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并肩一波未平
“当我的炼魔有很多好处。”
苍洺伸出完好的手掌,数给她看:“第一,你永远不会再觉得疼、觉得累;第二,无论你受多重的伤,我一定能把你修补好;第三,你若有其她仇家,其她炼魔姐妹会帮你一同报仇……”
“而你,你只需要听我的话便好。”
“怎么样?”红瞳微闪,苍洺轻声道,“你若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谈。”
“我很喜欢你,可以给你更多的自由,你的私事,我都不会插手,杀人也一样。”
“哼,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岑世闻长枪一挥,眼底一片傲然,“我要杀什么人,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见对方油盐不进,苍洺有些可惜:“你再好好想一想吧,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岑世闻懒得再和她废话,银枪直出,卷起漫天飞雪,尽数向两人所在位置席卷而去!
轰——!
黑影闪过,金丹期的炼魔以身躯挡下了这一击,接着猛然上前,举起拳头狠狠挥出!
岑世闻一跃而起,躲过她的拳头,目光很快锁定飞雪中立着的那道身影。
擒贼先擒王,亘古不变的真理。
飞身向前,对方不闪也不避,一枪。刺中,岑世闻却心一沉。
这不是苍洺。
她迅速拔枪打算后撤,可面前的炼魔死死握住她的枪,将自己牢牢地钉在枪上,双目如死水,一点痛意也看不出。
另一边,强劲拳风裹挟着风雪不管不顾袭来,眼看就要到面前!
哧啦——!
一道凌厉剑气斩断拳风,紧接着,又将困住岑世闻枪的炼魔斩成两半,黄渐绿编成的剑穗在眼前一晃而过,噌的一声又归入剑鞘。
岑世闻猛然回头。
风卷起漫天飞雪,隐约可见一挺拔身影,步履匆匆,负剑而来,穿过风雪,与她并肩。
是虞舟。
紧绷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岑世闻问:“你怎么来了?”
对方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似乎不满于她的贸然离开,没有回话。
没等岑世闻再要说话,躲在暗处的岑潋忽然叫道:“苍洺!她就是虞舟!她就是尊上要找的虞舟!”
魔尊?要找虞舟?
来不及细想,岑世闻瞬间护至虞舟身前,死死盯着对面两人,眼底一片冷意。
魔族找虞舟,能有什么好事!
“虞舟?”苍洺不知从哪里出现,打量着岑世闻身后的人,又细细回想一番,点点头,“这么说的话,的确和她很像。”
隔一段距离,岑潋又咬牙叫道:“苍洺!只要你替我杀了岑世闻,我绝不会和你抢找到虞舟的功劳!你想让我做什么炼魔我都愿意,只要你杀了岑世闻!”
这是她离杀掉岑世闻最近的一步,她不能放过!
苍洺却道:“我考虑考虑。”
岑潋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她们如今有两个人,打不过。”苍洺想了想,对二人道,“这样吧,你们走吧。”
没等两人有反应,岑潋对她怒吼:“你若放她们走,我不可能做你炼魔!”
苍洺回头瞧一眼她,似乎惊诧于她怎么这么没有脑子:“你不想活了?”
没了她的庇护,岑世闻下一秒便能取下她的项上人头,居然还威胁她?
岑潋这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没再说话。
她不想死。
炼魔、炼魔……若她成了炼魔,实力大增,到时、到时一样能找岑世闻报仇!
见岑潋终于识趣,苍洺转回向二人,注意到岑世闻依旧盯着岑潋,她摇了摇头,有些惋惜:“你又不愿意做我炼魔,我只能留她了。”
“你们走吧,指不定我什么时候便反悔了。”
岑世闻握紧手中银枪,向后退了一步。
若放在以往,她不会放过岑潋。
可如今在魔族境内,魔族似乎还要把虞舟抓去,她不能让虞舟犯险。
在
这里待得越久,虞舟便越危险。
想明白后,岑世闻牵住虞舟的手:“走。”
虞舟看一眼躲起来的岑潋,目光又移到一直盯着岑世闻的魔族身上,心口微微有些不适。
这个魔族……想要师姐做她的炼魔?
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又看上几眼,直到记住对方的脸,才转过身去,与岑世闻一同离开。
路上,岑世闻紧紧牵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找过来的?”
虞舟答她:“师姐没注意隐藏行踪,一路上尽是残雪,自然好找。”
幸好今日雪停了,没有把那些痕迹掩盖掉。
她停了一下,忍不住道:“师姐太过冒进,只身闯入魔族境内,实在危险。以后莫要再这般行事了。”
她以为对方会反驳上几句,却没想直接点头,干脆答应:“好,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她略微放下心来:“师姐明白便好。”
两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穿过雪林时,远远的,似乎有人在说话。
“玄凤大人,往这里走。”
岑世闻拉着虞舟猛然站定。
玄凤。
又是一个耳熟的名字。
上辈子,这个叫玄凤的,似乎是在苍洺前一个的魔尊。
魔族易主实在是快得很。
若非在人魔大战中,她与对方激战,断了她一只手臂,她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玄凤掌法了得,没了手臂,实力大减,自然被苍洺取而代之。
但两百年前的她,可比只会玩人偶的苍洺难缠多了。
据她现在感知的气息,只怕早便到了元婴。
岑世闻看了虞舟一眼,眉心皱起。
她不能硬碰硬,她必须先把虞舟带出去。
虞舟不知她心中所想,却也隐隐察觉到远处的威胁,低声道:“是魔族,似乎在往我们这里来。”
两人屏息静心听,便听那边继续道:“远看着像是人族,沿着这些痕迹,玄凤大人再一探查,她定然逃不了!”
“石盘发光可是真的?”
“确有此事!”
“围住出口,继续搜。”
接下来便只剩咯吱咯吱的密集踩雪声。
两人一时间没有妄动。
照这样下去,找到她们只是时间问题。
石盘发光
生辰找人
岑世闻闭目,脑中竭力思考破局对策。
魔族在找虞舟。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不可能是好事。
她不能让虞舟被抓去
若想破局,只能一人将魔族吸引到另一处,方便另一人脱险。
这个人,必须是她。
想到这,岑世闻不自觉攥紧虞舟的手,轻声对她道:“魔族在找你。”
虞舟一直注意着那边动静,闻言点点头,表示她已经知道了。
“你不能被发现。”
听着不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虞舟目光扫过眼前的雪林,思考这个地形该如何利用,没注意岑世闻的小声呢喃。
“待她们走后,你回去找温长老。”
又听见岑世闻的小声低语,虞舟随意点了下头,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后,脑中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才转过头,突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身体无力地倒在对方怀里。
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一颗珠子从岑世闻口中中飘出,来到她面前。接着她再撑不住,意识模糊,晕了过去。
取出敛息丹,岑世闻垂眼看向怀中的人,接着将敛息丹抵到对方唇边,要将它塞进去。
虞舟果然对她毫无防备。
她的力使得正好,不会伤到虞舟,又能打晕她,但似乎又使得太好,虞舟双唇紧闭,敛息丹就是推不进去。
听着脚步声靠近,岑世闻有些着急,你倒是张嘴啊!
她腾出一只手捏住虞舟的下巴,略微用力向下掰,另一只手抵着唇边,趁齿关张开一条缝,迅速推进去。
敛息丹由金丹吸引顺着向下,悬在丹田。
岑世闻手指抵上虞舟小腹,那是丹田的位置。
灵力裹上敛息丹,下一秒,她再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
淡淡茶香还萦绕在鼻尖。
岑世闻戳几下她的脸,小声道:“醒来可别生气。”
她将对方抱至一隐蔽林间,将痕迹全部隐藏好,然后利落地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等觉得距离差不多了,手持银枪卷起林间落雪,向魔族的方向裹挟而去!
唰啦——!
林间仿佛又刮起风雪,愈演愈烈,隐隐有形成雪暴之势,凄厉可怖,有如呼号。
呼号中隐约传来人声:
“玄凤大人,这里!
一道暗影疾驰而来,不过瞬息之间便到近处。
雪暴中心,来人举起手掌猛地拍下,霎时风平雪静,人影渐晰。
她身后的魔族狼狈地跟上,手持一石盘,气喘吁吁。
刻着天干地支的石盘上,甲、子、戌、辰刻度处,逐渐泛起亮光。
她惊叫道:
“玄凤大人,石盘发光了!”
话音刚落,一柄银枪迅疾袭来,狠狠贯穿石盘,石盘瞬间四分五裂。银枪掉头,锋利枪头向半空一挑,击退伸来的手掌,流畅地转回主人手中。
被唤作玄凤的魔族缓缓收回手掌,低头看着汩汩流血的手心沉默片刻,才又抬起头,对着树上手持银枪的少年慢慢道:
“你,叫什么名字。”
第42章 以你之名败坏名声(不)
“人族虞舟,二十又五,常配灵剑,相貌出挑,生于甲子、甲戌、甲辰之日。”
“据说待人谦逊有礼,是个温润君子。”
——据说。
哐!哐哐哐!
牢房的门第二十六次被震出巨响。
牢房外,一干魔族站在玄凤身侧,你望我我望你,俱开始怀疑这个“据说”的水分。
一魔族大着胆子道:“玄凤大人,不是说虞舟此人待人接物和气有礼貌么?这”
未等玄凤有所反应,牢门又是狠狠一震,一声冷笑从中传来:“你们是人么?也配我和气?不入流的魔物!”
众魔:
这礼貌,还是人族限定么?
玄凤也有些怀疑。
可是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道白痕从鱼际延伸到小指根部。
在半个时辰前,这里还是血淋淋一片,差点割断掌筋。
她抬眼望向牢门,眼底一片幽深。
年纪轻轻,修为如此了得,再加上生辰对得上,八九不离十。
她一定是尊上要找的虞舟,错不了。
她吩咐下属:“看好她,等尊上回来。”
说完,离开牢房。
牢房里实在吵得让人心烦,若不是尊上要的人,她怎么也得把人废了再说。
才出大牢正门,迎面碰上尊上身边的红人。
炼魔师,苍洺。
玄凤对她有些敬而远之。
跟死物一样的东西打交道,能是什么正常人?
目光扫过对方身后的炼魔,玄凤换个方向正欲离开,对方却叫住了她:
“玄凤大人。”
玄凤停住脚步,语气冷淡:“何事。”
苍洺向牢房里看了一眼,问她:“今日牢房怎么这么吵闹?”
“尊上要的人找到了。”
“虞舟?”苍洺看起来有些惊讶,“那岑世闻呢?”
玄凤皱眉:“什么岑世闻?”
“也没什么。”苍洺有些困惑地又
向牢房望去一眼,问道,“我能去看看么?”
玄凤不作她想:“可以。”
虽然人是她抓的,若对方想看,她倒也能卖她一个面子。
果然魔族对外来的人族都有抑制不住的好奇。
得到首肯,苍洺谢过她,迈着步子进了牢房。
牢房里有些昏暗,几个魔族守卫在小声聊天,时不时被突然的巨响吓一下,然后继续聊天。
苍洺走到发出巨响的牢房门口,示意守卫开门。
门刚打开,伴随着哗啦哗啦的锁链声,一黑点迅猛袭来,直冲面门!
咻!
炼魔双手握住,缓缓展开。
只是一枚袖扣。
可炼魔那比一般人坚固许多的手心,已经被穿了一个洞。
牢中,四条锁链从墙上延伸而下,锁住一人手脚,随着她的动作哗哗作响。
难怪要用玄铁制成的锁链锁住,一般的缚仙索根本困不着她。
苍洺垂眼看向牢中盘腿而坐的人,恍然道:
“是你啊。”
岑世闻,被抓的是她。
对上那双警告意味十足的眸子,苍洺向前走近几步。
“看来,她弃你而去了。”
那个叫虞舟的人。
“可你为什么”要替她做掩护?
哗啦哗啦!
铁链甩至半空,岑世闻毫不犹豫将它抽向她,语气冷硬:
“闭嘴!”
炼魔挡在身前,扯住挥来的锁链。
门外的看守见状连忙要拉走苍洺:“苍洺大人,此处危险,我们快离远些。”
这虞舟,缚仙索捆不住,锁链又给她当鞭子抽,尊上到底要找这煞神干什么?!
苍洺只后退几步:“你别激动,我不问了。”
那个虞舟,在她心里竟然那么重要?
她忽然低笑一声:“尊上最近不在,你可真是好运气。”
“我晚些再来看你。”
牢门再次关上,岑世闻脑中绷紧的弦缓缓放松。
那个该死的炼魔师,差点戳穿她。
算她识相。
如果她再来,她得想办法问出魔尊找虞舟的目的。
不然岂不是白来一趟?
想到虞舟,岑世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丹田。
虞舟……跑出去了么?
有没有在心里……埋怨她?
肯定在心里偷偷怨她。
毕竟她总是这样不听话。
想到虞舟恼怒的样子,岑世闻禁不住笑出声。
真可爱。
脸有些热,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又哗啦哗啦地响起来。
岑世闻心想:这牢房里,还怪闷的。
可她环视一圈,那顶上不是有一个窗子么?
那她怎么热热的?
