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霸道大直男
那边, 夏江南和袁逸已经滚在沙滩上打的十分激烈,大概是袁逸不舍得动手,于是频频被夏江南骑在身上捶打。
胡卓说:“啧啧, 也就是老夏,哎哟我看着都疼。”
温秋说:“为了个前男友,至于吗。”
wink说:“主要是小叔太奇葩。”
胡卓说:“可不嘛。”
袁庭业没说话。
沙滩上, 夏江南气死了,抓着袁逸的领子, 说:“你为什么不删他?你留着他是什么意思?再绿我一次?你个王八蛋!”
江茶眨眨眼, 咦, 怎么是袁逸不删?不是说是夏江南的微信没删除前男友吗?
她小声和温秋交流,温秋一拍胡卓的手臂, “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刚刚不是追出去了。”
胡卓舔着手指, 说:“庭业,你说,你比我清楚。”
袁庭业冷冷看他一眼, 胡卓一缩脖子,“好吧, 我说, 老夏那个前男友嘛,过年给老夏发新年快乐。”
wink接话:“被小叔看到了, 小叔就让他删了,老夏正准备删, 发现蔡谦给小叔也发了新年快乐。”
夏江南一看袁逸也没删蔡谦,却有脸让他删, 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想起当年袁逸和蔡谦勾搭到一起绿自己的事,顿时就爆发了。
江茶目瞪口呆,原来竟然是袁逸和蔡谦一起绿了夏江南,她突然想明白当时在酒吧里夏江南为什么动手了。
袁逸……可真不是东西啊。
想到这里,江茶忍不住看了眼袁庭业。
正默默喝闷酒的袁庭业:“???”
江茶瞪他一眼。
袁庭业:“……”
袁庭业心里委屈,“看什么?”
江茶说:“没看什么。”
那边传来肌肉和拳头撞在一起的闷声,沙滩上人不多,又没有几个能听懂汉语,于是几个男的就放任那两个人折腾。
江茶忍不住说:“不用去劝架吗?”
袁庭业顿了顿,冷酷的说:“不去……我不想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江茶:“……”
袁庭业的网速还挺快。
海边沙滩,袁逸躲闪着说:“我给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我根本看不上他!是因为你当时迷他迷的要死,我才出此下策!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夏江南:“别他妈的找这些花里胡哨的借口!!!我根本不相信!你不就是仗着和庭业长得像才勾搭蔡谦吗!”
袁逸:“……我像他?是他像我!”
夏江南:“别臭美了,你有庭业长得帅吗!身材有他好吗!”
棕榈树下,wink按着袁庭业的手,“冷静,哥,冷静。”
袁庭业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袁逸:“我没他帅?那你怎么不去找他?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蔡谦一开始就是奔着他去的!”
嘭!袁庭业手里的玻璃杯碎了。
江茶用杯子挡着脸,笑的肚子疼。
袁庭业一个霸道总裁大直男,被搅合在gay里,心情可想而知。
他不想成为他们的一环,但是显然那边的两位当事人非常愿意拉他下水。
胡卓说:“我觉得庭业比小叔帅,唉,兄弟们为了一个男的吵架,真古怪。”
又对江茶说:“茶茶,你当初把老夏掰直了该多好,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江茶吃惊的看他,原来胡卓都明白,她还以为他蠢到了天际,这么看胡卓是大智若愚,蠢得是江茶才对。
袁庭业本来就心情不好,听了胡卓的话心情更加恶劣,他们gay情gay爱,跟他和江茶什么关系!
袁庭业拍掉手里的碎渣,冷着脸站起来。
“庭业!冷静!”wink立刻去抓他。
袁庭业拂开他的手,带着一身寒意朝纠缠的两个人走去。
江茶他们看过去,只见袁庭业一手抓住夏江南的领子,一手扯着袁逸的头发,气势汹汹的把两个人拽进了海里。
三个人消失在海面上,隐约能看到海水翻滚。
胡卓说:“哎嘛,庭业要大义灭亲,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他说的忧心忡忡,屁股却沉甸甸的坐在沙滩椅上,甚至还往自己的麦腾酒里加了几块冰块。
温秋兴致勃勃问:“谁会赢?袁庭业是挺能打的,但是他们两个干他一个,战局还是比较激烈。”
江茶盯着海面,眼睛睁的圆溜溜的,这会儿没闲情看热闹了,莫名有些紧张。
几分钟后,在江茶犹豫要去看看的时候,海面上突然有个人披水而出,海水从他赤着的上身快速滑落,线条流畅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着水的光泽。
袁庭业浑身湿淋淋的大步踏上沙滩,手里拎着花乎乎的什么东西。
身后,袁逸和夏江南缩在蓝汪汪的海水里,怒骂着,“袁庭业,裤衩子还给我!”“袁庭业,你不孝!我告你爸去!”
江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袁庭业看到她,立刻像扔脏东西似的把两个人的裤衩扔到沙砾里。
wink从哪摸出一条浴巾扔给袁庭业,袁庭业随手围在腰间,将额前的湿发拨到了脑后。
温秋说:“那俩光着呢?胡卓,我们去看热闹。”
拽着人跑到了海边。
wink捡起地上的裤衩子,幸灾乐祸的也跑过去嘲笑蹲在海水里不敢出来的夏江南和袁逸了。
袁庭业收拾了两个人一番,心情好了些,拿着半杯都是冰的麦腾酒仰头痛饮。
胳膊被一只柔软的手摸了一下,他低头看去。
江茶翻过袁庭业放在桌上的手臂,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划伤了。”
袁庭业随意嗯了声,“水底有石块。”
“需要处理一下。”江茶按着伤口的边缘,六七厘米的伤口在水里泡的泛着白,表层外翻,已经不流血了。
“没事。”袁庭业看着那边,袁逸把从袁庭业身上扒下来的衬衫围在腰上,冲上沙滩抢夺wink手里的裤衩子。
wink眼疾手快的扔给胡卓,胡卓贱兮兮的转着裤衩,嘚瑟的扭着腰,“叔,来啊。”
袁逸一个飞扑把胡卓按倒在了沙滩上。
“草!”袁庭业站起来,说:“我去帮卓儿。”
江茶望着他的背影,几秒以后往另外的方向走开了。
袁庭业冲上去把胡卓救出来,嫌弃的把裤衩扔给他们。
袁逸和夏江南蹲在水里穿好裤衩,从海里爬上来,四仰八叉的瘫在沙滩上。
袁庭业冷冷瞥他俩,说:“卓儿,wink,交给你俩个任务。”
“好嘞。”
袁庭业说:“回去以后,想办法让蔡谦永远别出现在老子面前。”
袁逸举起手,有气无力的说:“记住,要手段合法,咱现在是文明社会。”
wink笑嘻嘻说:“知道,放心,我们内娱最会整这种事了。”
胡卓说:“丑死了。”
wink:“而且心术不正。”
胡卓:“老夏,你喜欢男人就算了,喜欢个这玩意儿,还念念不忘。”
夏江南闭着眼,说:“上次他给江茶捣乱,我才又加了他,警告他别动歪心思,后来跟袁逸……我就忘记删他了,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袁逸侧头看他,说:“我就没看上过他,几年前出的那事儿,是为了故意让你看到和他分手的,庭业知道的,而且是他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袁庭业死死捂住袁逸的嘴巴,冷冰冰说:“想死的话你就眨眨眼。”
袁逸努力把眼珠子瞪大。
袁庭业这才松开了手,转身躺在沙滩上。
柔软的海风,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江茶的脸出现在头顶。
“袁总。”江茶蹲在他身边,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黑人背着医药箱,一个是别墅管家捧着一摞干净的浴巾。
浴巾分散下去,给几个还没长大的狗男人擦身体。
江茶蹲在沙子里,看医生给袁庭业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双氧水冲洗伤口处的沙砾,涂抹药水……
袁庭业凝视江茶的侧脸,唇角微微上扬。
下午约了海上项目,几个男的摩拳擦掌兴致勃勃,不论什么项目都非要挣个输赢排个名次。
江茶和温秋坐在拖降伞上看下面的男人们迎风冲浪,碧蓝的海水卷起白色浪花,水珠飞溅在健康鲜活的身体上,阳光下他们闪闪发光。
傍晚黄昏有潜泳活动,这里有全世界最丰富的海洋生物,几十米的海水能见度非常清晰,带块面包干就能吸引过来热带鱼群,开放区域的橘色珊瑚群在黄昏中摇曳,金色的光晕和蓝色的水波汇成无与伦比的色彩,能让世界上任何一名画家为之惊叹。
不过么,潜泳介绍纵然动人,但江茶和温秋还是表示不去。
胡卓:“为什么?超级美的,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珊瑚群。”
温秋说:“要去自己去,反正我不和你去。”
袁庭业说:“我带你一起,不会游泳也没关系。”
江茶说:“关系大了。”
江茶和温秋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噗嗤笑了出来,笑的意味深长。
胡卓难以理解,“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wink笑嘻嘻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看了消失的她的后遗症。”
胡卓、袁庭业:“”
胡卓说:“我也有后遗症,以后咱们家不许买大冰柜。”
冰柜藏夫案对他们男的也很有阴影的。
袁庭业:“”
袁逸和夏江南快要笑死了。
农历初三,他们启程回国,从法属群岛的首府机场直飞日本东京,然后再转机回国。
小猫需要托运,袁庭业支付了高额的托运金额,请机舱工作人员进行全程陪伴,
头等舱一如既往没有别的旅客,江茶和温秋待在双人舱里看电影、看美妆测评,看综艺八卦。
整个机舱里充斥着两个女孩聊男星的叽叽喳喳声。
袁逸戴着降噪耳机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坐起来趴在舱门挡板上,对隔壁舱的人小声吐槽:“你们觉不觉得妹子们都好吵。”
胡卓正打游戏,说:“不觉得啊,百灵鸟一样的声音,多好听。”
袁逸问胡卓身边的袁庭业,说:“我亲侄儿,你说呢?”
袁庭业淡定的翻阅财经杂志,“我觉得你挺吵的。”
袁逸恍恍惚惚,趴下来歪在夏江南身上,说:“这就是同性恋和异性恋的差异吗?”
第052章 汤圆儿
正聊得火热, wink从江茶她们的舱门外露出个脑袋,说:“友情提示一下,不要对你们刚刚提到的这位男星放太多的感情, 下周他有个房要塌一下。”
温秋勾勾手,“来来来,小wink, 咱们详说。”
wink成功打入女孩内部,被塞了一堆瓜子零食, 跟她们聊起内娱八卦。
胡卓放下手机, 伸长脖子, 撇撇嘴,假意的干咳了两声。
wink与他认识多年, 是对方一撅屁股都知道要放什么屁的程度, 立刻领悟了胡卓的意思,笑着说:“你们追的这个综艺, 袁氏旗下的一个产品刚好冠名了这个节目,如果喜欢哪个明星,可以去问问庭业, 给某个明星增加cut时长还是很简单的事。”
说完又说,“这个哥们要塌房就不提了, 那个最近网剧爆火的男主, 你们要是想见一面,卓儿可以约他出来。”
胡卓接话道:“我才不约, 我又不傻。”
他为什么要约一个帅哥来跟他女朋友吃饭。
胡卓竟然没上钩,wink笑倒在椅背上, 冲温秋说:“温秋姐,自从跟你在一起后, 我们卓儿聪明不少。”
江茶站起来去了机舱前的盥洗室,袁庭业看见她过了一会儿皱着眉走了出来,拿了什么东西又进去了。
夏江南拿了副牌问有没有人玩,wink应了一声,胡卓扒着她们舱门问温秋要不要去看他们玩牌。
温秋说:“你怎么样?”
江茶躺在床上,说:“不用管我,你们去玩。”
要飞十几个小时,总要找点乐子,大家聚集在过道另一侧玩牌,江茶躺在床上,安慰自己,她的例假已经很懂事了,旅行结束才来,非常懂事了。
可是小腹闷疼,腰部酸困,还是好烦,江茶翻个身,从一边翻到另一边,猝不及防看到了蹲在床边的袁庭业,“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怎么了?”
江茶拉高被子,遮住半张脸,烦烦的说:“没事!”
“不舒服?飞机上配有医师,需要帮你——”
江茶打断他的话,“我没事,你快走开,我心情不好,以免误伤你。”
袁庭业单膝蹲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这么喜欢他吗?”
“喜欢谁?”
