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此刻后山之处,洛秋水看到弟子传信让她将元吉带去观霞峰,一时怔神。“你是说观霞峰?”
“是。”
“好,我知晓了。”洛秋水垂眸思索片刻后点点头,挥退弟子,眼中的奇怪与纠结漾满整张脸。
黄黎见她神情有异,不解道:“师姐怎么了?堂主让河神大人住观霞峰这不是好事吗?那可是我们天极宗风景最好的地方了。往年可是只有定仙大典胜出者才能住的。”
“你也说了,是胜出者才能住。”洛秋水点了点她的额头,提醒道,“河神大人第一次参加定仙大典便入住观霞峰,我怕会引来非议。”
黄黎猛地想到其中关窍,她恍然大悟,“是哦,那堂主怎么这般安排,难不成是那小弟子传错话了。”
洛秋水摇头,其中不像是有什么误会。
元吉抿了口一旁女修递过来的清茶,微苦的茶香却隐隐带着股酸意。元吉奇怪扭头,便见亓官上闷不做声地将那玉盏捏在掌心。
玉盏翻起的花纹在他的虎口留下一道极白的印子,像是不知疼痛一般。亓官上的目光直直落在那女修手中的玉盏。
“怎么了?”元吉心下奇怪,伸手将那玉盏从他手中取过,转手与女修手中的那个放在一起一同对比。
同样的花型,同样的质地,甚至连里头的茶水都是一般,并无不同。
亓官上恍然回神,指尖抵着薄唇轻咳两声,“没事,只是好奇这茶是如何烹制,别有一番风味。”
“那亓官修士可是问对人了。”黄黎盈盈走来,正听到这话顺势坐下同他介绍,“这茶叶是从观霞峰上摘了早春最嫩的芽尖烹制,茶汤清冽,回味甘甜,我大师兄祁……”
黄黎脸上的笑意顿了顿,她瞥了眼元吉,找补一声,“我们宗门都这样喝。而观霞峰上的茶树都是千年古树,味道甚好。”
亓官上佯作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已入深秋,知府府衙的后院花儿全败了,树叶也簌簌落了一地,一个家丁一个婢女正弯腰扫地,听到了一声长叹,于是朝不远处的凉亭看去。
凉亭中坐着一女子,年纪轻轻,也不做妇人打扮,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上握着笔,眉心紧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婢女给家丁使了个眼色:“咱们夫人又被迫练字了啊?”
家丁点了点头:“是啊,据说这回是大人把她按在了这儿,说不练完一本不许走的。”
婢女啧了啧嘴摇头:“可怜了,我收拾过夫人练的字,真是神画符,看也看不懂的。”
家丁还想说什么呢,就见阔步走来的护卫丁看着他们俩,于是赶紧将落叶装进篓子里,扯着婢女的袖子就要走。
护卫丁就站在石子路口,看向亭子里的元吉,原本一本正经的脸顿时露出了愧疚,抿着嘴,眨巴眨巴眼睛,轻轻地说了声:“夫人,是我对不住你啊……”
元吉被祁琰被迫习字,原因归根究底还是怪护卫丁的。
要说几个月前,护卫丁在季家救了元吉和季家公子之后,元吉有亲自写一封信让护卫丁带入京城给祁琰。
当时护卫丁看着元吉写的那个字,一个也不认识,后来自己执笔,在元吉的口述中写了一封出来,又偷偷地把元吉自己写好的那一封也给带上了。
他一路奔波到了京城,觉也没睡直接去找祁琰了。
当时祁琰在大皇子的王爷府里,整个京城也就只有这个地方相对来说安全些,不至于让他频繁遭遇截杀暗杀之类的事情。
护卫丁上了墙头还被护卫甲打了一巴掌,他连忙摘下脸上的面纱说:“阿甲,是我!”
护卫甲这才认清楚了人,问他:“让你保护夫人去的,怎么回来了?”
护卫丁从怀里拿出了两封信件说:“夫人让我给大人传情话来了。”
当时祁琰正与大皇子在院子里下棋,听到这边的动静,两个人执子的动作都停下了,祁琰朝护卫丁招了招手:“来来来,把信拿给我。”
护卫丁跳下墙头,一瞬间护卫甲、护卫乙、护卫丙也跟着下来,大皇子瞥了一眼这四个人,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眉头微皱,心想自己养着这几个人的时候没见过他们这么八卦啊。
四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人围在了祁琰的身后,护卫丁把自己写的那封信递给了祁琰,祁琰拆开来一看,光是看第一眼就直接一扇子朝护卫丁的头上敲过去。
指着信件说:“这是她写的吗?你的字我还不认识吗?”
护卫丁从怀里拿出了另外一封递给了祁琰,说:“这是夫人亲笔之书,不过大人要做好准备。”
祁琰当时拆开了信件,默默看了很长时间,看着那张纸上乱七八糟的墨点,就没认出一个字,于是抿嘴做出要撕纸的举动,自然是没撕成的,非但如此,还把信件放进了怀里,这才拿起护卫丁写的信说:“做的好啊。”
护卫甲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夫人的字……”
护卫乙点了点头:“当真如她所说……”
护卫丙侧过脸轻咳嗽了一声:“夫人是不会写字的。”
元吉原本的信件里并没有写什么情啊爱的,腻歪的话,不过是让他对付三皇子的同时别忘了取血,三皇子的血对于他身上的伤口或许有效。
尚且算是简短的一句话,到了护卫丁这里倒是含情脉脉了。
“说起来,河神大人这几日住在观霞峰,正巧可去瞧瞧那些茶树,半山的茶林,灵气甚为浓郁。”
元吉听见她话语中咽下去未说完的名字,默不作声地瞥了眼面前的亓官上,见他神情依旧,似乎真只是一时兴起的观察,又将那目光给收了回去。
她在心中唤了阿统,“你说他什么时候瞒不下去?”
阿统换了新的身体后正忙着探索新世界,此刻正左爪攀住树枝,右爪去掏树杈间鸟窝中的蛋。
阿统:“啊?元吉你说啥?”
见元吉一时无语的眸子看向自己,阿统讪讪挠头,“元吉等我给你掏个最大的鸟蛋,到时候给你烤着吃!煎着吃!炖着吃!”
眼看鸟蛋的十八中酷刑被阿统一一道来,元吉按了按有些刺痛的额角,“我们是住观霞峰?那便带路吧。”
不知是怎么回事,元吉的头随着时间的流逝隐隐作痛,血液跳动的肿胀感一阵一阵传来,让她不由得有些烦躁。
见元吉这么说,洛秋水也将心中的那丝疑惑抛之脑后。黄黎有句话没说错,这观霞峰景色最妙,也只有这配得上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请随我来。”洛秋水施施然起身,柔情似水道。
殊不知,这美人温婉的画面深深刺痛了几名万剑宗弟子的内心。
“啪。”一柄长剑深深没入石砖,伫立于几人前行之路。
“洛修士,这便是你们天极宗的待客之道吗?”钟泰永冷哼一声,高抬下颌,目光自上而下扫了眼元吉,随即嗤笑。
“这观霞峰自来是由定仙大典第一入住,如今定仙大典还未开始就叫这人入住,是何意思啊!”