魔族的牢房也太差劲了。
不如人族。
岑世闻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只知道门口的守卫换第二波时,苍洺又来了。
这一次,她没带炼魔,只身前来。门口守卫似乎与她交好,默默地出了门。
岑世闻抱臂坐着,冷眼看她想耍什么花招。
上辈子她没跟这家伙打过交道,只听说魔族大将几乎有一半都是她的炼魔,想必她能当上魔尊,也不是自己修为有多高,全靠炼魔了。
人不人鬼不鬼的,看着就碍眼。
只见对方从怀中取出一张契纸,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
“我想真诚地和你谈一谈。”
岑世闻呵一声,又来。
那个契纸,分明和她给岑潋的是同一种。
还没死心?
苍洺慢慢道:“等尊上回来,无论你是谁,都活不了。”
“但我可以帮你。”她举起手中契纸,“只要你在上面签字,我就能保你一命。”
“还是那句话,你很自由,我不会约束太多。”
她笑了一下:“我没有趁火打劫,是不是很真诚?”
“现在你愿意做我的炼魔了么?”
岑世闻忍了忍,选择直奔主题:“魔尊找虞舟到底是什么目的?”
苍洺道:“如果你答应,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似乎有些不解:“我的炼魔与正常人并没有太大区别,没有感知不是很好么?修行也只需要我给你堆材料便好,你们人族怎么都不太乐意?”
没有区别?岑世闻想起那些无神的死水一般的眼神,忍不住嗤笑一声:“就你手下炼魔那德行,你怎么不去祸害你们魔族自己人?”
“她们?我看不上。”苍洺没有因为她冒犯的言语生气,“苍潋,勉勉强强,有股狠劲。”
“虽然不聪明,但我不需要她聪明。”
“有那股狠劲在,她才会成为好的炼魔。”
她忽然叹息一声:“你也见过我的炼魔,她们底子不如苍潋,我已经很久没再感知到她们的意识了。”
“当然,若你答应,我不会留她。”
“因为你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岑世闻不了解所谓的炼魔之术,事实上,在魔族也并不多见。
毕竟在魔族,自己的拳头才是硬道理。
在岑世闻那也是。
苍洺修习的似乎更罕见,用活人或活魔炼。
死尸炼成,修为便定了型,活人炼的,却能辅以材料突破——只要她承受得了。
可世上有几人会愿意?
只有走投无路的人。
岑世闻可不觉得自己走投无路。
一阵锁链声响起,她抬起胳膊,伸手向对方:“我看一眼。”
苍洺眼底微讶,一面向前走一面将契纸递给她:
“上面列了给你的诸多权限,若你对哪里不满还可以……”
哗啦哗啦——!
她走至近前,才一弯腰,玄铁制成的锁链便猛地套上她的脖子,转一圈利落捆住,接着狠狠一拉,将她剩下的话语截断在喉咙。
“不满?我哪都不满。”
铁链向下一扯,苍洺随之踉跄跌倒,岑世闻收紧锁链,冷冷问道:“魔尊找虞舟,到底要做什么?”
苍洺一手拉着脖子上的铁链,一手撑起身子抬头望她:“我屏退她们,可不是为了让你威胁我。”
岑世闻自上而下俯视她:“我扮作虞舟过来,也不是为了做什么炼魔。”
“你既然能从魔尊手下保我,想必也是有些地位,告诉我魔尊的目的,再将锁链解开,识相一点我不动你。”
“”苍洺轻声道,“听你们人族说,用真心才能换真心,我拿了十二分的真心来谈判,可我觉得你一分真心也没有。”
岑世闻冷哼:“真心?真心盼你死算么?少废话,赶紧交代!”
苍洺叹一口气:“罢了,你若实在不愿,我也不勉强了。”
“你我也算相识一场,待你死后,我会替你收尸的。”
这话一听便没有谈拢,岑世闻正要继续收紧锁链,对方却不用她动手,干脆地拧掉了自己脑袋。
然后一手接着脑袋一手撑着从地上爬起,将脑袋安回去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岑世闻,眼底带着怜悯:
“你好自为之。”
接着在岑世闻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打开大牢门,从容离去。
大门掩上的那一瞬,她的声音像风一样传进来:
“尊上明日便会回来。”
“希望到时候,你的选择不会让我失望。”
脚步声渐远。
岑世闻眨了眨眼睛,堪堪回神。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难道,苍洺自己就是个炼魔?-
脖子似乎没有安正,苍洺扶好脖颈,然后咔哒一声,终于再没有看东西歪着的感觉。
“怎么了?”棋盘对面的人问她。
“没什么。”苍洺回答。
她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坐直身体,打量着对方,问道:
“听说你曾在人族待了一段时间,那你认识岑世闻么?”
“岑世闻?自然认得。”
“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愿意做我的炼魔?”
“……”
哒。
白子落下,对面的人随之抬起头,露出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脸上是一惯温和的笑容。
“到你了。”
第43章 牢房捞人求捞
雪夜。
一道黑影穿梭在魔族领地,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身姿矫健,来去如影,竟没有任何魔族注意到她。
忽然,一阵锁链声,透过寂静黑夜,传到她的
耳朵里。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像是在发泄不满,一下又一下。
很有节奏。
身处敌营,还这番随心所欲,除了岑世闻,她想不到其她人。
寻到出声的牢房,她转上一圈,发现这是独栋牢房,进大门穿过走廊走到尽头,便是关押人的小牢房。
只是门没有窗子,她又转上一圈,终于在高墙上看到一方小窗。
小小一方格,只有两掌大小。
她避开守卫,轻巧跃起,跳至小窗边,探头向下望。
冷不丁撞上一双澄明清亮的眸子。
她心口禁不住一跳,紧接着,目光便被四条铁链吸引去。
漆黑沉重的玄铁,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直叫人皱眉。
腕口被磨掉皮,青黑的印痕下,隐约可见渗出的血渍。
天寒地冻,牢房阴湿又寒冷,铁链锁住灵力运转,而岑世闻却只穿了单衣。
她心脏忍不住疼了一下。
四条锁链。
需要,四把钥匙。
锁孔类似方块的式样。
她转回目光,再次与她对视。
依旧是一眼望到底的双眸。
对方眨几下眼,抬头仰视着她这不速之客。
然后迎着月光,无声地做口型——
虞、舟。
“……”
她点了下头。
岑世闻忽地笑了,眉眼间的小得意不遮也不掩。
她的眼底亮如星辰,无声道:
等、你。
里面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跳下高台前,虞舟顺手掰断一根冰凌柱。
接着走到无人之处,摸了摸自己的脸,迎着月光对着照。
模模糊糊可见一张魔族的脸。
那是她为溜进魔族,让温棠特意给她做的伪装。
用的正是岑世闻先前抓到的那个魔族的身份。
温棠给她的伪装成魔族的丹药,配合着敛息丹,效果发挥到了最大。
没人会发现她是假冒的。
可她师姐是怎么认出她的?
难道她的伪装失败了?
虞舟又看上几遍,依旧不觉得是她伪装出了问题。
回想起那个魔族骂骂咧咧的样子,心里琢磨,或许是气质不搭。
她得凶一点。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微微昂起下巴,皱起眉头,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要救她的师姐,必须万无一失。
准备妥当,虞舟整理好表情,向魔族主殿走去。
首先,是四把钥匙。
只会在抓到她师姐的那魔族手中。
是叫——
“玄凤大人。”
魔族主殿,一魔族恭敬地向侧位的人行礼,那人一身素黑,撑着下巴抬眼,眉眼隐见不耐。
“何事?”
玄凤,就是她。
虞舟隐在暗处,目光在她身上搜索,很快定在她的手腕上。
一截红绳系于其上,红绳上又编进四个玄铁制成的小方块,每个方块都有细微的不同,回想起那锁孔的式样,多半这些方块便是钥匙。
手腕上,不好取,得想其它办法。
在那魔族给对方汇报情况时,虞舟悄悄出门,趁无人注意,将不熄火的火种往偏殿一扔。
霎时间,火光冲天,雪夜亮如白昼。
雪夜寂静瞬间打破,一时间,叫喊声,怒骂声,疾跑声,不绝于耳。
不熄火不比凡火,凡水根本无法熄灭它,她们忙活半天,火势却一点没减。
想必是有人去禀报玄凤,虞舟很快在救火众魔中看到对方的身影。
只见她的大掌狠狠一压,火势瞬间被压短一截。
眼见火势渐小,虞舟没有多做停留,脚步一转,向牢房奔去,接着悄无声息地把看守放倒,再吞下一颗伪装的丹药,心念一动,又变化成看守的样子。
坐等玄凤上钩。
不远处,压灭火的玄凤摩挲着漆黑一片的手掌,脸色沉沉。
不熄火
莫非是人族来救人了?
“遭了!”她暗自低骂,迅速向牢房疾驰而去。
中计了!
迅速打开小牢房门,见找来的虞舟依旧稳稳当当坐在那,玄凤才松口气。
尊上明早便会回来,无论如何,今晚不能出差错。
她对大门口守卫吩咐道:“搬一张椅子来,今夜我和你们一起守。”
为了方便监视对方一举一动,玄凤敞开牢房,正对着她坐着,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眼珠都不舍得转一下。
那虞舟也抱着臂,不甘示弱地盯回来。
大眼瞪小眼瞪了大半天,玄凤终于转过头。
确定了一点。
这虞舟的样貌,和尊上似乎不太像。
她长得太锋利,太张扬,而尊上那张脸,明显要柔和许多。
虽然被尊上占用后,已经很少见那种柔和了。
看来,似乎是性格使然?
总不至于抓错人了。
将这个秽气想法赶出脑海,玄凤仰靠在椅子上,脑中想着魔尊回来后的应对策略,没再注意岑世闻。
没人和她对瞪,岑世闻也收回气势,目光落在玄凤身旁略微低着头的魔族身上。
一会不见,虞舟怎么又换了个相貌?
乱飘的目光忽的落在玄凤手腕上,岑世闻瞳孔微缩。
那是,钥匙。
红绳似乎被火灼到了,有些部分微微发焦发黄,四个小方块编在其中,黑得发亮。
难怪刚刚外面吵吵嚷嚷一片,原来是赶去灭火了。
雪夜里平白无故起什么大火?
一定是虞舟的手笔。
是为了引玄凤来牢房么?
岑世闻迅速看一眼牢房外的情况,整个走廊除了玄凤和虞舟,便只有一个守卫,大门外似乎还有两个。
搞定玄凤,其她的便不成问题。
她站起了身,带起一阵响声。
玄凤一下坐直身体,警告她:“坐下。”
岑世闻冷笑一声:“你是想把我冻死,好向魔尊交差么?”
玄凤扫她几眼,魔域一向苦寒,如今对方灵力尽锁,若非修仙之人本就体质强健,早便冻死了。
罢了,在她眼皮子底下,还能翻出浪不成?
她又警告一句:“不要想耍什么把戏。”
岑世闻没理她,拖拉着沉重的锁链,走过来又走过去,时不时地甩上几下,哗啦哗啦的响声此起彼伏。
玄凤的精神本就绷得紧紧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她敏感的神经刺一下又一下,这会越发心烦,随意命令一个守卫:“你,去给她找几身厚衣裳!”
被她指到的虞舟一愣,她就一冒牌货,上哪找厚衣裳去?
岑世闻也傻眼了,她就想吸引一下玄凤的注意力,怎么为难到虞舟身上了?
没等她想办法圆回来,另一位守卫连忙挤开虞舟,捧着一件袍子积极地向玄凤邀功:“玄凤大人,属下有,属下有!”
玄凤才不管是谁找来的,直接道:“拿给她。”
守卫表情一僵,她前不久才见过苍洺满脖子血从牢房里出来,哪敢进去把袍子给那凶残的煞神。
她磨磨蹭蹭挪到门口,离门还有一段距离,闭眼一扔。
接着一睁眼。
完蛋,正好扔到门口。
回头一望,玄凤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再向牢房里望,煞神也面无表情看着她,见她看过去,挑起一边眉毛,冷笑一声。
“放在那,给你们当脚垫么?”
守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连忙转头不敢再看,余光瞥见同僚站在玄凤大人身边,垂着头似乎在偷笑她,瞬间怒了,上前扯她:
“你!你给她送过去!”
虞舟
压下嘴角抬头,还不忘征求玄凤意见:“玄凤大人?”
玄凤颔首:“去。”
眼见对方真的捡起袍子,将袍子送到煞神够得着的地方,守卫一下急了,那煞神怎么还不动手?
她本想在玄凤大人面前表现一番,怎么反倒让这家伙表现去了?
可恶,又抢她功劳!
她忍无可忍走进去,对着对方后背猛地一推:“这里可够不着,再朝里点!”
眼见对方狠狠撞上那尊煞神,她火速退几步,眼底一片幸灾乐祸,等着对方脑袋落地。
可她不仅没等到对方脑袋落地,反而见那冷了一整天的脸竟浮起几分笑意:“谢谢你送来的袍子,的确暖和。”
这明明是她的袍子!
守卫正要为自己发声,玄凤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暖和了,便安静坐好,等明日尊上回来,亲自送你上路!”
