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居然还有这种狗屁规定?……

    王嬷嬷脚下不停, 径直往屋里去回话,走过他们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时,状若无意的扫了红鲤一下, 只一眼就让可怜的小红鲤后背有些发凉。

    到了楼上, 王嬷嬷福身道:“回格格的话,老奴已经把格格的赏赐和信件都交给钮祜禄太太了, 家下一切都好,格格不必挂怀。”

    钮祜禄太太过两天要来的事情, 还是等四阿哥亲口和格格说, 她就不抢这个功劳了。

    馨瑶披散着一头清爽的乌发,懒懒的靠在榻上。胤禛坐在她的外侧, 撑着炕桌看书,另一只手还挑起小格格的一缕发丝, 无意识的在手中缠绕把玩。

    见王嬷嬷来了, 馨瑶有点心虚的往四爷背后躲。她本来算计好了时间,在王嬷嬷回来之前一切都能恢复原样, 毕竟这方面她有十足的经验——以前寒暑假,她总是偷着在家看电视,然后在爸妈回来前收拾好一切, 并且成功给电视降温。

    但是, 四爷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的完美计划, 耽搁了不少时辰, 以至于现在她偷着洗过澡也表现的太明显了, 就像是被家长抓住看电视玩游戏一样。

    馨瑶嘴上热情的感激王嬷嬷:“辛苦嬷嬷了,这大冷天的还劳烦您跑这一趟,赶紧下去休息吧,让小厨房给您热碗圆子吃。”实际上, 她把大半身子都掩在四爷的后背,还扯着他的衣角。

    胤禛眼角浮起笑意,低着头继续看书不说话,他松开把玩她发丝的手,伸到背后,一把捉住小格格扯他衣角求助的柔荑,不让她作怪。

    王嬷嬷道:“老奴有什么辛苦的,格格抬举了,只是老奴看格格不太舒服的样子,还是让小厨房炒一袋盐巴来暖暖肚子吧。”

    一个字没提洗澡的事,但是已经让馨瑶有些难堪了,就像当初那碗牛乳芝麻糊一样。胤禛感觉小格格捏紧了自己的手掌,只好轻轻喉咙道:“有劳嬷嬷。对了,我刚刚沐浴了一番,现下觉得腹中有些空,嬷嬷不妨让他们顺便端碗圆子来。”

    算是给馨瑶解了围。

    王嬷嬷应了一声,下楼去小厨房,一直躲在院子里的小红鲤蹭到小厨房,期期艾艾的对王嬷嬷解释道:“嬷嬷,我错了,您可千万别打我……”

    自从王嬷嬷管了整个院子,就对她们制定了一系列规矩,主要是在当值、伺候主子等方面的规矩,要是犯错了,就会被树枝抽小腿,虽然疼,不过却比挨板子强。规矩里没说偷着帮主子洗澡这种行为算不算错,当时小红鲤已经被那一记眼风吓到了,所以先过来认错。

    “错在哪儿了?”王嬷嬷的声音依旧温和,只是眼睛仍旧盯着小太监炒盐巴,瞥都没瞥红鲤一眼。

    红鲤支吾半天,只好实话实说自己的心路历程:“我一开始也说不行,可又怕格格生气,听格格的吩咐,不信您去问,不是我有意……”

    “放肆!”王嬷嬷低声呵斥,终于转头看向她。

    红鲤吓得一哆嗦,立马把嘴闭的死死的,眼圈也不争气的红了。

    “让我去问格格,这话你也好意思说的出口?”王嬷嬷决定好好给这丫头上一课,“格格是什么身份?是你的主子!为了个每天不知能不能见上一次的奴才,让我去跟主子对质不成?我替你臊也臊也死了!”

    “你给我记住了,若是觉得主子做的不妥,可以规劝,但是主子永远不会错!你既是得了主子的吩咐做事,若有个行差踏错,那便是你的不是,这就是你当奴才的命!你居然还敢把主子推出来替你背锅,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小红鲤何曾被王嬷嬷这样疾言厉色的训斥过,尤其还当着小厨房好几个太监的面,整个人都傻了,低着头憋红了脸,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王嬷嬷挥挥手让她走了,自己无奈的摇摇头。她并非是对格格不满发泄到红鲤身上,而是从没想过自己看着长大的四阿哥,有一天会为了个女人变成现在这样。连坐蓐洗澡这种事都愿意笑呵呵的护着,四阿哥当真能看着钮祜禄格格伤心?

    所以,这院子里的人怕是要加紧调|教了。

    馨瑶不知道红鲤挨骂的事情,自以为无惊无险的躲过了这次,一连乖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听到禀告说娘家来人了。

    四爷那天说可以让娘家来人看看,她转头就给忘了,没想到四爷居然直接替她把人给叫过来了。

    馨瑶有了上次的经验,直接派人去正院等着,彭氏和富察氏给福晋请安之后,就立刻被领路到落霞阁。

    彭氏一见到女儿红润的脸就放心了不少,想是月子里养的不错。

    “生产的时候可还顺利?女人家生孩子最容易亏身子骨了,你可得仔细些。”

    馨瑶招待她们坐下,笑眯眯的说:“额娘,你看我都胖成这样了,还要怎么补?”说着她捏了捏自己一坐下就出褶的肚皮。

    彭氏见她这样也笑弯了眼睛,嘴上嗔怪道:“胡说,又不是一直这样,等你做完了月子,不消三两个月就养回去了。”

    “真的么?”

    “你额娘我生了你们兄妹三个,还能骗你不成?”

    馨瑶笑嘻嘻点头应下,赶忙让乳母把孩子抱出来看。元寿小阿哥刚吃完奶,现下精神正好,睁着一双眼睛正滴溜溜的乱看。

    白鹭把炕桌搬到一边,弘历被乳母放在榻上。彭氏一看着白嫩嫩的胖小子,欢喜的不得了,又不敢随意抱起来,只取了自己的嵌红宝项链,拎在空中逗他。

    这么大的孩子视力还很模糊,但是那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在日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吸引了弘历的注意,竟然还试图用手去抓,引得一众人乐起来。

    富察氏坐在下首的交椅上,也伸了脖子去看,馨瑶瞧见,便温言道:“嫂子也近前来些吧。”

    彭氏正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外孙子,也对她招手道:“对,这可是一出生就得圣上赐名的皇孙呢,你也来沾沾福气。”

    富察氏进门一年多还没半点消息,自己心里也暗暗着急,只是她为人精明,能哄得住一家老小,彭氏也没因为这个给过她脸色,但今日这随口一句话,还是让她脸色僵了一下。好在弘历是个招人喜欢的肉团子,富察氏一边看一边暗暗祈祷自己当真能沾到皇家的福气。

    闹了一会儿,眼见弘历累了,馨瑶才让人抱下去。

    彭氏想起自己来的正事,心里直叹气,拿着杯盖刮了几次茶叶,才试探的问道:“这孩子的出路,你可想好了?”