“下周塌房。”
江茶睁大眼睛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可理喻’。
袁庭业:“”
袁庭业很郁闷,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明明刚刚江茶还好好的,有说有笑,听说了那个男明星要塌房,就忽然有气无力,郁郁寡欢了。
袁庭业明察秋毫,甚至想告诉江茶,如果真的很喜欢,他可以想办法解决掉对方要塌的房——前提是不是违法瓜。
胡卓都不干傻事,袁庭业却要给江茶喜欢的男明星买瓜,真的很烦闷了。
江茶听了他的解释,笑的捶床。
袁庭业抿唇看着她,英俊的眉目里藏着无辜和无奈。
江茶笑的眼角带泪,拉着被角擦眼泪,小声说:“我只是来例假了。”
袁庭业的眼睛微微睁大,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个度。
江茶摆摆手,说:“我要自己躺一会儿。”
她来例假的时候脾气大,不想被误伤就别来招惹她。
袁庭业默默走了。
江茶缩在被窝里,又很想笑。
十分钟后,袁庭业端着一个盘子重新走过来,盘子上放了一只碗,他将碗放在边柜上,严谨的说:“空姐说这个汤能缓解你的症状。”
江茶好奇的抬起脑袋看看,发现是一碗奶油南瓜汤,奶油的浓郁和南瓜的甜糯扑鼻而来,让她觉得有点饿了。
江茶坐起来喝了汤,把空碗还给他,说:“谢谢。”
甜食比多喝热水管用,‘送到跟前’比‘微信关心’管用。
江茶看着袁庭业,甚至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小伙子有前途,比大多数男人都强。
不过只是想想,江茶可没胆量。
袁庭业第一次离‘例假’这两个字这么近,很想问江茶他还能做点什么,但江茶喝完了汤,往床上一躺,戴上降噪耳机睡觉去了。
他只好作罢,回到机舱另一边用笔记本计算机处理工作。
转机后,他们在上午的十点半落地,终于回家了。
还在机场往外出的时候,胡卓就不停的接起了电话,他边走边开视频,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说:“臭小子,还以为你不要妈了,秋秋呢?”
胡卓:“在我身边呢。”
视频那边说:“汤圆儿喜欢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呢,中午直接过来。”
胡卓:“知道啦妈,挂了挂了。”
视频那边说:“越发高冷了,汤圆儿,等会儿给你发红包。”
胡卓:“挂了妈!”
江茶戳戳温秋的胳膊,笑眯眯说:“哎,你男朋友的乳名叫汤圆儿。”
她说完,前面走的几个人同时停了下来,扭过头,表情古怪的看着她。
江茶不解的眨眨眼,怎么了?
温秋哈哈的乐起来,说:“江茶,你老板的乳名才叫汤圆儿。”
江茶:“”
江茶惊慌失措的看向袁庭业,袁庭业面无表情,高冷的转身走了。
袁庭业出生的时候不算大胖小子,但有一张格外圆润白皙的小脸,上小学的袁逸见了以后非要给他起名叫汤圆儿。
江茶快步追上去,扯扯袁庭业的袖子,“袁总我错了,袁总我最爱吃汤圆了,袁总这名字真的特别好听,一听就又软又白。”
袁庭业抬手按在江茶背后,“走吧。”
机场外面,司机们已经在等候了,迎上来接走几位公子哥的行李,大家的目的地不同,所以没再同乘。
wink和夏江南各自回家,袁逸回袁家见长辈,而袁庭业则跟胡卓一起到胡卓家中吃饭。
GMC商务车里,袁庭业和江茶在第二排,胡卓和温秋在第三排亲亲密密的靠在一起。
听他们聊天,江茶才得知他们两人的母亲自幼便是是关系要好的闺蜜,嫁人后仍旧亲密,因此后代出生后便经常在一起玩耍。
他们先送江茶回家,车子抵达小区门口后,袁庭业下车,与江茶步行直到她家楼栋门口。
“袁总,再见。”江茶接过行李箱说。
“江茶”,袁庭业叫她的名字,他穿着黑色休闲外套,纯白内搭,眼神明亮,少年感很强,“接下来我会很忙。”
江茶哦了一声,说:“袁总辛苦了。”
袁庭业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只说:“回去休息吧。”
江茶开门进屋,光线在她身后变成一条极细的线,最后彻底消失,低楼层采光不好,即便外面冬阳热烈,屋里却常年阴暗。
江茶坐在沙发上,恍然如梦。
邻居家的门打开,有人伸出头瞧了瞧,然后缩回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你好,之前你让我帮你留意”
屋里七八天没住人,到处都是一层浮灰,江茶歇了一会儿,开始打扫房间。
床单被罩、沙发套,桌布都要摘了清洗,桌子要擦,地板要拖,江茶来着例假,干一会儿腰就酸困的直不起来,瘫在沙发上搜家政服务,正是过年,家政都在歇业,还接单的店要两三倍的春节加班费。
这个时候请一次保洁阿姨=两根TF热门口红,口红说买就买,家务是宁愿累着自己也不肯找人干,江茶叹气着锁上手机,把抹布扔进地上的面盆中泡着——给抹布泡澡的时间,希望抹布能懂事的自己泡干净。
江茶躺了一会儿,听到门铃响了。
袁庭业吗?
她兴冲冲的爬起来去开门,看清外面的人,笑容僵在了唇角。
周安钊说:“新年快乐。”
江茶站在门口,感觉闷涩的失望渐渐爬满全身。
“有什么事?”
周安钊笑容满面,说:“你去哪了,我来找你了好几次你都不在家。”
江茶没说话,周安钊拎起手里的东西,说:“过年嘛,我来串个门,不请我进去吗?”
“家里很乱,我正在打扫。”江茶淡淡说。
周安钊想起来什么,从领口翻出来个东西,是一个钢制金属牌项链,说:“还记得这个吗?”
江茶的视线定格在他手指托着的钢牌上,回忆恍惚了一下。
周安钊看到她的表情,知道自己这次做对了,“江茶,我不进去也可以,我们找个地方吃个饭吧,好不好?”
时隔多年,江茶第一次看到那钢牌挂在周安钊身上的样子,这是记忆里曾经幻想过的画面吗?江茶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他拿出来以后,江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江茶送给周安钊十七岁生日的礼物。
“就在你家附近找个地方就可以,好不好,茶茶?”周安钊说。
江茶沉默片刻,点点头,回屋拿了钥匙和外套。
初四,营业的饭店不多,走出小区一段距离后才找到一家开门的私房菜馆。
点过菜后,周安钊便开始东拉西扯找话题聊天。
钢牌项链的价格是三十九块钱,长期居住在青少年救助站的江开心背着老师和其他孩子,很不容易的偷偷存了五十块钱。
救助站和福利院不同,救助站的孩子大都十几岁,青少年时期的男孩女孩拥有最容易被犯罪的年纪,为了避免不良事件发生,救助站看管严格,有工作人员日夜守着大门。
江开心听其他孩子说,有个叔叔爱吸烟,如果给他烟,就能在周六工作人员都休息的时候获得半日自由外出的时间。
当时,最便宜的烟卖十块钱一盒,江开心买了烟,只剩下四十块钱。
她带着四十块钱,在街上转了很久,最终在有限的财务情况下选了最大消费金额,三十九块钱买了钢牌项链,又在文具店里央求老板,用一块钱包装了礼物。
第053章 不要拒绝我
江开心性格冷漠, 抑郁,但不是傻子,她能分辨出来人的好坏, 她接受周安晶的免费治疗,吃过周安钊从外面带进来的零食,因此, 封闭的心也动容过。
周安钊过生日的时候买了很大的蛋糕,整个救助站都好像飘着奶油的香气。
江开心被关了禁闭, 在生日当天才被放出来, 帮忙抬蛋糕的保安叔叔看到她站在院子的走廊下, 于是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买礼物回来那天,江茶经过门岗的时候送上了烟, 对方上下打量她一眼, 却不接,说:“你出去太久了, 一包烟可不够。”
十五岁的江开心很瘦很高很漂亮,中年男人从她衣摆下探出粗糙的手指,一点点往里伸。
“茶茶,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周安钊凑了过来,脖子上的钢牌在灯下摇晃。
咣当!
保安亭桌子上的陶瓷茶杯被狠狠砸在男人的头上, 江开心攥着礼物, 后背抵着门,手里握着茶杯碎片, 死死的盯着他。
之后,她便因违反救助站管理要求被关了禁闭。
江茶缓缓的呼吸, 抬起手握住晃动的钢牌项链,低声说:“扔了吧。”
周安钊愣了下, 说:“这是你送给我唯一的东西。”
他表情坚定,带着无法理解的心寒,说:“开心,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小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人是会变的。”江茶不再看钢牌,就像是不再理会一场噩梦,说:“周安钊,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
江茶平静的看着他,“你父母不同意。”
周安钊说:“我知道,但是我会说服他们,只要我们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们总会同意的。”
江茶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安钊继续说:“你在顾虑什么?你男朋友?”
他淡淡笑了笑,说:“那个男的根本就不爱你,我是男人,他爱不爱,一眼就能看出来,江茶,我和他不一样,我不止是要和你谈恋爱,我还要和你结婚,和你一起生孩子,一起变老,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变过。”
爱意能从目光中看出来,胡卓喜欢她但不爱她,夏江南也不爱她,可周安钊呢?他口口声声,所言是真吗?
江茶低头看着桌面,停了几秒移到周安钊的身上,说:“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前提是你要和父母断绝关系,你能做到吗?”
周安钊温柔的说:“茶茶,生活不是演电视剧,我们应该现实一些,和长辈闹僵对我们而言没什么好处,你和我的父母都是我最亲的人,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舍弃,我想要的是你和我并肩站在一起,一起用时间和态度去征求他们的同意,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父母会接受你。”
江茶无言以对。
周安钊握住她的手,说:“茶茶,每个人的父母都希望孩子能过得好,我父母知道你的病,所以才抗拒你,可换了任何人的父母,我相信都是一样的态度,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知道你的情况吗,你去见过他的父母吗,说过实情吗?不是我爸妈对你有意见,他们只是希望我过得好而已。”
江茶怔怔的看着他,一股闷涩渐渐从胃里弥漫。
换了任何人的父母,都不会接受有精神病的江茶,是这样吗?任何人的父母都不会接受孩子的配偶有这样的病,有暴戾行为的家庭背景,是这样吧。
袁庭业的脸浮现在眼前,那个带她去世界上最美的地方的人,那个在酒店天台上亲吻她额头的人,那个会在病房外等候一夜的人,那个家境优渥、身份尊贵、涵养极佳,那个被所有人喜爱仰慕的天之骄子,他的父母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精心栽培的豪门继承人和饱受虐待、家境糟糕、有家族犯罪历史的患病的江茶,怎么想都不般配。
江茶说要把感情的幼苗扼杀掉,却难以忍受袁庭业身上一道小小的伤口。
江茶说恋爱脑的人很可怕,但可怕的是明明沉沦却不敢承认的她。
如果世界上有对绿茶婊等级进行分类,江茶心想,自己一定名列前茅,虚情假意,言不由衷,居心不良。
“不是谁都能接受你的病,但我会陪你治病,我和我姐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江茶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不管她多用力掩饰,不过她逃到哪里,现实总会用尽各种办法来警告她,别痴心妄想当一个正常人。
为她治疗多年的心理医生都不敢让弟弟去爱她这样的病人,换做普通人呢?若袁庭业知道,若温秋知道,若胡卓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她呢?
江茶她,可能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袁庭业,喜欢到希望世界上没有江开心,只有江茶就好了。
“周安钊”,江茶眨掉眼底的雾气,哑声说:“你能不能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周安钊没想到自己剖心挖肺的把所有的感情都告诉她,却仍旧没有得到响应,“江茶,你真的要逼我和我父母断绝关系才行吗?”
江茶没看他,快步走出了饭店。
新年还没过完,旧疾就迫不及待的纠缠上来,江茶被当头棒喝,在惨痛中终于清醒了。
初七上班,部门经理王可开了全体会议,阐述去年的成绩和不足,根据集团指示制定系统部新年的战略方向。全体会议开完,开发组开组内会议,然后是各小组带人开会。
连开了两天的会,第三天就开始加班赶开发进度。
为了缓解假期综合征,主管竟弄了一桶黑咖放在水房,让大家免费饮用。
江茶往杯子里倒咖啡粉,用热水冲开,又酸又苦的热气冒出来,小贾说,这咖啡酸苦的像打工人的命。
元宵节是周六,江茶早上起来看到了袁庭业发来的消息,“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汤圆?”
江茶没有回消息。
半个小时后,袁庭业拍了一张电子菜单的照片,“每一种都尝尝可以吗?”