语气中带有一丝阴狠,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守卫闭上了嘴,安静地候在一旁。
什么争风吃醋都是白忙活,比不上自己小命重要。
送完袍子,虞舟回到玄凤身边,垂着眼思考什么时候下手。
刚刚近距离看过了,确定好每个锁扣对应哪个方块,只要取下红绳,她瞬间便能解开锁链。
一旦解开锁链,除了玄凤,这牢房内再没有拦得住她们的存在,她将玄凤压制地越久,她们逃出去的概率越大。
温棠就在不远处接应她们。
想到这,虞舟暗自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里悄悄翻出一枚细针。
这是温棠给她的暗器。
虞舟从未用过暗器,温棠便只给了她最简单的细针,上面淬了林怀澹自制的迷药,哪怕是元婴期都能昏上一小会儿。
只是这个“一小会儿”到底是多小,因人而异,谁也不能确定。
甚至有可能没有用。
有用没有,总要赌上一把。
虞舟不动声色地将细针从椅后的缝隙推进,慢慢地、慢慢地
尖端缓缓从另一段冒出,小小一个,无人注意。
吱呀。
大牢大门忽然打开,寒风卷入,温度瞬间下降。
虞舟的动作一顿,只一瞬,便将细针收好,抬眼向大门望去。
大门口守卫的声音传来:
“玄凤大人,苍洺大人又来了。”
紧接着,炼魔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看清牢中四人,红瞳微微睁大,感叹道:
“今夜好热闹啊。”
第44章 吃点小醋心口冒起了小火苗
看到她,牢中四人,神色各异。
守卫的目光控制不住飘到她的脖子上,如今那里已光滑一片。
她心想,苍洺大人真是勇气可嘉,这才过去多久?两个时辰?
又来第三遍。
她怎么对这尊煞神这么感兴趣?
虞舟只看一眼便垂下眼,悄悄敛去眼中的警惕与敌意,继续降低存在感。
苍洺
想让师姐做她炼魔的,那个炼魔师。
守卫说“又”,她之前便已来过?
余光不留痕迹地瞥向岑世闻,便见对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果然。
虞舟轻轻皱起眉,她莫非又要提起炼魔的事?
这个魔族为何对她师姐这么感兴趣?
“苍洺大人几次三番来牢房所为何事?”
坐于椅上的玄凤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人族是尊上要的人,苍洺大人反反复复过来,怕是不妥。”
苍洺的想法,她多少能猜出几分,无非是看上这人族要她当炼魔。
可这人族的脾性有目共睹的差,怎么可能会答应?
只会是白费口舌。
这种时刻,人越多,越容易出乱子,赶紧把人撵走算了。
苍洺看一眼牢房的情形,体贴地后退一步:“若是耽误了玄凤大人问话,我也可以稍后再来。”
玄凤皱眉,这意思是今晚非问不可了。
也对,苍洺自己没什么本事,自然要倚仗强大的炼魔,这个人族各方面的条件得天独厚,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目光扫过对方空无一物的身后,玄凤脸上划过一丝讽笑:“苍洺大人真是越挫越勇,既然如此,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吧。”
“今夜我就在这守着,哪也不去。”
说完向后靠住椅背,没有挪位置的打算。
守卫听命玄凤,玄凤不走,她自然不会主动离开,只偷偷站个视角极佳的好位置,期待着好戏。
她们不动,虞舟也不动。
她不清楚苍洺的底细,贸然出手只怕对她们不利。既然玄凤不欢迎对方,让她想办法赶人便好。
至于苍洺要做什么,她师姐不会让她如愿的。
不过刚刚玄凤的话让她有些奇怪,魔尊找的人不是她么?怎么她师姐也成魔尊要的人了?
不容她细想,苍洺已经走进牢房,虞舟微微抬眼,暗中注意着她。
背对着她们,她看不见苍洺的表情,只听得她似乎叹息一声。
“做我的炼魔没什么不好,我对你真的很满意,你到底怎样才会愿意?”
岑世闻依旧盘腿坐着,随手拍了拍袍子,似乎根本没在听。
苍洺不意外她的态度,自顾自道:“有人建议我拿别人来威胁你,可你连死都不怕,我不觉得她的建议有用。”
“所以这次来,我不抱希望说服你。”
岑世闻动作微顿,有些警惕地抬起头。
其余两个魔族也竖起耳朵,好奇她来的目的。
虞舟盯着她的背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见岑世闻终于对她的话有反应,苍洺却没有很开心。
她抬头,看着束住岑世闻的四根锁链,慢慢道:“我从不用死尸炼魔,因为她们不配。”
“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昏暗的牢房内,只有她低低的声音。
“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你死后,我会把你做成我的炼魔,听我调遣,你不同意也没用。”
她向后退了一步:“因为我这次来,只是通知你”
“我会请尊上留你全尸。”
“”岑世闻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玄凤在牢外笑了一声。
虞舟攥紧拳头,一束小火苗渐渐从心底冒起。
她根本无法想象,她的师姐做别人炼魔,对别人言听计从的模样。
她不允许。
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虞舟松开拳头,缓缓压下心里的小火苗
没有必要生气,炼魔师便是这样,对选中的容器异常执着。
等苍洺离开,她便能执行原本的计划,待她带师姐回到人族,苍洺自会知难而退。
没有必要生气
虞舟闭了闭眼,恰好错过岑世闻递给她的眼神。
自言自语般说完一段话,苍洺停住片刻,然后垂眼问岑世闻:“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岑世闻抬眼看她,眼底似有烦躁。
苍洺却心中一动。
这张不可一世的脸上,多的是锁链也锁不住的傲慢与嚣张,烦躁,她还是第一次见。
岑世闻她不怕死,可她怕死后被做出炼魔。
想到这,苍洺红瞳微闪,勾起嘴角故意又向后退了几步。
“没有话说么?那我走了”
就在她转身之际,如愿听到一声咬牙切齿的——
“站住!”
苍洺依言转回去,对上那双不甘的眸子,嘴角上扬:“我带了契纸来,你愿意再谈谈么?”
契纸拿出,在场其余四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上面。
虞舟怔住,怎么回事?她师姐是什么意思?
她连忙看向岑世闻,却见对方向契纸的方向伸出手。
“拿来。”
虞舟目光落到手腕处的铁链上,心里猜测:她师姐是想趁机将苍洺绑了好威胁玄凤?可玄凤显然不在乎苍洺的死活,会有用么?
她听见玄凤冷笑一声,并不打算阻止。
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契纸到了岑世闻手中。
苍洺也依旧站在岑世闻面前。
岑
世闻扬了扬契纸:“只要写个名字?”
苍洺点头:“最简单的约束,只需要写个名字,我从不趁人之危。”
“若你想按血手印,我当然也乐意。”
即便她不愿按,日后她也会想办法让她按。
牢房外的守卫忍不住小声道:“她、她、她她她答应了??”
白天不是还差点把人脑袋拧下来?
虞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答应了?她师姐答应做苍洺的炼魔?
脑中瞬间闪过这句话,虞舟心脏砰砰直跳,毫不犹豫地立刻否定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
她师姐知道她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这大概率是她师姐计划的一部分。
可是,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么?风险高么?她师姐会真成炼魔么?
有苍洺和玄凤虎视眈眈,她怎么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虞舟竭力稳住狂跳不止的心跳,绷住表情才抬起头,看向牢中的方向。
可苍洺站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岑世闻。
细针在袖中缓缓推出,虞舟指尖按上袖口。
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会立刻给玄凤脖子上来一下。
牢中,岑世闻晃完契纸,却没有立刻要写名字,反而抬起头继续看着苍洺。
苍洺知道她的意思。
她现在的身份是“虞舟”,签下的署名自然不能被其她魔族看到。
可被看到又如何?只要她在魔族,总有一天会暴露,她想护的那个真正的虞舟,又能护到什么时候?
或许撑不到明日。
何况,她很快便会是她的炼魔。
罢了,她最完美的作品,值得她给一些偏爱。
递给对方特制的丹砂笔,苍洺借着掸灰甩了甩袖子,转身对玄凤笑道:“玄凤大人莫急,明日我自会向尊上禀明一切,若尊上不允,契纸自然作废。”
只是,相比直接杀掉虞舟和岑世闻,魔尊更想折磨她们好逼出原主,说不准,做成炼魔反而是更好的方法。
试问,谁见到故人之女作为炼魔每日出现在自己眼前不会崩溃?
玄凤皱着眉看她,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心,竟将那虞舟挡了个七七八八。
没等她说话,苍洺便又转回身去。
“签好了。”岑世闻掐着契纸一端递给她。
苍洺粗略扫一眼,横在岑世闻手指下端的,正是“世闻”二字。
世闻,岑世闻。
嘴角微笑扩大,注意到身后动静,她不动声色将之折起,拦住来自后方的窥探目光。
最完美的炼魔,归她了。
签完字,岑世闻自然地伸出双手,晃出响声:“把锁解开。”
成了她的炼魔,便是自己人,解开锁链,很合理。
苍洺握住腕上的锁,转向玄凤。
玄凤冷呵一声:“待尊上回来,再解开也不迟。”
“或者,苍洺大人将那契纸给我一观,再解也可以。”
苍洺有些不高兴。
“自古以来,炼魔契纸都是私密之物,哪有给外人看的道理?”
“是么?”玄凤语气依旧冷淡,“苍洺大人莫怪,我不曾了解过炼魔一术,自然不清楚。”
她摸上手腕处的红绳,一下又一下。
“苍洺大人知道,我一向比较谨慎,万事还是等尊上回来再说。”
苍洺有些犹豫,看向岑世闻,目光猝不及防触到她眼底的冷意。
对方很不爽。
苍洺目光默默移走。
玄凤这般态度,四分为尊上,剩下六分,自然是想为难她。
任谁也不想竞争对手有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而岑世闻,天寒地冻被关了一整日,本以为能出去了,却还要听玄凤的话,自然不爽。
想到这,她轻声道:“不为难玄凤大人,若有问题,我一力承担。”
“请玄凤大人解锁吧。”-
“让岑世闻做你的炼魔?”寒冷的魔域内,狐狸仍然摇着折扇,笑眯眯道,“听闻虞舟与她关系极好,不妨试试用虞舟威胁她?”
“即便威胁不成,你寻个法子将人杀了,炼尸体不也一样?不过,岑世闻可不好杀。”
“可我从不炼尸体。”
“”狐狸收起折扇,语调又轻又柔,带着蛊惑。
“你会炼的。”
“毕竟她是,岑世闻。”
第45章 魔尊似是故人来
“出问题后一力承担?”玄凤缓缓站起身,“苍洺大人真是好魄力。”
“倘若,不出问题呢?”
“人,是我抓的,魔,是你炼的,苍洺大人倒是将好处都占尽了。”
“”苍洺默然。
原来是这样。
玄凤在问她要“好处”。
她问:“依玄凤大人所言当如何?”
“给我做个炼魔,只听我的话。”
苍洺目光落在她的手腕处,点头:“好。”
纵然魔族不屑于做炼魔师,可送上门的炼魔,没人会不要。
解开红绳,玄凤将它递到对方眼前:“那我便,等苍洺大人的好消息。”
苍洺接下,随之走到岑世闻面前蹲下身,将方块依次按进锁孔中。
随着最后一个被按进。
咔哒。
锁开了-
“少主。”
“听说魔族又抓了一个人族,但因为是魔族内部的事,打听不到具体情况。”
放着暖石的屋内,念锦正专心地练字,闻言淡淡道:“魔族寻人心切,可疑便会抓,无须在意。”
说完头也没有抬一下,继续一笔一划地练字。
说话的人抓抓头发,没再吭声。
好一会,她又出声:“少主,前日在古宁,我遇到了岑世闻和虞舟。”
“我差点死在岑世闻手里,可恶,总有一天我会杀了她!”
念锦手下依旧不紧不慢,敷衍地嗯了一声。
“”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少主,苍洺救了我一命,可我实在不愿做炼魔,少主和她关系近些,能不能替我出出主意?”
“”念锦停下手中的笔,转向她,“岑潋,当初我给你二人搭线认识时,你便该想到这一点。”
“你若想复仇,做炼魔反而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你又拿什么和岑世闻比呢?”
岑潋捏紧拳头,忍气吞声道:“可是苍洺给我开的条件”
“若少主替我再与苍洺谈谈,我、我便做这个炼魔!”
“可你现在不是别无选择么?”念锦语气平静,一字一句却毫不留情,“又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岑潋愣住,而后死死盯着她:“少主这番话,是要卸磨杀驴了?”
“助你修魔、助你报仇,明明都是我在助你,何来的‘卸磨杀驴’?”念锦叹气,“我好心为岑少侠出谋划策,却落得如此评价,叫人寒心。”
“念锦!少在这惺惺作态!”岑潋猛地站起来,狠狠拍上桌子。
“助我?可笑!你不就是想借我手除掉岑世闻么?装什么好人!”
“魔尊是,苍洺也是!当初你故意在魔尊面前提到岑世闻,不就是想让魔尊杀了她?!”
“还有苍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和苍洺认识,就是为了让苍洺盯上岑世闻!”