    馨瑶被问懵了,什么出路?当然是做皇帝啊!

    “额娘为何这样问?”

    彭氏放下茶盏,看着周围没有别人,红着眼眶握住了馨瑶的手,哽咽道:“元寿阿哥这样可人疼,谁能舍得把他送出去?更何况你是她的亲娘呢!可规矩就是规矩,若是……你可得早做打算才好!”

    富察氏也在一旁低声劝说:“大姑奶奶,咱们打听过了,若是小格格也就罢了,小阿哥却是不能随便抚养的,府上李侧福晋所生的第一子也是交给了别人,到生了二阿哥,成了侧福晋才自己养的。”

    李氏的……第一子,那不就是出生刚一个月就夭折、连个序齿排名都没有的弘昐?!

    馨瑶惊恐的转头看向乳母喂奶的隔间,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居然还有这种狗屁规定?!

    谁都不要妄想抱走她的乾小四!

    第72章 第 72 章 她想快速升职

    彭氏看自己的女儿呆愣愣的样子, 心里更是像被揪住一样疼,她不忍心再说下去,只能转头对自己的儿媳道:“你来劝劝格格。”

    富察氏心里腹徘:这种事她一个外人如何劝得?可婆母发话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站在床榻的一侧,轻轻扶住馨瑶搭在扶手上的胳膊, 让她回神,然后温言细语的说道:“我知道大姑奶奶此刻定然心如刀绞, 但一味沉湎其中, 对元寿阿哥也不好。”

    馨瑶现在其实并不难过,她是生气, 她再一次问候了老天爷的十八代祖宗,连四爷都受了牵连, 被她在心里骂了一百遍狗男人, 不过在心里发泄了一通,她还是回过神来听富察氏说话。

    “大姑奶奶盛宠在渥, 害怕怀不上第二个、第二个小阿哥?”富察氏用眼睛瞄了一下室内,不论是精致的摆件还是为坐月子而弄的特殊布置,无一不显示出这里被钟爱的地位, 她先恭维了一下馨瑶, 然后抿嘴笑道:“那李侧福晋不也是生育有功才请封的么?大姑奶奶可比她强多了。”

    馨瑶听懂了, 这就是让她乖乖把儿子送出去, 然后接着生孩子, 生的多了,总会成侧福晋,可她才不要为了自己的地位把儿子送出去呢。

    富察氏观察了一下馨瑶的脸色,点破她的心思:“大姑奶奶千万别误会, 以为这是拿元寿阿哥换自己的前程,只是皇家规矩如此,如若不然,大姑奶奶怕是连以后的孩子也要送出去……不如主动送给福晋,以后也能多亲近亲近。”

    彭氏听了也觉得十分有理,她拉着馨瑶的手,急切道:“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犯倔,仗着四贝勒现在对你好,就撒泼耍赖的不肯。听额娘的话,这男人都是一样,喜欢你时自然怎么都好,等有一天翻脸了,以前你做的就全都错了,想当初……”

    彭氏本来还想给女儿说说当初家里,那几个侍妾和凌柱爱恨情仇的故事,突然想到儿媳妇还在身旁,就讪讪的闭了嘴,总结道:“总之,这是我和你嫂子打听周详之后,想到的最好办法,你可一定要听话!”

    …………

    晚上弘历醒了,馨瑶抱着他玩,小孩子作息周期很短,不一会儿就开始哭闹起来,乳母要上来抱下去喂奶,馨瑶突然问一旁的王嬷嬷:“听说亲生母亲的初乳是最好的?”

    王嬷嬷一愣,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她微微一笑:“初乳自然都是最好的,就算不是喝生母的奶,也一样能壮实的长大。”

    馨瑶不说话,只是抱着孩子身体扭到内侧,显然不想让乳母带走弘历。乳母胳膊还伸在半空,脸上有些尴尬。

    “你先下去吧。”馨瑶打发走了乳母,认真的看向王嬷嬷,道:“我想亲自喂他试试。”

    “格格……”王嬷嬷在心里叹气,这位小祖宗真能想一出是一出,她先温言劝道:“别说咱们是皇阿哥府,就是一般有点体面的人家也不会亲自哺乳,格格不也是乳母喂养大的么?”

    “嬷嬷误会了,我不是要辞退乳母……我只是想自己有奶的时候尽量自己喂。”

    王嬷嬷还是坚决不同意:“小阿哥每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格格如何能三更半夜爬起来照料,太伤身体了,尤其出了月子……”

    这也是请乳母的一个主要原因,小妾最重要的是伺候主子爷!半夜爬起来喂奶耽误主子爷休息,算什么伺候?

    馨瑶仍旧坚持:“那就白天有空闲的时候喂。”

    “……”王嬷嬷很少看到馨瑶如此坚持一件事,心下疑惑不解。馨瑶却把弘历放下,伸手去解扣子。

    月子才坐了一半,王嬷嬷还没给馨瑶安排回奶汤,因此她经常觉得胸口涨的难受。撩起肚兜,把弘历抱起来,小家伙可能是感应到了,张着嘴急吼吼的就往胸口拱,叼住口粮就不松开。

    可馨瑶从没开过奶,弘历努力半天也没吃过,气的大哭。王嬷嬷看不下去,只好坐到床边,长叹一声:“格格这样是不行的,老奴失礼了。”

    王嬷嬷让馨瑶把整个手臂横过来,托住弘历的头,然后揉着胸口给她开奶。

    正在这时,胤禛来了。

    他惊诧的问:“这是在做什么?”

    馨瑶抢先道:“以后白天我要亲自喂奶。”

    “胡闹,”胤禛微微一皱眉,正要发表长篇大论制止小格格的出格行为,没想到那边几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馨瑶终于出奶了。

    “谢谢嬷嬷。”馨瑶怜爱的摸摸正在大口吞咽的弘历,真诚的对王嬷嬷道谢。

    “………”胤禛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转而问道:“嬷嬷怎么也陪她胡闹呢?”

    她不过是看格格那么执拗,才想上手帮一把,过后再慢慢劝,她连后续说什么都想好了!谁知道四阿哥偏偏就这时候来瞧见了,居然还以为自己成了格格的帮胸?

    不过王嬷嬷是个职业素养极高的人,她不可能说馨瑶的不对,因此道:“初乳对孩子好,格格这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只为让元寿阿哥能健康长大,是老奴一时糊涂了。”

    “………”这话胤禛就更没法接了,他接了王嬷嬷的位置坐在床边,道:“若是觉得乳母不好,让内务府再换来就是,何必损伤自己身体?”

    这也是这个时代人普遍的看法,觉得人|乳是大补的东西,甚至很多人生病或体弱,还会专门买人|乳来喝,因为他们认定这乳汁是产妇的血肉化成的,产出来后,就相当于放血,对产妇的身体损伤极大,因此乳娘的地位也想当高。

    胤禛自然也认同这个说法,是以不能眼睁睁的看小格格做这种事。馨瑶没办法破除这种伪科学,只好敷衍他:“反正我也在坐月子,多吃些就补回来了,不碍事的。”

    “瑶瑶!”