江茶看着对话框,打了字又删除掉,反复几次后,她先站起来去吃了药,然后拿起手机给袁庭业发消息,“那天骗你的,我不喜欢吃汤圆。”
“今晚人民公园有灯展。”
“袁总,我今晚有约。”
秘书敲了敲门,说:“袁总,海外公司连上线了。”
“嗯”,袁庭业最后看了一眼对话框,放下手机。
秘书说:“已经和那边交代过了,先汇报重点内容,18点结束会议。”
袁庭业微一颔首,离开了办公室。
说晚上有约的江茶,直到19点半,屋里的灯都还亮着,袁庭业站在黯淡的楼栋外,看到窗帘后面隐约闪过的人影。
她明明在家,却不肯见面。
袁庭业看着广场上拎着花灯跑来跑去的小孩,江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所以一定是他哪里没做好。
电梯响了一下,从楼栋里走出来的人猝不及防和外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江茶挽着丸子头,穿碎花纯棉睡衣,到楼外丢厨余垃圾,看到了昏暗处站着的高大身影。
袁庭业只好从阴影里走出来,“今天是元宵节,可以放烟火的最后一天。”
江茶勉强笑了一下,说:“我不想去。”
袁庭业说好,又说,“我有东西给你。”
他拿走江茶手里的垃圾,丢进路对面的垃圾箱里,带着江茶往楼栋里走,按开电梯,然后按负一层,袁庭业的车停在江茶居住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他沉稳的说着话,眼底却有几分得意,“昨天签的合同,车牌已经录进系统里了,办事效率很快。”
江茶感觉有一柄尖锐的刀子抵在了她的胸前,随着袁庭业说的每一句话,就往她心里捅进一分。
袁庭业拉着她走到后备箱,说:“这些送给你。”
箱门自动打开,江茶看到了满满一后备箱的她茫然问:“这什么?”
袁庭业说:“宾客送的,不适合我,送给你吃。”
后备箱里整整齐齐码满了精美的礼盒,有的礼盒边缘能看到桃胶、雪蛤的字样。
哪有人给单身的袁庭业送礼会送女士吃的药膳补品。
事实上是袁庭业向袁太太请教,女孩吃什么会让身体健康、气色变好。
袁太太对他的问题感到诧异,但还是让管家拿来礼品清单,勾选了一些出来,她裹着披肩站在庭院里,看独当一面的儿子兴致勃勃的和管家一起从仓库搬运礼盒,然后一箱一箱码在后备箱里。
袁太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目送袁庭业开车离开。
江茶沉默片刻,说:“我不想要,我先回去了。”
她低着头,头发在头顶挽成蓬松的花苞,才几天不见,她好像就瘦了一点。
“江茶,你怎么了?”袁庭业想去拉她的手臂,但最终只是选择挡在她身前。
江茶淡淡说:“没怎么,就是不想要。”
不知道是江茶穿的少了,还是别的原因,她感觉周围冷了下来,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袁庭业此刻的脸色应该很难看。
江茶勉强笑了一下,说:“那我先走了。”
车位上停满了轿车,地库里光线黯淡,江茶去乘电梯,走到转角时下意识朝来路看了一眼,袁庭业仍旧站在原地。
隔了一些距离,明明看不清他的脸,江茶却突然心酸,他像个明明没有犯错却被大人批评了的小孩,想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人的本性很可恶,一边强调人人平等,一边却因为被爱占据了感情的高位,就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
江茶站住脚步,闭了闭眼,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返回袁庭业的面前,微笑着说:“袁总,我这个人喜怒无常,如果因为这事得罪了您,还请您见谅,您不会因为我无礼冒犯就开除我吧?”
袁庭业看到她走回来,其实心里轻松了几分,可听到她拐回来说的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下意识抬起手,江茶看向他的手,瞳孔瑟缩了一下,闪过一丝惊惧。
注意到她的神情,袁庭业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她以为他会对她动手吗,在她心里他便是这种人吗?
江茶为自己刚刚产生的反应感到痛恨,可她的病发作了,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说的这般无理取闹,袁庭业却想抱她一下,但因为江茶的反应,他放下手,缓缓说:“江茶,你能不能不要——”
他的视线落在她姣好的面颊上,好像在寻找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她。
江茶勉强笑着接话:“不要不知好歹?不要不识抬举?”
袁庭业缓缓说:“你能不能不要拒绝我?”
第054章 她不想生病
地下停车场里有车进来, 长长的灯影闪过两个人站的地方,江茶逆光而站,看到车灯照过来的那一刻面前的人犹如神祇般温柔隽永, 可光亮很快熄灭,昏暗重新笼罩在周围。
袁庭业说能不能不要拒绝我。
江茶几乎要窒息了,袁庭业怎么会说这种话?如果不是因为她, 袁庭业怎么会站在这种地方?这里污浊的空气,这里的昏暗肮脏, 这里的江茶, 怎么值得袁庭业低声下气说着恳求的话。
她浑身颤抖, 浑身都在叫嚣着剧痛,竭力忍着眼泪, 微笑着, 慢慢说:“我为什么不能拒绝我不喜欢的人”
袁庭业神色落寞,看了她片刻, 缓缓说:“我知道了。”
江茶恍惚的回到家,关上门,想做些什么, 却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她扶着沙发扶手坐到地上, 剧烈的咳嗽, 干呕,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地上。
怎么办, 她怎么办,她好想去爱袁庭业, 她快要崩溃了,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能
她也不想生病的。
她可以不生病的。
她不是神经病。
她没有抑郁症。
她只不过是只不过是被打怕了,她只不过是在等她妈妈,她只不过是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
如果有人好好照顾小时候的她,她也可以长成和其他孩子一样,又快乐又健康,她也可以想爱谁就爱谁,她也可以每天都笑。
江茶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流出来,她不想哭的,她不想生病的,她不是神经病,她不想吃药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没有办法,她再怎么伪装都装的不像,她无论怎么逃避也逃不开。
*
春天到了,但比冬天还冷。
生理性的发烧第二日如约而至,江茶这次吃了退烧药。
昏昏沉沉的忙了几日后,江茶在周四下午下班之前接到了周安晶打来的电话。
“我在你们公司附近的咖啡馆,名字是蓝鲷,我们见一面吧。”
江茶赴约。
见面后,周安晶说:“你的脸色不好,病又发作了?”
江茶点了一杯冰美式,摇摇头头,恹恹说:“最近有些感冒,周老师,找我什么事?”
周安晶穿了黑色羊绒大衣,头发低挽,带一对珍珠耳环,面色红润,看起来生活美满。
她用一双略显锐利的目光看着江茶,说:“过年的时候安钊来找你了?”
“嗯。”
周安晶说:“你们聊了什么?”
江茶用金色花瓣形状的汤匙搅着咖啡杯中的冰块,淡淡说:“你可以去问他。”
周安晶的眉头皱了一下,刻意的将语气放平缓,说:“江茶,安钊被家里人宠惯了,可能在某些事上有些胡闹固执,你比他成熟懂事,所以这件事我找你谈比和他谈会比较好。”
“你想谈什么?”
周安晶说:“你先回答我,你喜欢安钊吗?”
江茶笑了一下,用汤匙舀起一块冰块。
周安晶一时没理解她笑容里包含的意思,只能继续说:“你对他说过,如果他和父母决裂,就答应和他在一起的话吗?”
江茶:“我说过。”
周安晶说:“江茶,你有没有想过安钊可能真的会为了你做傻事。”
“什么是傻事?喜欢我是傻事吗?”江茶弯起唇角,面带微笑说:“周老师,为什么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就是做傻事?”
周安晶默然看着她。
“因为我有病是吗?”江茶笑了起来,笑的握着汤匙的手都颤抖起来,汤匙叮叮当当撞在咖啡杯壁上。
周安晶看了她几秒,说:“江茶,你最近吃药了吗?”
江茶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扔下汤匙,向后靠在隔断沙发的椅背上,说:“我的病为什么治不好?我又不是天生就有精神病,是你们不肯相信我。”
她说:“我哪里不好啊?我为什么不值得被喜欢?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就是做傻事?”
周安晶冷静的问:“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
江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整了整头发,说:“周安钊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在我眼里,他软弱无能,狂妄自大,纠缠不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周安晶从没听过有人这样说弟弟,更何况还是她一直看着长大的病人。
“江茶!你不觉得这话有些过分了?安钊是有缺点,可你忘了吗,在救助站里所有人都不理你的时候是安钊每周都来陪你。是安钊陪你说话,是他让其他人不要欺负你,即便你不喜欢他,也不要这样说他。他对你是真心的,你送的项链,他一直带在身边,带了十二年。”
“项链那条项链让他扔了吧”,江茶说:“为了出去买那条项链,我差点被救助站里的人□□,我打伤了对方,然后被关了禁闭,一直关到周安钊生日那天。”
周安晶的眼睛动了一下。
“可周安钊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被关禁闭”,江茶看着周安晶,“我知道原因,因为他觉得我有病,我的暴力行为都是因为我有病!”
周安晶吃惊的望着她,似乎被江茶的话惊到了。
江茶闭了闭眼,努力平静情绪,说:“周老师,如果你用我没有病当做前提来为我治疗,如果你能理解一个孩子长年生活在家暴的环境中,会不会会不会就愿意把我当做正常人了?”
周安晶一时没回答。
江茶垂着眼,看咖啡里的冰块渐渐融化,起伏的情绪让她心力交瘁,这段时间她过得像行尸走肉,她真的快死了。
许久之后,周安晶说:“茶茶,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江茶将视线放在她的脸上。
周安晶冷静理智的说:“前段时间,郭律师他们找到了你妈妈。”
江茶怔怔的看着她,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周安晶说:“国家打拐办在追查拐卖儿童妇女案件时,在林佶的一个偏远村庄发现一个拐卖到那里的妇女,失踪时间和你妈妈很接近,郭律师已经和他们对接上了。”
江茶的胸膛急促的呼吸,她的表情变了,变得震惊、疯狂、难以抑制,放在桌上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看到她的反应,周安晶心里刚刚因为江茶的质问而冒出来的不适消失了,这才是她熟悉的江茶,她游刃有余的看着江茶崩溃落泪,温柔的提醒她呼吸、冷静。
她的妈妈还活着,那她偏执的认为江照炎杀了妈妈这件事就证明了江茶的的确确有精神病,一切都是因为病情而产生的幻觉。
江茶没办法冷静,这个消息疯狂的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可是江茶宁愿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精神病,也希望妈妈还活着,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江茶泪如雨下,颤抖着拿出手机去拨郭律师的电话,她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拨对号码。
“郭叔叔我妈妈她”
周安晶看着江茶泣不成声,看着她哭着说‘我现在过去’‘我等不了’‘我连夜过去’,看着她冲出了咖啡馆。
周安晶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准备走,结过账,走到门口,电话响了,来电人是郭杰。
郭杰有些气急败坏,说:“周老师,身份比对还没有通过,还没有做亲子鉴定,我有没有告诉你要等消息坐实以后再告诉江开心?她现在要连夜坐火车过来,我可以陪她跑一趟林佶,但如果那人不是开心她她该多失望。”
周安晶没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在暗下来的屏幕反光里看到自己眼角的湿意,抬起手,心不在焉的用指腹抹掉了。
她对得起江开心,从前对得起,现在也对得起。
江茶离开咖啡馆,直接买了去林佶的火车票。
到林佶要坐八个小时的火车,因为买的仓促,火车只剩下站票,幸好通勤的包里有身份证,免去了她回家再取浪费时间。
晚上20点18分,江茶登上火车,站在火车连接的走廊里将剩下的年假提了人力系统,又额外加了两天的事假。
火车的窗外是黑漆漆的郊野,呼啸的风和铁轨摩擦的咣当声充斥耳膜,江茶在玻璃上看着自己的倒影,凌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睛,狼狈不堪。
她将额头贴在窗户上,试图用冰冷的触感让自己冷静下来。
世界上有神吗,如果有,她愿意付出所有代价,她愿意被千刀万剐,只要那个人,那个在林佶的女人是妈妈。
林佶偏北,越接近林佶,天气越冷,火车沿线甚至还残留着尚未融尽的残雪。
凌晨四点,火车进站,从火车上下来到站台上,零度的寒风瞬间吹透了江茶的衣衫。
站了将近八个小时,双腿都麻木了,拖着沉重的腿,江茶沉默的跟着人群往外面走。
寒风刺骨,她没有行李,穿的也不厚,冷空气一刺激,江茶忍不住咳了起来。
天色暗沉沉的,因为冷,火车站外的街上有些冷清,江茶强行打起精神,用手机搜网约车。
“江开心?你是江开心吗?”有人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他有点胖,穿个黑羽绒服,是很常见的中年人样子。
“郭郭叔叔?”
郭杰哎了一声,说:“老了,幸好你还能认出来我,走,我的车在那边。”
郭杰从家里赶到林佶和江茶汇合,怕江茶下火车后没地放去,他特意开了一夜的车,早早的到火车站等。
上了车才发现车上还有另一个人,光线不太好,但江茶一下子认出来是当年负责她案子的警察,名字叫高玉伟。
第055章 从未眷顾
高玉伟比郭杰还要大上十来岁, 去年退了休,现在在家照顾孙儿,听郭杰说江开心要林佶, 于是主动提出来要一块过来见见她。
十二年前,案发现场回顾时,警方带江开心指认现场。当地记者闻讯赶来, 无数闪光灯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
高玉伟脱了警服外套罩在江开心的头上,怒气冲冲的质问记者有没有人性。
“现在是叫江茶?江茶, 好名字。”
头发花白的高玉伟笑呵呵的望着她, 让江茶想起来当年签署案件文件时, 不茍言笑的高警官露出刻意的笑容,在白纸上写字, 然后一个一个指着问她, 认识不认识这个字,会不会写怎么读, 是什么意思。
像是怕冷,郭杰把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要去的村庄离市区很远, 开车也要一段时间。
离开市区,走了一段国道, 然后转到乡道。
郭杰说:“打拐办年前就给我说了, 但只是疑似,我本意是想等坐实以后再告诉你。”
江茶望着窗外, 车子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子,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头, 然后舒展,再重新握起来, 神经质的不断重复。
高玉伟注意到她的异常,不动声色的和郭杰交换了个眼神,郭杰叹口气,眉头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远处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是好消息,还是空欢喜?