“你让苍洺随我一块时,我还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岑潋冷笑连连,“念锦啊念锦,真不愧是你,如今这一步,还有什么是你没算到的?”
念锦思考半晌,没有回答。
岑潋所说,基本无误。
借刀杀人,从来都是她的看家本领。
她现在唯一好奇的,便是苍洺对岑世闻的兴趣到底多大。
是否大到,让苍洺炼死尸也要炼她。
若是那样最好,又给岑世闻树了一敌。
不知道最后,她会死在谁手里呢?
真让人期待
这条路,是
通向人族的巡逻最少的路。
岑潋躲过一波巡逻,小心地向前奔去。
她不想做炼魔。
她必须离开魔族。
若非四年前念锦答应助她报仇,她早便不待了。
念锦、念锦!阴险的狐狸!
有朝一日,她一定亲手砍下她的狐狸脑袋!
才躲起来喘口气,忽听得后方一阵叫喊,岑潋回头一望,霎时间吓得心惊胆寒!
只见来时路上,一道身影向她的方向狂奔而来,身后黑影狂追不舍,所见之处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那身影势如破竹,眨眼便到了近前,天刚破晓,借着几分亮光,岑潋定睛一看。
竟然是岑世闻!
另有一魔族紧随其后,岑潋连忙握住刀柄,飞身拦住狂奔不止的岑世闻。
若她捉住岑世闻,她便是魔族大功臣,念锦都得给她几分好脸色!
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她那魔族道:“我们二人联手,定能将她拿下!”
那魔族只看她一眼,灵剑竟直直向她刺来!
岑潋大惊失色,立刻要躲,却没提防,岑世闻的银枪竟也逼到身前!
噗呲!
剑与枪同时穿透胸口,岑潋不可置信地望着二人。
那魔族样貌的人直视着她,眼底带着愠怒。
“这一剑,是为了枉死的两位师姐。”
岑世闻一把拽走她:“跟她费什么话,赶紧走!”
拔剑,离开。岑潋无力倒下,松软的雪托住她的身体,她却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眼前越来越黑。
似乎又传来谁的怒吼声,像在远处,又似在近前,吵吵闹闹,鸡飞狗跳。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关系
“啧!”
眼见狂奔的岑世闻忽然身形一晃,虞舟连忙赶上前与她并肩:“师姐怎么了?”
“”岑世闻咳一声,“跑不动了。”
她刚解开束缚,还没怎么休息便过度使用灵力打了一路,如今丹田枯竭,一时半会难以恢复。
虞舟闻言立刻道:“师姐收枪。”
岑世闻依言收枪,还没来得及问原因,便见虞舟半弯下腰,接着两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继续向前奔去。
岑世闻一懵,下意识搂住她脖子,刚有些不好意思,却猛然注意到有一人影,正在极速靠近她们。
刚才被岑潋耽误些时间,人影与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是玄凤,她醒过来了。
意念微动,长枪向后卷起狂风,却被对方统统拍散,紧接着,玄凤连拍数掌,眼看掌风逼近眼前——
“你们快走,我来拦她!”
数道袖箭自暗处飞出,角度刁钻,无所不刺,温棠匆匆赶来,使上巧劲将两人推远,立刻飞身上前与玄凤缠斗。
两人同境界,但温棠擅使暗器,近战显然不如玄凤,只一会儿,便落了下风。
她也不恋战,注意到虞舟两人已经跑出很远,迅速后撤。
红日从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缓缓冒头,天色渐明。
见对方没有追上来,温棠稍微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去看两个小辈,一股寒气陡然自脚底升起。
她常年使暗器,对危险有惊人的直觉,几乎是瞬间,她带上两个小辈瞬移百里,下一秒,心脏仿佛被捏紧,温棠吐一大口血,带着两人摔落在地。
几乎同一时刻,两柄灵剑遁光而来,护在三人身前。
岑世闻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极力将喉咙处涌上的腥气咽下。
虞舟艰难站起身,连忙去查看温棠的情况。
温棠虽挡下绝大部分攻击,却仍震得她们气血翻涌。
雪原之大,举目无人,攻击来自千里之外。
魔族竟有如此强大的存在,远在千里之外,还能轻松拿捏元婴期。
难道是魔尊?
几个呼吸间,两柄灵剑主人匆匆赶来,面色凝重,立于三人身前。
岑徵,和虞向晴。
能逼得她们二人一同前来,除了百年前那位,不会再有其她魔尊。
岑世闻喉咙发哑说不出话,只连同虞舟一起,将温棠从雪地上扶起。
温棠双眼紧闭,已然陷入昏迷。
红日升起的地方,渐渐出现一道人影,不急不缓,闲庭信步。
她脸带面具,身穿墨绿色的常服,与红日、白雪浑然成景。
“你们退下。”岑徵向前一步,立于四人身前。
虞向晴瞥她一眼,也向前一步,一同看向缓缓走近的那道身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方的身形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走至一棵雪松旁,对方停了下来,肆意打量五人,笑了一声。
“岑徵。”她的声音低哑,“百年不见,你也没什么长进。”
“这一次,该我取下你的脑袋了。”
只一晃神,眼前再不见两人身影。
虞向晴抬头望向虚空,眉头紧锁,转头对她们道:“我先送你们回去。”
战况看似胶着,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岑徵处于劣势。
她打不过魔尊。
百年前的魔尊,果然隐藏了实力。
希望岑徵能撑到她将三人带回。
不再浪费时间,虞向晴唤出灵剑,先让两小辈上去,然后向温棠走去。
她才抱起温棠,眼前忽然一闪,岑徵站在她面前,唇角溢血,满身是伤。
虞向晴一愣:“魔尊呢?”
岑徵咳了一下:“跑了。”
跑了?魔尊?
岑徵点头,她比任何人都要费解,本以为会是一场死战,却没想对方在露出一个破绽后,瞬间消失。
不知为何,她竟然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一丝,熟悉
或许,只是错觉。
压下心口细密的疼意,岑徵深吸一口气。
“先回去。”
“召集各世家,再聚云隐宗。”
是时候开始,正式商讨对付魔族了-
百里外,牢房中。
姗姗来迟的魔族解开捆住苍洺的锁链,不住地请罪。
炼魔师神色有些恍惚,她从怀中掏出契纸,展开,捏紧,发抖。
指尖用力到发白。
“世闻。”
“虞世闻”
她,被骗了。
第46章 上药直球
几经波折,终于又回到云隐宗。
刚落地,岑雨眠便挂在岑世闻身上大哭,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岑世闻的喉咙火辣辣的疼,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只好求助地看向虞舟。
却发现她们宗主搂走虞舟,恢复她原本样貌,然后仔仔细细将她五年未见的得意门生检查上一遍,谁来都不松手。
温棠受了很重的伤,被一刻不停地送往杏林院,由林怀澹等一众医修长**同医治。
她的灵识差点被打散,若她晚一瞬察觉到那道攻击,或许岑徵和虞向晴见到的,便会是三人的尸体。
温棠舍命相护,岑家和虞家也不遗余力地拿出灵丹妙药,不让她留下任何隐伤。
而虞舟和岑世闻,只是脏腑受些小伤,并无大碍。
岑世闻本想躲麻烦随便吃点丹药便好,却连同虞舟被何卿一撵,撵至杏林院门口。
杏林院内,岑世闻喝完药液,立刻觉得喉咙好上很多。
的确是立竿见影。
左右望了望,却没见到虞舟身影,她问身旁的医修:“虞舟呢?”
刚刚进去内屋后到现在还没出来。
恰巧此时另一位医修师姐掀开帘子从内屋出来,闻言答她:“虞舟师妹受了一掌,我给她配些药敷,尽早化瘀。”
她看向岑世闻的手腕,补充道:“我给岑师妹也配些吧,师妹自己带回去敷便是。”
岑世闻一愣,受了一掌?她怎么不知道?
她没顾得上回医修师姐的话,连忙掀开帘子大步走进。
才进门,那清晰狰狞的紫色掌印便霸占了她所有目光。
虞舟背对着她,盘腿坐在床上,她似乎以为进来的是医修师姐,并没有回头,只轻轻咳一声道:“麻烦师姐了。”
脚步走近,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虞舟疑惑地回头,一抬眼,便撞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没由来有些结巴:“师、师姐?”
她有些不自在地向一边挪了下位置。
为了方便敷药,她只穿了小衣包住前方,后背裸。露,下端有细带系于腰间。微微一动,流畅紧实的后背便显出优美
有力的线条来。
岑世闻没有心思注意其它,她的目光全部落在那几乎覆满后背的掌印上。
“怎么都不告诉我?”
难怪当时虞舟选择抱起她,明明背着她速度会更快一些
想来是早料到玄凤的掌风会追上她们,若是背着她,受伤的便会是她。
傻得要命。
她岑世闻难道是豆腐么,一捏便碎?
见虞舟垂下眼不说话,岑世闻伸出手,将后背落单的几束发丝轻轻拨到对方胸前,小声哼道:“不许有下次。”
没想到虞舟忽然转过身面对她,抬眼对上她的目光:“那师姐呢?”
岑世闻有些茫然:“我?我、我怎么了?”
“”虞舟仰着脸,轻声道,“雪林里,师姐将我打晕,只身引走敌人被俘,这件事,如何算?”
没等岑世闻要说话,虞舟紧接道:“牢房里,师姐明知我在场,还同意做苍洺炼魔,这件事,又如何算?”
“还有,师姐才解开锁链还没恢复好,便逞勇奔到前方要开路,这件事,又该如何算?”
见虞舟还想再说,岑世闻有些心虚地打断她:“我、我只是不想,不想看到你受伤,当时的情况”
“我只是,不想让你有危险”
她声音越来越低:“别生气。”
虞舟依旧直直地望着她,语气却软了下来:“我当然会生气,师姐不想我受伤,我自然也不想师姐受伤,师姐这个道理也不明白么?”
听到这话,岑世闻心脏忽然开始乱跳,才缓过来的喉咙似乎又有些哽住,两颊发热,一句话也说不出。
虞舟牵起她的手腕,目光在那青黑印记上驻足许久,轻声道:
“不许有下次。”
一模一样的话,明明她的语气还没有自己一半强硬,可岑世闻就是禁不住低下脑袋,顺从地点头:“好。”
听对方答应得这样干脆,虞舟唇角微微勾起,又仰脸看她:“师姐可要记得今日这话,她日若再犯,我可不饶。”
岑世闻脸色微红,闻言又点点头,因着姿势原因,她的目光顺势落到对方光滑的脖颈上。
好漂亮。
“”她忍不住磨了一下牙。
该死,好想咬虞舟一口。
好想咬虞舟。
心跳乱七八糟,脑袋也乱七八糟,岑世闻觉得自己热得要命,整个人奇怪得要命。
想靠近虞舟,想抱她,想咬她。咬脖颈,咬耳垂,咬脸颊,咬嘴唇。
咬肩膀,咬锁骨,咬侧腰。
哪里都想留下她的印记。
这种感觉很难受,岑世闻不喜欢,因为她不明白,这样的想法产生的缘由是什么,她到底为什么想咬虞舟?
潜意识不愿去想,可她忍不住生出那样的冲动,咬上去一次、两次,她以为会渐渐满足,却渐渐变得更难以满足。
她只会越来越想咬上去
该死,好想咬虞舟。
虞舟不能主动一些让她咬么?
“师姐的脸怎么这么红?”虞舟不仅没有主动让她咬,反而有赶人的意思,“屋里太闷的话师姐便先离开吧,不必等我。”
“”岑世闻牵住她的手,闷声道,“我不走。”
“虞舟,我好想”
她才要破罐子破摔说出心里话,外屋的医修师姐端着掌盘掀开帘子走进,闻言接她的话茬道:
“想什么?想给虞舟师妹敷药么?行啊,正好,外面还有其她师姐妹等着要配药,岑师妹你真是帮我大忙了。”
敷药不是什么技术活,有手就行,医修师姐将掌盘放到柜子上,丝毫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简单交代几句后,走得干脆又利落。
留下岑世闻和虞舟二人面面相觑。
岑世闻望向掌盘,掌盘上摆着一青瓷碗,碗里有绿色的膏药,碗旁是一卷纱布和刀状的木器,便于推开药膏。
她只好压下心里不合时宜的冲动,犹豫着看向虞舟:“我来给你上药?”
虞舟转过身去,岑世闻只看见她扑闪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好麻烦师姐了。”
于是岑世闻暗自深呼吸几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接着左手持碗右手拿木刀,先用木刀挖起一小团药膏,从上背开始,落下第一块药膏。
药膏触及皮肤,虞舟忍不住轻微瑟缩,又怕岑世闻误会她疼,低声解释道:
“有些凉没事,师姐继续。”
膏药有一味成分是雪莲,端着碗岑世闻都能感受到寒意,听到虞舟的话,她的手微顿,小声嗯了一声,慢慢地涂上薄薄一层。
薄一点,没那么凉。
药膏吸收得很快,岑世闻抹完下背时,上面的便已吸收得差不多,连暗紫色的掌印似乎都淡上几分。
她专注地来来回回涂上好几遍,直到碗中膏药见底,才放下碗和木刀,伸手去拿纱布。
没注意到虞舟微微抖了一下。
为了隔开衣物和药膏,纱布要从上包到下,像裹粽子一样。
纱布不算很宽,要全部缠上,少说也要裹上四五圈。
岑世闻理好纱布,将一端抵到虞舟后背轻轻按住,另一只手正要穿过对方腋下绕圈,虞舟忽然转过半个身子,按住她的手,垂着头没有看她:
“师姐,我还是自己来吧。”
岑世闻的手停在半空,从她的角度向下看,好像在环住虞舟一样。
脸颊传来一阵热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又躁动起来。
她低声问:“你?你自己怎么来?”