    馨瑶听他声音变得低沉,又抱着儿子把身体像内侧转,喃喃低语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委屈:“他喝我的奶才和我亲呢!”

    声音不大,但是胤禛和王嬷嬷都听到了。

    胤禛知道小格格一定是不愿意把孩子送给福晋养的,可家家都是这样的规矩。虽然他早就属意馨瑶来当侧福晋,但是至少要等弘历满周岁上了玉碟,他才好去宗人府请封。福晋那里已经有了大格格和弘时,只要小格格想,到时候还可以把孩子要回来的。

    他想拍拍她的胳膊,用这番话好好安抚她,可手伸了一半,小格格竟然又把身子往里躲了躲,像是怕别人来抢孩子一样。

    胤禛的手举在半空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嘴里泛出一股苦味。

    馨瑶是发自真情实感,王嬷嬷却在心里赞了一声好手段,她无声的退下,去把原本晚膳里要准备的回奶汤换掉。

    馨瑶心里虽然生气,可也不知道这事怪不着四爷,所以对他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坚持要白天喂奶。胤禛劝不动她,也只得作罢,反正这之后他也没见过小格格当着他的面喂奶。

    之后的几天,馨瑶过得都还比较平静,每天除了接受王嬷嬷按摩、喂奶,就是在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想了几天后,她仰天长叹,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宅斗这个脑子。况且……她能对四爷使什么阴谋手段呢?

    无奈之下她放弃了这条路,在一日午后,她挥退众人,用她最真挚的表情,问向四爷:“爷,侧福晋有什么考核标准么?”

    她想快速升职。

    第73章 第 73 章 四爷是真的狗

    胤禛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反问道:“你以为是吏部铨选呢?还考核标准……”

    “那……宗人府总的有规矩吧?不然不是谁都可以申请?”你们这里不是到处都是规矩么?

    小格格睁着一双梅花鹿一般的眼睛,眸子像是一泓秋水,澄澈明亮, 还带着一股热切的期盼。胤禛看着这样娇憨又天真的小格格, 心里却无端生起一股暗火——

    她不信他。

    他明明都安排好的,只是因为她那天的躲避所以还没说给她听。可瑶瑶不信他会把这件事安排好, 认为他会和那祖宗规矩一样冰冷无情,一定要她把儿子交出来……虽然在他的计划里她可能会委屈一年。

    小格格这么认真的来问, 不就是想通过地位来保住儿子么?地位难道会比他还可靠么?地位不也是他给的么!胤禛对这个结论很不满意, 他嗤笑一声,道:“怎么?你还真要朝宗人府的条件上靠?以前不是什么都不愿意学么?”

    此一时彼一时好嘛!

    等等, 听四爷这口气,难不成宗人府明面上的规矩很难?唉, 谁让她等不及生二胎呢?要是有别的要求能达到也算行。

    馨瑶紧张的咬了下嘴唇:“总要试试的。”

    胤禛见不得她现在这副明明胆怯, 又硬要撑起精神的样子,只想伸手去捏她圆润的脸颊, 把这层神态给揉搓下去。可因着心里那点别扭的火气,胤禛不仅没伸手,反而真的思考起应该出什么条件来难为小格格。

    他想了想当初想让小格格学的东西, 随口胡诌道:“由格格晋侧福晋, 一般都是生育有功才请封的, 宗人府也不会太难为。但是总要面子上过得去才好, 比如——”

    胤禛特意顿了一下, 用余光瞄了一眼小格格,果然见她紧张起来,他都快气笑了,不客气的说:“比如要选温良贤淑的女子, 是以最好会默写《女四书》;大清的宗亲,自然要会满文,不然如何交通往来?再如宫廷礼仪……”

    拉拉杂杂说了好几项,馨瑶听一句脸色就沉重一分,听到最后连肩膀都垮下来了,考研也不过如此吧?

    胤禛说完挑挑眉毛,捧着盖碗慢条斯理的喝茶,等着小格格来求他帮忙,毕竟瑶瑶那么懒散,怎么可能主动跑去学这些东西呢?一会儿她要是过来求他,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良心的小滚蛋才是。

    馨瑶果然消沉了一会儿,握着手炉靠在引枕上出神,嘴巴还微微撅着,控诉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不过想到儿子,她慢慢又有了动力,还给自己打气。

    这一天的晚膳,馨瑶吃的格外多,在堂屋溜达了几圈,早早就爬进了被窝睡觉。第二天精神抖擞的起床,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为了她的大胖儿子而努力奋斗。

    满清入关超过一个甲子,汉化程度日益加深,就算是八旗,平日里也大多说汉语,满文还要特意去学才行。尤其钮祜禄家三代当家主母都是汉军旗,连原主自己的满语都是个半吊子,更何况馨瑶呢!

    不过这也不着急,她现在还不能出门,就先把之前丢下的毛笔字又捡起来,捏着鼻子开始抄写《女四书》这些封建糟粕。

    昨天胤禛擎等着小格格来求他,结果她一点也没被打击到,倒让胤禛自己心里别扭,晚膳也没来用,今天回府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顺路了,竟然又鬼使神差的拐到落霞阁。

    他上楼先是习惯往右边看了一眼,结果小格格并不在卧房。转了一圈,看到她居然伏在宽大的书案上,一笔一划认真的在抄书,胤禛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发现果然是在抄《女诫》,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馨瑶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书的内容狗屁不通,一边还要试图背诵,心里烦躁的很,感觉到身畔有人靠近,她还以为是白鹭,头也不抬道:“白鹭,我想喝水。”

    一旁的高几上摆着个小小的莲花茶盘,胤禛倾壶到了一杯,把秀气的胭脂红小茶盏递到她眼前。

    馨瑶定睛一看,那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大拇指上还带着个成色上好的翠玉扳指,她惊讶的抬头:“爷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胤禛没回答,只是看着小格格那一板一眼的小楷,问:“你还真要学?”

    馨瑶一愣,反问道:“难道爷不喜欢?”

