,南城美术馆不允许带水进入。

    “这好办。”薛瞻笑了笑,不说买水的事,却开始哄她,“佳宁,闭上眼睛。”

    许佳宁无端听从了他的话,缓缓闭上眼睛。

    薛瞻仍紧紧牵着她的手,当着陈南星的面,他的身体倾向她,几乎快要吻上。

    最终空着的另一只手却是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话梅糖,喂进她口。

    “望梅止渴。”他道,“不如尝梅止渴。”

    许佳宁睁开眼睛,一股酸甜在口腔中荡漾开来,久久不散。

    第58章 新绿

    “骗人。”许佳宁回过神来, 悄悄把手从他掌心抽离,但又眷恋地拉了拉他的上衣衣角,“我还是渴。”

    总感觉有点撒娇意味, 薛瞻实在好喜欢。

    不久后,他像是下定了主意,同她商量:“那我们走吧。”

    “嗯。”许佳宁点头, 以为他是要跟她一起去馆外买水。

    “好。”下一秒, 薛瞻重新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出口方向走,几乎头也不回,声音散漫,“南星哥,今天画展已经看得差不多。我和佳宁先回家了。”

    “嗯?”被他拉着往外走的许佳宁呆住。

    她仍未停下脚步, 薛瞻边走边跟她解释:“只想跟你待在一块儿,我刚才跟陈南星一起时,他……”

    他们已经快走到门口, 许佳宁听他语气中带着“委屈”,又联想到陈南星从前对薛瞻的态度,眉头轻蹙:“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薛瞻故作洒脱, “无非是开口闭口只想称我为薛总,讨厌我对他示好。说我仰仗家里权势,才有今天的事业。佳宁,我也不反驳,我知道我还不够好, 要想站在你身边, 我是需要继续努力的。”

    如果陈南星听到了他的这番话,大概要为自己喊冤。

    薛瞻的话三分真七分假, 或许很多也算是陈南星的心里话,可他真的没说。

    而这话如今听在许佳宁耳中,则是有点心疼:“他怎么这么说……”

    “这不怪他。”薛瞻大度回道,“我知道他是在意你这个妹妹,所以才看不惯我。”

    “这样算是在意我吗?他可真是的,明明还叫你妹……”许佳宁一急,险些把那个词说出口,还好收住了,又缓缓道,“反正当着我的面,他不这样的。”

    “我们不聊他了。”薛瞻轻巧地带过话题,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待他们都上车坐好,才道,“接下来的时间只有我们俩,好不好?”

    许佳宁不答,算是默许了。

    薛瞻又问:“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许佳宁对语言其实挺敏感,能分别出“带”人回家和“送”人回家的区别,这个家显然不是指许佳宁家,而是指薛瞻家。

    于是她冷静地反问道:“你哪里的家?”

    “暂时是我自己一个人的那个家。”薛瞻回答道,“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他有意要提的,自然是他的父母。

    他知道在当前阶段下,许佳宁还并不想撞见他们。

    薛瞻的话让许佳宁心安,此时下午刚过五点,确实还早,她便点了点头。

    薛瞻带她来到他一个人的小家,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一套两百多平大平层。

    装修与家具都非常简洁,看得出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集团的生意上,并没有挪出太多在他自己的生活上。

    但这依然是薛瞻最舒服自我的小角落,他的家平时鲜有人来,只有保姆阿姨定期清洁。除此之外偶尔过来的人,就一个商叙。

    薛瞻找了一次性拖鞋给许佳宁换上,扫了几眼后,还是挺看不顺眼,暗想着该给家里保姆打电话,要她们给许佳宁全都提前准备上。

    许佳宁自己却已经“入乡随俗”,穿上拖鞋后,在一步一步探索他的家。

    面积这么大,采光这么好,可却没有一盆绿植,让她大为可惜。

    和薛瞻一起走进卧室时,许佳宁才有了新的发现,感慨道:“可算发现一点绿色了。”