“”虞舟抿紧嘴唇。
她回答不上来。
可渐渐加快的心跳告诉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好痒。
后背痒,心口痒。
又痒、又麻。
可以前上药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用的药材不一样么?
但她向来精于草药,能起到这种药效的明明只有情。药才对。
虞舟闭了闭眼,没等她想出什么话来,忽觉岑世闻的手越过她腋下,接着轻轻抬高她的手臂,好让纱布从下方绕过去。
环在胸前的手臂很快收回去,纱布绕过胸前又绕回后方,稍微停下片刻,再一次穿过腋下。
低哑的声音擦过耳畔,她听见岑世闻在耳边轻哼一声:
“逞什么强,抬手,很快便好了。”
“”虞舟依言抬起手,无声地任对方手臂一遍遍绕过胸前。
最后一圈缠上,她偏头才想说话,耳朵倏地擦过一片柔软,整个人一僵。
下意识抬眼,对上一张愣住的、通红的脸。
虞舟脸上发热,有些慌地别过脸去:“抱歉师姐,我不小心”
“虞舟”意料之中的反应没有出现,岑世闻的脑袋忽然垂下,话语里无端带着些委屈,“我我好想咬你”
鼻尖蹭上烫得惊人的耳尖,虞舟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耳朵更烫还是对方的吐息更烫。
耳边的低声请求像是撒娇。
“我可以咬一下你的耳朵么?”
第47章 咬那里,不行
等不到回答,嘴唇蹭过滚烫耳边,岑世闻忍不住一口抿住它。
烫得灼人。
强烈的悸动几乎要把她逼疯,仅有
的一丝理智生生止住把虞舟推倒的冲动。
虞舟有伤,不能乱来。
她只轻轻地、轻轻地咬
张口含。住耳垂,牙齿研磨,岑世闻禁不住吸了一下。
虞舟哪耐地住这样的折磨,闷哼一声:“师姐”
她的尾音微颤:“师姐别”
她想别过脸去,一只手悄无声息抵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嘴唇顺着向下。
“师姐”虞舟浑身发软,从耳垂到脖颈处湿润的柔软让她止不住战栗,她的脑中一片混乱,手无力地扒上对方手腕,颤抖着闭上眼睛。
好奇怪
好奇怪
师姐的呼吸好热。
师姐的嘴唇好热。
她好热
对方的嘴唇擦过喉咙,循着向上,很快啃上下巴。
虞舟喉咙发干,岑世闻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她不得不仰面向上。
灼热的柔软擦过下巴又擦过脸颊,脸颊上传来的轻微刺痛让她闷哼出声,混沌的大脑恢复一丝清明。
她终于想起来挣扎,抬手捂住半张脸不让对方继续:“师姐,耳朵耳朵已经咬过了”
不能再继续下去。
若是再继续下去,咬完脸颊便会是
虞舟抿住嘴唇,抬手捂上岑世闻凑来的嘴巴。
“师姐,不行。”
那里,那里不能咬。
岑世闻微微抬眼,眼中浓重的情绪几乎要吞没她。
“不能不能么?”
虞舟的心被灼地一痛,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话语一时哽在嘴边。
“不”好不容易,她别过眼去,“不能那里不能”
低声喃喃,仿佛自语。
那里不能,那里不能咬。
“为什么?”
虞舟摇头。
她不知道。
但是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不能咬。
咬了之后,一切都会变
她的思绪乱成一团麻。
脸上还残留着湿濡的水意。
她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为什么她师姐要咬她?
为什么她不挣扎?
她明明可以挣扎可以拒绝,为什么不拒绝?
为什么她心跳得那么快?
又为什么,她不讨厌这样?
捂住对方嘴巴,虞舟使了些劲,将岑世闻推远一些。
“够了,师姐”
“够了”
她不喜欢逃避问题,可她想不到答案,她只知道,不能再继续纵容她的师姐了。
岑世闻不退,反而迎了上去,眸底是她自己都不曾理解的浓烈情绪。
“不够。”
不够、不够,她不只想咬耳朵,不只想咬脸颊
她不想只是咬,她想亲、她想舔,不只耳朵,每一寸、每一处,她都想虞舟明白么?
虞舟明白么?
岑世闻忍得快要爆炸了,岌岌可危的一丝理智拉住她,她只能妥协地低下头,讨好地蹭着对方手心。
闷闷的声音从虞舟手下传来:“我听你的,不咬那里”
“松手好么?”
低哑的嗓音滚过耳边,仿佛一道电流流过,软了身子,又软了心肠。
虞舟咬住下唇,慢慢地、慢慢地,拿下她的手
她明明说过,不再纵容她的。
颈间又传来灼人的热意,虞舟睫毛微颤,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好难
“我说师姐,那两位师姐还没上好药么?”医修小师妹向外瞧一眼天色,“这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了,在里面修炼呐?”
交出一袋草药,照例叮嘱完注意事项,她师姐才得空回她话:“你进去瞧瞧,别真在我们杏林院里头修炼起来了。”
“好嘞,我这就去!”小师妹才站起身,帘子忽然哗啦一声掀开,刚刚嘴里的某一位师妹顶着一张大红脸往那门口一站,堵住她的去路。
“不许进去。”脸虽红,气势还是足得很,“虞舟在穿衣服。”
“哦、哦。”小师妹悄悄收回自己的脚,回到了位子上,继续清点草药。
目光却不住地往对方身上瞟。
怎么这么红呢?气血太盛了?
林长老讲堂上说可以吃什么泄火来着?
她要不要给岑师姐开一点带回去?
没等她写下药方,屋里一阵响后,虞舟也掀开帘子走出来。
她的脸色同样红得不正常,可除了脸色泛红,更值得注意的是
下巴和脖颈处那红红的小点子。
以及小师妹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虞舟师姐脸左侧那里是牙印子么?
没等她伸长脖子仔细观察,岑世闻往虞舟身前一站,语气不太客气:“还有什么事么?”
小师妹被她吓得缩了回去,连连摇头。
凶什么嘛,又没看你。
果然是岑世闻师姐,凶名在外,名不虚传。
她本想赶紧送走这凶师姐,却见医修师姐向她们招手:“有事有事,你二人过来,快过来。”
岑世闻和虞舟对视一眼,走到医修师姐面前,便见她拿出两盒药膏对二人道:“这药膏你们都能用,虞舟师妹身后的掌印每日都要抹药,岑师妹的手脚腕也要抹些。”
药膏盒只有手掌大小,用不了多久,于是医修师姐继续道:“用完再来取,印子淡得差不多了便可以不用了。”
她给一人发一个便打发走两人,继续埋头捣鼓草药。
不一会,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起头,望着离去的两道身影有些疑惑:
“上个药,怎么两个人都面红耳赤的?”
她的药膏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一旁的小师妹搭腔道:“就是呀,师姐你看到了么,虞舟师姐的脸上好像有牙印子,脖子被衣物挡住看不清,但是也有红点点”
“啊,她们是不是打起来了?以前我便听说两位师姐关系不好”小师妹压低声音,“打起来的话脸红脖子粗倒是蛮合理”
但是怎么有牙印子,凶师姐还咬人么?
“那是旧事了。”她师姐道,“你进宗门时她二人都在闭关,你不知道也正常。”
“如今二人关系应是不错。”大概。
“是么?”小师妹有些怀疑,她低头看了看才写的药方,没再管那个凶师姐,凑过去找她的亲亲好师姐,“师姐师姐,你看看我写的药方子怎么样?”
“大蒲茎?这是压制热毒的东西,极寒无比,你用它做什么?”
“呃下火?”
极寒无比?小师妹想,那想必下火的效果应该很好吧?
她果然没有记错,她真是个天才!
下火的效果好不好不知道,但岑世闻实在需要治一治咬人的毛病。
之后的几日,两人依次向宗门说清在古宁以及魔族的遭遇,一切暂时告一段落后,虞舟决定好好和岑世闻聊一聊。
在此之前,她没再同意让岑世闻帮她上药,反而每日都去杏林院找医修师姐,背后的伤很快便好了。
岑世闻心里酸得要命,心里也有些后悔那日把人咬狠了。
可她哪里忍得住?
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性子,难得吃了这么久的瘪,心里越发蠢蠢欲动。
生这么久气她让虞舟咬回来不就好了?
才去住处堵人,却发现虞舟和虞启玉结伴不知要去哪,拦住一问,两人居然要去喝酒。
岑世闻不乐意:“你伤才好,喝什么酒?”
虞启玉连忙为自己正名:“岑师妹,我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是西岛特有的咸酒,醇香醉人又不烈,还养神呢!”
她拎起酒坛子给对方看:“喏,岛主亲自给我的!”
“我和虞舟师妹这么多年没见,喝喝酒怎么了!正好我还想问问虞瑛师姐和邱白姐的事呢!”
虞舟点头:“我的伤已经好了,不耽误的,师
姐不必担心。”
“”岑世闻瞥一眼酒坛子,“你们去哪?我也去。”
云隐宗不让门生在宗门内喝酒,只能到山下的酒楼,幸好给她赶上,若晚上一步,连人都堵不到。
虞舟喝完酒乖得要命,凭什么虞启玉和她一起喝?
她也要去。
虞舟微微蹙眉,觉得此事大抵不妥,没等她摇头,虞启玉便高兴道:
“好呀!我们正要去山下的风满酒楼。岑师妹,你待会能不能同我说说在魔族的奇遇,眠眠说你被抓去的时候我都吓死了,但是我想岑师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有虞舟师妹去救你呢,肯定能平安回来”
“我还和眠眠打赌,我说你们肯定安安全全地回来,眠眠还骂我,说她难道不这么认为么?你们不知道,眠眠还背着我偷偷抹眼泪,被我发现了哈哈”
岑世闻垂眼看向她拎的酒坛子,扬起一边眉,一看便没藏什么好主意。
喝酒?真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上辈子她便发现了,一喝酒虞舟什么事都肯答应她。
她只要趁虞舟喝醉,诱她咬自己几口,前几天的事便能一笔勾销,还愁以后没有机会再咬回去?
想到这,她看喋喋不休的虞启玉都顺眼几分。
“磨蹭什么?”她转向虞舟,唇角微弯。
“还不走么?”
第48章 醉酒万字长章~
岑世闻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虞舟一眼便能看出来,她这师姐哪单纯是要喝酒,心里不知憋着什么坏主意。
没等她要说话,虞启玉积极响应对方的话,将酒坛子往她怀里一塞,一马当先走到前方:“当然要走!我先去找掌柜占个好房间!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虞舟捧着酒坛子还没抱稳,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酒坛子拎走。
“不醉不归……”岑世闻哼笑一声,轻轻晃了下酒坛子,“灌醉我可没那么容易。”
虞舟早在古宁镇便见识过她的酒量,那般烈的酒眼都不眨直接灌下一坛,灌醉她确实不容易。
何况启玉酒量比她还差,这西岛特产的酒,想必也不会太烈。
不过这倒是件好事,她师姐清醒的时候还能听上几句话,启玉也在,她师姐总不会太乱来。
于是她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没有和她争,一边和对方并行一边问关于岑徵的事。
“岑长老恢复得怎么样?”
那日岑徵与魔尊相斗,本以为会是一场鏖战,没成想魔尊竟然中途遁走,即便如此,岑徵依旧负伤不少。
短短十几个呼吸间,便将化神期后期强者伤成那样,魔尊的实力,不容小觑。
或许,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合体之境。
听虞舟问起这事,岑世闻皱了下眉:“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
只是情绪一直很低落。
她母亲平时虽不如宗主那般笑容满面,但不至于不苟言笑,可这几日,她却极少在她母亲脸上见到笑容。
是因为交锋落了下乘,受到打击了么?
却也不像。
她母亲并非那种自怨自艾之人。
她想不通,又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干脆直接把能说会道的岑雨眠赶过去。
上辈子岑雨眠便帮着母亲出谋划策,自己只负责指哪打哪,哄母亲开心这种事还是她最为拿手,交给她准没错。
她那聪明脑瓜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于是岑世闻如实道:“母亲最近情绪不太对劲,我让岑雨眠去逗她开心,希望能有些用。”
“情绪不太对劲?”虞舟微怔,这几日家主大人也是如此。
还时不时地盯着她看。
但那目光又没有实质地落在她身上,就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她从未见过家主大人有那样的表情。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会是谁呢?
没等她有些头绪,脸的另一侧忽然被向上轻轻一扯,微微的痛意让她轻嘶一声,有些恼怒地看向手的主人。
“师姐!”