    她也不是真傻,以为宗人府会像吏部铨选一样,拿着偷偷框框卡人。再说了,就算是铨选,那私底下的操作空间也大着呢。在侧福晋这件事上,全看四爷自己的意愿,生育有功虽然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但若是四爷不喜欢,那生再多也没用。

    所以,四爷昨天提了那么多要求,不就是以前希望她去学的东西么?她现在努力就是了。

    他们的感情目前看上去没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更进一步,况且……作为一个宠妾,四爷待她很好,她不应该痴心妄想写有的没的,平白折磨自己。

    因此,这是她唯一想到能讨好四爷的方法了。

    小格格这话顶的胤禛十分难受。诚然,他一直想要馨瑶能去学习一些作为侧福晋的技能,以后能够帮他和福晋支撑府里、交际府外,但昨天……他确实是因为不高兴才一股脑提出来的。想到小格格是因为不信任他,才这么逼自己努力的,胤禛的心里就更舒服了。

    他拿起馨瑶的抄写,挑剔了看了看,嘴里不咸不淡的说:“多练练字总是好事,不过做事贵之以持。”

    “爷放心!”馨瑶坚定的点头。

    胤禛随手给她圈了几个字,心想:呵,看你能坚持多久。

    馨瑶当初为了选秀学的东西基本都忘了,因此她上午练字背书,下午跟王嬷嬷学宫里的规矩,间或给儿子喂奶,居然坚持到了出月子。胤禛每天看着她努力的样子,心情越来越复杂,等到办满月酒那天,也没等到小格格服软放弃。

    满月酒办的很隆重,是胤禛答应过小格格的,而且弘历被皇上赐名,若是不办满月酒,反而显得有些矫揉造作,皇上也会觉得他小家子气,不如大大方方的请人来热闹一番,也好日后堵住他们的嘴。

    胤禛只请了自家的兄弟并几个近支宗亲,另外还有得了消息主动上门的世家。外院的好办,只在一处厅堂开了五桌,反正平日都是熟人,热闹热闹也就是了。

    内院却是有些麻烦,因着弘历阿哥只是一个格格所出,可得了皇上的青眼,那身价自然不一般,因此来的内眷有各家的福晋、侧福晋,也有几个十岁上的女孩子,可不会有人把侍妾带出门赴宴。

    因此后院开了两处宴席,福晋自然在正院招待福晋,让大格格领着同龄的女孩子去玩,而侧福晋就被送到了落霞阁。

    五阿哥家的侧福晋刘佳氏给五爷生了长子弘昇,不过现在宠爱已经大不如前,她就不满的小声嘟囔道:“侧福晋带着福晋两个字呢,现在却让一个侍妾做东招待我们,四贝勒府上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十四阿哥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同样是生了长子,但目前地位还很稳固,因为一向在府里自视甚高,她挑着眉毛,阴阳怪气的说:“人家的儿子一出生就有圣眷,成侧福晋还是早晚的事,迟早会跟咱们称姐论妹的。”

    刘佳氏被她这几句话说的心里直拱火,可到了地方一看,她又不敢再当面讽刺钮祜禄氏了,包括来的其他几个人。

    无他,因为连她们这些侧福晋也没住过这种院子。

    舒舒觉罗氏是这里过得最好的,她的住处论地段论规格,都不比福晋正院差多少,摆设也算是富丽堂皇,可十四爷也不会把府里的景观楼拿出来给她和儿子弘春住。

    而馨瑶的落霞阁,从院门口那四爷亲手提写的匾额,到诗意的院落,再到内里精致的摆设,就足以说明钮祜禄氏在这府里的地位了。

    刘佳氏忿忿的偷着瞪了舒舒觉罗氏一眼,不是因为生气她的挑拨,而是生气她的挑拨成功了——就这架势,已经比侧福晋不遑多让了。

    落霞阁为了迎接馨瑶出月子,以及今天的满月酒,早就上下收拾一新,二楼的紫檀屏风收了起来,因月子期间糊上的窗户也重新打开,连窗纱都换上了清新的嫩黄色。

    这日一早,她就起来被王嬷嬷好好打扮了一番,不仅套上了一件胭脂红绣银线的缠枝并蒂莲旗装,还把头发梳成正髻,带上华贵而且沉甸甸的点翠凤抬首钿子。

    馨瑶第一次自己在古代面对这种场面,紧张的直揉衣角,害怕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应付那群女人,王嬷嬷在一旁安抚她道:“格格放心,您只要记得昨天老奴说的关系,能认清人就可以了。”

    本来馨瑶现在就只是一个格格,完全不用和那些人平等交流,少说话是最合适的。

    第74章 第 74 章 满月酒

    过了巳时, 陈起鹏来报说陆续有客人进二门了,馨瑶就领着人等在落霞阁的院门口,没办法, 谁让她现在没地位呢, 自然不能坐在屋里等人来。

    这些侧福晋先是随着自家福晋去了正院,寒暄两句, 然后再结伴坐着软轿往这边来。馨瑶觉得自己就像是迎宾小姐一般,挂着温和的浅笑, 微微躬身请安问好, 既要恭谨不倨傲,又不能过于卑微失了身份, 这可是王嬷嬷昨晚的特训。

    这几个人以刘佳氏和舒舒觉罗氏为首,浩浩荡荡的在院门口下轿围过来。

    刘佳氏一眼就看出馨瑶身边裹着的斗篷是上好的紫狐皮, 没有一根杂毛, 而且绣娘缝的宛如一张整皮。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在心里暗骂:这钮祜禄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上来就拿这种东西来压人,不过是个格格,平日里指不定怎么恃宠生娇。

    馨瑶作为一个小白是不懂这些的, 这些都是王嬷嬷和白鹭两个人搭配的, 虽然王嬷嬷让馨瑶少说话, 但是在装扮和摆件上, 又极为突出馨瑶的受宠, 让这些侧福晋不敢小瞧。

    王嬷嬷的以势压人效果很成功。舒舒觉罗氏平日里好东西见过不少,一件紫狐斗篷还不算什么,等进了堂屋,打眼就是高条案上供着的一对羊脂玉如意, 她安慰自己,也不算什么。

    馨瑶客套一番,请两人在正堂上坐,自己和其他几个人则坐在下首两溜圈椅上,让丫鬟们上茶。茶杯是黄鹂特意选的碧玉琉璃小茶盏,一整套十二个,是今年过年时四爷赏下来的,馨瑶觉得这茶杯太绿,连茶水的颜色也瞧不出来,就放在那没用过,不想今天被黄鹂拿出来撑场面。

    那琉璃通体碧绿,又晶莹通透,就是拿来琢制成摆件也精美异常,现下拿来当茶杯,自然让人心头一叹。

    刘佳氏觉得馨瑶是故意显摆,她端着茶杯把玩,慢悠悠道:“我今儿可是涨了见识了。年前我们爷得了一套白玉做的杯碗碟筷,我们大格格喊着要拿着吃饭,爷就笑说:‘不过就是摆着好看的,哪有人真拿来用的。’啧,这茶杯可真好看……”

    舒舒觉罗氏在一旁没像是没听见一般,静静品着贡品碧螺春,显然是想看馨瑶的笑话。

    馨瑶秉持着王嬷嬷的告诫,一直安静的装乖巧,进门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这种场合下人是不能说话的,馨瑶只好装傻回她:“您太客气了,东西做出来不就是让人用的嘛,放在那里才叫暴殄天物呢!”