钟泰永目光在元吉身上流连一瞬,毫不掩饰出副垂涎的意味来。
“怎么,天极宗是瞧不起我们万剑宗吗?”钟泰永陡然拔高音量,试图将周围人的目光一同吸引而来,“又或者天极宗是瞧不起这天下宗门,直接内定这来路不明之人。”
元吉拧眉扫过去,还不待她发作心中不满,一道细不可查的黑线快速从身侧飞出,伴随着一股清幽的香气。
只一瞬间,元吉便觉得头似乎没那么疼了。
她不由得朝亓官上投去好奇地目光,然后者只是浅浅一笑,好似自己什么都没做似的。
元吉收回目光,也收回了所有的情绪。她冷眼盯着面前的钟泰永,神情冷淡,好似在看路边一只不断鸣叫的小虫。
“嗤。”元吉轻笑一声,笑意浮在面上,风一吹便消散于空气中,只留下一声轻嘲。
“钟修士,那位是河神。”梦七艰难从人群中挤出来,好不容易凑到钟泰永身侧。
今天的他倒霉极了,临出门时腹中翻腾跑了好几趟茅房,好不容易接到万剑宗的人只需好好伺候,说不定能得对方青眼指点自己修行一二。
偏偏这腹中不争气,他忍了一路,好不容易找到个空档回来却发现万剑宗的人同河神对峙了起来,顿时这天就要塌了。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松盈子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干,上接不接下气。“师,师兄,抓走林师兄的那群人可真能跑啊。”
被他唤为师兄的祁琰立在枝头极目远眺,一身银鹤长衫更显得他如松如玉、矫矫不群。
“师兄?”松盈子见他神情微动,似有所感,刚开口询问便见知节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下一瞬,衣袂翩飞,枝头再不见祁琰的身形,枝桠分毫未动似乎从未有人在上头出现过。
松盈子心道一声:“不好,莫不是林师兄有危险,我得快些跟上师兄的步伐。”
元吉的指尖刚离开玉简,便听得身后一道极为夸张的喊叫。
“哈哈哈,你们看玉简上这人真是好大的口气。”那人笑得前仰后合像是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次庇佑,她还真拿得出手?这人是谁,真是好大的口气。”
与他同行之人也嗤笑一声,“定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修士,拿不出好东西随便凑个数。”
“一次庇佑?可笑至极,谁稀罕啊。若我是我,就早早换个彩头,省的丢人现眼。”另一个咋舌叹息,“要我说,还是丹心宗的天元丹最好,一颗便能滋养神魂。”
那人当即不同意,“丹心宗算什么,还是这焚月谷的一次悬赏更有诚意。”
他们讨论的声音越发激烈起来,引得旁人频频侧目。眼见他们开始评比这玉简上的彩头牵扯到自家宗门,便也忍不住加入进去。
一时间,天极宗更好,焚月谷更有利,丹心宗更妙……
数道争吵声在身后响起,吵得人脑仁疼。元吉虽说胆子大了些,闹了一次规模不小的山洪,不过的确在实际上给了祁琰不小的帮助。
因为山洪闹后,山间的山体不稳,时不时还会有石块滑下,所以祁琰让守在山脚下的兵队都撤离了一段时间。
山下的人难以上去,山上的人也难以下来。
但是有一点比较好,正如同祁琰当初困住鹿蜂寨的效果一样,他们人数越多,所需要的粮草就越多,那一场山洪在就让他们粮仓空空,更别说其他吃的东西了,许多山匪沦落到吃树叶啃树皮,山下还有粮食充足体力充沛的兵队守着。
山中尚且剩余的近三千人简直恨不得抱着大树哭一场,这场战役没法儿打了。
一连三日晴天,山间的路总算是好走了些,祁琰让几人先上去探路,确定了有几路可以上山之后,便让护卫甲、乙二人领着兵队上山。
剿匪之事已成定局,他手下养的都不是废物,且非常能干,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祁琰非常放心将此事交给他们。
而祁少爷、知府大人本人现在就在知府府,看着满眼红艳艳的喜服,眼睛都眯起来了。
祁夫人带着六个裁缝一字排开站在了祁琰的面前,脸上堆满了笑意,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一边笑一边满心欢喜的看着面前上等的红布料,还朝祁少爷招手:“琰儿来看呀,这鸳鸯多好看。”
祁琰展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阳光下那丝绸面的红布简直晃眼,更别说上面用金线银丝勾勒着鸳鸯戏水龙凤双成的花样。
祁琰摆了摆手:“娘,这些小事你做主就好了。”
祁夫人一瞪眼:“什么叫做小事?你成亲怎么能是小事?你可知道你说你要成亲之后,你爹就高兴地一病不起,现在还在床上流口水呢!”
祁琰:“……”
片刻后他道:“那我真是对不住爹了。”
实际上祁夫人有些夸张,祁老爷在知道祁琰要成亲的时候的确高兴过头有些晕厥地迹象,不过请了大夫看了之后,大夫说并无大碍,祁老爷虽说年纪一把,但是身子骨还算硬朗。
祁夫人高兴地拿起了凤冠,上面满是金簪,金簪之上还有宝石之类,花花绿绿,简直入不了祁琰的眼。
他晃着扇子对着身边的护卫丙道:“咱们偷偷溜走去下棋吧。”
护卫丙一本正经拔高声音:“大人!娶亲的大事呢,麻烦您认真一点!”
祁琰:“……”
护卫丁给护卫丙一个做的好的眼神,这娶的可不是别人,是吴州的河神,大小也是个神仙,而且对他们护卫四人非常友好,他们几个认定了除了这个夫人谁来都不行。
祁琰这时候想偷懒?门儿都没有!
该试衣服试衣服!该给意见给意见!给不了意见也要在旁边拍手点头配合说好看!
祁夫人满足地叹了口气:“对了,我这几日光给你操心聘礼的事,你还没与我说那元姑娘是谁家的孩子,我们这边准备再齐全也没用,还得我与你爹亲自去拜访人家才是啊。”
祁琰眨了眨眼睛,抿嘴道:“昨天已经拜访过了啊。”
祁夫人顿了顿:“我怎么完全不记得啊?”
祁琰伸手摸了摸下巴,双腿架在了凳子上,长长地嗯了一声后说:“我昨日早上,不是拉着您与爹一同去了城中的土地庙了吗?”
祁夫人抿了抿嘴:“可是土地庙里没别人啊。”
祁琰点头:“土地神在啊。”
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祁琰的肩膀上:“你这孩子,与你说正事呢你总拿娘打趣!一把年纪了还不正经些!”
元吉眼中闪过一丝不奈,正欲快步离开这群聒噪的鸭子,却兀得听见几声吸气声,瞬间吵闹的人群噤若寒蝉。
数个衣着齐整,面容冷峻的人从山门阵法出现。他们无一不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众人呆呆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却按耐住,不敢造次。
谁知那冷若冰山之人在瞧见前头一个身形时,顿时冰山消融,眼中的热切如火山喷发似的,灼人心肺。
“河神大人!”他快步上前两步,目光灼灼地望向元吉。
“河神大人,真巧啊,您也是来参加定仙大会吗?”
元吉定眼瞧去,原来是个熟人。“是你啊。”
拦住元吉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众人提到的丹心宗弟子十一,眼见元吉还记得自己,十一顿时激动地眼含泪花。
“正是在下,承蒙河神大人厚爱还记得我。”十一正想上前再说些什么,只觉似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像是在冬日里被师父揪出温暖被窝,还迎头浇了一盆冰块般痛彻心扉。
十一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搓了搓胳膊,他喃喃,“奇怪了,怎么突然有些冷。”
“早知河神大人您也来,我们宗主定要出关亲自向您道谢。师妹最近身体好多了,天天念叨着想您呢……”
“河神大人您居然将一次庇佑当作彩头!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十一将那怪异的感觉抛之脑后,甚至拉着身后门中弟子为元吉鞍前马后,恨不得端茶倒水好好伺候。
他可是知晓元吉的实力,此刻听闻元吉的彩头是一次庇佑,当即给身后师弟打了个手势。
务必将河神大人当作亲祖宗好好伺候,他可得快点通知宗主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那些弟子早已耳闻元吉的事迹,此刻无一不是怀着敬仰的目光,自发簇拥着元吉往山上去。
一时间,元吉竟成了众人视线的中心,无数好奇的声音开始打探,这究竟是何人能被丹心宗奉为上客。
亓官上幽幽看了眼周遭多出来的人,深深吸了口气。
正这时,另一道雀跃之声从前头传来,“河神大人!”
清脆的少女声音如白灵般悦耳,数道鲜艳的身影自山顶一跃而下御剑飞来,空中花瓣翩飞,花香四溢,如梦如幻,叫无数人看直了眼。
“是洛秋水!没想到居然能瞧见她,这次真是来值了!”
洛秋水等人的出场,惊艳了无数人。
黄黎余光瞥见众人惊艳痴痴的目光,更是骄傲地抬起下巴,不枉她听闻此次河神大人会来,早早地梳洗打扮。
这下,河神大人眼中定只有她们了。
“河神大人!好久不见,就让我们给你带路吧。”
黄黎就像是没看见十一似的,一个飞撞就将人给撞了出去。她抬手拖着元吉的腕子,小心搀扶着。
洛秋水盈盈一笑,顺势占据另一侧的位置,“河神大人亲临,真是让天极宗蓬荜生辉。定仙大典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不如去我那小坐一会。”
元吉黑着脸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只是攥紧的手暴露微微颤抖显然是怒火中烧了。
“元吉!这几人好过分啊,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我们快去收拾了他!”
阿统气得呲哇乱叫,一拳拳揍在那人身上,却没造成半点伤害。
“嗯。”元吉应了一声,刚想着不管一切把人给救出来,手上却多了一股力。
她抬眼看去,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
祁琰按下她的手,将一枚珠子塞进她手中,他沉声道。
“我们一起去。”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屏息。”祁琰就这般看着她,眸光像是有股魔力,让人不由得静下心来。“走。”
元吉紧紧将那枚珠子捏在手中,微凉的触感传来安抚着内心的烦躁,她深呼一口气冷静了许多。
祁琰给她的珠子上刻着能隐匿身形的阵法,同栾萱的幻境玉衡作用相似。只需用灵气催动,再屏息便能让旁人无法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珠子小巧,上头的阵法刻制更需细致,稍有不慎便会出差,因此极为稀罕。若是让松盈子瞧见了,指不定又得大惊小怪起来。
元吉扫了眼洞口那两个互相吹嘘,通过鞭挞比自己弱小数倍的幼童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的人,眼神暗了暗。
她快速往珠子中注入灵力,不过一息的时间她的身形便消失在了树后。
钟泰永将所有愤怒咽回喉间,一双不大的瞳仁渐渐被血色占据。周身的剑气被调动起来,随着他长剑缓缓抬起,冷冽的风吹向元吉。
墨发无风而动,元吉的不奈越发明显起来。
她抬眼扫了圈附近面露惊恐退后半步的人群,又将目光落回到那泛着冷冽银光的长剑,眸子微眯。
那直指元吉的长剑陡然颤动起来,一阵阵低沉的剑鸣从长剑身上发出,似痛苦的哭嚎。
这一瞬间的变化让钟泰永睁大了眼想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大片大片的红雾蒙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感受到手中的长剑在害怕什么。
慌乱在心头一闪而过,钟泰永来不及抓住那一闪而过的思绪。
他眼睁睁看着元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随后同自己擦肩而过,连抹余光都不曾留给自己。
只留下手持长剑僵在原地的自己。
像是个傻子。
“无聊。”元吉像是喃喃,径直走向通往观霞峰的小径。
“嗤。”吉有些无语,她慢慢将身体显现出来,对着那四个护卫问:“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呐?”