    她很惊喜,特别是认出窗边陶盆里种着的植物是薄荷时。

    整个大平层里,这是一点唯一的绿色,薄荷长得很好,叶子很干净,是明亮的新绿,在这个季节少有枯黄,一看就是经常修剪整理。

    她这看惯了植物的人,稍微一辨识,还能看出这盆薄荷有了年份,并不像是今年新买的。

    “这盆养了多久了?”许佳宁好奇问道。

    “十年。”他答。

    “十年?”许佳宁惊诧重复。

    她从他认真的眼神中,知他并非玩笑。他养了一盆薄荷长达十年之久,原是事实。

    许佳宁沉思一阵,在脑中细细计算着,十年时间,那可要追溯到他们高一时了。

    “薄荷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它的生命力非常强大,只要光照和水分充足,就能生长得很茂盛。它的寿命很长,还会生长出很多分枝。总之,这一盆从高一时养起,修剪很多次,也剪过分枝,换过盆,一路养来,也就十年了。”薛瞻回忆道。

    “高中时,窗台上的那盆薄荷,是你带来的吗?就是这盆吗?”许佳宁感怀颇深,终于问了出来。

    那盆陪伴她无数次考试,永远摆在她正左方,毕业后遗憾没能抱回家的薄荷,是他的。

    “是。”薛瞻点头。

    她早该想到的。毕竟他说起关于薄荷的知识,简直比她这个业内人士还要熟悉。

    她想起那天在花店时,他就是这样流利地讲述了关于薄荷的古希腊神话。

    是啊,他将一盆薄荷养了十年,又怎会不清楚这些呢?

    “为什么要养薄荷?”她那双杏眸不禁湿润了去,其实算是明知故问。

    “最初其实只为了你的那句话。”薛瞻答。

    是羁绊,是留恋,是下雨的那个午后,他撑伞走进花店,为她驻足又离开,买走了她的那束薄荷。

    从此,他的身旁永远不缺薄荷清香。

    许佳宁垂眸片刻,又抬起头,笑盈盈望向他:“原来田螺姑娘是你呀。”

    “什么?”薛瞻一愣。

    “那时候我和乔木然注意到了这盆薄荷,找不到主人,可看薄荷又被养得那么好,她就给薄荷的主人取了个名字。”许佳宁笑意更深,想起从前,径直望向薛瞻时,很像一种打趣,缓缓将尾音拉长,“田螺姑娘。”

    “这称呼……”薛瞻将手覆在后颈,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挠了挠头,倒是乐呵着,只冲着许佳宁笑,“还挺童话的。”

    “是啊。”许佳宁站在窗边看薄荷,“你养得那么好,简直比我养薄荷的技术还要好很多。”

    “刚开始可不是。”薛瞻从桌边拿起一个硬壳本,咳了声,轻轻推给她,“我的养法,一开始都是你教的。”

    他曾经记过一整本的,薄荷日记。

    许佳宁翻开本子,上面最初始的几天,都是薛瞻在记她同乔木然随口说的几句薄荷种植注意事项。

    他永远都会关注她。喜欢才会如此,将一种普通的植物奉若珍宝,无比爱惜,投入大量的精力。

    往后数年,薛瞻自己又查了资料,断断续续在本子上记了不少内容。

    “你可真是……”许佳宁感觉自己又有点想哭了。

    哭泣的冲动可真忍不住,很快就眼眶一湿。

    “哎呀,佳宁。”薛瞻终于勇敢了一把,把正在强忍眼泪的女孩拥进怀里,“感觉重逢后,你总是在哭呢。我想看你笑。”

    “哪有总是,就一次两次。”靠在他胸口,许佳宁闷声反驳他。

    每次都是为了从前,察觉年少暗恋的男孩也在爱着她,这种迟来的后劲儿太大,足以让她一次次红了眼眶。

    “一次两次还不多吗?”薛瞻无奈,他捧着她濡湿的脸,指尖也在被她的泪润湿,他好想俯身吻去她的泪,可最终又不能,只拿了纸巾轻轻为她拭去。

    看她这样深的感触,薛瞻也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可温舒白的电话来得不凑巧,将他们的话打断。

    还有两天,就是商叙妈妈的寿宴,温舒白是为了这事给她打来,想跟她聊聊,还特意问她位置,要派车接她去温家。

    “你家地址,舒白应该不知道吧?”许佳宁报完地址后,才紧张地问起薛瞻。

    “商叙知道,她应该不知道。”薛瞻看她紧张兮兮,疑惑地问她,“怎么感觉跟我一块儿,你不愿让你朋友知道?”