    想了想这样好像也不对,于是她又加了句:“我平日里也觉得这杯子显不出茶水的颜色,用着不美,不然给您换一个吧。”

    黄鹂听着自己选的茶杯被人说嘴,心里很不服气,她抢先一步上前撤下刘佳氏的茶碗,然后又翻出一套水晶盖碗,端了上去。那水晶碗当真是晶莹剔透,又带着淡淡的粉色,从外面都能看到汤色清凉的碧螺春在慢慢舒展。

    “……”馨瑶知道黄鹂这就是故意气刘佳氏的,她只好微笑打圆场:“这杯子就能看得清茶色,多好。”

    刘佳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之中,就在馨瑶犹豫要不要把她拿手的吃食话题抛出来时,四爷身边的张起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在门口打千道:“禀格格,宫里万岁爷封了赏赐给小四阿哥,前院正在摆香案,主子爷派奴才来请小四阿哥去前院。”

    小四阿哥就是就是弘历,王嬷嬷赶紧去找乳母安排,白鹭下去给张起麟装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在座的侧福晋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还要忍着跟馨瑶道贺,毕竟不能质疑圣上。好些的不过心里略微泛酸,像刘佳氏这样的,已经快把帕子上的绣花给抠破了。舒舒觉罗氏忍了一路,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一样两样奢华的东西没什么,可这些加在一起,又有圣宠在身,舒舒觉罗的心态……崩了。

    她一边口不对心的说着恭喜,一边等着馨瑶激动过头,她好浇头冷水畅快畅快。

    但是……馨瑶并没有很激动。虽然很高兴皇帝来随份子,但是因为历史上乾小四自吹自擂‘皇祖父如何如何看重朕’,馨瑶对于康熙这样的反应也不算太意外。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正院。

    那些福晋也是嘴上说着恭喜,心里各有心思,还要暗暗观察乌拉那拉氏的神色,倒不是怕她生气,而是脑补出了一场侍妾骑在正妻头上的大戏。

    其中八福晋郭络罗氏是最想看热闹的,八爷心里不喜欢四哥,她同样也不喜欢四嫂,因为她觉得乌拉那拉氏太能装了,永远表现的那么端庄贤惠,她就看不上这样,过得有什么乐?

    郭络罗氏看四嫂脸上没有什么特别,就挑起话题道:“四嫂可要小心些。”

    这话别人还好,五福晋他塔喇氏可是深受府里其他女人之苦,空有个福晋的名称,五阿哥胤祺一年不去她哪里几次,府里几乎都是侧福晋瓜尔佳氏把持,她恨恨的道:“八弟妹这话说得对,四嫂可千万不能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得逞。”

    郭络罗氏唇边一挑,显出一丝讥笑,又很快收敛,他塔喇氏一向不会说话,也怨不得五阿哥不喜欢,不过现在用来挑拨四嫂倒是正好,她假意劝道:“五嫂也不必太着急,不过是个侍妾而已,还能翻了天不成?”

    “哼,”她想起自家的情况,当即冷笑一声,那刘佳氏和瓜尔佳氏,就是在她指婚前伺候五阿哥的格格,结果联手把持着五阿哥,一个接一个的赶在她前面生儿子,养到五岁上就全请封了,她道:“格格到侧福晋还不是一步之遥。”

    乌拉那拉氏娴静的端着茶杯,听她们说话,不做回应。

    郭络罗氏在一旁添油加醋:“这话倒也是,不过就算成了侧福晋,弘历还是养在四嫂屋里的,谅那钮祜禄氏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四嫂可要好好拿捏才是,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手软。”他塔喇氏热心进言了很多建议,都是如何利用弘历打压钮祜禄氏的。

    郭络罗氏见乌拉那拉氏神色还是淡淡的,便觉得无趣,她又问:“今儿可是满月酒,怎么到现在也没见弘历阿哥呢?”

    按理说孩子早该抱过来,但四爷一直拖着这件事,乌拉那拉氏知道这孩子恐怕是过不来了,正好她也不想再替四爷养孩子,一个弘时已经够她头疼。但郭络罗氏这么说,显然就是不怀好意,她浅浅一笑:“八弟妹可以糊涂了,圣上有赏赐,自然是被乳母抱到前院去了。对了……我前几日得了一座西域来的莲座观音,听说是被高僧开过光的,我一看正适合你。”

    莲座观音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便是大名鼎鼎的送子观音。八阿哥大婚开府这些年,别说一男半女了,就是连个怀孕的都没有,每年的格格侍妾排着队进八贝勒府,可一点好消息都没传出来。这事是宗亲里的笑柄,也是郭络罗氏最深的痛点。

    她涨红了脸,却没办法分辩,只好道:“难为四嫂想着我。”也不说要不要,就生硬的切换了下一个话题。

    八福晋像一只斗败的鸡,八阿哥在前院也不好受。

    这回弘历满月酒,除了直郡王和太子分别送了贺礼,其他的兄弟都来齐了,连住在宫里、还是半大小子的十五十六两个阿哥都特意请旨后来了。

    看到皇上身边的三号总管太监魏珠亲自来颁赏赐,其他皇阿哥心里多少有点酸,毕竟除了直郡王和太子,再没谁有这个待遇了,怎么偏偏老四家这个孩子,就能得皇上青眼呢?难过真和出声时天有异象有关?

    还是……皇上打算在直郡王和太子之外,另捧起一股势力,来个三权鼎立呢?毕竟四阿哥这几年和太子切割的不错,交情依旧维持着,但是朝堂上不会有人再把他当成太子一党了。这可是个技术活,一般人把握不好分寸的。

    是以八阿哥心里有些焦急,他早就想脱离直郡王麾下,自立门户的,若是皇上打算捧四哥,那他岂不是位置尴尬?

    他朝老九瞧瞧使了个眼色。九阿哥胤禟就假装亲热的搂上十六弟的脖子,准备套话。

    十六阿哥胤禄今年才十二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每天被上书房的功课压的直不起身子,这次是他特意找了这个由头,怂恿十五阿哥一起出来的。

    老九夹着十六的脖子,问:“定是你们哥俩淘气,着急出来玩,才不和魏珠一起走的吧!”