护卫丁一眼就看见了元吉,立刻扬起一副天真浪漫的笑容对她挥手:“夫人好。”
护卫甲、护卫乙、护卫丙纷纷看过来,露出了一模一样标准的笑容,也挥手:“夫人玩儿水呐?”
元吉:“……”
她大概知道这几个人过来干什么的了。
元吉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天色有些暗,她的视线并不算好,在林子里看到了一抹光,那提着灯笼慢慢走过来的男人一句话也没说,脸上扬着笑意一路到了环城河边。
他蹲在了石子路上,低着头看向元吉,笑眯了一双眼睛,灯笼就放在旁边,将两个人都笼罩在光芒里。
祁琰问:“你找我呢?”
元吉眨了眨眼睛,稍微瞥开了点儿视线:“不应该是……你找我吗?”
祁琰嘿嘿一笑:“别怕,他们几个看着呢,咱们来说说话。”
元吉默默地朝土地庙看了一眼,已经看见了土地神带着光圈的虚影,双手叉腰,很不好惹的样子。
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却又快速将笑意给压了回去。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化作声声大笑飞入钟泰永耳中。
钟泰永霎时目眦欲裂,手紧紧握住长剑奋力挥动朝元吉刺去。
疾风而来,身侧地惊呼声戛然而止。
元吉稍稍偏头,抬手两指夹住那银色长剑。她眸光转动,一股磅礴灵力自指尖溢出,顺着长剑如同迅速出击的长龙张开庞然大口。
钟泰永被那力量冲的头脑一瞬间空白,周身像是被卸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轻飘飘。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看着元吉逐渐远去地身影,目光最终落在那飘扬在空中的长发,轻柔而洒脱。
“她是怎么接住的?”
钟泰永呆呆问了句,身侧却没了回答他的声音。他扭头瞪向一旁的梦七,刚想开口呵斥,却见那梦七瞪大了眼像见了鬼似的指着他的剑,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你发什么疯,天极宗就派你这样的人接待?”
心中的不满在此刻再次爆发,可下一瞬,钟泰永陡然睁大了眼,心中震荡不已。
只见他那柄从万剑宗剑冢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上品灵剑上此时已布满密密麻麻的银色光线。
只一息,瞬间破裂成上千片碎片。
凝滞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众人看着破碎的灵剑又看着被花团锦簇着离去的元吉,再看看呆滞在原地的万剑宗钟泰永,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此人是谁?好强悍的力量!那可是万剑宗的灵剑!”
“一定是那钟泰永实力太弱,我听闻天赋在他之上的是另一名弟子阮玄新,那才是真的天赋异禀,真的剑修天才。”
“不过那女修定是有不凡实力的,你看她身边可是跟着丹心宗和天极宗的人,一般人可做不到如此”
“听说是河神!最近时常从我们宗门附近的村民口中听到。听说此人十分……心善。”
“心善?别开玩笑了吧。我都快被她给吓死了。刚才连口气都不敢呼……”
“我看玉简上有河神的彩头,你说我要不要试试。”
一时间,元吉再次成为了众人的话题中心。
可众人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钟泰永心中泛着阵阵寒意,冰冷的汗珠自脖颈滑落,激起层层寒颤。
为什么,
他的眼睛,
看不见了。
他们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是拷打,是辱骂,又或是死亡。
直到一人认出了元吉,他呆了一会,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直到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才猛地站起身来,兴奋喊道。
“是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听到了我们的呼唤!”
“河神大人来救我们了!”
“我们有救了!”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阴暗潮湿的地笼之中,浓郁的腥臭裹挟着腐朽的死气传来。元吉眉头微微拧起,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将指尖的火种往下一探,借着火光,元吉垂眸看去。衣衫褴褛的一群人皆是被这光亮吓到了,满脸彷徨惊慌失措地缩头躲起,生怕下一个被抓走的就是自己。
然其中有一人眸子极亮,迎着亮光往元吉这跑来,同时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向旁人宣告着这个好消息。
“你们看,河神大人真的来救我们了!”
瞧着这群人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元吉将视线凝聚在面前这张沾满泥土斑驳的脸庞之上,陷入沉思。
他回首吼叫一声,身后小八当即一个猛扑,手中的长刀便朝着老者心口刺去。
好在对方尚有力气往一旁爬了半步,那刀偏了几寸,金色的光泽闪过却被身上的护身法器给拦住了致命一击。
“长老!”目睹这一切的弟子当即拼尽全力朝他扑去,“魔物,休要放肆!”
谁知小八全然未听见去,疑惑地眨了眨漆黑的双目,双手交叠再次用力往下一按。
听得“咔嚓”一声,那人身上的防御法器发出一阵悲鸣后湮灭了。
无数蓝色光点升腾而起,显得小八的长毛笑脸更加鬼气森森。
“长老!”“是!冲下山去!”
夏将军一拍桌子:“别吵了!你们一言一语,我头都快炸了!”
“那将军决定咱们应当如何做?”
夏将军微微眯起眼睛,他朝手下的几个弟兄看去,又看向守在门外的几千弟兄,人马都到齐,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必定能冲下山去,想要保命并不是难事。
可他们效忠的人已经倒台,即便他冲出去,将来也不会再有所作为,找一处农田当个普通百姓,并非他们这种苦练多年的将士想要的。
夏将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不论如何,弟兄们不能死,咱们先冲出去,虽然三皇子入狱了,但朝中大皇子还在与六皇子抗衡,他们只知我的名讳,对于你们的身份一概不知,你们尚可以投靠他们任意一人名下,将来再有所作为也非难事。”
“将军?!”众人没想到夏将军竟然如此说,一时都愣住。
夏将军大手一挥:“好了!就这样,你们四个去领着自己的兵队,东南西北四侧下山,将山脚下的兵队分散了之后,再逐个击破,不能等到祁家那人回来。”
“是!”
众将士领命便要往山下冲。
此时还在水中的元吉远远地往舟山上看去,那山顶一阵鸟雀惊飞,似乎有不小的动静。
她皱着眉头,心中总有些不安,感觉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般。
果然,元吉没等多久就看到了一条小鱼儿,那鱼儿是从舟山上游下来的,到了元吉这儿便立刻开口:“遭了遭了!山匪冲下山了!”
元吉心中大震,如果山匪冲下山,那山下把手的兵队便危险了,元吉去过舟山上,知道那夏将军手下的兵力如何,与她所估计的数字只多不少,山下的一千来人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行,如果真的让他们离开吴州,那祁琰再想找到这群人就难了。
元吉立刻钻入水中,小鱼儿连忙跟过去:“你要做什么去呀?你法术又不行,能帮上什么忙呀?”
元吉皱眉道:“谁说我法术不行?打架虽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土地爷说过,这整个吴州的活水都由我操控,舟山上的也不例外!”
“算了吧,我听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在练这门法术了,现在还不会,别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元吉逆流而上,入了瀑布之中。
小鱼儿实在冲不上去,只能在水下一个劲儿地打转,元吉对着它笑了笑:“放心,我是河神,只要吴州的水不干我就不会死,你先走,给舟山上的鱼虾蟹都通报一声,我要开始毁他们家园了。”
小鱼儿一听,知道元吉这是要玩儿真的了,立刻摆着尾巴要去告诉自己的左领右舍,河神疯了,让他们赶快跑。
元吉入了舟山山匪住所后面的一处水潭,仔细看了外面依旧有几百号人还在留守着这处,再见其余的人统统冲下了山。
他们的声势不大,打算背后偷袭,元吉在人群中看见了夏将军。
她立刻转身钻入了水里,伸手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口,看着眼前的水花,抿了抿嘴。
土地神说过,只要是吴州的水都由她支配,她今后要慢慢学习如何控制水源,如若上面有吩咐,让她闹个水灾什么的,她也得配合着去做。
法诀早就教下来了,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实践而已,每次拿着一点儿水做实验,效果都不太明显。
元吉很怕自己这次也出了差错,但是夏将军的人要逃,他们可是祁琰受了朝廷命令要捕捉的反贼,怎么可以逃?