    他明显是有点情绪了,许佳宁本能就要安慰,可想起薛瞻根本没表白,倒是收了安慰,嘀咕道:“我们又没谈,舒白见了,我说不清情况。”

    许佳宁的做法挑不出错来。薛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听了感觉在吃哑巴亏,只好道:“那我送你下楼。”

    许佳宁却不要他送,只把他定位为朋友:“我就说是来朋友家玩,舒白如果问起,你可别跟她多说。”

    薛瞻无奈地连声答应,心里早就酸涩起来。

    待许佳宁离开,他的小家又恢复往日冷清。他想起今天一整天的相处,也想起他同南枫说的几句话。

    感情不在字多字少,而在内容。

    因了此刻的失落,他迫切想去印证南枫的话,将放起来的那厚厚一本同学录翻了出来。

    翻到许佳宁那页,背面仍是那句他看了很多遍的句子,是李白的一句诗,乍一听有点中规中矩的祝福。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而他又看了看底下,仔细凝望中,竟看到了浅淡的笔迹,是他从前从不曾瞧见的。

    在那句原有的祝福下,悄悄藏起的下一句:

    “鲲鹏藏在云里,你藏在心里。”

    像是隐形笔写下的,时隔七年,重新显色,倒是一场意外。

    薛瞻迫不及待拨通了许佳宁的电话,好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佳宁。”薛瞻缓了很久,嗓音都带着沙哑,“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又重复念着,是欣喜与喜极而泣。

    “你看到什么了?”许佳宁一片茫然。

    “你在同学录背面留下的第二句话,我看到了。”他答。

    许佳宁终于明白,她的心事已显露在薛瞻面前。

    那是她高中时所有的喜欢。

    隐形笔字迹显色用了七年,与我的暗恋被他知晓同天。

    第59章 新绿

    你是年少的欢喜。

    喜欢的少年是你。

    这句可以倒过来念的话, 许佳宁一直觉得有点落俗,可此刻却无比恰当。

    从喜欢上对方开始算起,历经十年, 他们终于心意相通。

    而薛瞻亲口把他看到字迹的事告诉她,也惹她羞赧,一直没有应答。

    许佳宁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在隐隐发烫, 正踌躇着, 忽然听到低电警告的声音,暗道一声不好,低头就看见手机电量已经低至1%。出门一整天,这也难怪。

    紧跟着,她一句话还来不及给薛瞻留下,手机就自动关了机。

    薛瞻正一脸期待地抱着手机, 盼着许佳宁能继续说些话,却不想通话直接结束。

    她把电话挂了?

    已经坐上温家豪车的许佳宁正在司机的帮助下,给手机充上电, 好不容易开了机,赶紧给薛瞻打了回去。

    “薛瞻,我刚才手机没电了。”许佳宁心急地解释。

    薛瞻这才松口气, 道:“我还以为你被我的话吓跑了呢。”

    其实许佳宁心里确实慌张,可自从看过薛瞻的那封告白信,且这段时间又一直跟薛瞻待在一起,她对薛瞻的信心在渐渐加强。

    她不会去逃避自己的心意,而是直白地同他倾诉着:“那是我自己写下的字, 我才不会被吓跑。”

    薛瞻笑了, 在另一端凑近了手机,轻声念着她的名字:“佳宁, 佳宁……”

    每念一声,都像是一种对过去的回望。

    实在无比满足,彼此的爱意都不是一星半点的浅淡,而是满溢的充沛。

    而他们都长大了,比十七八岁时更多了一份自主权。

    “佳宁,鲲鹏不必藏在云里,我们都该展翅高飞。”薛瞻朗声道,“在你心里,我也不必藏起。”

    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遮掩,不需要躲避。

    “嗯,我知道。”许佳宁应他。

    一路上,他们聊起高中时,好像在无数的场景中,他们都在猜测对方的心意,为对方小小的举动而开心。为之喜,为之悲,一切心意皆随她与他而变动。

    “我快到温家了。”看到车子驶入温家别墅院子,许佳宁最后对薛瞻道,“以后你去花店找我,随时都可以。”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默许了他们的准男女朋友关系。

    她不再介意店员们的打趣,她在真诚地回应薛瞻。

    还没进门,温舒白就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一起上楼去她的卧室。

    温家父母也都在,许佳宁是进了卧室才想起来哪里不对劲,幽幽道:“你不是搬去跟商叙住在一起了吗?今天这是……”