    十六一边扯着他死沉的胳膊,一边嘟囔道:“我们是直接出来的,没去见皇阿玛呢。”

    出宫参见小侄子的满月酒,是前几天就申请好的,今天拿了腰牌就出来了。

    老九一愣,放在胳膊看向老八,八阿哥胤禩的眼神里有一丝凝重。

    也就是说,十五十六没去见皇上,是老爷子自己想起来这件事,特意派人来的。

    胤禩端着酒杯来到四爷面前,脸上笑的十分和煦:“刚刚乳母抱着小侄子来谢恩,我看小弘历虎头虎脑,一定能健康长大,我敬四哥一杯。”

    胤禛微微一笑,也端起自己的酒盅一饮而尽,还好心的拍拍老八的肩膀,低声道:“你也会有的。”

    “……”往人心上捅刀子就是四哥你的不对了。

    第75章 第 75 章 老天爷疼傻子

    满月酒热闹了大半天, 知道未时末才散席。刘佳氏这顿饭吃的想当郁闷,席间便多饮了两杯,等到散席时已经是两腮酡红了, 众人在落霞阁上了软轿准备去正院汇合。刘佳氏搭着丫鬟的手道:“我散散酒气, 就不坐轿子了。”

    馨瑶不想招惹她,只想麻溜的把人送走, 可又不能把她塞进轿子里,只好派最稳重的白鹭跟着:“你去伺候刘侧福晋。”

    刘佳氏冷哼一声, 掉头往园子里走去, 白鹭离着两步远紧紧跟着。贝勒府的东侧园子是前朝留下来的一处别院,颇得江南正统的神韵, 即使现在残冬未过,那专门移植过来的梅花也带着别样的生姿。

    刘佳氏走走停停逛了好一会儿, 还待往前走, 白鹭突然疾行两步,在她的前侧站定, 低着头恭敬的说:“禀侧福晋,再往前就要出园子了,正院在西面, 还请跟奴婢来。”

    这是客气话, 就表示前面不能去, 可刘佳氏知道这丫鬟是那钮祜禄氏身边得脸的, 自然也不愿意给她好脸色, 更何况虽然白鹭表面上态度恭敬,可言谈间一点也不给她留余地,就这么被驳了面子,刘佳氏心头起火, 扬着下巴道:“我可是见识到四贝勒府的待客之道了,你们格格平日里就是这么调|教你的不成?”

    饶是白鹭好脾气,被刘佳氏这样上升到馨瑶身上,她也不能忍,刚要辩白一番,刘佳氏却抬腿就往前走,白鹭沉下脸色,又挡在刘佳氏身前,语气严肃:“前头是我们主子爷的内书房,请侧福晋慎行。”

    刘佳氏被堵的心里难受,她觉得这丫鬟就是故意的,不然为什么第一次不说明白,现在让她走也不是,回去也不是。

    正在这时,从一旁的游廊处拐过来两个人,正是武氏和耿氏。她俩今天都在正院,当然不是坐席饮宴,而是站在福晋身后服侍,现下正是送走了正院其他的客人,过来寻刘佳氏的。

    这算是解了刘佳氏的尴尬,白鹭也松了一口气,把人交给武氏李氏就往回走。刘佳氏见白鹭快手快脚的样子,心里恼怒不已,问道:“钮祜禄氏身边的人都这么没规矩不成?!”

    武氏只含笑引路,半句话不多说,耿氏却没有这样的定力,便回了一句:“钮祜禄姐姐一向颇得我们爷喜欢。”

    武氏心下叹气,为什么她身边的蠢货都这么多呢,走了一个郭氏,现在又来了一个耿氏。这一句话就清楚的暴露了耿氏对钮祜禄氏那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心理。

    果然,刘佳氏也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她便故做惆怅的叹道:“是啊,人这命呐,说来真是奇怪,同样都是格格,你看看钮祜禄氏过得这日子,怕是比侧福晋还好得多。”

    见耿氏果然脸色有些不好,刘佳氏又接着道:“弘历阿哥一出生就被圣上看在眼里,这份荣宠有几个皇孙比得上?”就是她自己的儿子、五爷的长子,也没有!

    “她不过是一个格格,却能在自己院子里做东,招待我们这些侧福晋,呵……”刘佳氏冷笑一声,转头对耿氏道:“妹妹你也不差,却只能在正院伺候人,唉……”

    只有舒舒觉罗氏会挑拨么?她也会!只要这个愚蠢的耿氏能在她走后给钮祜禄氏找上点麻烦,她也算是出了今天这口气了。

    耿氏没再说话,可显见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刘佳氏的话还真是说到了她心里,凭什么钮祜禄氏就能得到一切,她就不行!

    武氏的眼神缓缓在她俩身上扫了个来回,心里愈加肯定了自己的之前的决定,这府里已经变天了,她也该找颗新的大树。原本她孑然一身,只求自己能过得安稳就罢了,可没想到老天居然把二格格送到了她身边,看着玉雪可爱的二格格一天天长大,她得为她好好打算才行。

    …………

    满月酒可是把馨瑶闹的筋疲力尽,缓了两天才缓过来。虽然她还在坚持练四爷说的那些东西,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位爷的要求。尤其出了月子之后,馨瑶就担心哪天突然要抱走弘历,让她反抗都来不及。

    因此她就……天天守着儿子。

    白天还好,她可以自己喂奶,弘历在榻上睡觉她就在一旁练字。可晚上快休息的时候,她也依依不舍的,搞得四爷非常郁闷,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府里传了什么胡话,才让小格格这样的。以前馨瑶坐月子,四爷不能留宿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她的心思竟然全不在自己身上。

    一点也不可爱了。

    胤禛郁闷的把落霞阁的楼梯踩得砰砰响,可到了楼上又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怕打扰到儿子睡觉,小格格该不高兴。

    可等他进了书房,就……懵了。

    馨瑶的女四书已经背到了第三本《内训》,是明成祖徐皇后写的‘女子行为守则’,跟《女诫》比起来,奴性糟粕要少一些。她靠在榻上,磕磕巴巴的试着朗读给弘历听,刚满月不久的弘历瞪着一双滚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额娘。

    “夫人之所以克圣者,莫严于养其德性,以修其身,故首之以德性,而次之以修身,”馨瑶念完自己轻轻的点点头,露出两颗蜜糖般的小梨涡,对着一边的小肉团子道:“听懂了没?为人呢,就是要修身养性,可千万不能膨胀自大,不然……我就打你屁股!”

    虽然小肉团子还什么都听不懂,但是馨瑶还是顺口念叨了几句,要是再把乾小四养成好大喜功的性格,她可接受不了。

    正要接着往下念,只听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馨瑶抬头一看,发现四爷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听过去多少,她双颊微红,悄悄地把手里的书掩到身后。

    胤禛走到她面前,故作惆怅的幽幽叹气,打趣她道:“瑶瑶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心性,居然还想教育爷的儿子,啧。”

    “呸,这是我的儿子。”馨瑶恼羞成怒,仰着脸瞪向面前高大的四爷,脱口而出。

    但……说完她就石化了。她她她,她怎么能啐四爷呢,不是打定主意要讨好他的嘛!这回好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馨瑶迅速的把头低下去,用贝齿半咬着樱唇,恨不得打自己脑袋几下。她伸出自己一支白净软嫩的柔荑,去扯四爷的袖子,暗暗显示自己在求饶。

    结果四爷半点反应也没有,就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难道真生气了不成?馨瑶忐忑不安的侧起脑袋,微微偷眼观瞧他的神色,那双灵动的眼眸像是会勾人一般,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她软糯糯道:“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爷就不要跟我这种小傻子计较了。”

    憋了半天的胤禛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小弘历都转移了视线,眼神迷茫。

    胤禛坐在小格格身边,声音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揽着她问:“你以为你以前很聪明?”