元吉闭上了眼睛,双手抚在了心口上,深吸一口气后默默在心里念出了土地神教的法诀,几句话念完之后,周围的水顿时开始翻滚。
且水潭中的水翻滚越来越大,元吉双手向上伸展,那水潭的水本来是要往山下流去的,就在此刻,所有的活水都开始倒流,元吉浑身疼痛,仿佛五脏六腑也跟着逆转了过来。
她吞了吞口水,转身看了一眼夏将军模糊的背影,如果能把这个人淹死,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还了一命。
元吉看向周围翻滚的河水,瞬间喷涌了出去,以一个弧度砸在了地面上激起浪花,将泥土全都冲散。
崩溃的喊声喊道一半却戛然而止。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仿佛就像是捏起一片树叶那般轻松,掐着小八的脖颈缓缓将人提起。
“我说,还给我。”
轻飘飘几个字,却像是一块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的人头脑发晕,只是茫茫然地望着元吉。
看看在她手中扭来扭去像团发狂的海草,与先前那可怖的魔物判若两物。又看看她一脸轻松轻而易举将那可怕长刀尖端的金色碎片拆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摸了摸炙热的心口,感受着底下异常的跳动,他们咽了口唾沫,似乎在这一瞬间能明白为何那些村民会如此推崇河神了。
“河神,河神大人。”先前被攻击的老者气若游丝地被众人搀扶着起来,“多谢河神大人出手相助,否则今日,我们便要丧生在这两魔物手下了。”
身后数人同样的眸光闪动,颇为信赖地望向元吉。
“这魔物突然出现,不知是那魔界又要做什么?”一人忧心忡忡,“我们还是尽快通知大家做好防备吧。”
“是极。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进来的,我们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他们两个。还好有河神大人救了我们一命。”
“等等,那玉简上的彩头——”
众人惊觉,这彩头竟要比其他任何一件宝物都珍贵。
毕竟谁没有个一生之敌呢。
一次庇佑,也是一次活命的机会。
思量至此,众人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望向手中玉简的目光也颇为炙热。
正此时,数名天极宗弟子匆匆赶来,向众人拱手行礼后朗声道:“诸位前辈,这两魔物趁着定仙大典混入后山,师祖派我们前来将他们收到地牢中关押调查,诸位受惊了。”
“请前往前院歇息,天极宗已将赔礼置于各位屋中。师祖颇为重视这事,已在天极宗布下防御阵法,请各位放心。”
众人抬眼瞧去,果真见一道弧形阵法将整片群山包拢起来。任何妖魔都无法进入,同样,任何人也无法出去。
“师祖请大家安心休息,明日定仙大典正式开始。”
元吉见两位天极宗弟子面无表情地拿着捆仙绳将小六小八像捆粽子一般捆紧,倒是佩服两人能如此铁面无私。
“他们没认出来这两人是他们的弟子吗?”
阿统幽幽看了眼黑色毛发盖满全身的两人,“这应该很难看出来。”
元吉默默抬了口气,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这天极宗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如果是他肯定……
元吉一怔,扭头看着倚在树干上身影绰约的那人。
算了,这群人眼神都不太行,何必为难他们。
元吉感受着周遭似有若无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瞟一眼,就能瞧见一个眼神极亮的人巴巴地望着自己,顿时一噎。
有些恶寒。
“多谢河神大人出手制服魔物,接下来便交给我们吧。”那人毕恭毕敬地朝元吉行了个礼,伸手为她指明回去的方向。
看似恭敬,实则却不容置疑。
元吉两指捻着方才拿到的碎片,默不作声地将它握在掌心。她微微颔首,朝着天极宗弟子所示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那两名弟子见她率先离去,皆是松了一口气。
元吉将一切收拢在眼底,随后朝着向易之使了个眼神。后者当即眼珠子轱辘一转,捂着肚子攀扯住一旁的小弟子。
“哎呦,肚子疼。河神大人我先走一步。”待元吉应允后忙扯着小弟子,“好孩子,快带路。”
只是待两人离开众人视线时,向易之一改痛苦面色,迅速将那小弟子击晕藏了起来。反身带着关柔直奔后山那山洞。
那山洞中定有玄机。
穆德忠叹息一声,然这口气才叹了一半,面前的石壁“轰”地一声倒塌了,唬得他心口一痛,差些没缓过气来。
遭了,这动静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穆德忠脸色顿时变得灰白起来。
下一瞬,尘土飞扬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
“河神大人!”穆德忠心下一喜,可余光瞥见元吉身后庞大的人群时,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些眼冒精光,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人是什么情况!?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山洞之中的火堆噼里啪啦地爆着火花,柔和的光芒伴着时不时的笑声,紧张的心瞬间松弛了不少。
松盈子表情怪异地瞧着这群村民争抢着来替他和穆德忠解绑,不太明白为何他们同自己之前遇到的村民全然不同。
他先前遇到的村民总是离他们远远的,时不时偷瞄自己两眼,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可这些村民,松盈子打量了他们一眼,无一不是一副被抓后受尽了蹉跎和折磨的模样。但他总觉得有那里不对,他们看起来莫名的……非常兴奋?
松盈子向替自己解开绑着的麻绳的来者道谢,后者顿时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他连连摆手。
“长老!”
“哇。”阿统看着和自己一样脑袋大大的众人,兴奋地拍了拍一条触角,“元吉你看!”
元吉瞥了眼这群焦黑的人群,径直朝着亓官上走去。她缓缓抬起手,那道银色的身影快速朝她飞来在她指尖穿梭,最终显出原形。
“小雷。”
雷蛇盘在元吉指尖,吐了吐蛇信,像是在说,你们休想丢下我跑出来玩!
元吉直直地看着亓官上,见他面具之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扬了扬眉,瞧得亓官上心慌不已时,她拂袖转身。
在皎皎月色下,衣诀翩飞,伴有雷光霹雳,她抬眼望向众人,语气冰冷,“你们,再说一遍?”
元吉的话并未施加神力,可众人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
“河神,你,这是要保这魔……”腾垚长老话音未落,就被浮生一把捂着嘴给按了回去。
浮生讪笑一声,打岔道:“河神大人勿恼,这人被雷劈坏了脑子,胡言乱语起来了。”
元吉见状颔首,倒是挺满意这人的眼力见。她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手中的雷蛇也一同盯着那些人,隐隐有雷光闪现。
“你们呢?”土地神这才摸了摸胡子说:“我听临州的土地告诉我,京城那边传来了消息,三皇子私建兵队,意图谋反,而他不是皇子的事情还是压了下来,不过他背后的势力基本都受到了牵连,该有的惩罚一样都不会少的。”
元吉一听立刻笑了起来:“真的?所以大皇子让祁琰回来了?那祁琰取得了三皇子的血了没?”
土地神瞥了她一眼:“这我哪儿知道?我不过是看你吃个西瓜也心不在焉,告诉你个消息让你开心开心罢了。”
元吉嘿嘿直笑,搂着土地神的脖子就说:“我以后经常给你买西瓜。”
土地神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不然你还想买给谁?月老吗?”
元吉松开他,皱眉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老是与月老过不去啊?”
土地神指着元吉:“还不是为了你?”
元吉伸手摸了摸鼻子:“你不是说,与祁琰成亲没什么问题吗?既然如此……那就不怪月老了。”
土地神翻了一个白眼:“你说你是天真还是傻?若非他祁琰非寻常凡人,你以为你真没问题呢?我与月老这是在你的姻缘簿上多写了一笔,算是给你瞒过上天几十年,反正于他们而言,也就是几十天吧。”
元吉伸手扯着土地神的袖子,撒娇道:“我就知道土地爷对我最好。”
土地神抽回了袖子哟哟了几声:“算了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哟。”
元吉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土地神:“我刚才吞了西瓜子,肚子里不会长西瓜吧?”
土地神:“……”
元吉不是天真,是真蠢!
在知道祁琰很快就会回来之后,又过了七日,元吉才算是真的打听到了祁琰的消息。
河里的小鱼儿是从临州过来的,说是祁少爷已经到了临州范围了,皇上给了他不少赏赐,除此之外,还有一批五千人的军队在路上,这批军队专门对付舟山上三皇子党羽剩下的残兵。
元吉当时趴在水里撑着下巴问小鱼儿:“那你看见祁琰了吗?”
小鱼儿抿嘴点头:“从城中河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
“他瘦了还是胖了?”
小鱼儿想了想:“好像是瘦了不少,不过倒也算不错。”
元吉当时就有些不开心了,盘着腿坐在水里。
过会儿又想,既然朝廷派来剿三皇子党羽的兵队都已经到吴州了,那山上的那些人必定也得到了消息,势必会有一番大动作,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如元吉所言,舟山南侧上的山匪的确都乱了,上面传来三皇子入狱的消息时,祁琰已经领着大部队的兵队到了临州,除此之外,原本镇守在吴州的一千多兵队也都守在了舟山脚下,就是为了以防他们逃脱。
舟山上的山匪训练有序,已经有与兵队匹敌的战斗力与纪律,且他们的人数也是兵队的几倍之多,一千多人,只要他们敢闯,根本就不用担心。
夏将军正坐在主殿内,眉心紧皱,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四名副将,前段时间派出去暗杀知晓二十多年前事情真想之人的两名副将再也没回来过。
他手中的确有几千人马,但是如果真的冲下山,他就不是山匪,而是真正的反贼。
手下一名副将皱眉:“将军!不能再等了,若是等到祁琰领着兵队回到吴州,咱们再想逃脱就难了!”
另一名副将又道:“逃脱?如何逃脱?又能逃到何处?三皇子已经入狱,咱们一直效忠的朝廷也已经不复存在了,你还指望现在去与皇上请罪,皇上能够绕我们一命?”