    “商叙妈妈过寿,我父母也很上心的。”温舒白解释道,“是他们叫我回来趟,商量30号寿宴的事。”

    商叙家太特殊,商叙妈妈比温家父母的年纪要大许多,总需要格外敬重一分。

    又因为两家联姻的事,关系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拉进。寿宴是个好机会,可以让两家更亲热些。

    温舒白把桌花的事彻底定了,给许佳宁看。

    调整定型的方案,许佳宁自然挑不出错,她做得更多的事,反而是在同温舒白谈心,要她在与商叙家人相处的过程中放松点。

    温舒白自己定了心神,又问起许佳宁:“佳宁姐,后天你如果不忙的话,也过来参加寿宴好不好?”

    许佳宁是温舒白最好的朋友,婆婆过生日,温舒白是想拉着许佳宁也来的。

    “我确实能腾出时间,但我不太想来。”许佳宁开口回绝,看温舒白眼神黯淡了下,又解释起来,“不是因为你们温商两家,而是因为薛家。”

    她听薛瞻讲起过,薛家一家四口,包括从国外匆匆赶过来的薛颂,都会去商叙妈妈的寿宴。

    “薛家?薛瞻?”温舒白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佳宁姐,你跟薛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好吧,我还是不瞒你了。”许佳宁莞尔一笑,“其实我们从高一就互相喜欢,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总之,现在我们还是互相喜欢着,这份心意从来都没有变。”

    “啊……你俩竟然……”温舒白终于把怀疑的线索都对上了,可也产生新的疑惑,“你们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你反而会因为薛家要去寿宴,而不去参加呢?”

    温舒白心思单纯,可还是能联想到人际关系上:“不会是薛家他们对你……”

    她想对了,可为了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为了不影响他人,许佳宁也不能让她顺着想下去。

    对此,许佳宁也有说辞,打断了她:“没有的事。其实是因为我俩……还没正式在一起,也都没跟父母说。要是寿宴上撞见,场面上不太好看。”

    “今年和他重逢后,我们一共也没相处多久,想着该时间长点,再考虑其他的。”许佳宁补充道。

    这话是为了让温舒白宽心,让她不卷入是非里去。

    “好吧。”温舒白完全信了她的话,小声感慨,“你俩谈个恋爱,真的考虑好多哦。”

    考虑得多,双方都理性。他们对感情都很认真,且这份感情是从高中时就萌生的,更添了专一情深。

    殊不知“理性”的薛瞻正给商叙打电话,得意地炫耀着自己今天的发现。

    “叙哥,我的佳宁喜欢我十年哦,在我喜欢她时,她就也喜欢我哦。”薛瞻暗自对比,语气轻飘飘的,“这种感觉,这种快乐和幸福,你应该从来没有感受过吧?”

    商叙岂止是没有。

    他苦心孤诣,步步为营,为的就是与温舒白结婚。可单纯的温舒白好像还不全然明白他的心意,总是懵懵懂懂。

    等温舒白回应他,又不知是到了什么时候。

    “好喜欢她在学校时的样子。我们有好多回忆,一起上课,一起体测,一起表演节目,一起在教室里看电影……”薛瞻有些许沉醉,忽略了商叙久久的沉默,“跟她同班真好,我们拥有整整三年的共同回忆。”

    “我俩还……”薛瞻口若悬河,商叙第一次发现他这么爱炫耀。

    情绪忍耐不下,商叙还是打断了他,卖关子道:“你们确实有很多。但有一样,是我有,你没有的。”

    “什么?”薛瞻不服。

    商叙淡然一笑,气定神闲道:“结婚证,你有吗?”

    “我是舒白的丈夫,我们合法夫妻。”说出这句时,商叙总算畅快了许多,“你们呢?”