道路开始坑洼不平,路上的建筑物从独立小院变成褐红色的砖墙房,又从砖墙房变成了黄泥房。
水泥路成了窄窄的土路,路上的冰还没融化完,一洼连着一洼,路两旁伸出光秃秃的荆棘枝干,枯枝伸到路上,刮着车壁吱吱啦啦的响。
高玉伟在路上给打拐办打去了电话,又通过打拐办联系上当地的派出所,表明身份和来意后,对方表示愿意配合,现在就会过来。
当他们的车子终于停下来时,一个穷乡僻壤、贫穷落后的村子出现在眼前。
清晨的雾气混着湿漉漉的寒意,枯黄的荒草上都结着冰,土狗呲牙冲他们狂吠。
村支书裹着旧旧的军大衣从某个院子里出来,说:“您好您好,你们是市里来的领导不?”
当地派出所也来了人,村支书忙不迭带着他们往村子里走,边走边说:“俺们这儿是有点穷,但是咱不干违法的事,那家情况你们一看就知道了,那女的不是买的,是从别地方跑过来的,瘸子看她可怜才收留的,到了到了,领导你们看,就这家。”
年头久远的灰黑色的泥墙院子,门都破破烂烂,村支书一把推开,堆了半个院子的破烂便映入眼前。
江茶手脚冰凉,站在人群里,村支书高声叫嚷了两下,挂着破竹帘的门开了,一个拄着疙疙瘩瘩的木棍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毛衣和旧裤子,驼着背,像城市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表情畏缩,一瘸一拐的往外头走了两步就不敢动了,喃喃说:“找谁,支、支书,找俺?”
村支书说:“把你媳妇叫出来。”
瘸子看了看他身后的人,似乎有些害怕,犹犹豫豫的回屋了。
高玉伟问:“他家几口人?”
村支书说:“瘸子没爹没妈,平日里在集上捡破烂,家里就他跟他媳、咳就那个自己跑来的女的。”
这时,破竹帘晃了一下,江茶紧紧的盯着那里,拐杖挑开帘子,瘸子拉着一个女人出来了。
那个女的蓬头垢面,头发很长,穿着不合身的艳红色棉衣,仔细看能看出来她身材高挑纤细。
江茶忍不住走上前去,颤着手,撩开女人额前的头发。
那是一张很难形容的脸,好像被烧伤过,粗糙干裂,黝黑,几乎看不出来她原本的五官。
江茶怔怔的看着,眼泪慢慢落了下来。
当地派出所民警解释说,女人是七八年前流浪乞讨来这里的,好像是别的村子买的媳妇,不知道怎么就跑了出来,神志不清,也没人找,瘸子见她可怜,就让人住下来了,前段时间打拐办排查户籍查过来,就排查到她了。
经过检查,女人生过孩子,生育时间在二十多年前,出现在林佶这边的时间与江茶妈妈的失踪时间很接近,打拐办根据各方面信息比对,怀疑对方有可能是失踪人员杨眉,于是通知了杨梅户籍地的警方。
容貌已经不能参考了,只能做亲子鉴定,警方的鉴定流程很长,暂时没排到他们,所以郭杰才一直没有告诉江茶。
江茶哑声说:“我出钱带她去市里找鉴定机构做亲子鉴定可以吗?”
想要以最快的时间确认女人是不是杨梅,似乎也只有这样了。
他们要带女人走,瘸子却突然急了,呜呜啦啦的说了一堆,甚至还举起了拐杖,村支书及时呵斥了对方,训得他低着头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女人一看瘸子生气,直接推开江茶,缩回到瘸子身后,似乎很怕他们。
郭杰说:“弄点头发,我们带去市里。”
*
总裁办公室,刘畅站在办公桌前看着正在翻阅合同的老板,犹豫了会儿,说:“袁总,江小姐——”
袁庭业的动作停了一下,又冷漠的翻过一页。
见他没反应,刘畅就没敢继续说下去。
虽然袁庭业一如往常的冷淡疏离,昼夜忙碌,但偶尔间流露出的沉默怔忪还是被刘畅不小心窥见。
袁庭业情绪稳定,行事沉稳果决,他有豪门世家,也有卓越的头脑,有得天独厚的长相和身材,也有资本雄厚的交际圈,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从刘畅的角度来看,袁庭业会是女性梦寐以求的情人。
因此,刘畅一时很难得出:是江茶惹了袁庭业,还是袁庭业腻了江茶,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袁庭业审过合同,放到一旁,看了刘畅一眼,将注意力放在计算机屏幕上,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继续说。”
刘畅:“法务部认为补充声明的部分对我方——”
袁庭业打断他,“江茶怎么了?”
刘畅愣了愣,连忙说:“江小姐请了三天年假和两天事假。”
袁庭业说:“休假地点?”
刘畅:“没填写。”
袁庭业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去组会吧,通知法务部,半个小时后开始。”
刘畅点点头,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离开了办公室。
袁庭业走到窗边,城市车马游龙,眼神黯了下来,江茶让他不知该如何对待的江茶
付了一笔昂贵的加急的钱,四个小时后结果就能出来。
鉴定机构的走廊里,郭杰提议他们可以先去吃个饭,顺便在林佶转转,等回来时间就差不多了。
江茶坐在走廊长椅上,让他们去吃饭,她不饿,想在这里等结果。
郭杰本想说留在这里陪她,但高玉伟把他拉走了。
“她脸色不好,我怕她做傻事。”
“我知道,所以我们抓紧时间吃饭,然后给她捎点东西吃,小孩昨天连夜坐火车,我估计她一直都没吃啥东西。”
随便找了个面馆,点了个做的最快的面,郭杰给高玉伟倒饮料,说:“我开车不能喝酒,敬你一杯饮料,老哥,辛苦你跑一趟了。”
高玉伟说:“江开心的案件是我这么多年的一个心病,能找到她妈妈或者找到江照炎杀人的证据,我这辈子才能真正的退休。”
面上桌,两个人匆匆吃了,又点了一份蛋炒饭,在门口的超市买了牛奶和面包。
江茶坐在长椅上,将手肘撑在腿上,用手按着抽疼的额头。
会是妈妈吗?会是吗?
她已经十二年没见过妈妈了,杨眉到了中年会是什么样子?她没有再回过江照炎的家,因此也没有一张妈妈的照片。
那个在梦里叫她心心的人,好像只是江茶的幻觉,只存在她模糊的记忆中,有时候江茶想,她会不会根本从来就没有过妈妈,会不会她本来就是精神病,所以家暴的爸爸和消失的妈妈都只是有病的她幻想出来的。
头很疼,胃沉甸甸的往下坠,喉咙又疼又干,江茶这段时间状况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头疼,反胃,她知道她应该出去走走,应该按时吃饭,应该补充营养,可她吃不下去,真的吃不下去。
她好恨,恨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恨周安钊残忍的提醒她,没有父母会喜欢她这样的人,恨周安晶从来不相信她。
她多想,多想,多想当一个健康快乐的江茶,是聪明机灵的江茶,是干净勇敢的江茶,是有父母疼爱的江茶。
走廊里鉴定机构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江茶深呼吸,逼退眼泪,很快她就要有妈妈了,很快了。
如果妈妈回来,江茶可以承认自己有病,可以承认文安大学的江照炎教授没有虐待她,甚至可以承认江开心身上的伤痕都是她自己摔倒造成的,只要她的妈妈能回来就好了。
可是运气好像从不宽待她。
工作人员送到他们手中的《遗传基因检验报告书》的最后一页,检验结果和分析结论中的内容像刀子一般锐利的扎着江茶的眼球。
……经过DNA鉴定分析,鉴定人与被鉴定人在多个DNA位点上的基因型均不一致,表明鉴定人与被鉴定人之间不存在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
鉴定结果为“非亲生”。
红血丝爬上江茶的眼球,眼前模糊一片,她垂着头,溢满眼眶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很快就打湿了纸质报告。
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可在此之前她却仍旧在心里默默许愿,愿以任何代价换她妈妈还活着,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着她。
可没人相信她爸爸杀害了她妈妈,也没人为她找到妈妈。
江茶她啊,都愿意承认自己天生就有精神病了,可为什么上天还是不肯眷顾她。
郭杰仰起头,叹出一口气。
高玉伟抬起手,安抚的轻轻拍了拍江茶的后背,说:“走吧,乖,回家吧,你郭叔叔和我还会继续帮你找下去的。”
江茶脸色苍白,买来的东西一口都没吃,麻木的跟着他们上了车
林佶的天气不好,温度低到了零度以下,天色昏沉,周遭一片灰蒙蒙,让人感到窒息和寒冷。
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他们就也不必再回去了,郭杰调了导航,打算开车上高速,途中江茶却突然说了话,她说她想再回去看看那个女人。
郭杰和高玉伟对视一眼,没办法拒绝痛苦绝望的江开心。
江茶在路上买了羽绒服、棉衣、毛衣和很多生活用品,又在超市里买了牛奶和米面油。
路上当地派出所和村支书已经接到他们的消息,知道女人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因此再次回到村子时,其他人都没再同行。
他们按着记忆找到瘸子家。
听到门响,瘸子拄着拐杖出来开门,见到他们,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含糊不清的说着话,指了指屋里又指了指江茶。
高玉伟拍拍瘸子的肩膀说:“不是母女,她们没关系。”
瘸子似懂非懂的动了动嘴,乱糟糟的头发下面一双眼睛含着常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江茶勉强露出笑容,说:“这些东西送给你们。”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件红色的羽绒服,瘸子看了一眼,含糊的说:“屋、坐,坐。”
江茶帮女人脱下旧衣服,帮她穿上新的羽绒服,又给她的手上套上一双皮手套,女人低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衣服。
瘸子撑着拐杖在一旁说,好看,好,好。
“我帮你梳梳头发吧。”他们买的生活用品里有梳子,江茶找了个凳子让女人坐下,让她举着红塑料圆镜,然后自己站在她身后帮她整理那一头脏污油腻的乱发。
高玉伟看不下去,说:“我出去抽根烟。”离开了屋子。
郭杰对瘸子说:“车里还有很多东西,都是这女娃买的,你跟我去看看,给你放家里哪儿合适。”
人都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江茶和女人。
头发又长又乱又脏,只能一缕一缕挑着梳,屋子里光线昏暗,头顶黄色的电灯泡好像用了很多年,灯泡上裹着一层黑乎乎的油污。
江茶垂着头,眼睛渐渐模糊,努力眨一眨又清楚,但片刻后又模糊起来。
“乖乖不哭。”坐在小凳子上捧着镜子的女人突然说。
面目全非的女人看着镜子照出来的江茶,对镜子里的人说乖乖不哭,她凑在镜子面前神经质的扣着镜子,喃喃重复,乖乖不哭乖乖不哭
她生育过,如果孩子能顺利长大,应该和江茶差不多一样了。
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来历,什么都不记得,可却记得二十多年前她哄幼儿时说的那句话。
乖乖不哭
心心不哭,我们离开这里,妈妈带你走,等着我,心心,你要等着妈妈。
“乖乖不哭乖乖不哭”
江茶的手颤抖的太厉害了,她没法再梳下去,她蹲在地上,将脸埋在手臂之间,失声哭了起来。
她等不到啊,她怎么办,她怎么都等不到她妈。
她不知道她能做什么,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打她,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奶奶要骂她是怪胎,她不想住在救助站里,可每个亲戚看到她都避如蛇蝎,她不想被救助站的孩子欺负殴打霸凌,不想被肮脏的手抚摸身体,不想被关在黑暗冰冷的禁闭室里。
她不知道这辈子做错了什么,要活的这么累这么艰难,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又要她活着又不肯相信她。
江茶捂着脸大哭。
哭是没有用的,可江茶除了眼泪,别无所有。
一只粗糙干裂的手抚摸到她头上,“乖乖。”
第056章 抱抱我
回程。
晚上八点半, 他们离开村子,行驶上国道。
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郭杰考虑的是他们先在林佶市中心找个宾馆睡一晚, 第二天他开车先带江茶回他的城市,把高玉伟送回去以后,自己再陪江茶坐动车送她回她工作的城市。
但江茶却说已经买了车票, 将她放在林佶火车站就可以了。
江茶在网上定了两间星级很高的酒店,付了款, 把地址发给他们, 说:“酒店出来没多久就是高速入口, 郭叔叔,高警官, 你们住一晚再走吧。”
高玉伟不赞同的说:“我们两个大男人不需要你花钱, 你也住一晚再走。”
江茶声音沙哑,“我假期不多, 早点回去就能少请一天的假。”
郭杰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江茶笑了一下,说:“郭叔叔,我不是小孩儿了, 况且你教给我的办法很好用。”
郭杰知道她指的方法是跳伞。
江茶是固执且清醒的人,没人能劝服了她。
火车站, 江茶向他们说了再见, 在夜晚19点整登上了返程的火车。
离开认识江开心的人,独自坐在黑漆漆的火车上, 轨道的噪声充斥耳膜,江茶在靠窗的里座上闭上眼睛, 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低血糖带来的头晕目眩让她无法再坐直,只能歪靠在车壁上, 胃部在艰涩的抽搐,一阵一阵的寒颤袭来,江茶知道她又要生病了,也许这次比以往都要严重,林佶之行抽走了她仅剩的活力,她太冷太痛太孤独。
手机震动了许久,身旁的人忍不住提醒道:“你的手机在震动。”
江茶这才睁开眼,努力打起一点精神,眯起刺痛红肿的眼睛看向屏幕。
来电人是袁庭业。
看清楚名字,江茶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眼泪。
她哭了那么久,哭的眼睛很痛,哭的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哭的几乎脱水,可看见‘袁庭业’三个字,眼泪好像又能再次流出来。
电话坚持不懈的震动了许久,江茶才迟缓的接了电话,声音低哑生涩,说:“我请过假了。”
“江茶,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吗?”