“如若真的逃走,我们就当真一生只能躲躲藏藏,成为一处山匪盗贼,永远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
一人跺脚:“我本想出人头地,建一番丰功伟业,却没想到苦练了这么多年,只能在这山野
众人见浮生发话,虽觉不妥也不敢再多言。面面相觑后,众人齐齐拱手。
“不敢。”
“这定是误会。我们险些被那魔物给骗了。”
“对对对,都是误会,误会。”
腾垚心中不满,他不解地瞪了眼捂他嘴的浮生,结果浮生却将他的嘴捂得更紧了些。
浮生生怕这人控制不住说出不该说的话,立马拉着他向元吉告退,得了应允后当即拉着腾垚离去。
待两人躲至后山无人之处,腾垚当即甩开浮生的手,指着后者痛骂,“你居然放过那魔!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为正道的使命,浮生!”
“腾垚,你冷静些。”浮生叹息一声,上前将他的手按下,“你忘了,他是和谁一起来的,是河神。”
“那又如何?”腾垚梗着脖子,仍旧满脸怒气。
浮生盯着他,欲言又止,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那河神实力远在我们众人之上,她若想杀我们轻而易举。何况那人是河神的……”
“他即为魔界尊者,偏偏那天雷没劈他,你还不懂吗!”
浮生盯着一头卷发,叹了口气,“如今连应雷劫而生都对他网开一面,反而是你我正道之人被劈成这样,你不觉得这是天道给我们的提醒吗!”
腾垚长老猛地睁大了眼,恍然大悟,他深深对着浮生行了个礼。“多谢老哥哥,再次点醒我!”
浮生扶起他,“你我本是结拜兄弟,何须多言谢。”
“明日便是定仙大典了,回去后便让弟子们好生戒备吧。”
他的视线从村民身上扫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不过河神大人您的灵力都用完了吧。”
他惋惜地摇摇头,笑意不达眼底,带着些嘲弄。
“看来弑神轻轻松松。”
下一瞬,黑暗笼罩。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黑暗降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周遭静得可怕。
没有火光,没有风声,只有血液流淌的响声被逐渐放大,“咚、咚、咚……”一声一声砸在耳中。
元吉唤出火种,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她目光森然,缓缓扫视一圈,一言不发。
这里只有她一人,祁琰他们去哪里了?
元吉默了瞬,“不曾收徒。”
话音落下,顿时一双眸子极亮,一双眸子落寞。一时间,元吉有些头疼。
不想再纠结这事,元吉重新将注意力落在了那焦黑的魔狼身上,她细细观察着,终于在那狼的耳后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孔洞。
“你是在哪遇到它的?”元吉心中有个答案,果不其然。
阮玄新挠了挠头仔细回想着,“好像是在离这不远的那那片森林?记不太清了,我刚从天极宗出来便遇到了。”
他刚和父亲闹翻跑出来,结果转头就碰上了魔狼。不得不说,这运气实在差了些。
“说来也是奇怪,我第一次与它交手时便觉得它有些意识不清,跌跌撞撞的。”阮玄新回忆着初次遇到魔狼时的场景,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也在回忆中渐渐清晰。
“后来它突然楞在原地,身上的毛发骤然间疯长,当时我还庆幸它眼睛都被毛发盖住看不见我呢。”
阮玄新羞赧一笑,“谁知它后来实力暴涨,变得如此凶残。”
元吉听后,转眼望向亓官上,“阿上,你可有听闻这种秘术?”
“不曾。”亓官上也深觉奇怪,“魔界中没有这等秘术。”
“魔界!你是魔界尊者亓官上!”阮玄新惊呼出声,整个人倒退半步后又忍不住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亓官上,满是惊讶和好奇。
天呐!他居然见到了活的魔界尊者!
亓官上见他这般,神情复杂之余又多了几分庆幸。
元吉默默转过头去,暗自松了口气,她放出神力探查一番,果然在这魔狼伤口处找到了几痕像是某种甲虫的甲壳。
棕褐色而带着金属的幽蓝。元吉听到这儿,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她就知道事情没有祁琰说得那样简单,祁琰从以前贪玩好动有少爷脾气的公子哥儿变成回来之后心思细腻识人攻心的知府,怎么会不经历几次生死浩劫呢。
“再后来,我与阿甲、阿乙、阿丙任务失败,大人为了救我们与六皇子赌,也同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大皇子的身边。所以……大人应当算是在朝中得罪了大多数人,他回到吴州反而是好的。”护卫丁摸了摸鼻子。
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不希望祁琰继续留在京城。
若非有他们几个守着,就凭祁琰那蹩脚的功夫,在京城一波又一波想要致他与死地的暗杀队流中,绝对活不过三日。
元吉抿嘴:“我知道了,他此番去京城是羊入虎口,可大皇子还是要留下他,可见即便是大皇子拿他也只是当做棋子利用而已。”
“夫人。”护卫丁苦笑了一下:“朝中是无感情的。”
元吉点头嗯了一声:“所以……我这里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回京城去守着祁琰。”
护卫丁愣了一下:“可是大人……”
“顺便帮我带点儿东西给他,我写给他的信恐怕没有一封落到了他的手中。”元吉摇了摇头,说完便要起身:“随我去书房。”
护卫丁愣愣地站起来,这刚回来,又要走啊。 第39章 山洪
元吉给祁琰写了一封信,信件里面提到的内容并不多,大致就是让他最好想个办法从三皇子那里弄点儿血出来,好治疗自己的伤口。
加上把舟山上的山匪和季老板这一些事情也都写了进去,至于护卫丁后来知道的事情,她就不一一赘述,折好了信件,元吉把信纸递给了护卫丁。
护卫丁有些为难,抿了抿嘴,认真地告诉元吉:“夫人,您字写成这样大人绝对是看不懂的。”
元吉:“……”
那有什么办法?她不会写字啊!
元吉朝护卫丁瞧过去,护卫丁乖巧地拿起了笔:“夫人说,属下写吧。”
一封信写完了之后,护卫丁将信件放在了怀里,他没带行李回来,身上还有些银钱,再加一匹快马,要去京城也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便能到了。
护卫丁上了马后,元吉对他说:“你路上小心些,一定要护住祁琰的安全。”
护卫丁对元吉点头:“属下晓得。”
一声马嘶声,元吉朝离去的护卫丁看去,直到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后,她才深吸一口气,耸了耸肩走回了知府府衙。
府衙里的人都认识她,毕竟祁琰还在的时候,元吉就在府中住了好些时日,加上祁夫人儿媳妇儿长儿媳妇儿短的喊,大家都知道这位姑娘就是他们家大人的未婚妻。
元吉在知府府没住几天就受不了,回河里去了。
这一段时间再度没有祁琰的消息,时间过得很慢,即便如此也不知不觉到了盛暑。
土地神手上的拐杖换成了一把扇子,经常让元吉跑腿去城里面买西瓜吃。
元吉时长买了一个西瓜就切成两半,坐在河边和土地神一人一半用勺子挖着吃。
土地神吐出了西瓜子,对元吉说:“祁家那小子近日怕是要回来了。”
元吉一口西瓜嚼也没嚼直接就吞进了肚子里,立刻晃着土地神的肩膀问:“真的吗?何时回来啊?”
“这是、蛊虫?”
元吉心下当即想到一人或许对这蛊虫了解颇深,她心中一动,当即传音给栾萱。
阮玄新还想着上前探查一番,便被阿统一个重砸止住了脚步。
“先回去,等定仙大典结束或许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元吉便同亓官上化作两道白光飞回天极宗。阿统又忍不住拍了拍这人的脑瓜,清脆。
一听就是个没有被知识污染的好脑瓜。
“唧唧唧!”快跟上!
“哎?!”阮玄新心中哀嚎,他刚从天极宗跑出来,这会又回去他会被他爹拿长剑扎成刺猬的!
然见他们两人影子都见不着了,他也只能颓丧着脑袋跟了上去。
怪哩,先前怎么不觉得这仙人这么吓人。
话说这仙人同河神大人什么关系啊。一人杵了杵旁边之人,眼神示意问道。
另一人茫然眨眼,不知道啊。不如问问别人。
片刻后,松盈子摸着下巴,认真怀疑。“你说我大师兄和河神大人啊,那说来就话长了,据说……”
不远处,祁琰听着源源不断莫须有的故事从松盈子口中冒出,额角抽动两下,忍了忍,还是忍住没有拔剑清理门户。
算了。
他缓缓扭过头去,只见穆德忠垂着头,一脸悲痛地立在元吉面前。
“河神大人,小川……”
“小川,是不是死了。”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空气中那抹缥缈的莲香逐渐消散,宛若寂静夜空中坠落的星光,无人发现它的消亡。
穆德忠呆看着一切狼藉的废墟,神情恍惚,只觉得心下空落落的,他伸手按在心口,钝钝地生疼。
是他来晚了。
是他没有发现小川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谁敢!”
银色的光束在此刻飞出,裹挟着可怖的威压横扫一切,修为不算顶尖的修士当即被这威压压倒在地。
亓官上神色冷冽,清俊的面容此刻露出了属于魔界尊者的威严和深不可测。他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之人,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而在一旁的阿统却突然脑海中出现他的声音。“把星月草碾碎给元吉喂下,快!”
阿统陡然清醒过来,察觉眼前的情形当即便要失神尖叫。
一双无形的大手陡然间捂住了它的嘴巴,不容置疑地命令,“快去!”