    这算是商叙的杀手锏了,但他还是有点乱了分寸,没觉察出薛瞻的实际状态。

    杀鸡焉用牛刀,薛瞻与许佳宁,暧昧期的俩人,还用不着商叙拿出结婚证。

    “哎。”薛瞻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不止想到关系的确立,还想到他的父母,他不禁问起商叙:“不说这些了,其实我还有正事找你。”

    商叙暗自也会对薛瞻与许佳宁的两心相悦、暗恋多年而或多或少生出嫉妒情绪,此时越过话题,他也乐意至极,道:“你直说就行。”

    “那个我主导的老城区开发工程,我很看好,未来回报率,绝对叫你超出预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投资?”薛瞻问道。

    他始终没忘了这件大事,将商氏集团拉进项目,是他计划的关键一环。

    朗锋集团董事会成员都是人精,单纯在私下说服他们还不够,还要把商氏投资的事摆在明面上,将来用外力向他父亲薛朗锋施压。

    商氏实力雄厚,在投资圈也是风向标式的存在,代表着业内的普遍看好。许多人都知道,投资跟着商叙走,绝不出错。

    薛朗锋可以凭借过往威势,迫使老下属就范。可是在业内普遍看好工程的情况下,他偏要逆流而上,就需要掂量掂量其中的分量。

    “头一次听你这么笃定。合作也有两三年了,你不会让我吃亏,我当然信你,只要需要,商氏会投资这个工程。”商叙无条件信任薛瞻,但又缓缓问道,“只不过看你推进那么快,和你从前的风格不太像,这个工程对你很重要?就为了高回报率?”

    薛瞻在他面前吊儿郎当,可经商时,在大的方向上,薛瞻还是很慎重的。

    “很重要。”薛瞻定然道,“但不是为了什么回报率,我只是为了一个人。”

    10月30日,周一晚上,薛家一家人难得一起受邀出席活动,可一进厅里,薛瞻与薛颂很快就从父母身边走开,各做各的事去了。

    薛瞻心里挂念着“桃源工程”,避开人群,还在跟董事会成员电话沟通。

    薛颂难得回来,去找商叙一家聊天,特别是和温舒白聊了挺久。

    寿宴结束后,一家四口显得更冷清,薛瞻回了自己单住的家,薛颂则想着早点飞回去继续在国外出差忙工作。

    还在为着儿女没有成家而心情复杂的薛朗锋与秦宛若,这时还没有想到,他们的儿子已经铺开所有的算计,只为了在明天的董事会上一举通过“桃源工程”。

    次日清晨。

    朗锋集团董事会上,薛朗锋特意安排,今天他本人亲自主持会议,意图掌控全局。

    议题一项接着一项在通过,最后落在“桃源工程”上。

    “这个工程原本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但是薛总一定要拿出来,那我们就举手表决一下。”薛朗锋沉稳道,“我也提前说明,无论结果如何,以后都不能再更改,朗锋集团从上到下,都要按董事会集体表决的结果走。薛总,你同意吗?”

    薛朗锋看向儿子薛瞻,试图从他脸上看到惧怕与慌张,可是都没有。

    薛瞻反而比他还要淡定,像是胜券在握。

    太年轻太单纯了,薛朗锋摇头笑了笑。

    薛瞻以为这帮老狐狸,还真的只会认自己,而不认当了几十年董事长的他吗?

    第60章 新绿

    “薛董, 我当然同意。”薛瞻笑着望向父亲薛朗锋,温声道,“我们可以开始表决了。”

    薛朗锋负责主持会议, 此时也由他正式走起应有的流程:“同意重启‘桃源工程’的董事,请举手。”

    话音一落,在场的17名董事一时都没有动作。

    看到这场景, 薛朗锋其实不出所料, 他的手肘压着薛瞻亲自写出的《“桃源工程”重启方案》,以胜利者的姿态安慰薛瞻:“虽然没人支持通过你的议题,但你也不要……”

    话没说完,却见往日做事风格最和事佬的秦际中,他的老部下,竟第一个举起手来, 眼神也不慌乱,可见是深思熟虑,且主意坚决:“我赞成薛总的议题。”

    “好, 老秦一票……”薛朗锋勉强撑着笑,心里却开始不安起来。

    副董事长秦际中的赞成票,是一个引子。自他之后, 又陆陆续续有人举手,支持薛瞻。

    他们基本都是集团的实干派,这两年与薛瞻都有工作上的接触,对薛瞻很欣赏,也看过薛瞻的周密方案。再加上私下谈话时, 薛瞻向他们透露过商氏会投资的事。于是单纯为了朗锋集团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他们今天也会支持薛瞻。