火车疾驰穿过城市的边缘,一头钻进了黑漆漆的隧道,呼啸的风和隧道回音的轰鸣占据了通话的两端。
袁庭业拿着手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听见火车在风中行驶的噪声,刘畅在傍晚告诉他,昨天晚上有员工在园区外的咖啡馆看到了哭着离开的江茶。
刘畅从市场部取文件回来,乘电梯的时候看到那个和江茶一个部门、也演了悲伤蛙跳舞的男员工,对方和其他人交谈,聊起来同组的江茶,于是聊天的其中一个人插话,说昨天好像在咖啡馆见到了她,又对男员工说,如果都没有对象的话,应该抓紧机会。
刘畅暗暗听了,回到秘书办后,没有犹豫便直接告诉了袁庭业。
袁庭业给江茶拨了十个电话,第十一个才被接通。
他听到江茶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在返程的火车上。”
袁庭业低声说:“几点到?”
手机发出电量过低的提醒,江茶看了一眼,哑声说:“我手机快没电了我自己回家谢谢”
电话被挂断,袁庭业握紧手机,眼神晦暗,站了几秒后他突然转身去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19点整登上返程的火车,第二天凌晨3点半火车进站。
江茶的手机在途中彻底没电关机,站台外夜色浓重,她浑身一阵冷一阵热,额头和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车站对面就是公交车站,但还是深夜,公交在两个小时后才会有首发车。
江茶瘫坐在站上的长椅上,头往后仰,烧起来的体温让她呼吸变得急促,喉咙又疼又干,每次呼吸都极为痛苦,唇瓣开裂渗着血。
江茶闭着眼想,她若是病死在这里,应该会影响市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靠近她,她的身体因为高烧反应迟缓,尚存一丝清醒的大脑已经发出警觉,她整个人下意识的紧绷着,挣扎着试图睁开眼。
“江茶?江茶?”
江茶睁开眼睛,模糊晦暗的夜色里,袁庭业风尘仆仆,单手按在无线耳机上,眉心染着厉色和焦急,沉声说:“人已经找到了。”
然后摘掉耳机,弯腰靠近她。
袁庭业脱了大衣裹在江茶身上,抱起来她,“我们去医院。”
江茶闻到袁庭业身上很好闻的气味,不是任何香水,不是洗涤剂,是属于袁庭业的味道,清冽的木质香,澄净湿润的海风,落日下的沙滩,世间种种美好,出于他的怀抱。
江茶将脸贴上他的胸膛,喃喃说:“不要去医院回家”
她闭上眼,彻底陷入了昏迷。
江滨府。
赵医生和护士从卧室里走出来,说:“液体已经输上了,还有一些用来消炎、止咳和缓解低血糖的药水,预计输完需要三个小时,袁先生不必担心,第一瓶药输完,她的温度应该就能降下来。”
“谢谢,辛苦你跑一趟。”
赵医生说不辛苦,“病人应该长时间没有进食,如果途中醒过来,可以让她吃一些清淡食物,不过如果没有苏醒先不要强行叫醒她,我开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让她好好睡一觉。”
“好的,多谢,出诊费稍后我让秘书结算给你。”
赵医生说了客气,又说:“病人有些贫血和营养不良,如果可以的话,平日里多补充营养。”
袁庭业眼神微黯,颔首。
因为要换药和拔针,赵医生将女护士留了下来,袁庭业的司机先送医生离开。
袁庭业拿了新的睡袍,拜托护士给江茶换了衣裳,希望她能睡得舒服一些。
护士给江茶换好睡袍后去客房里等候吩咐。
袁庭业这才走进他的卧室里,看到了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江茶。
她穿着自己的棉绸睡袍,脸陷在枕头里,手压着被子放在身侧,手背扎着留置针,紧闭的眼睛微微红肿,眉心拢着,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安慰。
江茶是袁庭业见过的,最一意孤行、最固执的混蛋。
不肯好好照顾自己,也不肯让他来照顾她。
世界上怎么有这样一个人,既让他生气烦闷,又让他爱不释手。
“喵。”小猫颠颠的跑进来。
“上来”,袁庭业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腿上坐着猫,一人一猫凝视昏睡的江茶。
“她是个混蛋。”袁庭业对小猫说江茶的坏话,“她不肯当你咳,她不喜欢你。”
小猫仰起头,夹着嗓子喵喵喵的叫,圆圆的眼睛瞅着袁庭业,用软软的猫爪扒拉他,好像在说,爸爸酱,她不喜欢的是你。
袁庭业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唯一吃过瘪的就是江茶,有时候他觉得江茶好像喜欢他,有时候却能感觉到她明显的抗拒。
她叫他‘袁总’的时候能把不爱吃糖的袁庭业甜的快融化,也能在幽暗的地库里说‘袁总再见’,陌生冷漠的让他心如刀绞。
越想越生气,袁庭业想去碰江茶的脸,抬起手时又停在了半空,在女孩没有意识的时候动手动脚绝非绅士行为,于是转而捏着猫爪,把小猫的爪子拉长,小心的越过输液的透明针管,将猫爪按在了江茶脸颊上。
粉色的猫爪在江茶的脸颊上压下去一个小小的坑,而本应该熟睡的江茶恰好这时睁开了眼睛。
大男人和小公猫仿佛受了惊吓般盯着她,两秒后,袁庭业晃了晃手里捏着的猫爪,不打自招说:“是它摸的。”
江茶的眼神不太清醒,缓缓的眨眼,没什么表情,朝小猫伸出没扎针的手,纤细的手在猫眼直勾勾往上看的时候落在了小猫的头上,抚摸它热乎乎的脑袋,薄薄的耳朵。
袁庭业看着她的手和他的猫,感觉嫉妒了。
接着,那只手顺着猫的身体滑到他的手背,用力就将他拉过来,江茶声音沙哑说:“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简直太好了。
袁庭业把猫扔一边,自己跳下床开始脱衣服,解扣子,抽掉皮带。
江茶眯着眼望着他,心里慢腾腾的想,她是这个意思?
她都病成这样了
袁庭业到衣帽间换了一身米色的薄棉睡衣,谨慎的爬上床,避开输液管,将江茶抱进了怀里。
柔软光滑的衣服、舒服干净的被子、松软适度的床和干净可爱的猫,所有温暖的buff加持让奔波一天两夜的江茶感到了极度的舒服。
纵然江茶烧的浑身酸疼头疼欲裂,却有点想笑,电视剧里的霸总穿衬衫西裤搂着女主躺在床上,而现实里的霸总却是要换上睡衣睡裤才肯上床。
江茶扯起唇角想笑,却牵扯起唇瓣上的裂口,疼的她嘶了一声。
“怎么了?我压到你了?”袁庭业抱人入睡缺少经验,因此风声鹤唳。
江茶哑着嗓子说:“有没有唇膏?”
“唇膏?”袁庭业皱眉想了想,没有,他没用过那玩意儿,家里也没来过其他女性,所以没有江茶说的东西。
“我叫人去买。”袁庭业摸出手机,“要什么牌子?”
江茶说了一个,袁庭业发了消息,说:“很快就能送到。”
江茶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药劲上来,精力耗尽,她重新陷入了昏睡中。
袁庭业低头凝望她烧红的脸颊,没有血色的唇瓣,按在她后背的手紧了紧。
唇膏送来后,袁庭业在网上查了使用教程,俯身在床边给江茶涂了唇膏——她涂口红那么漂亮,应该很在意自己的嘴巴,如今几乎要裂开渗血,应该会很疼的吧。
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袁庭业握着手机,在一个浮出来的念头里挣扎,不过没用太久他就放弃了,如果可以,他希望江茶亲口告诉他。
窗帘外的天光渐明,袁庭业将落地窗的智能玻璃调成了茶色,营造出适合睡眠的环境。
再次入眠,有了他的怀抱,江茶应该比之前睡得不错,袁庭业非常确信。
因为没过多久,江茶就突然将一条腿搭在了他的腰上,过了一会儿又使劲将自己的腿塞进袁庭业的两腿之间,夹着他的腿不肯松开。
袁庭业:“”
袁庭业想不通,平常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怎么睡着了就跟个猴儿一样。
可他不是树啊,他有肤感,有反应,因此过的分外煎熬。
要看着药水滴完提醒屋外的护士换药,又要按着江茶扎针的手,防止她动来动去造成跑针,还要保护自己的重要部位,防止被她一膝盖顶到或踢爆。
袁庭业艰难的抱着江茶,心想柳下惠真的不好当。
第057章 救援费
护士进来换了三次药, 江茶都没有苏醒,一直到中午快13点,袁庭业躺的人都麻了, 才感觉拱在他胸前的人动了动。
江茶睡得很舒服,非常舒服,很难得的好觉, 没有噩梦也没有惊厥,疼痛也好像一觉之后消失了。
她的脸贴在富有弹性的、温暖可靠的怀抱里, 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里更安全了。
江茶侧身蜷在被窝里, 忍不住用额头蹭了蹭。
“江茶, 你知道你在哪里吗?”被她蹭的肌肉微微发紧,袁庭业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
江茶理所应当说:“在你家。”
袁庭业低低的嗯了一声, “还以为”
“还以为我病胡涂了?像电视剧里演的睁开眼要问自己在哪里?”
袁庭业:“”
看起来是真的清醒了, 不对,她好像一直都理智在线。
袁庭业一只手按着江茶扎针的手, 另一只手从她的脖子下穿过,充当枕头,将她搂在怀里, 他们离得这么近,穿相似的睡衣, 盖同一床被子, 呼吸都几乎纠缠在一起。
袁庭业仿佛一低头就能亲吻到江茶的脸,她的体温降了下去, 脸颊却仍旧红润,迷蒙的目光变得清透明亮, 涂了唇膏的嘴唇亮晶晶的,她穿着自己的睡袍, 身体和他紧紧相贴,柔软的部位让袁庭业心猿意马,心不在焉。“江茶”,他的声音越来越哑,按着她的手环到她的肩膀上,将江茶更用力的带到怀中,目光深沉,“我——”
“你能不能放开我?”江茶说。
袁庭业的心里正在酝酿某种想法,于是按着她的背,沉声说:“不。”
语气坚定的就好像既然是江茶先让他抱抱的,所以就必须要焊死的意思。
江茶淡定的说:“我要憋死了。”
袁庭业:“”
她一句话就轻易的打破了袁庭业的坚持,他只好松开手,江茶坐起来,光脚垂在床边。
袁庭业拿来胡卓让夏江南给江茶买的拖鞋,江茶想站起来,但发现腿发软,说:“我饿的没力气了。”
袁庭业半蹲在地上,说:“厨房里有煲汤,先喝一点?”
江茶闷闷说:“但是我要上厕所。”
袁庭业:“那你先上厕所再吃饭?”
江茶可怜兮兮:“可是我好饿,走不到厕所。”
袁庭业:“”
江茶之造作,袁庭业见识过很多次。
他直接把江茶横抱起来,送进了浴室。
踏进浴室,江茶用孱弱的声调发出感慨:“袁总,你家浴室比我的卧室还大,镜子也好大,啊!马桶也好大,为什么呢,难道比较能装吗?”