“元吉的魂魄还不能承受这么多的记忆。”
“好!”阿统来不及细想为何这人能直接同自己在脑海中交流,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快速将那星月草给元吉喂下。
淡紫色的植株一碰到元吉便被那汹涌的魂力给吞噬的一干二净,也同样极快地安抚住了那躁动的魂魄。
“亓官上,不要坏我的好事,否则今日你将成为我宝贝的盘中餐。”已到此时,关肃也不和他兜圈子,整个人显出副阴狠毒辣的笑容。
“若你臣服于我,他日待我成神,便封你做魔界的王。可好?”
关肃笑得越发癫狂起来,好似龙骨以是他的囊中之物。“你的腐生咒,快把你吞噬了不是吗?”
亓官上压下眉眼,神情越发冷冽起来。周身的力量不断涌出压制住那些被控制的修士,身上的荆棘也在此刻快速生长,眨眼之间,已经攀附到了他的下颌。
“再运用你的能力,你可要比你的爱侣先行离开这世界了。”
关肃带着些同情地语气。“压制了这些人又如何,这天极宗的人乃至天下修士都将在我的控制之下,你又如何呢?”
亓官上眸光越发幽深起来,冷冽得如同高山寒冰。
“那我便屠尽这天下修士也无妨。”
他颀长的身躯牢牢将元吉笼罩在身后,替她挡去风雨,元吉只需安心融合她的记忆。
一切都交给他便好。元吉见过祁夫人很多次,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在祁琰上京赶考后来高中的那几年,她所有关于祁琰的消息,都是隐身蹲在了祁府的屋檐下,听祁夫人与祁老爷说的。
不过像今日这般如此正式的见祁夫人,元吉还是第一次。
她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本来是想逃的,后来一想自己逃了留着祁家一家人尴尬收场,她又在知府府衙不见踪影,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还是乖乖的,在正厅与祁夫人正式会面了。
只是这会面的场合,元吉有些捉摸不透。
祁夫人坐在主位上,祁琰就坐在她身边,两人手上都端着茶。
祁琰端着茶一直在喝,一边喝一边笑,恐怕是想起来方才元吉从河中爬起来时,怀里还揣着两条鱼。
而祁夫人,端着那杯茶已经一刻钟了,动也没动,就露出让人说不清是什么的笑容,分外慈祥地看着元吉,抿着嘴也不说话,让元吉有些无地自容。
祁琰一杯茶都喝完了,这两人还没说上话呢,他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把茶杯放下,道:“娘,您要是没什么事儿不如先早些回去睡吧。”
祁夫人摇头:“让我再和儿媳妇儿聊会儿。”
元吉:“???”
祁琰:“您来了这么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光盯着人家看了,她脸皮薄,等会儿就能给您看跑了您信不信?”
祁夫人立刻低头喝了一口茶。
元吉:“……”
祁琰叹了口气:“她叫元吉,是我……儿时的伙伴,尚且还不是您儿媳妇儿。”
祁夫人听见祁琰这么说,立刻放下了茶杯,皱着眉头苦着脸:“你还要玩闹到何时啊?城西头老张家的儿子就比你大三岁,孙子都快抱上啦!你再瞧瞧你!你别说儿子了,你连婚都没成!”
祁琰:“……”
“琰儿,你不体谅我,你也体谅一下你爹吧,他已经快七十了,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你成亲呀!”
祁琰默默地朝元吉瞧去,元吉立刻将背贴紧了椅子,看她做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奇怪了!
祁夫人将矛头从元吉的身上挪到了祁琰的身上,祁琰成功转移了祁夫人的视线,元吉才得以喝一口茶喘一口气。
祁夫人数落了祁琰许长时间,祁琰终于听不下去了,连忙道:“是,是,好,今年就成亲,您快回去吧,我再派人跟着您,省的路上不安全。”
祁夫人一听:“当真?今年就成亲?!”
祁琰点头:“是了是了。”
祁夫人立刻哈哈笑了起来,旁边的婢女连忙扶住她,就怕她一个高兴没看路,摔哪儿了。
吞月化作一道银光飞直亓官上掌间,势如破竹,轻轻一扬便劈开一道深壑。
突然间,一阵尖叫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
“啊啊啊!救命!就是怎么回事。”
阮玄新记得自己喝了口茶就失去了记忆,怎么再睁眼就见自己的叔叔伯伯们像个傀儡似的在地上蠕动,一时间窘迫记忆袭上心头。
自己好像在忘川边便是这样蠕动着试图逃脱魔狼追杀,等等!这难道是遗传!!
阮玄新被这个猜想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更可怕的是自己居然剑指师父,简直大逆不道!这下,吓得他手中的剑一抖差点砸穿他的脚。
“师……”阮玄新刚想喊元吉“师父”,便觉一道“杀人”目光朝自己飞来,求生欲让他当即住了嘴,望着气场全开的亓官上委委屈屈道,“师、师公?”
亓官上:……
身后眸子猛的一睁,扬手捂着他的嘴。唬得大汉立即改口,“摆件!你那还有摆件吗?我最近也魇住了,想要一个。”
“给你。”
她伸出手去,赫然是一个九成像的木雕神像。“记住啊,这只是个摆件,不能说是……”
“我懂。”大汉忙不迭点头,“不会被发现的。”
相似的话语不断重复出现.
阿统看着源源不断增加的信仰值,默默流泪。
元吉,它这次中的病毒好厉害。
然这一切元吉并不知晓,她看着关牧平拉着艾香来到自己面前,缓缓伸出手。
“河神大人,这个给您。”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河神大人,这个给您。”
艾香怯生生地看了眼关牧平,在后者鼓励的眼神中将手向前递了递。
稚嫩的小手上,赫然躺着一枚小小的绣着一朵盛放的桃花的荷包。
那枚荷包只有掌心那般大小,针脚细密,想来缝制之人定是用了好些心思。
元吉低头立在她面前,清晨的暖阳斜斜洒在她白皙的面庞上,为她深邃的眼眸洒上一层柔和的光泽。
无妨,即使他们知道又如何。只要他听吩咐将那龙骨夺下,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他的脚下。
思量至此,关肃直了直身子,“你们阻止不了我!”
话音落下,他挥了挥手,数道天极宗弟子如鬼魅般涌现,带着必死的杀意,一道道冲向元吉,
而此刻,随着龙血的涌入,身体中更多沉睡的力量被唤醒,丢失封锁的记忆在此刻冲破限制,尽数回到元吉脑海之中。
周遭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静谧无声中,一道浅浅的呼吸便格外明显。
元吉犹豫一瞬抬步往那呼吸声出走去,冥冥之中,她好像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你来了。”“你方才分明瞧见了我,转身就走,难道不是躲我?”李夫人声音带着些许刻薄:“我知道,你元家家大业大,与我李家交好是我李家走运了,可前段时间咱们还一桌吃饭呢,转脸就不认人,未免也太伤感情了吧。”
元吉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元吉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被李夫人逼得往后退了两步,无意间撞上了一个人。
李夫人神色一变,没说话。
元吉刚要转身道歉,便看见祁琰那张脸黑的难看,漂亮的眼中带着怒意,瞧向李夫人时半点儿也不客气:“李夫人,有话好说,何故要带着婢女一同欺负我家夫人呢?”
李夫人顿了顿:“元老板误会了,我怎么会欺负元夫人。”
祁琰伸手将元吉护在了身后,开口:“夫人身体未愈,送夫人回去。”
护卫丁立刻点头:“是。”
元吉还有些话要与祁琰说,刚拉着对方的袖子,祁琰就回头低声道:“你也是,身体不好还出来,若要找我,与下人说一声就是了。”
元吉:“……”
护卫丁道:“夫人,先回去吧。”
元吉这才慢吞吞地跟着护卫丁回去,留着祁琰与护卫乙二人站在原地。
祁琰道:“方才李夫人的所作所为,元某可都看在眼里了,元某为人并非正人君子,为了某些小事心里不痛快,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也是常有。元某起先以为李家可以交好,现在看来……呵。”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李夫人想要拦住他。
是她一时冲动,见到元吉就以为元吉病好了要躲她,没想到方才听两人的交谈,元吉似乎还在病中啊。
这元老板虽说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但也的确如同她家老爷所说的那样,心思深沉,城府太深,如若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以后赚钱的路子怕是要断了大半。
护卫乙拦住了李夫人的去路,道:“李夫人还是别跟过去了。”
“方才只是误会,我想与元老板解释解释。”
护卫乙摇头道:“李夫人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欺负我家夫人。”
说完这句,护卫乙便转身跟在祁琰的身后走了。
李夫人站在原地,身后的两个婢女也不知所措:“这可怎么办呀,夫人。”
“能怎么办?如若这姓元的连老爷的面子也不给,那咱们只能放弃这条大鱼了。”李夫人说完,头疼得很,也不远再逛下去,便要回家了。
祁琰回到了客栈,瞧见元吉就在大堂等着他,愣了愣,走过去问:“何事这么急?非得等着我?”
元吉朝祁琰身后看了一眼,知道李夫人没跟过来,于是压低了声音说:“你今日走了没多久,就有只鸽子飞到房间里来了。”
“哦?有人传信过来了?”