    甚至有一两人原是薛朗锋的亲信,张寒山与他们有私交, 暗中晓以利害后,与薛瞻一起说动了他们。

    不过除他们之外,其余的董事,也有薛朗锋的几个亲信保守固执,唯薛朗锋马首是瞻,在秦宛若的带领下,只要薛朗锋在场,那便是毫不犹豫支持薛朗锋,都没有举手。

    可比起刚开始时,局势已经发生了逆转。

    17名董事,目前8名都举手赞成。

    按照董事会表决规则,一人一票,过半数赞成票才可通过决议。

    薛朗锋在商界久经风霜,可还是被这一票票赞成给镇住了。

    他是完全小看了薛瞻,现在看着快半数的赞成,心里还能侥幸些,试图找回场子:“8票,那还是没能过半,薛瞻……”

    “薛董忘了。”薛瞻慵懒地倚靠着椅背,将右手高高举起,“我也有一票没投呢。我投给自己,9票赞成。”

    “现在过半了,薛董。”

    薛瞻同时兼任集团CEO,也是董事会董事,投出了最关键的一票。

    薛朗锋所有的侥幸,都化为泡影,眼底一片阴翳,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方案,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脸色也极差,旁边的秦宛若已经担忧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他事先跟董事会的所有董事都打过招呼,他们也都答应不投给薛瞻,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让他们其中的多数倒了戈?

    包括他一向看好倚重的人,一手提拔的人。

    他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也会有疲惫时刻,在众人之间逡巡着,不可置信、失望、不甘……

    薛朗锋一向一言九鼎,可此刻在会议桌前,却想反悔了。他为的已经不再是什么“桃源工程”,而是他在集团的核心权力。

    “按薛董刚才说的。”薛瞻打破了父亲的沉默,“举手表决,无论结果如何,以后都不能再更改,朗锋集团从上到下,都要按董事会集体表决的结果走。现在请薛董宣布投票结果。”

    薛朗锋微一阖眼,当着众人的面,好像也没有什么挣扎的必要了。

    原则不能打破,且董事长并非一手遮天,事情一旦上了董事会,就并非他一人可以控制,他早该知道。

    “我宣布,朗锋集团总裁、CEO薛瞻提交的‘桃源工程’重启决议,9票赞成,8票反对,决议正式通过。”薛朗锋最终亲口宣布道。

    会议室里响起掌声,是秦际中领的头,其余投了赞成票的人迅速跟上,然后原本反对的人,也卖薛瞻一个面子,悄悄鼓了掌。

    至此,“桃源工程”重启,已成定局。

    这是最后一项议题,会议结束,薛朗锋在秦宛若的搀扶下走出会议室。

    秦际中跟上的速度最快,可薛朗锋冷着脸,将他喝退了。

    “哎,朗锋还是跟当年一样,性子倔的。”秦际中停住脚步,摇了摇头,“非要跟儿子对着干。”

    薛瞻在他身旁,客气地感谢他今天第一个支持自己,接着又说起父亲:“秦叔,我爸可能还转不过来弯,但我不会退却,我会用行动说服他。”

    “好。”秦际中点头笑道,“都说虎父无犬子,你这还不止如此,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接着,他放低声音,揽了把薛瞻的肩,语重心长去提醒薛瞻:“不过你可做事和缓些,这两年你爸身体不好,我刚才看到他那脸色……”

    “秦叔放心,这些我都知道。”薛瞻点头。

    他原本就没想过刺激父亲,和秦际中匆匆说几句后,就去追上前方已经走远的父母。

    此次会议是在顶楼开,薛朗锋与秦宛若已快走到专用电梯前。

    “爸,妈。”薛瞻喊了声。

    他们随之停住,可薛朗锋语气不佳:“赢了还不够,还要炫耀?”

    “这没什么值得炫耀的。”薛瞻走到他们面前,“是看您脸色不好,以后还是不要太劳累了,也别动怒。”

    他是出言关怀,可薛朗锋还在因刚才的投票而心里不快,这便更添了堵,一时情绪更加激动:“不要劳累?你这是要赶我下去了!薛瞻!你……”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捂住心口,身体也晃了晃。

    秦宛若一个人扶不住,着急起来,薛瞻和张寒山上前,先把人扶到了近处薛瞻的休息室里。

    “是不是心绞痛发作了?”薛瞻看到薛朗锋一头的汗,“带药了吗?妈。”