能装什么?装翔吗?
生病的江茶是一条忧郁的虫,病好的江茶是一条腾飞的龙。
看来她的病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袁庭业忍无可忍,把她放下来,“需要我帮你上厕所吗?”
江茶笑嘻嘻:“这个就不麻烦了,你出去吧,快出去。”
袁庭业对她的贫嘴又无奈又好笑,目光忽然一闪,“我留下来吧,万一你上到一半没力气了呢?”
江茶吃惊的看着他,片刻后嘴唇微颤,“你怎么能对女孩子说这种话?”
袁庭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卫生间。
江茶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声的笑了起来。
解决生理需求,江茶洗了脸,对着镜子将头发整理好,她确实很饿,但不至于走不了路。
她故意对袁庭业胡说八道,他无言以对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十分有趣,很不像‘袁庭业’这三个字代表的意义。
江茶按在洗漱台的大理石面上,闭上眼,脸上的水珠像一串眼泪,从眉梢滑落到脸颊。
良久,浴室的门打开,袁庭业抱臂站在门外。
江茶伸出手,很可爱的说:“唇膏给我。”
袁庭业拿给她,江茶回到浴室里,对着镜子涂唇膏。
门没再关上,袁庭业站在门口望着她,女孩子是很神奇的生物,昨天还干裂的唇今天就变得柔软了,水珠滚过唇瓣,纸巾轻轻擦拭掉,涂上厚厚的唇膏,过一会儿再擦掉,唇瓣上皲裂的干皮变就被清理干净了,她的唇瓣又变得饱满、粉嫩、盈润。
江茶得意的望他一眼。
袁庭业走进来,江茶转过身,“干什么?”
袁庭业抬手握住她的肩头,江茶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洗漱台的弧形边缘。
袁庭业垂眼看她,眼神很深,清冷的目光从江茶的眉眼之间移到她刚刚精心照顾的唇瓣上,声线低哑,“我可以吻你吗?”
没等江茶回答,他便低头吻住了她。
唇瓣相贴的时候,江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接吻是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接吻会让人窒息。
袁庭业很温柔,温柔的近乎虔诚,江茶恍惚的看着他,感觉到细密的疼痛由远及近淹没了她,她溺毙在现实的幻觉中,一边感受无与伦比的温柔,一边渐渐沉没窒息疼痛。
江茶闭上眼,黑暗的世界里全是袁庭业,睁开眼,现实的利刃中有周安钊的提醒、周安晶的警告、林佶的寒冬、郭杰和高警官的怜悯,还有远在记忆里挥舞拳头的江照炎和下落不明的杨眉。
长长的吻后,袁庭业放开她,手按在江茶的腰上,轻快的看着江茶。
江茶沉默片刻,说:“可以去吃饭了吗?”
见她这番态度,袁庭业有些迟疑不定,没松手,低声叫她的名字,“你——”
江茶仰起头,心里的酸楚连绵起伏,她微笑着问:“这算是救援费吗?”
袁庭业愣了一下,僵硬的看着她,心脏钝痛,闷涩堵在胸口,他不理解为什么上一刻还对她笑的江茶,这一刻能说出来这种残忍的话。
接受他有一万种可能性,但拒绝他只有一种原因,江茶曾经说过了,但她意识不清的索要拥抱,所以袁庭业就忘记了。
在深夜的火车站找她找到凌晨三点、为她请医生、彻夜不眠照顾她,袁庭业不需要江茶付出什么,他心甘情愿,不求回报。
袁庭业沉默的放开她,站直了身体,“吃饭吧。”
餐桌上的菜肴很美味,小猫一边吃猫粮一边眼巴巴的瞅着餐桌,袁庭业是个严谨的家长,严格管控猫的饮食,没理会它馋兮兮的可怜表情。
胡卓说他们哥几个都爱吃辣,但袁庭业和江茶一起吃饭时,餐桌上从来没出现过一道不适合她的菜品。
江茶吃的很心酸,她没办法给袁庭业一个健康体面的女朋友,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袁庭业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直到午餐结束。
“江茶,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帮你解决。”
江茶的鼻尖发酸,几乎没办法控制住,竭力保持着冷静,说:“我的事我自己解决,袁总,谢谢你的招待,我去换衣服。”
她返回她待过的房间,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江茶直到现在才好好看过这间房间,这里处处有袁庭业的痕迹,不是偌大的房子里的某个客房,而是袁庭业的起居室。
江茶站了一会儿,想起来周安钊的话。
不是谁都能接受你的病,
换了任何人的父母,都是一样的态度。
她自虐一般将周安钊的话在脑中反复想了好几遍,想的心口淌着血,才勉强止住了不该生出的妄想。
走出房间,袁庭业正站在门外。
江茶不敢看他,生怕好不容易压下的臆想又重新燎原,沙哑说:“袁总,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从前是什么样子?”
袁庭业说:“我不会随便在别人的病房外待一整夜,不会送别人回家,不会找各种理由延长在一起的时间,江茶,从前是什么样子?”
袁庭业用手指触碰江茶的脸,“江茶,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在顾虑什么?”
她的妄想像暗无天日的贪婪深渊,无数猖狂的念头疯了般迫切想将袁庭业拉进黑暗中,想让他陪自己疯魔,想让他也沾染上那些绝望崩溃和痛苦。
江茶猛地退后一步,仓促笑了一下,说:“袁总,您是聪明人,同样的话不需要我说第二次吧?”
不喜欢他的那句话,袁庭业这辈子也不想听第二遍。
袁庭业收回手指,闭了闭眼,说:“江茶,我该拿你怎么办?”
江茶竭力平静,垂在身侧的手蜷起来,指甲扎着肉,“就当我们不认识就好了,我所有的事都不要管。”
袁庭业落寞的望着她:“你真的想这样?”
江茶点点头。
袁庭业说:“我会如你所愿。”
江茶笑了笑,视线从他的身上离开,落在冲他们喵喵叫的小猫身上,轻声说:“开心,再见。”
她转身便走,刚想按下门禁开关,门就突然自动打开了。
门外的人用红通通的眼睛惊讶的看着他们,含糊不清的说:“我是不是来的不合适?”
“没有”,江茶冲他笑了下,低着头走进电梯。
袁庭业快步走过去,手按在电梯门上,说:“我送你”。
又低声补充道,“最后一次,你手机没电”
袁庭业终于知道为什么曾经的胡卓和曾经的夏江南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贱了。
江茶摇头。
袁庭业说:“叫司机送你。”
江茶不肯,袁庭业便用手撑着电梯门。
袁庭业总是强调安全,却做出挡电梯这么不安全的行为,江茶与他沉默对峙,片刻后还是落了下风,同意让司机送她回家。
等候司机到来的时候,气氛有种凝固的僵持。
wink则独自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因此没有发现袁庭业和江茶的古怪。
就在江茶几乎要忍不了的时候,wink突然走向袁庭业,红着眼睛,嚷着嗓子说:“哥,我失恋了。”
袁庭业:“”
袁庭业一言不发,却感同身受。
wink今天穿了白衬衫,黑色细带领带,肩上背着吉他,像台剧里的男高中生,又干净又漂亮,江茶想不通什么样的女孩会拒绝他。
可她转念一想,她这种人都能拒绝袁庭业,好像也没资格说什么。
司机来的很快,江茶客气疏离的对袁庭业说了谢谢,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袁庭业回到房间,从冰箱里取出了酒,倒上两杯,一杯递给wink,一杯自己一饮而尽。
江茶降下车窗,湿润的江风扑在脸上,游轮载着游客缓慢的经过渡江大桥,江对岸的高楼大厦的蓝色玻璃窗折射着下午晶莹剔透的阳光。
——我会如你所愿。
江茶闭上眼,江风挟裹初春的凉意打湿了她的睫羽,江茶忘恩负义,不知好歹、阴晴不定,这次袁庭业应该对此有更深的了解。
属于凛冽寒冬的大病永远留在了旧年的冬日里,便这样,在没开始前就结束,挺好的。
第058章 显眼包
销掉两天的事假, 江茶继续开始周而复始的上班通勤。
在一季度的最后一个星期,江茶收到了他们部门负责对接集团各类通知的综合事务的同事通知,要求她参加周五的消防安全演习。
小贾说:“往常不都是随便选几个男的吗?”
同事说:“咱这么做不符合公司要求, 前段时间综合部给各部门综合小组下了通知,必须严格按照公司规定的演习人数参加,后期还会对这块进行审计, 所以这次要选以前没参加过的,咱这边选了六个人, ”
小贾说:“好吧, 可能最近社会上出的消防事故太多了。”
江茶问:“演习那天我们要做什么?”
同事说:“听到警铃响了以后, 按照秩序从楼梯上离开,一直跑到园区空旷的地方, 去有人挥舞小旗子的地方签到, 然后等其他部门集合,所有部门都集合完了以后会有培训老师进行消防安全知识培训, 然后是各类消防用具的使用方法。”
江茶眨眨眼,“姐,咱这十几楼步行?”
同事说:“有火灾了肯定不能乘坐电梯啊, 慢慢下,不用着急, 这此演习袁总不参加, 不计时。”
听到‘袁总’这两个字,江茶的心猝不及防疼了一下, 她掩饰的很好,没人发现。
其余人仍旧聊着天。
“贾晓斌, 上次听说你和袁总去吃饭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袁总啊,离近了看帅不帅?”
“一个帅字不足以形容袁总, 怎么说呢,在网上见过不少富二代,袁总绝对是翘楚。”
“你们都聊什么了?”
“想知道啊?你多给我申请个记事本我就告诉你,大姐,咱办公用品太抠了,我本子都写完了。”
幸好话题很快跑到了别的地方,江茶才得以有喘气的余地,再听下去她可能真的要得心脏病了。
周四晚上,负责综合事务的同事突然拉了个微信群,通知包括江茶在内的六名参加演习的员工。
“刚刚接到通知,袁总也会才加本次消防演习,警铃响了以后,袁总和领导,包括咱们老大,他们从顶层往下跑,袁总他们抵达集合场地以后,迟到的员工要记下部门,所属部门领导亲自去跟袁总做检讨!!!”
群里火热的讨论起来。
“好吧,那我们跑就完事了!”
综合同事:“不能光跑,还要特别注意安全,楼层过高,如果发生员工摔倒、踩踏,推挤,也会被记过!一定要根据疏导员的要求,有秩序的跑下楼!”
“呃,我就问下哈,如果啊,如果不小心迟到了,我们会被扣绩效吗?”
综合同事:“那倒不会。”
“就是说,只有老大要去给袁总当面做检讨是吧?”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也有了个想法。”
“嘿嘿嘿嘿嘿”
综合同事:“大哥大姐,你们稳住,老大要是被批,回来以后咱们一个都逃不掉。”
“我们就是想想。”
“为什么我听我人力的小伙伴说袁总去欧洲子公司了,没在集团啊。”
“又回来了。”
“就为了参加消防演习?”