罪魁祸首捏完又戳一下:“怎么了,你也要情绪不对劲了么?”
虞舟脸上一红,啪地拍下她的手:“没有。”
她不过是有些不解罢了。
毕竟,她的母亲只是一名普通的修士,早便已经离世了。
家主大人甚至不记得她母亲的姓名,怎么会去怀念她呢?
“没有?”岑世闻不太信,她略微弯下腰,自下而上仔细观察她的神情,“真的么?”
她的目光直白又肆意,哪怕居于下位也让人感到十足的侵略性。
虞舟心里本就不太有底,被她这样盯着看,底气越发不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话,即便她告诉她的师姐,对方又能怎么办呢?
师姐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想必也无法理解这些迂回的想法吧?
可或许是对方的目光太过热烈,热烈到将她的顾虑尽数焚烧殆尽,她竟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想我大概是,想母亲了吧。”
岑世闻微愣。
“母亲?”
虞舟的母亲?
虞砚冰?
她想起何卿说的话,虞舟知道她母亲的遗体被魔族盗去了么?
何卿让她不要告诉别人她应是不知道。
话卡在嘴边,岑世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说出来,虞舟只会更难过。
她结结巴巴得牵住对方手腕:“你你母亲”
虞舟反而笑了一下:“我母亲已经过世了,只是忽然的心思,师姐不必放在心上。”
“我们走吧。”
岑世闻少见地沉默下来,一声不吭地跟着她走。
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上辈子没有发生过这些事。
以及,上辈子,虞舟的母亲是谁?
岑世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在上辈子,竟完全没有听过虞舟母亲的名姓。
甚至在虞舟那里也不曾听她提过。
她曾陪同虞舟去祭拜她的母亲,但她看到的,只是一块无名之碑。
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虞舟身世不清,才不知母亲为何人
虞家家主,宗主和母亲也一定知道此事。
可她们为什么要瞒着虞舟?即便虞舟知道她的母亲是虞砚冰,又能怎样?
三位人主加起来有三千个心思,岑世闻也懒得去猜——既然长了一张嘴,明日去问便是,至于今日
得先把虞舟哄上一哄
但是,她要怎么哄?
岑世闻想了想,右手顺着手腕向下,然后牵住对方手心,轻轻晃上几下:
“要去看看她么?我陪你一起。”
虞舟怔住:“现在?”
“当然。”岑世闻迅速答道,“择日不如撞日。”
虞舟蹙眉:“可启玉”
“让她等着。”
“但这酒”
“当然一并带过去。”岑世闻道,“正好给虞前辈送些酒去喝。”
对方说的太过理所当然又蛮不讲理,虞舟忍不住扑哧一笑,心底的小落寞仿佛被风轻轻吹走,只剩软软一片。
她师姐安慰人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如果可以,她确实想让母亲见见她。
她的好对手、好师姐,以及好朋友。
但不是现在,启玉还在等她们呢。
于是虞舟回牵住对方的手,眼底藏有笑意:
“师姐,我没事。”
“今日太过匆忙,我想做足准备之后,再与师姐一同去见母亲。”
“到那时,师姐还愿与我一同前去么?”
岑世闻眼睛微微发亮:“当然。”
她又哼一声:“你是想着虞启玉,可不是因为今日匆忙。”
虞舟耐心给她解释:“启玉师姐特意前来邀约,不能寒了她的心。”
“时候不早了 ,我们快些找她汇合吧。”
“”岑世闻才不想管虞启玉的心是冷是寒,可虞舟的手心特别暖,她忍不住收紧五指,勉为其难地点头,“走吧。”
一路上,两只手依旧紧紧相牵,没有分开。
摸着对方带着薄茧的指腹,岑世闻循着指间空隙,一寸寸、一个个地,悄悄将自己的手指尽数挤进去。
然后——十指相扣,牢牢握住。
心跳也快上几分。
虞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垂眸看上一眼,嘴角不禁轻轻勾起。
说不上为什么,但她喜欢这种牵法。
就好像,将自己完完全全托付给彼此
这样的想法闪过脑海的瞬间,心脏猛然一缩,紧接着热意涌上双颊,一切声音仿佛渐渐远去,耳边只有咚咚、咚咚、咚咚
杂乱,又剧烈的心跳。
另一只手忍不住抚上心口,虞舟又悄悄看了一眼相牵的双手。
她师姐常年使枪,手心与指腹都起了薄茧,摩擦间生出痒意,可这股痒意又仿佛从心底生出,缠上心脏,密密麻麻,无论如何也止不下去
她师姐总会让她变得这么奇怪。
为什么?
数不尽的回忆争先恐后闯入脑中。
只有彼此的拥抱,似有若无的距离、交缠的呼吸,灼热的话语,无可奈何的纵容
心口的悸动更加强烈,某种感情呼之欲出,虞舟脑中越来越混乱,又似乎越来越清晰
“师妹——!”
突如其来的大喊猛地惊醒她,虞舟受惊般一下抽出自己的手,冷风吹过手心细密的汗,带来一丝寒意。
“师妹们——!我在这——!”
那声音锲而不舍呼唤她们,虞舟没来得及去看岑世闻表情,下意识循着声音抬头,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闹市,虞启玉正坐在酒楼二楼窗边,向她们挥手大喊。
“鬼叫什么,当我们是瞎了么?”手心突然空掉,岑世闻啧了一声,将一切都赖到虞启玉身上。
都怪她乱叫,害得她不小心捏疼虞舟,才叫她被甩开了手。
“虞家家规那么严,怎么就她一个漏网之鱼?”
一天到晚咋咋呼呼,难怪能和她妹妹玩到一块去。
见虞舟还出着神不说话,岑世闻有些疑惑:“怎么了?”
“不,没事”心口悸动还未平息,虞舟缓了缓神,垂眼敛去眼底情绪,“我们过去吧。”
“好。”岑世闻伸手还要牵她,却见对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直接转身向酒楼的方向走。
她眉毛一挑,越过人流几步追上去,故意又要伸手去摸,果然见虞舟手臂一收,又将手放到了胸前。
岑世闻心觉好笑,踏一步走到虞舟面前拦住路,唇角一勾,略带挑衅:“干嘛?不给牵?”
她顿了一下,才发现虞舟双颊微红,听见这话蜷起手指,目光望向别处:“师姐快些走吧,莫要挡住别人的路。”
岑世闻眨眨眼,向周围扫视一圈,因着她往道路正中间一横,吸引了不少的注意。
她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低声问她:“你在害羞么?”
害羞?可朋友间牵牵手不是很正常么?
但是虞舟脸皮薄害羞,倒也情有可原。
这个理由很能说服岑世闻,于是没等对方说话,她自行向后退上几步,转过身走在前方,小声哼笑:“牵个手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还没在大庭广众下咬上虞舟一口呢。
反正待会到酒楼里,她可以慢慢咬。
才到酒楼门口,虞启玉比酒楼伙计还殷勤,热情招呼二人上楼,如数家珍罗列出酒楼的各种房间的优缺点,最后站在一间房门口自豪道:
“这间屋子配置最好,还自带结界,谈话都不会被别人偷听去,也不会被人强行闯进去,今夜我们直接住在这里都没事!我向掌柜订了两日,师妹们尽管放开了喝!”
伙计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插不上半句话,只能频频点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虞启玉才是她家掌柜。
进了屋,入眼便是铺于地上的花色长毯,长毯上摆了一张深色檀木长桌,两边各是两垫青绿蒲团,正适合席地而坐。
左手边有一间内屋,摆了一张床,难怪说住在这里也没事。
桌边已经摆上几坛其它酒,虞启玉率先踢掉鞋子坐过去,揭开封条倒上满满三大碗,一个个推到就位的两位师妹面前。
“我真的好久没见到两位师妹啦!恭喜师妹们结丹!”她感慨着,“我这师姐真是不称职啊,竟先要参加师妹们的结业大典,我离那天还早着呢!”
每有门生结丹,云隐宗便会举行结业大典庆祝结业,这之后,在云隐宗的修行便会顺利结束,从而奔向更远的前程。
虞舟谢过她然后接过碗,闻言道:“师姐莫要妄自菲薄,符术修行本就比一般修士慢上许多,六年间师姐又突破一个小境界,家主大人很满意。”
“真的么?家主大人夸我了?”虞启玉有些不可置信,“家主大人怎么说的?”
她本来坐在虞舟对面,听到这话立刻就要挪到对面挨着她坐,生怕错过一个字。
于是岑世闻一口饮尽碗中清酒,才一抬眼,便看到虞启玉站起身要挪过来。
她啧上一声:“听便听,过来干什么?那边坐不下你么?”
虞启玉挠挠头,发现似乎确实有些挤,她本想让岑世闻和她换个位置,对上那瞪过来的眼睛,默默喝上一口酒,把话掺着酒一同咽到肚里。
算了,虽然岑师妹脾气比以前好上不少,她也不能蹬鼻子上脸。
她坐在原处,美滋滋地听着对自己的褒扬话,很快将那点小憋屈抛之脑后。
岑世闻自顾自地饮酒,抽空瞥上两人一眼。
符箓之术,是感应天地法则的术法,修习之人需心境明达、无拘无束而又不生妄念,能修成之人少之又少,难怪这虞启玉行事诸多逾矩,虞家主却不加以约束,她倒是会因材施教。
只可惜,上辈子除了虞舟,其余三人俱早早丧命。对于虞家,对于虞向晴,实在是巨大无比的打击。
莫非是因为此事,虞向晴性子才变了么?
毕竟如今的虞向晴,和记忆里沉默寡言的形象相比,更冷漠、更无情。
岑世闻又喝上一口酒,目光转到虞舟身上。
她没喝多少的酒,面前的碗还没有见底,脸却已经泛起酡红,一边和虞启玉说着话,一边弯起眉眼笑着,漂亮得很。
岑世闻撑着脸看她,不自觉也弯起唇角
真漂亮
真可爱。
她轻轻咳了一下,仰头倒上一大口酒,试图消解喉咙处涌上来的渴意,但这股渴意又仿佛是从深处涌上来莫名的渴望。
渴望渴望
她渴望虞舟。
心跳不受控制,目光不受控制,大脑不受控制,岑世闻越发口舌干燥,又猛地灌上一大碗,却不小心被呛地直咳嗽,整张脸憋得通红。
谈话的两人连忙转过来,虞舟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看清她面前
空掉的两坛酒,忍不住低头怪她:“师姐怎么喝了这么多?”
岑世闻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晕乎乎地扯住她的衣袖:“我,我渴”
“渴?我去给师姐拿水。”虞舟才要起身,却被对方一把抱住,岑世闻趴在她胸口摇头。
“不喝水。”
“不喝水?”虞启玉一拍脑门,“我们可以喝带来的酒啊!不是说是咸酒么?一定生津又止渴!”
她连忙给岑世闻倒上一碗,谁知岑世闻根本不理她,她只好收回手,自己默默地把它喝完。
怪好喝的,清香怡人,唇齿留香,就是喝完人有些晕乎。
她眨眨眼,对着眼前莫名出现的重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师妹?”她转头想去看两人,却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两道缠在一起的身影,分不清是谁对谁,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把谁压到身底下。
“不行我太晕了”虞启玉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对两人胡乱摆摆手,“我、我去床上躺会儿
她摇摇晃晃往内屋走,然后一脑门扎在床上,再无知觉。
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隐隐约约听到一道细微的呻。吟声。
“师姐!”虞舟忍着痒意推开颈间的脑袋,低声斥她,“你别再咬我了”
“为什么?”岑世闻忍不住欺身向前,将人压倒在地,眼底带着迷茫,“前几日不是可以么?”
她俯下身,却被虞舟一把捂住嘴。
“前几日,是前几日”虞舟垂眼,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她怕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又一次心软。
“今日不行”
以后
也不行。
“”岑世闻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抚上捂住嘴的手,低声自语,“不让咬,手也不让牵”
“为什么?”她有些委屈,“我做错什么了么?”
“是我咬疼你了么?”
她低头看向身下的人,隐秘的渴望再次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好渴
好渴
“虞舟我好渴”
“我让你咬回来别生气了好么?”
手心的呼吸烫得惊人,潮湿又滚烫,一直烫到她的心底,虞舟的心口狠狠一疼,手上的力气终于松了几分。
“师姐”她低声喃喃,不知在和谁说话,“我们不能这样”
这样不对她们她们不能这样
岑世闻拿下她的手,对着分明的骨节处,轻轻地咬了一下。
“为什么不能?”
酒意让她晕了大脑,她顺势扣住对方手心,将它举过头顶按在毯子上,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能?”
“”虞舟轻轻摇头,低声反问,“为什么,能?”
岑世闻倾身而下,对着对方滚烫的侧脸,轻轻地,咬了一下。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么?”