    “你看你把你爸给气的!”秦宛若急着去翻包,结果一无所获,“想着开个会就回家,没多长时间,谁知道会……”

    情况紧急,薛瞻已不想着为自己辩驳,只吩咐张寒山去把右手边的抽屉拉开。

    张寒山从里面找到了一瓶硝酸甘油片,递给薛瞻。

    薛瞻随即打开了药瓶,取出一片,给父亲舌下含服。五分钟后,又续上一片,看薛朗锋面色好转,可以说话了,这才放心。

    “你的休息室里,还放了这个?”薛朗锋再开口时,已不像刚才那么激动。

    秦宛若也不再骂薛瞻,而是紧张地问起薛朗锋感觉身体如何。

    “我好多了,你别担心。”薛朗锋拍了拍秦宛若的手,又一次看向薛瞻。

    “去年您住院时确诊心绞痛,还是我记下的医嘱。”薛瞻平静道。

    “是我判断错了。”薛朗锋情绪缓和很多,“小瞻,你成长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

    不过两三年而已,薛瞻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且得到了集团高层的人心。

    在他明确提出不同意薛瞻的方案时,众人还能冒着风险支持薛瞻,可见薛瞻所获的拥戴,是不掺杂任何水分的。

    “有前辈们倾囊相授,我当然要成长快些。”薛瞻一笑,“有些最要紧的,我一直记在心上。”

    “什么?”薛朗锋反问。

    “这些年,我学会了两条。”薛瞻的自我剖白明显交了心,“一条叫兵不厌诈。”

    “而另一条是……”薛瞻看着薛朗锋,徐徐道,“没有永恒的同盟,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是您教会我的,爸。”

    薛瞻眼里不是恨,而是一种看透。

    从高考被改志愿,到身边被安插人监视,再到董事会利益互搏。

    薛瞻看透,警觉,乃至于在朗锋摸爬滚打两三年,早已学会反制,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薛朗锋曾经做的,他也可以做到。小利他会许诺,事关集团发展的大利,他也能给,这是与父亲薛朗锋不同的。

    “你是真的长大了,薛瞻。”

    再望向薛瞻时,薛朗锋眼神中多了些欣赏,也有些许骄傲。

    这是他的儿子,哪怕薛瞻会反对他,在听完薛瞻的剖白,知道薛瞻这些年的心思后,他还是会从心中不由自主生出骄傲来。

    薛瞻的优秀,他的种种前瞻眼光,也让薛朗锋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该退居幕后位置了。

    按照原定计划,薛朗锋其实还在想着,是不是该召开新的董事会,再来新一番权力角逐,把薛瞻这个总裁免职。

    可现在冷静下来,觉得这些父子争权的谋算,实在是有点可笑。

    朗锋集团,一步步发展到今天,是时候该交到薛瞻手里了。

    最终,薛朗锋与秦宛若离开了,张寒山跟随在他们身旁,临走前还在记下薛瞻的嘱咐。

    但等张寒山下了楼,想跟着他们上车时,司机却在授意之下把车门关了,将他隔在外面。

    他听到薛朗锋温声问他:“小瞻跟董事会成员私下沟通,其中应该有你的牵线搭桥吧?”

    张寒山没回答,从薛朗锋的语气就知道他猜出来了,多半早有疑心,今天董事会上的情境,更让薛朗锋确定了怀疑。

    “小瞻身边的保镖,应该有一阵没再跟踪他。”薛朗锋继续道,“你跟他们说一声,以后也不用了。”

    张寒山只觉得自己被步步紧逼,被薛朗锋彻底看穿,可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认命地感觉,到了他被薛朗锋开除的时候。薛朗锋最恨背叛。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兢兢业业,是做事最周全得力的。以你的能力,原本不该一直做秘书,可责任心又太重,舍不下我身边的这个位置,一待就待到今天。”

    薛朗锋果然开始追忆往昔了,下一句,张寒山也隐隐猜到。

    “以后你不再是我的秘书了。”薛朗锋果然开了口。

    “是。”也算东窗事发,张寒山低声道,“谢谢薛董对我的信任和栽培,我离开集团,也会记着您和薛总的好,记一辈子。”

    “谁让你离开集团了?”薛朗锋降下车窗,淡然望着他。

    “上楼去。”薛朗锋说出最后一声命令,“去找薛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