综合同事说:“不清楚,不过袁总一直很重视这方面,咱公司楼高人多,都是用计算机办公,各种电线网线什么的,一旦发生不好的事,那伤亡就不是一星半点了,袁总很注重员工安全的。”
江茶看向桌上和毛绒玩具摆在一起的香熏蜡烛,站起来把蜡烛收进了浴室,又到客厅窗边,对着地插拍个照,去网上搜索后下单了透明防尘罩。
袁庭业从不跟普通员工提绩效、提收益,他只说安全,说工会福利,他有高瞻远瞩广阔蓝图,是江茶这种平庸蝼蚁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袁庭业也不应该和江茶搅合在一起。
楼上传来一阵砰砰咣咣的噪音,夹杂着小孩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和嬉闹声,还未等江茶有所反应,隐约又听到一个女声呵斥,噪音很快就消失了。
江茶想起最近才搬到楼上的一家人,年轻夫妻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和奶奶,一家四口,买了四楼的二手房。
综合同事在微信群里说:“明天大家记得穿上运动鞋和宽松的裤子,我们争取不当显眼包,也不让领导当显眼包。”
翌日。
消防演习定在上午九点半,集团大厦是菱形建筑,一共有六条消防通道,为了避免人员拥挤,综合制定了逃生路线,各部门只需要从他们部门定好的路线进行逃生就可以。
每个部门抽调1到2名员工在楼梯口当疏导员,等员工下楼后,每层疏导员最后撤离。
幸好下楼梯比上楼梯简单,江茶早上吃饱了饭,做了充足的准备,她不想她的名字出现在批评名册中被袁庭业看见,最好的方法还是随大流。
9点59分59秒,刺耳的警铃响了起来。
小贾握住江茶的手,“妹子,跑起来,加油。”
江茶:“”
江茶:“你不拉我我早都走了。”
江茶在职场的走廊外和其他同事汇合,然后按着之前定好的路线开始下楼梯。
他们在十几层,袁庭业等高层领导要从顶层开始往下跑,袁庭业倒是年轻力壮,就是她们领导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每层的疏导员既然疏散群众,又要保证群众的安全,在高效合理的安排下,楼梯间只能听到稳而快的脚步声,没有人嬉笑聊天,也没人受伤。
江茶和同事跑出大楼,跑到园区里,看到广场上的小红旗后立刻朝小红旗方向集合。
他们抵达时,已经有低楼层的同事先到了,不过领导们还没到,江茶他们迅速签到,然后按照要求汇入等待的队伍中。
十分钟后,所有部门已集合完毕,领导层出现在队伍前面。
时隔半个月,江茶在公司第一次见到袁庭业,他仍旧一身合体的高定西服套装,劲瘦笔挺的身材在领导层中极为显眼,头发比以前短了一些,衬得眉目越发冰冷。
因为刚从顶层跑下来,他身后的领导都粗着脖子红着脸喘着气,而袁庭业似乎气息都没乱一下,冷的像人形冰雕。
综合部的人向袁庭业汇报本次演习的集合情况,江茶在人群中看到他未发一言,只淡淡点了头。
园区邀请了消防方面的专业人士来为大家讲解预防火灾的措施、火灾逃生知识和灭火器及其他消防用品。
江茶藏在人群里默默听着,在间歇时偷偷看一眼人群前方的男人,听说他长途飞行在清晨落地后直接来的公司,但江茶远远观之,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长途跋涉的疲倦。
永远的精力充沛,冷静理智,沉稳可靠。
江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和胡卓那群人一样,对袁庭业有着很深的滤镜,认定男明星营造的所有人设都比不过袁氏集团的的袁庭业。
理论知识讲解结束,园区搬来了许多消防用品,有的江茶知道,有的江茶连见都没见过。
消防专家随机挑选了人来认识消防用品,逐一介绍用品名字和使用方法后,专家说:“接下来,我会随机挑选二十个人到前面来进行学习示范使用这些消防用具,别紧张,挑到的人还会赠送消防大礼包,我先问问有没有人主动举手说想来?”
全场发生了小小的骚动,江茶也骚动了,殷切的希望别挑选到她,因为要到人群前面去,而且要面对各部门领导以及袁庭业。
人群里有不少积极举手的人,专家首先点了几个主动举手的员工到前面学习使用消防用品。
物业在铁桶里点了火,专家让上去的人尝试使用不同的东西进行灭火。
江茶数了数举手的人,心里安定了一些,举手的人不少,足够专家挑选了,于是安心的混在人群里。
前一波主动举手的人学习结束,队伍里马上又举了一片,看着举手的人,江茶很淡定。
专家笑呵呵的对着话筒说:“我知道举手的人都是有消防常识的,那剩下不举手的呢,我这里有你们的名单,那我就随机挑选几个吧。”
江茶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了,她垂眼看自己的脚,心想,中奖这种事从来都轮不到她,唯一中过的还是被人直接塞过来的,所以,只要没暗中操作,她是绝对不会被抽中的。
消防专家一个一个的念名字,江茶数着人数,别叫她别叫她,好了,最后一个人了,没有她,不用去面对袁庭业,太好了。
消防专家说:“江茶。”
江茶:“”
消防专家手里的名单最后一列,写着入职后从未参加过消防演习的员工,因为集团有规定,所以一次都没参加过的人很少,一般都出现在入职一两年的人身上,筛选过后也就只有三个人。
消防专家被人叮嘱过,从未参加过演习的,必须都叫上去提问,于是江茶就被必然的包含在里面了。
其他点名的都上去了,消防专家对着话筒又大声叫了一遍:“江茶来了吗?”
同事赶紧拍拍江茶的肩膀,一边应道:“来了!在这儿!江茶,快上去。”
江茶的脑袋像奶茶喝到最后吸管吸空杯子时发出吱隆吱隆声,脑汁都被吸没了,此时一片空白,她试图装鸵鸟,但很快被往后看的前排同事们用目光揪了出来。
她就像上学时没好好听讲却被叫上讲台在黑板做题的学渣,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专家看见她,笑着说:“我是不是叫到了一位对消防知识没那么自信的同事?”
江茶:“”
求求不要cue她了,在自己拒绝的人面前当显眼包真的好尴尬。
她和其他人一同站在专家的左手边,而专家的右手边斜侧方就是那群高层领导以及袁庭业。
江茶只要一抬头,往不远处望一眼就能看见那个人。
第059章 有的女同志
消防专家逐一询问被叫上来的几个人的消防知识, 简单的知识大家都能说上来,比如我国大陆通用的火灾报警电话是多少,所有人都能脱口而出是119.
于是升级了难度, 比如基本灭火的方法有几种,分别是哪几种。
这些东西刚刚专家讲过,听过一遍的人能记住七七八八, 但是能完全记住的不多,江茶恰好属于那种聪明机灵的人, 第一个人没回答上来, 然后继续往下问, 问到江茶的时候,江茶说出了正确答案, 基本灭火的方法有冷却法、窒息法、抑制法、隔离法。
专家挺惊讶, 举着话筒对着她,说:“再提问你一个, 根据国家标准,火灾分为几类?”
江茶说:“4类,分别是固体火灾、液体火灾、气体火灾、金属火灾。”
专家给她举个大拇指, 说:“那火灾中人员死亡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江茶:“呃”
专家殷切的问:“这个很简单。”
江茶眨眼:“但是你没讲。”
专家这就明白为什么她啥都记得却一点都不自信了,说:“你记性真好。”
江茶一个部门的同事趁机活跃气氛, 吆喝:“她可是我们这儿少见的女的程序员, 脑子杠杠管用!”
江茶囧囧,她只想低调。
专家忍不住笑起来, 拿起桌子上的防毒面具,说:“你说的没错, 我忘给你们讲这个了,火灾中人员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吸入有毒气体, 所以防毒面具必不可少,你愿意给我们展示一下防毒面具怎么使用吗?”
众目睽睽,江茶不能不给专家面子,只好一边学习一边把防毒面具戴到了头上,他们的防毒面具是全套头式,能把头整个都包裹起来。
这时,有人忽然说:“哎嘛!她一遮住脑袋我可想起来了,这是不是那个跳舞的青蛙?”
现场的人哄笑起来。
江茶:“”
江茶一时没忍住,透过防毒面具厚厚透明玻璃朝斜侧方看了一眼,她好像看到了袁庭业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等大家笑够,专家给大家重新讲解了一遍防毒面具的摘戴和注意事项,然后让江茶摘了下来。
江茶摘掉面具,又朝那边瞥了下,袁庭业的确是看着这边方向,但没看她,表情仍旧冰冷沉默,所以刚刚温柔的笑意只不过是江茶的幻觉。
袁庭业位高权重,圈子内名媛云集,区区一个江茶,如过眼烟云,手挥一挥就散去了,不值得他念念不忘。
江茶忍着心酸和消防专家握了手,回到了人群里。
自卑是一个简单易理解的词汇,却包含了世间的种种不堪,有人卑于贫穷困苦,有人卑于容貌身材,有人卑于出身家世,江茶卑于恶疾缠身,父母离散。
社交媒体短视频软件中宣称,要远离伥鬼,远离原生家庭破碎的人,远离情绪不稳定的人,远离门不当户不对,江茶对号入座,觉得自己的确有病,疯魔得不轻,既希望袁庭业远离她回归自己的生活,又舍不得他的温柔和偏爱。
消防演习持续一个半小时,结束后回到职场,小贾说:“你又干什么了?”
江茶:“什么意思?”
小贾说:“你看,又有人找我要你的微信。”
江茶看到他的微信聊天对话框,对方发的消息:“你们部门的小青蛙太可爱了,求她的微信。”
江茶:“”
江茶面无表情的表示,对方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吗,给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起外号叫小青蛙。
下午,江茶收到了消防演习互动环节赠送的大礼包,一个很大的盒子,里面有两套防毒面具、家用防火毯、干粉灭火器和安全逃生绳。
小贾问:“这么一大箱,你怎么拿回去?”
江茶撑着脸,“我在思考。”
小贾说:“送你一个解决办法,送给我。”
江茶:“你脸有我白吗?没有就别说话。”
江茶骑着小电驴,第一天把防毒面具和防火毯带回家,第二天用逃生绳把灭火器绑车座上带回家。
袁庭业晚上的航班,飞欧洲开会,在私家车里看到江茶在春天的傍晚骑着小电车载着灭火器晃晃悠悠的往家回。
她一如往常平静温和,但只有袁庭业知道在那张听话顺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执拗坚决的心脏。
他认定江茶绝非无理取闹的人,因此想不通江茶态度的转变究竟因何而来,袁庭业眼神黯淡,若无其他解释,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原因:她真的如她所说,不喜欢。
刘畅低声说:“袁总,要停车吗?”
袁庭业:“走吧。”
“好的。”
*
江茶在职场里频繁看见他们部门老大王可端着茶杯满职场溜达的时候,才知道袁庭业带人去欧洲子公司巡查了,短期内不会回来,所以王可才有空转职场。
事实证明,领导不能太闲,一闲就容易找事。
王可给主管发消息,主管在群里发消息,警告大家把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收一收,说王总不理解为什么有的女同志桌子上要放那么多奇怪的瓶瓶罐罐,什么补水喷雾啊、护手霜啊、口红,还有唇膏,口红和唇膏不是一个玩意吗,你们来是干什么的,计算机能看出来你嘴巴涂了好几层吗,现在是他看到了,那要是袁总看到了会怎么想呢。
袁庭业会想江茶下意识拿起小镜子照了照,在镜子里看到了被精心护理过的嘴巴,粉粉嫩嫩,几乎看不见唇纹,饱满又盈润,是袁庭业看了会想亲吻的
江茶燥热的放下镜子,继续看计算机上的微信消息。
主管还在发:有的女同志,是谁我就不点名了,干一会儿工作就照一会儿镜子,干一会儿就照一会儿,我就想不通了,那镜子有啥好照的,照来照去不都是同一张脸吗?
小贾扭过头叫江茶,“你自觉把这条领走吧。”
江茶:“”
她明明是干好久好久工作,才瞥一下下下镜子!
主管仍旧说:有的男同志脚太臭了,从工位上经过都能闻见,我们这么大的公司,不值得你每天换双干净袜子吗?
小易说:“小贾,你领这一条吧。”
江茶立刻点头赞同。
小贾歪在椅子上,感慨,“好怀念袁总在集团的日子,天天把老头子拎上去开会。”
江茶垂下眼,用手捧住脑袋。
晚上加了一会儿班,20点多才从公司走,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园区里的人不多,江茶闷头往停车棚方向走去,隐约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找到人,去推车的时候再次听到了她的名字。
江茶一回头,看见漆黑的夜色里一个戴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正快步靠近她,江茶愣了一下,心跳猛地加快,她立刻跨上电动车,一拧油门跑了没跑掉,慌乱中车把歪了一下,车子直接撞进了那人怀里。
那人嘶了一声,站在反方向捏着车把剎车,说:“江茶姐姐,注意安全。”
“wink”
wink说:“认出来了?”
江茶跳下车,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天太黑,看不清,你怎么这样?”
wink说:“我出名了嘛,怕狗仔跟踪。”
江茶:“”
江茶:“你怎么在我们公司?袁——”
她本来想说袁总去欧洲出差了,转念一想wink应该比她更清楚袁庭业的踪迹。
wink说:“庭业出差了,我过来取份合同。”
江茶噢了一声。
wink说:“那个你能载我一程吗?我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买。”
江茶狐疑的看着他,不太相信他的借口,怀疑他是知道了她和袁庭业的事,替好哥们来劝她。
不太想去,但又怕万一是真的把他自己撇这里不管太无情了。
江茶:“我只能骑这个载你。”
wink说:“行。”
江茶问他要不要去买手机,得到同意后载着他去了一家大型综合商场。
江茶这才知道,就在wink叫住她的十分钟前,他的手机是真的坏了,还是他打电话打的太气愤,一怒之下自己摔了手机。
选了店里当下最新款,江茶付的款,店员帮他导出备忘录和下载软件,弄好以后wink立登录支付宝把钱转给了江茶。
江茶不好意思:“没事的。”
wink说:“没事,我家钱多。”
江茶:“”
这个借口还真的不好拒绝。
买过手机,wink非要请她吃饭,江茶推脱不掉,两个人找了一家有包房的餐厅。
上过菜,关上门,wink摘掉帽子和口罩,说:“终于能大口喘气了。”
两个人默默吃了一会儿才开始闲聊,聊天中江茶得知温秋和胡卓去南美见温秋的父母了,袁逸因为事务所有工作就回美国了,再加上袁庭业也去了欧洲,所以这群人已经散了好久了。
wink感慨说:“其实我们一直聚少离多。”
江茶伤感的想,所以在一起的时候才这般感情深厚吗。
wink倒饮料,说:“一个月才见七八次。”
江茶:“”
等等,多少次?