虞舟闷哼一声,大脑乱成一团浆糊,闻言用没有被制住的那只手推她胸口:“朋友之间不会这样”
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对方说。
岑世闻不由自主地制住那只手,脑袋窝在她的颈间,留下一串炙热的吐息:
“可是,我想这样”
很想很想。
控制不住的、疯长的欲望。
如果朋友不能这样那她们便不当朋友。
她们当能咬、能亲、什么都能做的那种关系。
双手俱被按过头顶,虞舟心里生出一丝不安,这样将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出来的姿势,让她忍不住蜷起腿要将岑世闻翻下去。
可是下一秒,耳垂传来的热意与酥麻感让她身体陡然一软,出口的呵斥瞬间变了调:
“师、姐!”
尾音软得腻人,不像呵斥,反倒像低。吟,勾得人心里痒痒。
虞舟身体一颤,她她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她认命地闭上眼,只觉得丢人得紧。
她又该怎么面对她师姐
细小的低。吟在耳边仿佛放大了百倍,震得岑世闻全身血液尽数上涌,她脑中越发混乱,心底生出的焦渴几乎要吞没她。
循着耳垂一路吻至侧脸,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发声处——或许因为喝了些酒,微微抿紧的嘴唇不像往常那般淡色,反而泛着红润与亮光。
好渴
好想好想咬一口
好想亲上去
指腹擦拭而过,揉出一抹嫣红。
她着迷地俯下身,凑上前,如愿吻上一片
温暖的手心。
虞舟背过手,挡住了她自己的嘴唇。
“”岑世闻微微抬眸,对上对方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可以将虞舟所有细小的反应尽收眼底。
茫然、无措、慌乱、羞赧
没有讨厌。
岑世闻压下身子半伏在她身上,心口处传来不知是自己还是对方的剧烈心跳,如擂鼓之声,毫无章法。
她的鼻子拱上对方手心,放软的语气似请求又似撒娇:“虞舟,我想亲你。”
“行么?”
虞舟睫毛颤了颤。
长长的睫毛扫过脸颊,好像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眸底翻涌着热烈情意,岑世闻吻上对方手心,语调缱绻又缠绵:“让我亲你”
“我想亲你”
虞舟想推开她,可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的手心,沁人的酒意溢过指缝包裹住她,她明明没有喝多少的酒,可她似乎就要醉了
“我想亲你”
对方锲而不舍地一路向下吻,滚热柔软灼过喉咙,烫得她几乎失了声。
干涩、焦渴,不断吞咽
她也好渴
她师姐总是这样自作主张,永远能牵着她的鼻子走
这一次,她才不会让一切,都如她愿。
伸手捂住对方乱亲的嘴巴,虞舟曲起腿,一个翻身,反过来将岑世闻压倒在地。
捂住嘴的手随之上移,盖住会扰乱她心跳的双眼。
视野被遮住,岑世闻双手胡乱搂上身上人的腰,轻轻唤她:“虞舟?”
她想坐起身,却被对方用力按回去。
脸上落了发丝,挠得她痒痒的。
岑世闻什么也看不见,指缝间透过的些许亮光只能勉强看出虞舟在她上方,她微抬下巴,又唤上一遍:“虞舟”
“”
没听到回答,岑世闻又要挣扎,眼前忽然一暗,微哑的嗓音像风一样靠近。
“还给师姐。”
唇上一软,紧接着一痛。
再接着酒香溢满唇齿。
柔软的、湿热的嘴唇贴上她,笨拙地咬着她的下唇。
滚烫呼吸、炽热嘴唇,仿佛置身一片火热之中,岑世闻晕得找不着北。
好渴
抬脸迎上对方,不假思索地张嘴,含住她的双唇。
目不视物,所有的感知都在嘴唇上,一遍又一遍描摹对方唇形,她无师自通般伸出舌头,挤进对方的唇缝,勾着缠着紧追不舍。
“哈咳、师、姐等”
虞舟难耐喘息,唇齿间艰难溢出几个字,察觉到她似乎要跑,岑世闻按住她的后脑,仰着头,狠狠地加深这个吻。
才知道要跑?晚了。
她要亲个够。
湿热、粘。腻,时不时溢出的低声呻。吟与喘息,岑世闻几乎要疯了。
不知何时,不知抱着滚到何处,又换作她压在上方,对着红肿的唇肆意亲吻、舔舐。
强势闯入对方齿关,勾着对方舌头不知疲倦地交缠、吮。吸,灼人的欲望烧尽她的理智,按着对方后脑吻得更深。
破碎的、不成语调的泣音从唇缝中艰难溢出,虞舟浑身发热发软,脸憋得通红,双手无力地推阻:
“够、呜够、了师、姐我”
她要呼吸不上来了
对方的唇舌霸道地挤占走她的空气,吞没她的呜咽,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吞掉,虞舟大脑发晕,眼角挂上泪珠,终于忍不住低泣出声:
“呜”
掠夺总算缓了下来。
岑世闻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微微抬起头,对上一双盈盈水色的眸子。
虞舟满面潮。红地喘息着,眼底水色更甚。
似是觉得难堪非常,她别过头,伸手要捂住自己的脸。
岑世闻拿下她的手,上前亲掉她的眼泪,哑着嗓音道:
“别哭”
“我轻一些好么?”
虞舟大脑还未反应过来,睫毛颤动着又滚下几串泪珠。
岑世闻又亲了一下,低声道:“是咸的”
“要尝尝么?”
说完,再次吻上红肿的唇。
呻。吟、暧。昧水声又一次回响在安静的屋内。
唯一一个可以目睹现场的人,却睡死过去,半点不察。
钝感到第二日才悠悠转醒。
睡完一觉,神清气爽,虞启玉打着哈欠伸懒腰起来,抓抓头,环视一圈才回忆起来昨日的事。
她和师妹们喝酒,居然一觉睡到现在?
不应该、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外屋忽然传来些动静,虞启玉心里一动,师妹们还没走么?
她连忙下床查看,嘴上喊着:“师妹你们昨晚”
她本想好好给二人道个歉,却发现只有岑世闻一人:“咦?虞舟师妹呢?”
岑世闻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物,闻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舌尖处传来轻微的刺痛
昨夜她又没忍住,把人亲狠了,逼得虞舟咬她舌头才肯松口。
她不记得两人闹到何时才停,只知道她喝完酒后睡得很沉,对方离开时她毫无察觉。
虞舟生气了么?
想起昨晚的情形,热意又冲上脑门,岑世闻低头看着一地的狼藉,脸上浮起几分红。
她再去道歉、再去认错好了。
她满脑子都是虞舟,完全忽视掉一旁站着的虞启玉。
虞启玉迟迟等不到对方说话,反而见她莫名其妙地脸红,满脑子问号:“岑师妹,你的酒还没解么?要不要我让她们送些解酒汤来?”
她环视一圈凌乱的地面与桌面,心里有些纳闷,师妹们难道喝了一夜么?可桌上的酒也没见少啊?
“不用。”岑世闻稍微回神,理好衣服,嘴角肆意上扬,大踏步出门,“我回宗门了,你自便。”
一路上哼着轻快小曲,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有个不长眼的路人匆匆忙忙撞到她,岑世闻也毫不在意。
今日她心情好,可以给所有人好脸色。
到宗门第一件事,便是找虞舟。
住处,不在。讲堂,不在。
演武场,不在。议事大殿,不在。
杏林院,不在。事务堂,不在。司正堂
不可能在。
岑世闻转身才要走,忽然想起司正堂先前派温棠捉拿岑潋,如今岑潋被她二人杀了,万一她们有事情问虞舟呢?
脚步一转,岑世闻进入大院,随手抓上一人问:“虞舟今日来过么?”
好脸色的时限因为找不到虞舟早早便过了,小师妹只能对着她的臭脸道:“虞舟师姐早上找我登记,去面壁室了”
岑世闻眉头一皱:“面壁室?哪一间?她面什么壁?谁让她去的?”
连珠的发问让小师妹欲言又止,等她说完连忙道:“乙卯那间,虞舟师姐早上是单独前来,我也不知道是谁让她去的,岑师姐若要去的话我去给你拿令牌!”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早上虞舟要去面壁时她便阻止过,虞舟师姐是谁她能不知道?岑世闻师姐便罢了,六十个面壁室跪了个遍,虞舟师姐那可是她们宗门的招牌,宗门上下谁能挑出她的错来?面壁?不可能!
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将令牌递给岑世闻:“岑师姐,乙卯间是在”
没等她说清楚面壁室的位置,眨眼间岑世闻便消失在她眼前。
小师妹回了回神,心想岑世闻师姐去面壁室就如同回自己家,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她倒是多嘴了。
她又想了想,然后低下头,将虞舟的名字悄悄从名簿上抹去。
她心中的榜样,不能有一丝污点!
面壁室内。
虞舟端正跪好,闭目反思。
抿紧的嘴唇依旧有些发肿,不知又想起什么,耳尖隐隐可见浮起的红意。
良久,她睁开双眼,轻轻叹一口气。
昨日,她还是大意了。
她知道自己酒量并不好,特意没有喝多,可最后依旧醉得一塌糊涂
酒不醉人,人却醉人。
心口余有悸动,虞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也不会去欺骗自己的心
她拒绝不了岑世闻。
可她她也不能接受她
至少现在不能。
邱白和虞瑛的种种遭遇依旧历历在目,她不想让她师姐经历一遍。
她该怎么处理此事呢
面壁室给她足够安静的空间思索,虞舟闭眼在心中盘算,还未盘算出一个好办法,面壁室大门忽然打开,又迅速关上,刚刚还在脑中想着的人,转眼便出现在眼前。
虞舟转头,轻声唤了句:“师姐?”
她不意外岑世闻会来,只是来得比她预料的要快。
“”岑世闻慢慢走近,扫一眼面壁室的陈设,忽然哼着笑一声,“我记得这个面壁室。”
在她回到云隐宗的第一天,便被她母亲撵了进来
当时还说一辈子不和虞舟做朋友
人的想法都会变的,很正常。
她目光在面壁墙上搜索,指着一处道:“那边的墙角还有我扣的小洞,看到了么?”
“”虞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确实看到一个小洞,但是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炫耀的,于是只点下头,表示她看到了。
说话间,岑世闻已经走到近前,弯腰牵起她的手,问道:“还不走么?谁让你过来面壁的?”
虞舟摇头:“没人让我面壁,是我自己要过来的。师姐先出去吧,等我想清楚自然会出去。”
“想清楚什么?”岑世闻低声问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顿上片刻,她也一并跪下:“那我也来面壁。”
反正她有经验。
虞舟被她挤着向一旁挪,岑世闻又转过身,轻轻摸了一下她嘴唇。
“还疼么?”
“下次,我会轻点”
“”指腹擦过嘴唇,没由来让虞舟想起昨日的情形,脸色微红,依旧推开对方的手,低声道,“师姐,不能再有下次了。”
“”岑世闻手停在半空,又松松搭在对方肩上,轻声问她,“不能?”
“你不喜欢?”
虞舟没有说话,她并不打算把实话告诉对方,否则,以她师姐的性子,难保不会直接登门挑衅。
家主大人气上头又要抽师姐一百多下鞭子。
毕竟这次,一点没冤枉她。
好在师姐暂时不知道邱白她们被罚的真相,倒是让事情好办不少。
良久,她才道:“现在,不是时候”
“”岑世闻盯着她看,手下摸了摸颈侧浅浅的牙印,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她扣住对方后颈,趁她不注意凑近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
她就知道,虞舟没有不喜欢。
至于是不是时候?谁管那些。
她喜欢虞舟,虞舟也喜欢她,她就要亲,怎么了?
谁多管闲事她揍谁!
第49章 约法三章“不能未经允许就亲我”……
“揍人?”虞启玉嘶了一声,“这不好吧?”
“岛主,我们宗有谁惹到你了?我向宗主禀报,一定好好罚她!”
银发美人冷脸站她身旁,闻言冷笑一声。
“谁惹我?除了你们的好宗主还能有谁?”
“她在哪?赶紧让她滚出来见我!” :
宗主?虞启玉表情空白一瞬,然后默默移走目光老实摇头。
银胧又是一声冷哼,尖尖的竖瞳中锋芒毕露。虞启玉顶着她强大的气场站在一旁,倍感煎熬。
呸,都怪她多嘴。
早知道在宗门口遇见只行个礼便罢了,见人面色不善非要多嘴问上一句。
她什么时候改改这个话多的毛病?
这下好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话也不敢说,问也不敢问,就这么干杵着。
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不说话,虞启玉正要大着胆子转移一下话题,便见银胧目光沉沉扫视一圈,最后锁定在议事大殿的方向。
没等她要开口,径直向那处奔去。
“何卿”对方咬牙切齿的余音消散在空中,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狠意,“我饶不了你!”
转眼间便不见她的身影。
虞启玉望着已经见不着影的方向,暗自犯嘀咕:“到底怎么回事?”
她记得岛主和宗主之前不还好好的么?还让她给宗主送酒去,她也沾光蹭了一坛,如今又怎么了?
她往前两步想去偷偷看看情况,忽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后眼前一花,一条巨大的银鳞蛇妖占据着半空,蛇身中紧紧盘住一团金光。
那巨蛇口吐人言:“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让你在你门生面前颜面尽失!”
虞启玉定睛一看,那金光、那金光里头不是她们宗主么!
听到动静,少年们从四面八方跑出,仰着脸看向半空,不出几秒,往常安静的宗门很快热闹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是宗主和岛主么?她们在打架?”