    “就算不聪明,也没有……很笨吧?”馨瑶有些讪讪的,试图给自己找补。

    胤禛揽着她后背的胳膊,碰到了那本《内训》,想着这些日子小格格的所作所为,心里又生气又心疼。他随口说的难为的话,她竟然真的试图去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那她怎么就不知道他是生气的呢?怎么就不能直接来讨好他呢?

    这不就是个赤果果的小傻子?还是没有良心的那种。

    他伸手捏上她的脸颊,揉了两把,发现手感不如之前。孕期里虽然王嬷嬷一直控制她,但小格格的整个人还是胖了两圈,脸颊也成了圆润饱满的红苹果,喜庆的很。现在刚出月子没几天,他就觉得这苹果不如之前了。

    他心里滋味莫名,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显得他的话语也深邃起来:“爷看你,笨得很!”

    “额……”行吧。

    胤禛会书房斟酌了两天,最终还是往宗人府递交了请封折子。

    其他的兄弟和宗室,基本是给请封侧福晋都是因为侍妾生的多,而且还养到三五岁上,可以上玉蝶了。尤其是那些生下长子的格格,为了以后长子的前途,生母的地位不能太低,基本都会给请封。

    馨瑶哪一种情况都够不上,按常理来说,他这么急吼吼的递折子,难免要让外人以为他宠妾太过,治家不严。但因着皇上对弘历的这份圣宠,一切都没那么难了。

    毕竟皇帝是这天下的主子,他说谁好那就是谁好,给弘历生母抬个位份,这算‘母以子贵’,说出去总是比以色侍人好听。

    而且……胤禛还有一件担心的事情。现在朝堂的时局到了最敏感的时刻,就像是弓箭双方全都拉满,稍微起一丝波澜都有可能引发大震动。

    可高高在上的万岁爷却似乎对他们毫无怜悯,想要继续把水搅浑。自从弘历出生开始,胤禛已经不知明里暗里被试探、围堵过多少次了,就是想要打探出他的真实意图和接下来的行动。

    不如趁着这次请封,让大家觉得他有意拿儿子讨好皇上,想要在朝堂势力里渔翁得利,等他们有行动时,他再稳坐钓鱼台,使得众人摸不着头脑才好。

    他知道皇上最忌讳什么,他才不会傻到去踩雷。

    胤禛交了折子,从宗人府打马回家,溜达在路上,胤禛还忍不住弯起嘴角想:小格格的命虽然又傻又没良心,但命好像真的挺不错的,看来上次在广济寺,性音大师给算的是对的。

    果然……老天爷疼傻子啊!

    第76章 第 76 章 爷不需要会默女四书的侧……

    交了折子, 胤禛心里一阵轻松,走进落霞阁都仿佛有底气多了。

    小格格半躺上在榻上,眯着眼睛睡着了, 胸口还盖着那本《内训》。胤禛招招手, 让乳母把一旁的弘历抱下去,他也脱了靴子躺在她外侧, 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最近小格格的重心都在儿子和学习上,胤禛对此表示强烈不满。

    早春的午后, 阳光温暖却不爆烈, 晒的人都慵懒起来。等到馨瑶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才发现她居然在四爷怀里, 用胳膊支起身子想起来,却惊扰到了四爷。

    “醒了?”胤禛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喑哑, 他长臂一展, 两只胳膊又缠在小格格身上,把她重新箍在自己怀里, 眯着眼睛道:“不用起来的那么急,再躺一会儿吧。”

    浓重的男人气息把她包裹了起来,让她有一丝安全感, 她迷迷糊糊的也打算重新阖上眼, 却突然想起儿子, 赶紧问:“弘历呢?”

    “丢不了。”

    听听, 这是人话么?这也是你儿子好吧!

    馨瑶小声嘟囔道:“我只是怕你压到他了。”

    哼。

    胤禛出了声鼻音, 又眯了过去。等到两人彻底清醒后,白鹭上前服侍着漱口擦脸,馨瑶问了两句弘历的情况,胤禛欲言又止了半天, 忍不住道:“瑶瑶,你要是那么想当侧福晋,不如考虑换个方法。”

    “……??”

    “比如,讨好爷。”

    馨瑶无语的瞪大了眼睛,心里提起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做这些不就是在讨好他这个大猪蹄子嘛?!这些不都是他提的要求嘛!

    “爷现在不需要会默写女四书的侧福晋了。”

    “……”狗男人果然难伺候,掀桌!

    胤禛睡了个午觉,神清气爽的出门了,留馨瑶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恨不得咬他两口,有这么折腾人的么!她气哼哼的把《内训》摔到书桌上,对上白鹭那讶异的神色道:“放到柜子最里面锁起来,我以后再也不看了!”

    今日的下午茶是三鲜面片汤,这里的三鲜是海带冬瓜和瑶柱,配上薄薄的面皮,真是鲜香可口,暖胃怡人。在美食的安抚下,馨瑶终于冷静下来,想想怎么接着讨好那个大猪蹄子。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要求是啥?

    温良恭俭让。

    额……难道她需要表现的贤惠一点?可是上次他不是说不喜欢?馨瑶想来想去,觉得狗腿一点总是没错的。

    于是到了晚上,馨瑶就开始了她的表演。

    二月末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河里的冰早已开化,可空气中还透着丝丝凉气。到了下午还飘起了细雨,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可是对行人就不怎么友好了。

    胤禛撑着一把油布伞,紧走两步进了屋里。馨瑶赶紧上前嘘寒问暖:“这一下雨还挺冷的,爷可别着了寒气才好,赶紧换身衣服吧。”

    等四爷换上一身家常的褂子,从屏风里转出来后,馨瑶早已经端着一碗姜茶,笑眯眯的捧给他:“驱寒的。”

    “……”小格格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就算是生产之前,他认为她非常心悦他的时候,馨瑶也不会这么主动的关心这些细枝末节,替他打理生活琐碎。

    胤禛诧异了扫了小格格一眼,发现对方一点都不心虚,仿佛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相处的。他端着茶托掀开盖碗,杯子还没送到嘴边,馨瑶又加了一句:“小心烫。”

    “嗯。”胤禛不动声色,一口一口把姜茶都喝了,辛辣的味道在他嘴里心里蔓延开来。

    他微微呼出一口气,想缓解一下嘴里这股感觉,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小碟子。甜白瓷的莲花瓣小碟子,盛着几样蜜饯和糖块,精致可人。胤禛无奈的摇摇头,坐到一边哂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喝了药得拿这些哄着。”

    馨瑶跟着坐过去,执意进行自己的优质服务,她拈起一颗芝麻糖,塞进四爷的嘴里,笑嘻嘻道:“我不过是想让爷尝尝这糖好不好吃,才不是哄爷呢!”