护卫丙道:“应当是阿甲。”
元吉开口:“我怕鸽子太引人注目,便将信件摘下,鸽子放走了。”
祁琰点头:“先回楼上,再给我看。”
如若是护卫甲送信回来,那必然是大皇子那边有了新的进展了。
比龙息更早扑在元吉脸上的,是一股清甜的白玉糕的气息。
元吉:?
“哦。你吃吗?”能一爪撕裂天空的龙爪上赫然躺着一枚精致的白色糕点,香气四溢,一口一个。
元吉:……?
元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她看着这通身圆嘟嘟覆满金色鳞片正津津有味嚼着白玉糕的巨龙,心中某些信念有所坍塌。
她不能,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那巨龙眨了眨眼,低下头来轻嗅两下元吉,“不用担心,我只是一道残念。”
“被困在那琥珀里这么多年我可太憋屈了,终于把你等到了。”巨龙缓缓站立起身,像是伸了个懒腰,金色的瞳仁锁定元吉。
“是我把你封印在这琥珀中的吗?”元吉仰头望着巨龙,这金色的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
巨龙闻言却摇头,它带着些俏皮,故意卖关子道:“不是哦。”
“……”元吉眸子微眯,沉默着,就这般静静看着巨龙。
巨龙讪讪摸了摸鼻子,“呀哎,怎么这么严肃。”
它低头用额间蹭了蹭元吉的头顶,“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一个猜测了不是吗?”
巨龙的鳞片是天底下最为坚硬的盔甲,也是最为锐利的武器,可此时,巨龙周身的鳞片已荡然无存,只是道道虚影附着在上头。
元吉目光一一扫过每片鳞片,细细瞧去,每片鳞片的边缘都泛着一层焦黄色。
朦胧的记忆在此刻复苏,巨大的刺痛感在魂海中肆意冲撞,元吉的魂魄被一寸一寸撑|大,可即便是精神力强如元吉也支撑不住如此多的记忆。
元吉脱力向下倒去,一道宽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下虚虚护着她。
正这时,淡紫色的光束在一点银色萤火的指引下没入元吉体内,化为一道坚韧的防护,紧紧将那失控的记忆重新收拢起来。
“原来他已经找到你了。”巨龙目光紧紧盯着那点银色萤火,眼中满是怀念,“现在该轮到我了。”
尘封的谜团逐渐露出其原本的面貌。
灵力催动,穆朝咬着牙努力传送着灵气,双手颤抖着不停,正要坚持不住时,一股蛮狠的灵力从背后传来。
穿过他的筋脉直达种子内里。
一抹绿色出现在众人眼前,随着快速发芽,长叶,抽枝,开花……
不多时一颗成熟的植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穆朝定睛瞧去,整个人傻在了原地,他呆楞楞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瞧瞧极为正常的树木,又抬眼望去正捕捉昆虫的食人草。
他神情复杂地望向心满意足的元吉,沉默了。
或许导致植物变异的另有其人。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夜文术悄悄摸摸地背着身,拿着笔在帛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凝眉思索瞥一眼元吉,一会望着祁琰面露微笑,不过多时,芭蕉叶大小的帛纸上已经落满了字迹。
为了早日把他和宣老欠河神大人的灵石还上,近日的他绞尽脑汁,手都快写断了。
偏偏他这话本的内容,大抵都是些“缠绵悱恻”、“惊天动地”的情爱故事,若是堂然皇之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夜文术光是想想便觉得不如让自己去喂食人草来得痛快些!
“我的个祖宗诶!总算快写完了。”夜文术舒了口气将笔搁下,掂量着手中一叠厚厚的帛纸,心情大好。
散修冷某——星月草。
他眸子微睁,目光在上头停留一瞬,旋即又快速挪开了视线。
亓官上全心全意地挽起桌上的茶海往那莲花茶盏中斟上一盏,好似先前寻找星月草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清亮的茶汤中灵气氤氲,很快便在茶盏中凝出一道莲花来。
透着那茶香,关肃的目光扫射而来落在亓官上身上,若有似无地打量,他怎么觉得这魔界尊者的身上有着祁琰的身影。
定是他被气急了,祁琰的魂灯早就灭了,怎么可能是他。
关肃摇摇头,将这个想法丢到了脑后。他上前一步,扯出抹虚假的笑来,“河神可选好了?”
元吉指尖划过玉简,最终停留在一角落,“第三样,我便选这星月草吧。”
“元吉,这星月草是安魂的,你怎么想选这个啊?”阿统望眼欲穿地盯着天极宗弟子给自己送云朵法器,一边疑惑问道。
“只是看这名字有趣罢了。”元吉收回手,语气淡淡,目光略过身后,兀得停在了那荷花茶盏上。
“这茶?”
“观霞峰今年的新茶。”亓官上两指抵着茶盏将它推向元吉。
关肃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像是热情推销自家商品的店家,“今年最早的一批茶,早晨时刚采摘下来灵气最足,河神可尝过了。”
元吉似笑非笑地觑了他一眼,轻捻茶盏在手中转动两圈,略凑近些,清苦的香味顿时充斥鼻尖。
她指尖轻叩两下杯沿,荡出缕缕波澜。在关肃急切的目光中,元吉与亓官上视线交融一瞬,她将那茶盏重新搁置回桌上。
茶是好茶,可惜掺杂了点臭虫。
“不急,先看看那【龙血琥珀】。”
关肃笑意僵在脸上,却还得硬着头皮附和道,“这是自然。快将河神的彩头取来。”
关肃转过头朝一旁的弟子挥手,那弟子便倏地化作一道黑影离去。
他咬牙宽慰自己:也罢,待她显出原形,即便没喝这茶也无所谓。
不多时,一块红澄澄的琥珀石便被呈了上来,元吉定眼瞧去,只见那琥珀的中间莹着一汪金色的龙血,随着弟子的走动,琥珀中的龙血轻轻晃动,却在靠近元吉时,那龙血像是受到了召唤般沸腾起来。
“噌。”护卫丙问:“不等他们来检验?”
“验什么?你脑子坏了?一验咱们还能走得掉吗?”祁琰白了护卫丙一眼:“我刚放出了消息,那凉寨主对我颇为信任,这些兵器做的以假乱真,只要不真的打起来未必能发现不对的地方,我方才放出了消息,要不了两个时辰,鹿蜂寨的人就会到,你去通知那边,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
祁琰与护卫乙、丁二人先往城中走,护卫丙使了轻功便往南侧去。
出了舟山的范围几人还不能松懈,等到了城中,护卫乙才松了口气,问祁琰:“大人,你在舟山上的那话说出口,当真把属下吓得不轻。”
护卫丁也点头:“是,我也懵了。”
“凉寨主与我多次接触,大约知道我的个性,如若我不说出这句话,他反而要有疑心,去逐个检查了。”
护卫乙摇了摇头,心想他们家大人看人的本事还真是了不得,一捉一个准,不论是谁都能被他耍的团团转。
护卫丁突然开口:“啊,是夫人。”
护卫乙:“就你眼神好,哪儿呢?”
护卫丁指着一个方向,祁琰也看过去,果然瞧见了元吉。
只不过除了元吉之外,还有李夫人,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话,总之李夫人瞧上去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祁琰道:“走,过去看看。”
元吉也觉得自己有些倒霉了,才刚出门,就被李夫人捉了个正着。
她装病装了有好一阵了,李夫人虽然自己不来,但是李府的下人却是隔三差五就来问候,问问她何时能出门,好与李夫人一同说说话。
元吉知道祁琰想要摆脱李家,毕竟剩余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再牵扯下去反而麻烦,故而在看见李夫人的时候,元吉掉头就走,结果李夫人又瞧见了她……
“妹妹,你身体好了?”李夫人上下打量着元吉。
元吉尴尬地笑了笑:“是,近日才稍微有些好转。”
李夫人道:“既然好了,那昨日为何与我府中下人道还不能下床?莫非是妹妹不想见我?”
周身的血液像是被它所呼唤,一瞬间,血液奔腾,耳畔似有阵阵龙吟。
“这是怎么回事?”元吉心中疑惑,为何她看到这龙血琥珀竟然有种心碎的痛感。“阿统,我究竟是谁?”