“打架会这样兴师动众么?以前倒是从未有过”
“是啊,宗主虽然喜欢和人约架,可从来不在宗门里打,今日真蹊跷,出什么事了么?”
“刚刚岛主说的什么你们听清了么?给什么交代?”
“不知道,但是岛主看起来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不要先去救一下宗主?”
少年们面面相觑,均摇头。
在那巨蛇摄人的压迫下,她们连身都近不了,更遑论去救人。
宗主和岛主是师承一脉的师姐妹,长老们也至今都没有动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窃窃私语间,忽然有道不大的声音,穿过杂乱的讨论声,稳稳落到所有人耳中。
“岛主大人。”
众人刷刷望去,虞启玉眼睛一亮,那不是虞舟师妹么!
岑师妹也在!
半空中巨蛇尖细的竖瞳转到她们的方位,闪着银光的鳞片在日光下亮眼又夺目。
“做什么?”
她的蛇尾缠住金光又绕上几圈,收紧,将何卿裹得严严实实。
从外再看不到人影和金光。
虞舟神色有些迟疑:“我们宗主她”
银胧冷笑:“你们宗主,答应的事情做不到,言而无信,变着花样找借口!这样的人做你们宗主,我都替你们丢人!”
听她这么一说,众少年更是满头雾水。虞舟正要细问,一道叹气声从蛇身里传来:“多大点出息,跟小辈们告状。”
巨蛇竖瞳微缩,蛇尾收紧,吐着信子威胁:“闭嘴,再说废话,我让你在她们面前难堪!你不是喜欢看笑话么?一次性叫你看个够!”
“这次是我的错,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何卿道,“待会跟你慢慢解释请柬的事,先下去,我脑袋被你吵得嗡嗡的”
银胧冷笑:“好,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能找什么借口。”
她没按照何卿说的松开,反而一个闪身,消失在半空中,带着对方不知道去了哪里,徒留下听得云里雾里的众门生。
“宗主她们在说什么?什么请柬?”
她们见一名长老走出议事大殿,连忙跑过去问,那长老只摇头道:
“过段时间你们便会知道了。”
众人只好遗憾散开。
人群中,岑世闻牵着虞舟正要离开,虞启玉拨开人流远远向她们道:“师妹师妹!你们昨日喝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她跑到近处,特意看了一眼虞舟,发现对方除了嘴唇肿些没什么不对劲,暗自松口气——早上虞舟的离开实在让她有些担心,看来是没什么事。
不过嘴唇仿佛是被咬肿的一样,虞启玉又扫一眼岑世闻,似乎岑师妹的嘴唇也是这样
嗯?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她没想出什么不对劲来,虞舟接过她的话:“酒很好,多谢师姐的款待,早上不告而别先行离开,让师姐费心了。”
“没事没事!”虞启玉连连摆手,她还喝一半睡过去了呢,先走算什么?
又和虞舟随口谈论几句,虞启玉刚要离开,岑世闻却一反常态地夸她一句:“昨日很尽兴,多亏了你的酒。”
虞启玉愣了一下,她倒没想到对方还挺喜欢她买的那些酒,有些高兴:“岑师妹喜欢的话我可以送”
“不用。”岑世闻干脆拒绝,“也没有那么喜欢。”
“”虞启玉挠挠头,“哦,好吧。”
奇奇怪怪的。
送走虞启玉,虞舟主动牵着她向住处走:
“师姐,我们继续说刚才说的约法三章。”
既然要瞒住家主大人,便一定要对她师姐有所约束,约法三章必不可少。
“约什么三章?”行到无人之处,岑世闻又黏黏糊糊蹭上来,凑近要亲她,对她的话明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虞舟伸出手指抵上她的嘴唇,低声道:“第一便是,不能未经允许就亲我。”
“那”岑世闻张口含住她的手指,轻轻咬一下,眸中闪着亮光,“我现在可以亲你么?”
“”虞舟脸上发热,推走她,“不行。”
岑世闻毫不气馁,扣住手心五指:“那怎样才能亲你?不在人前么?”
虞舟害羞,她知道。
虽然现在周围没有人,但她可以,忍一忍。
“师姐,你别总想着”虞舟双颊微红,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她师姐到底为什么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她心里叹气,让对方完全管住自己是不太现实,她稍微放宽一下条件好了。
“师姐若是能听进去我的话,我会视情况而定。”
“”岑世闻眨眨眼,听明白了。
简而言之,听话有奖励。
“好我都听。”她满口答应,忽而牵起扣紧的十指,低下头,亲了一下对方手背。
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明明更过分的也做过,虞舟依旧忍不住心跳加快。
她按捺住心底的冲动,悄悄收紧手心。
她好像有些理解,为什么她的师姐总是莫名其妙地想亲她。
因为她现在,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想亲,她的师姐。
照这样下去,她的约法
三章又能坚持多久?
第50章 心疼心疼她
云隐宗。
银色残影卷着金色人影从半空一闪而过,径直向最高峰掠去——那里是宗主居住的地方。
落地之前,巨大蛇身迅速缩小,化作腕口粗,沿着金光人影的后背攀爬至胸口,嘶嘶地吐信子,银色瞳孔尽是警告。
“凭什么截走我的请柬?”蛇尾缠上脖颈,大有不好好说就要勒死人的意思,“怎么,怀疑我与狐族勾结,要脱离你们人族的掌控么?”
“师妹说的什么话,我当然不会那样想。”护体金光散去,何卿安抚地摸摸脖间蛇尾,细腻微凉的触感,与从前没什么变化,“我本来是想先同你说一声,但恰好撞上魔尊现身,忙的事一多便给忘了。”
“狐族的请柬,我们也收到了,之所以截下你的是想对比两者有什么不同,不过,除了名字,没什么不同,待会便还你。”
“对比不同?”银胧不信这个说法,“明明可以等请柬到我手中再对比也不迟,说到底你们就是不信任我!”
感受到脖间蛇尾有收紧的迹象,何卿举手投降:“当然没有,只是长老们性子都比较急,等不得那么久。此事怪我,我该早先跟你说的。”
顿了一下,她顺毛一样摸摸对方——虽然光溜溜的蛇身并没有毛给她顺。
“好师妹快下来吧,作为赔罪,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
“”蛇尾勾起,拍拍何卿侧脸,银胧冷声道,“何卿,你听好,我不欠你们人族任何东西。”
“我替你守西岛,是看在你和师尊的面子上,若非如此,我早便跟师尊她老人家云游四方去了,何必掺和这些麻烦事,还要被你们几番猜忌。”
遭人族猜忌不说,妖族那边也对她诸多编排,她不在乎无关妖和无关人,但是何卿不行。
她凭什么怀疑她?她连念锦跟她谈判的事情都尽数告诉了对方,毫无保留。
何卿,最不该怀疑她。
这是她,最生气的地方。
放肆的蛇尾在脸上拍了一下又一下,又滑又凉,带着微微的不平整,何卿笑眯眯点头:“是是,百年间辛苦你了,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师妹若有不满尽管朝我来便好……哎呦!”
蛇尾一下甩过去盖住她的脸,不知故意还是有意,尾巴尖尖擦过眼角旁的泪痣,有点痒。
银胧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还有脸笑?不许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人族提防我,任她们如何,你都不准怀疑我,听到没有!”
“你若敢怀疑我……”蛇口微张,露出尖利獠牙,接着凑近抵住温热的、跳动的脉搏,放出狠话,“小心你的脖子!”
这样近的距离,她只要稍微使些力气,便能刺入脆弱、不加防备的脖颈,毒素入体,哪怕是化神期都要很费一番功夫。
何卿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威胁,伸手习惯性摸摸小银蛇的脑门:“我自然相信师妹,师妹不信我么?”
银胧甩开她的手,顺着爬到她的肩上:“我的请柬呢?什么时候给我?”
见这件事终于翻篇,何卿心里略微放松下来,抬脚往来时的方向去。
“现在便能拿给你。”
回到议事大殿,何卿从岑徵手中要回请柬递给她。
银胧化为人形接过请柬,看清内容后眉毛一挑:“……念锦?”
她收好请柬,闻何卿:“人族请了谁去观礼?”
何卿笑笑,只答她:“到时你便知道了。”
“……”银胧哼一声,“卖什么关子。”
她不想再多待,转身走几步,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回头盯着何卿:“你还欠我一个要求,我可不会忘。”
何卿笑容满面冲她摆摆手:“师妹慢慢想,不着急。”
银胧又哼一声,干脆离开。
送走银胧,岑徵瞥一眼何卿:“好了?”
何卿点点头,而后不知为何低声笑了一下。
她边笑边摇头:“……这么多年,她还是这样。”没有什么安全感。
请柬的事是她的疏忽,不该让对妖族有敌意的长老负责,白白生出这些事端。
她转向岑徵:“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两人的谈话刚开始便被银胧打断,这会儿才得空坐下好好谈谈。
岑徵道:“我要说的,与魔尊有关。”
“魔尊?”何卿微微皱眉,“上次的讨论你还有没说的么?”
“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岑徵慢慢道,“但有一点,我比较在意”
“你可还记得,六年前,砚冰遗体被盗,至今未曾寻回。”
何卿点头。
“我们都怀疑与魔族有关,却不知魔族盗走砚冰遗体的目的,直到那日与魔尊对阵”
岑徵停住片刻,忽然微微垂下眼,声音也随之低下来:“魔尊,给我一丝熟悉的感觉。”
“虽然她带了面具,可身形、眼睛、脸型都很像。”
像谁?自然是虞砚冰。
“”何卿眉头锁得更深,“小虞她知道么?”
“我不清楚。”岑徵道,“所以我来找你。”
“砚冰的事,我同她,是没法心平气和地坐下谈的。”
何卿心想,这倒是。
沉默片刻,她决定提前泼个冷水:“即便魔尊确实占据了砚冰的身体也不见得砚冰还存活于世,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岑徵默然,好一会,才苦笑一声,“她是对的,我不该明知送死,还答应砚冰和我同去。”
“”何卿道,“就算你不答应,照砚冰的性子,也会偷偷跟上去,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当务之急,得先想办法搞清楚魔尊那边的情况。”
时隔一百多年,魔尊卷土重来,这百年间魔尊经历了什么?她为何在百年前假死,又是通过什么手段占据砚冰的身体?现在修为又如何?
她忽然想起魔尊打到一半逃走的事,既然不是故意漏的破绽那会和砚冰有关么?
数不尽的操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何卿只觉得头更大了。
“我去找小虞谈谈这件事,你要不要一起?”她站起身,看向岑徵,“毕竟你们两个是最熟悉砚冰的人。”
“魔族那边,我再派人去查探情况,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们。”
岑徵慢慢站起:“好。”
两人才出大殿,迎面便碰上岑世闻,对方似乎是奔着她们而来,往她们身前一站便拦住了去路。
“母亲!”岑世闻跑至近前,“我有话要问你们。”
何卿本要给母女俩留个空间交谈,听到“你们”这两字脚步一顿,问她:“还和我有关?”
岑世闻左右望望,做贼一般压低声音:“和虞舟有关。”
“”岑徵眼神微动,问道,“虞舟她怎么了?”
何卿也竖起耳朵有些好奇。
岑世闻又将两人拉回大殿,确定周围无人听到才向两人道:“虞舟,是不是不知道她的母亲是虞砚冰前辈?”
何卿一愣,转而怒道:“你不会说漏嘴了吧?你这倒楣孩子,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
“”岑世闻心里不爽,没大没小地打断她,“谁说我说漏嘴了?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故意没告诉她的,但有什么必要非得这样做?”
脑中浮起虞舟落寞又强装不在意的神情,岑世闻心疼又生气,说话也不留情面:
“虞前辈又不是什么罪人,凭什么虞舟连自己母亲的名字都不能知道?”
“她每年祭拜的都是无名之碑,明明她
的母亲就在旁边,却不让她相认,你们心里过意得去么?”
何卿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行了行了,胆大包天,还训上我们来了。”
“不是我们不让,是她母亲不让,你以为我们忍心见虞舟那样么?心疼可一点不比你少。”
“”岑世闻皱眉,“为什么不让?”
“谁知道呢,她那么有主意的一个人,谁都摸不透她在想什么,脑袋里一堆点子。”
说完这句话,何卿忽然止住话头,猛地看向岑徵的方向。
恰巧岑徵也看向她。
两人俱读出彼此眼中后知后觉的震惊。
魔尊占据她身体的事,虞砚冰一定有所察觉。
否则,不会特意叮嘱她们不要告诉虞舟——她预料到,或许某天,修仙界会因为她,而掀起腥风血雨。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虞舟最好的保护。
但无论是岑徵,还是何卿,或是虞向晴,都从未从她嘴中听到任何关于魔尊的事。
从一开始,她便打算一力承担。
可魔尊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对付。
岑徵无法想象,总是云淡风轻笑着的背后,到底曾经历过什么。
她的心脏狠狠抽了几下。
魔尊露出破绽的瞬间闪过脑海,眼中又微微亮起光。
那瞬间的熟悉感,绝不是错觉
她一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