七八次?比她例假来的都勤快。
一个月才四个星期,见七八次的话,那就是平均一个星期见两次。
江茶:“”
她刚刚替他们莫名其妙伤感什么呢。
wink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犹豫几秒才接了。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冷冰冰说:“我说过这件事我来解决,你为什么不听?你扪心自问,你关心的究竟是我还是他?洪姐,你想好这个问题我们再联系吧。”
江茶尴尬的低着头努力扒饭,假装自己正在干饭,什么都没有听到。
wink 挂断电话,眉心的怒气很快就消散了,换上了抹不开的阴霾和失望,他歪头撑着脸颊,突然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江茶:“呃”
这个问题她不好回答。
幸好wink似乎也没想要知道答案,闷闷不乐的说:“想结婚真难。”
“呃”,江茶忍不住说:“我听说娱乐圈都晚婚。”
更重要的是他们组合才刚出道,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即便有对象,一般不都是使劲藏着,大多数人连公开都不可能,更别提结婚。
wink说:“我是为了她才进娱乐圈的,我的目的是她,不是为出名爆火,唉。”
江茶举起饮料杯,以茶代酒,真诚的说:“看出来了,是真爱,敬你一定能心想事成。”
服务员敲门进来询问还要不要加菜,江茶说吃饱了,wink就让结账。
结过账后,他重新戴上棒球帽和口罩,江茶说:“那个人刚刚看到了。”
wink说:“无所谓。”
两个人便离开了商场。
wink有了新手机,叫了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他,江茶谢过他的饭,骑着自己的小电驴走了。
第二天,江茶正在冲豆奶看代码的时候,微信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消息。
“我是wink,昨晚的事是冲我来的,你放心,我来处理。”
江茶举着手机,看着聊天内容,想了片刻,她打开微博,点开榜单,从榜一往下浏览,在榜九看到了一条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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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茶点进去,看到两张很内娱风格的照片,第一张是wink跟一个身材微胖的女性亲昵的在路上正看什么东西时被偷拍的,第二张是江茶跟他走出饭店的时候被拍下的。
幸运的是两张照片里女性的脸都被打了码,但通过身材能让别人看出来是两个不同风格的女孩。
江茶不怎么关注男团,所以不知道wink火的程度,既然自己都没露脸,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于是给wink回了微信:好的。
滨大的项目顺利推进中,近期甲方又提了新需求,项目经理评估后可以做,叫上架构师和后台开发组开了两天的会。
江茶上班,加班,下班,日子过得很忙碌,但也很平静。
就在她以为这种平静即将成为生活常态时,这天晚上下班,江茶一出大楼,就在园区里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车身漆黑,引擎盖在园区的路灯下闪闪发亮。
胡卓的车。
他和温秋从南美回来了?
江茶低下头,没打算打招呼,毕竟她和袁庭业有言在先,要当陌生人。
江茶溜着墙边准备去车棚骑车,没走几步就听到了胡卓叫她的名字。
她假装没听见,身后响起来一阵刺耳的鸣笛。
江茶皱起眉,觉得在公共场合大声鸣笛的举止不太像胡卓的风格,胡卓虽然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但不会做出这番粗鲁、无礼、没教养,公然影响别人的行为。
但鸣笛声接连响起来,江茶看到下班的同事们大都露出厌恶的表情,小声吐槽。
江茶只好快步拐回来,朝车走了过去。
主驾驶的车窗降下来,江茶刚准备说话就看到了一脸戾气、眼球布满红血丝的胡卓,他冷着脸,大声说:“上车。”
江茶:“”
不是,跟谁凶呢?
第060章 你怎么称呼
江茶走到车门边, “温秋——”
“上车!我让你上车!”胡卓嚷嚷,“能不能上车啊。”
他前两句还凶恶的跟狗一样,说到最后一句却突然带上浓重的鼻音,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从楼里出来的人都会朝他们这边瞥上一眼,江茶不想惹人注目,拉开后排车门坐了上去。
她刚坐好, 车子就轰起油门冲了出去。
江茶在车里受惯性影响往一旁歪去,等车子上了大路往前开, 她才终于坐稳。
江茶对他的车技感到不满, 不过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她拿出手机,对着前排拍了张照片, 打开微信, 发给温秋。
“你男朋友疯了!/图片”
江茶虽然不想当姜茶去温暖别人,但也绝不想当绿茶。
灯红酒绿的城市街景飞快倒退, 一闪而过的路灯化作金橘色的虚线迅速掠去。
温秋没回话,江茶无奈的合上手机,抬起头, 说:“胡卓,你和温秋吵架了?”
车内后视镜里, 胡卓的脸紧绷着, 眼神含着怒气。
“那你总该告诉我现在要去哪里吧?”
胡卓还是没说话,不过很快江茶就意识到他要去哪了——沿江大道能直通袁庭业的家。
江茶:“”
她坐在那儿, 眉头打个结,难道胡卓的愤怒不是因为和温秋闹了矛盾, 而是因为她和袁庭业?胡卓知道她拒绝了袁庭业,所以愤怒的把她拽来质问?
袁庭业他……回来了?
江茶的心无法抑制的快速跳了起来。
进入江滨府之前, 胡卓将车停在路边,忿忿下车走了,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手里拎了一打罗斯福啤酒。
啤酒被扔在副驾真皮座椅上,瓶身冒着凛凛白雾,应该是刚从冰室取出来的。
车子再次发动,下了江滨府的地下车库。
江茶的微信振动了下,她打开,看到温秋发来的消息。
“别搭理他,神经病。”
过了几秒又发,“我还在南美,你帮我照看他一下吧,我有点事最近回不去。”
江茶看了消息,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不是因为她和袁庭业啊,嗯,挺好的,那就好。
她愣愣的想,自己可真有病,既要远离袁庭业,又在心里百般不舍,稍有风吹草动,就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袁庭业还在欧洲,并没有回国。
胡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起开酒瓶,仰起头吨吨吨吨的灌。
小猫不在家,可能是被寄养在谁家里了。
江茶站在门口,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来到了这里,上一次离开的情景让江茶至今想起来还会心头一缩——她烧的神志不清,张开双臂渴望拥抱,又在病好以后翻脸不认人。
江茶不配到这里来,也没脸来这里。
客厅的宽幅落地窗外夜色浓郁,江对岸万家灯火星光点点,黑色江水翻滚如墨。
江茶忍住心头的百感交集,拍了张室内照片发给温秋,“胡卓在袁总家里。”
温秋回复消息:“他在喝酒?”
江茶:“是的。”
“喝死他。”
江茶发了个OK的表情。
温秋:“”
温秋:“姐妹,帮帮忙,给他弄点东西吃,我们俩吵架了,他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
温秋这么一个火辣开朗漂亮自由的女孩子,也会心疼男人,江茶相信但凡她没有那么喜欢胡卓,都不会低三下四给另外的女孩说这种话。
江茶忍心看胡卓饿肚子喝酒,但不忍心让大洋彼岸的女孩心急如焚。
她给温秋回了‘好的’,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客厅,她自我催眠她现在就是个保姆,受人之托照顾一个为情所伤的二愣子。
江茶去厨房里给胡卓做了个‘两片面包加鸡蛋’,端出来放在胡卓面前的茶几上。
胡卓来这里以后一直闷头喝酒,直到看到三明治,才抬头看了一眼江茶,哑着嗓子说:“谢谢。”
江茶冷静说:“别谢我,是温秋怕你空腹喝酒容易胃痛。”
胡卓哑然看着她,片刻后眼睛发红,“温秋她她是个混蛋”
江茶说:“不敢茍同。”
胡卓好像没听到她的回答,自顾自说:“既然看不上我为什么要缠着我,她还管我干什么?我就是喝死都跟她没关系我是没人家高,没人家腹肌多,没人家长得帅,她喜欢高的,喜欢有腹肌的,那为什么不去喜欢庭业?!庭业不比那头金发白猪好太多了吗!”
江茶:“”
兄弟情深,这也太兄弟情深了。
胡卓忿忿说:“那么好,还不是变成了前男友!”
他抓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瞪着江茶说:“谁还没有前任了!”
江茶:“”
这个前任谁想当谁当。
胡卓吃完了三明治,又打开一瓶啤酒,往后斜靠在沙发靠背,蹬掉皮靴,继续大口吞咽酒水。
江茶想靠近他,却被脚臭味熏的眼花,有气无力的瞪了一会儿眼,然后拍了张照片,同时发给温秋和夏江南。
给温秋发消息:你男朋友吃过东西了。
给夏江南发消息:夏总,胡卓跟温秋吵架了,目前在袁总家里借酒消愁,可否提供救援?
夏江南回:我马上到。
江茶松了口气,留胡卓一个人喝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夏江南来了就好,等夏总来了她就可以走了。
江茶眼巴巴的望着门,终于在半个小时后等到了夏江南。
夏江南如一阵风似的闯进袁庭业的家里,进门以后直奔沙发,起开一瓶冰罗斯福,胡卓歪右扶手上,夏江南歪左扶手上,两个人无言对望,吨吨吨喝酒。
江茶:“”
你们男的是这样安慰兄弟的?
冬末春初,外面仍旧冷,屋里的智能新风系统将室内保持恒温,一瓶冰酒下肚,闹人的烦心事仿佛这才压了下去。
夏江南对着空酒瓶说:“姓袁的都是王八蛋!”
江茶:“”
咋滴,异性恋吵架了,同性恋也吵架了?
胡卓举着酒瓶:“谁TM没个前任!”
两只酒鬼要死不活的瘫在别人家的沙发上,对江茶的无语视而不见,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江茶感觉自己也要火了,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跟她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你们喝酒就喝酒,为什么要被她知道?
她不知道的话可以心安理得的回家睡觉,可现在却非让她知道,她的道德素质这么高,三观这么正,心地这么善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看人酗酒而视若无睹。
江茶深呼吸,拿出手机,一个救兵挂掉了,那就叫第二个救兵。
江茶给wink打去电话,但是等了半天也没人接。
好了,第二个救兵也挂掉了,那就第三个救兵。
江茶低头翻着手机,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终于敢点开袁庭业的微信头像了。
“袁总,劳您看监控。”
消息发出去了,江茶紧张的盯着聊天界面。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袁庭业一直没回。
江茶忍不住查了一下欧洲那边的时差,现在袁庭业那边应该是白天,他是在忙吗?还是就是不想搭理她?
大概过了十分钟,屋顶角落的高清摄像头突然换了个方向,电子眼低下头对准沙发,靠墙书柜上的摄像头也动了起来,进门时的边柜上蓝色叮当猫的模型眼睛闪了起来。
袁庭业家里到底有多少个监控?
叮当猫怀里抱着长方形的屏幕亮了,江茶连忙走过去,画面一闪,袁庭业俊美高冷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江茶看着袁庭业,突然升起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忐忑心境,喃喃叫了一声,“袁总。”
袁庭业沉默几秒,漠然说:“你怎么称呼?”
江茶:“”
她确实说过要和袁庭业当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但也不是这种自欺欺人的形式吧。
袁庭业面无表情的等着她的回答,似乎不等到答案决不罢休。
江茶心里憋闷,撇着嘴,委屈巴巴说:“我叫袁庭业。”
她一说完就赶紧用手指抵住嘴巴,生怕自己当场笑出来。
这句话以电磁波的形式穿越太平洋,抵达大西洋,然后飞越欧洲大陆,最后传进袁庭业的耳朵里。
袁庭业当场差点没绷住。
夏江南扑到门边边柜旁,愤慨说:“姓袁的,你们姓袁的都是王八蛋!”
胡卓踉踉跄跄走过来,靠着夏江南,喝红了脸,说:“庭业!庭业你说,谁还没个前任啊!”
江茶希冀袁庭业能好好安慰一下这两个情场失意的酒鬼,但袁庭业即没问你们是不是和对象吵架了,也没问他们是不是喝醉了。
他冷冷的对夏江南说:“你们姓夏的也是王八蛋。”
又倨傲的对胡卓说:“我没前任。”
江茶:“”
wink回过来微信:“江茶,有什么事?”
江茶拍了一段视频发给wink,视频里,夏江南和胡卓和传出袁庭业声音的叮当猫正在互怼。
wink给她发了个OK的手势。
江茶心累的找了个地儿坐,坐在松软的猫窝里,希望这次来的救兵不是猴子派来的。
等候的过程中,江茶默默听着两人一猫胡侃,袁庭业没有前任,他没有前任唉,又想,夏总也太偏颇了,他跟袁逸吵架,怎么总是牵扯到袁庭业,袁逸是有王八蛋的潜质,但她们袁总和这三个字根本不沾边。
wink很快到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身旁还跟了个女人,她一头铁灰色波浪长发,穿黑色丝绒裙,外罩长款西服,知性优雅,给人一种强大坚韧的印象。
wink把胡卓往其中一个房间里拖。
女人站在门边,朝江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