可从前只劝元吉做任务的阿统此刻沉稳了许多,它只道,“元吉,握住那龙血琥珀。”
纤长的指将那琥珀紧紧拢在手中,包裹其中的龙血更为激动,像是头莽撞的小龙疯狂以头撞击着牢笼。
“果然是她。”关肃眼神一暗,心中也迫不及待起来。光是那点碎角便有如此大的威力,那龙骨岂不是更所向披靡。
一时间,关肃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元吉。
而没有人察觉到,此刻在场静谧无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一息。无数双眼睛在这一刻被黑色侵占,直直望向元吉,像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只待一声令下便冲出来撕咬猎物。
亓官上不动声色地在袖中捏出一个法诀,从未出现过的银色光芒被那墨色长衫遮盖,蓄势待发。
“咔擦。”
那数百年不曾被打开的琥珀竟在元吉掌心裂开,金色的龙血并不滚烫,像是离去许久而残留的温度,温温热热,又像是那条龙在弥留之际留下的眼角一滴泪。
金色的龙血在元吉掌心弥漫开来,却并未顺着指缝滑落,而是慢慢渗透进她的皮肉之中,金色与血色交融间,骨血疯长。
一丝丝,一缕缕,迫不及待。
漂浮的种子终于被那坚实的泥壤所拥抱,开始生根发芽。
元吉缓缓睁开眸子,与面前那虚幻的巨龙对视一眼,后者眼神晦明不清,只是眼中的伤感像是快要将它给淹没了。
它一声龙吟,盘旋起身后飞入元吉额心。
大量的记忆在魂海中复苏。
一瞬间,飓风而起,大片大片的乌云在一瞬间低垂下来,黑云压城,像是要将这一切都碾碎。
雷蛇察觉元吉气息一变,猛地自她臂弯往上爬去,拱起上身,蛇瞳竖成一道细线紧紧防备着那藏在乌云之中的东西。
“成了,哈哈哈哈哈。”关肃瞧见元吉一瞬间的眸色变化,顿时狂笑几声,眼底的欲|望汹涌澎湃。
他招了招手,阴恻恻道,“杀河神,取龙骨。”
话音落下,在场的数百位修士如同牵线木偶般僵着身体缓慢起身。他们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一步一步朝着元吉走去,嘴里一同念到。
“杀河神,取龙骨。”
“杀河神,取龙骨。”
“杀河神,取龙骨。”
“就是啊,这是贼喊捉贼吧!”燕枯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的衣着,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他快速扭身,“河神大人,这人一定怀有不轨之心,我看还是要好好拷问一番。”
话音刚落,身后的孟有道兀得呼吸一滞,他起身冷哼一声,“把关儿的遗物还给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元吉轻笑一声,并未说话,只定定地瞧着他。
倒是一旁的艾香突然像是被点燃了脾气,小小的身躯爆发出一声怒喝。
“你说的不对!”
“这是我娘的,不是你的!”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艾香这话一说出口,犹如往平静无波的湖中投入一块巨石,惊起了层层波澜。
“你说什么?”孟有道不敢置信地望着艾香,整个人有些癫狂起来,“你说这是你娘的?”
“你娘是不是叫关儿!”孟有道的嗓门极大,他从未想过关儿会有孩子。他踉跄往艾香方向走来,肩头的辣椒粉簌簌往下直落。
艾香瞧着他这幅模样,心中害怕极了,不住地往关牧平身后躲去,“平平。”
“别怕。”关牧平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整个人往前一步挡住孟有道探究的目光。
记忆之河继续前行,再次停下时,周遭的环境陡然发生巨变。
青翠的枝叶如同被火燎过一般变得姜黄,目之所及,寸草不生。龟裂的泥地上处处是因干旱而渴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仍由毒辣的阳光炙烤。
光是吸一口气,都觉得整个肺腑被烈焰灼烧了一般。
“元吉,师父他们皆以身祭道以维持着整个世界的安稳,如今灵气枯竭,也该是我去修补那天道了。”
“住口!”“元吉”有些恼怒地将手中的白玉糕砸回阿上怀中,“你还是条小龙,能有多少灵力。”
她暴躁地甩动着长尾,一下又一下。
突然她抬头看着那幽幽夜幕,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自天地而成,汲天地灵气孕育成龙,普天之下,唯有她的灵气是最浓郁的。
补天道,也该是由她去。
元吉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觉周身一紧。
“我不小了。”阿上叹了口气,已经比元吉高出无数的他此刻能轻松地将元吉拥入怀中,他低头将下颌抵着元吉的墨发,低声道。
“元吉,修补天道是我族的命运。待灵气恢复,你要快活地去当河神,去听风吟,去沐浴阳光,去躺在溪水间嬉戏……”
你若是祭天道,我怕是会疯。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但是并没有妨碍知府剿匪的脚步,兵队一路往舟山南侧走去,途中有不少收获。
鹿蜂寨依旧被困山中,即便如此,他们倒也过得清闲,一来,凉寨主接受了祁琰的建议,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二来,他也并非与外界隔绝,祁琰每回给他送米粮的时候,都会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
就比如雨停的这日,祁琰上山的时候看见凉寨主,立刻就对他拱手道:“恭喜凉寨主了。”
“怎么?”凉寨主与祁琰几番较量,已然对这人颇为信任,加上祁琰并不是一股市侩的商人气息,天生带了点儿痞性,很合凉寨主的眼缘。
祁琰道:“我方才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这兵队与舟山南侧的正在对抗,两方焦灼了几日,胜负就在今日定下。”
“哦?这么说,我倒是可以一展身手了。”凉寨主立刻站了起来:“元老板说的兵器,何时能到?”
“凉寨主以为,我今日过来当真只是为了送米粮?”祁琰说完这句,凉寨主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手插着腰道:“快带我去看看兵器!”
两人出了大门,便直接走到了院子里,两车兵器放在了院中,那兵器被厚厚的油布包裹着,看上去大约有五十多把。
凉寨主问:“如何只有两车?”
祁琰道:“这几日接连下了大雨,山间路不好走,我带的手下不够,只能推两辆车上来,山下还有十辆车,刀枪棍棒都有,就看寨中的兄弟合适哪样了。”
凉寨主朝陪同祁琰一道上山指路的小弟瞧去,那小弟连连点头:“是了,债主,我瞧见了,还有十余辆车呢。”
祁琰笑了笑:“凉寨主不放心也是应当的。”
凉寨主听到他这话的意思,就知道他心中有些不快,于是连忙开口:“只是我这手下不会做人,我并没这个意思,元老板与我做了几趟生意,甚至给我带了不少消息过来,又为我献计,我如何能不相信元老板。”
祁琰给了护卫丁一个眼神,护卫丁立刻打开了其中一辆车子的油布,车内放着的兵器正在干燥的草堆中,祁琰随便抽出了其中一把,那刀身铮亮,刀口锋利,看上去倒是不花哨,确是个实用的。
祁琰道:“随便哪一位拿自己的兵器上来,可以试试我元家的兵器如何。”
方才开口说话的小弟这回倒是胆子大,拔起自己腰中的长剑就要过来,长剑刺向了祁琰,祁琰拿起刀身挡住,而后往那长剑上一砍,剑立刻就断了,那刀却是没有半点儿问题。
凉寨主立刻鼓起了掌:“好,元老板当真是说到做到。”
祁琰将刀放了回去:“凉寨主是否可以交钱了?”
凉寨主立刻点头:“来人,把我准备好的银子给元老板带回去。”
祁琰开口:“不急,山下还有十车,可要派人与我过去一一检验,只要有一把出了问题,元某分文不要。”
祁琰说出这话,站在他身后的护卫乙立刻流了一头的汗。
凉寨主见祁琰站的笔直,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大手一挥:“不用看,我信元老板的为人。”
如若他真的敢缺斤少两,也不会说出分文不要这种话,这话瞧上去是自负,实则凉寨主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做到。
米粮的事如此,兵器亦是如此。
祁琰对着凉寨主拱手:“多谢信任,那我便与凉寨主再卖个人情吧。”
“哦?”
祁琰笑道:“方才我上山之际,瞧见了此山山下的官兵撤去了一半,我亦说了,知府的兵队与舟山南侧的那窝争斗了数日,今日会有了断。我想鹿蜂寨山下的兵撤了,便是最好的证明,那边兵力不足,肯定战火交融,凉寨主此刻再不动手,还等何时?”
凉寨主一听,立刻扬起了手中的大刀:“兄弟们!听见了没有?鹿蜂寨成为舟山一霸,就看今日了!来,十几个兄弟下山将那堆兵器推上来,咱们沿山后往南走!”
听见这话的鹿蜂寨弟兄们纷纷举起了手,有兵器的挥舞着兵器,没兵器的便挥舞着脱下来的外衣。
一时间人声鼎沸,祁琰与护卫乙、丁二人见他们如此,便知道计划成了。
凉寨主的银子拿到,祁琰便对他拱手道:“既然凉寨主要办大事,元某就不变叨扰,祝凉寨主凯旋归来,届时若还想找元某做生意,可到李老板那儿寻我去。”
凉寨主哈哈大笑:“好好好!这种场合,你这样的文人的确不能待着,快速速下山去吧。”
祁琰微微一笑,转身带着两名护卫一同下山,走到山脚下,与看守十车的护卫丙相遇。
阿上低垂眼眸,掩盖住那眼中的疯狂。
目睹这一切的元吉不由得咬紧了牙关,垂在身侧地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元吉却浑然不觉。
什么命运,她从来不信命!
亦如她想,记忆中的元吉同样丢下这样的话术。
“命!我从来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补天道,我去。”
“我会回来的。”
“元吉”信誓旦旦,可面前的阿上眼中却流露出一份悲伤来。
下一瞬,元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影缓缓滑落,跌入阿上的怀中。
而后者像是捧着天地间至宝似的将“元吉”带入后山禁地。
“她爹说我有病,把我轰走了。”
“不过确实我当时身上的伤还没好。关儿说她做出了能下水自动捕鱼的机关,我帮她去试。结果被水里发狂的魔兽啃了半条腿……”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往下望去,啧啧称赞:肌肉饱满的样子着实看不太出来啊。
“等我养好伤再去找关儿,才发现,她们连夜搬家了。后来我便一直在寻他们。”
夜文术一脸唏嘘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该如何安慰。
“往好处想想,傻人有傻福。”
孟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