    芝麻糖的甜味并不过分,越嚼反而越散发出芝麻浓厚的香气,让胤禛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今日晚上的主菜是一道清蒸多宝鱼,味鲜肉美,颇为馨瑶所喜。若是平日里她一定早就撒开欢吃了,但是今天她就一直很狗腿的给四爷夹菜。

    多宝鱼并没有多少小鱼刺,剔骨之后完全可以放开了吃,可馨瑶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还是亲自弄干净后,把沾了饱满汤汁的鱼肉放进四爷的碗里,那双澄净的双眼含着满满的期待看着他,让他赶紧品尝。

    胤禛慢条斯理的夹起来吃了,然后又慢慢放下筷子,整个动作清矜贵气,犹如他手上的那个祖母绿扳指。四爷十分享受小格格现在对他的态度,又主动体贴又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度,心里简直美滋滋,他抬手轻抚馨瑶的鬓边,唇边挑起一抹微笑,只说了两个字:“不错。”

    馨瑶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又去分鱼肉。侍膳太监在一旁很为难,这是抢他的活啊,一旦格格弄的不干净,让主子爷吃到鱼刺了怎么办?这个实心眼的小太监才刚有机会近前伺候,没见过馨瑶以前给四爷挑鱼刺的情况,就想上去进谏。

    胤禛本来凤眼含笑的望着小格格,突然瞥到那蠢蠢欲动的小太监,双眸立刻射出两道寒光,把侍膳太监给吓在原地不敢动,只好看着馨瑶对那多宝鱼大卸八块,把整块的好肉都剔的干干净净。

    ……钮祜禄格格倒是挺会吃的。

    伺候几天,馨瑶都是端茶递水、按摩捶肩的一条龙服务,胤禛虽然心里已经享受的飘飘然了,可表面上还是一派从容,不置可否,让馨瑶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扑上去咬他。

    经过几天的观察和冷静的思考,馨瑶让白鹭把夏天的暗花纱料子找出来,决定放大招。

    …………

    “姐姐这是要去哪?”

    贝勒府的生活对耿氏来说极其无聊,四爷像是忘了府里还有个西后院,让耿氏连面都见不到,一天天的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平日里除了偶尔去正院刷存在感,就只能来武氏这里坐坐。这日她刚出屋子,想去正屋找武氏,就看到武氏带着丫鬟紫烟准备出去。

    武氏停下脚步,温和的对她笑笑:“开春了,我去看看侧福晋身子怎么样。”

    耿氏原本来府里后,经过慎重的观察,打算投靠到福晋这一派,所以才频频去落霞阁找存在感,结果竟然一次又一次的被羞辱,尤其是那日五贝勒的侧福晋刘佳氏那一番话,更是让她恨极了馨瑶。连带着对去正院的热情也降下来了不少——福晋显然不会为难钮祜禄氏的。

    况且武氏管着她这个院子,多讨好两句总是没坏处的,因此她用帕子揉揉眼角,语气略微有些哽咽道:“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心是最善的,这满府的奴才都捧高踩低,可着那光鲜亮丽的去奉承巴结,谁还能记得侧福晋呢?”

    武氏本意是想慢慢与李氏脱钩的,毕竟李氏在府里的势力已经土崩瓦解,不剩多少了,就算有一天看在弘昀阿哥的面子上放出来,李氏也不会再有已经的排场了——四爷明显对钮祜禄氏动了心,况且后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

    而她要为自己重新找个靠山,才能让二格格过得好,嫁的如意。这次她就是打算先去给李氏打个预防针的,因此也不接耿氏的话,只含笑站在那里。

    耿氏左右也是无聊,便说:“不如我和姐姐同去吧!进府那么久,我还没和侧福晋说上几句话呢!”

    武氏想着有外人在,李氏应该也不好拿以前的事威胁她,就欣然答应。两人出了西后院的门,向北绕过两条夹道,才来到一个古朴的小院前,门口的婆子正把手缩在袖子里,靠在台阶上晒初春的暖阳,见到两个人,也是懒洋洋的起身,问:“两位贵人怎么来这里了?”

    武氏一个眼神,紫烟立刻熟练的递上去一个荷包,甜甜的笑道:“侧福晋病了这一冬,也不知好点了没?两位格格担忧的紧,嬷嬷守在这里也辛苦了,快去膳房买碗羊汤喝吧。”

    那婆子暗暗的摸着荷包里的银锞子,估摸着能有个二两,立刻欣喜不已,态度也变得十分恭敬起来,一边开门一边道:“咱们都是按照主子爷的意思,让侧福晋安心养病,绝对不敢打扰她。”

    这对李氏来说已经是最重的惩罚,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又没有别人的恭维奉承,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武氏进门后一打量,发现婆子说的果然不虚,这小院虽然窄小简陋,但收拾的倒还干净,就是没有一丝生气。

    那守门的婆子还站在院子里絮叨,里面的李氏听到有人来了,赶紧跑出来看。虽然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四爷和孩子们,但武氏这么多年也算是她的姐妹了,李氏收起那一瞬间的失落,亲切的对武氏道:“好妹妹,只有你还想着我!”

    守门的婆子见任务完成,高兴的溜去膳房了,李氏在院子里喊了两声,才从耳房又出来一个婆子,得了吩咐去倒茶。

    李氏对耿氏不冷不热,但也一起邀请进屋里。正屋是小小的三间,东厢房的暖阁只摆的开一张榻和一个如意圆桌。

    武氏和李氏坐在榻上,耿氏只好捡了一把圆桌的绣凳坐下。一旁的博古架上只摆了几个玉石,整个房子像是雪洞一般干净,根本不能和富丽堂皇的东院相比。

    婆子很快端了几个盖碗上来,这里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茶,武氏接过杯子就放在了炕几上,李氏揭开盖子一看,全是些茶叶梗,就怒气冲冲的道:“这种茶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待客?!之前春节不是有一包铁观音么?”

    那婆子把脖子一梗,一板一眼道:“回侧福晋的话,您是金贵人儿,从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可那么一小包茶叶能喝几次?上个月大格格来时,已经见底了,如今只有这花茶了。”

    穷酸到这个份上也是罢了,居然还是当着武氏和耿氏的面,李氏不仅恼羞成怒起来,指着那婆子的鼻子骂道:“你不用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的,不过就是看我现在落魄了,就敢一个两个踩在我身上!都是些下贱坯子,等二阿哥来接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唉,武氏在心里默默叹气。她早知道李氏秉性有些刻薄易怒,只不过以前还顾忌着要维持在四爷和外人面前的形象,只她身边几个伺候的人了解。现在到了这里,没有春兰秋菊的服侍,李氏反倒掩盖不了了,都到了这步田地,还和婆子置气什么呢?

    她赶紧出声劝住了李氏:“侧福晋何苦跟个奴才置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二阿哥指不定怎么心疼呢。”李氏渐渐止住了责骂,武氏赶紧让婆子出去。

    谁知婆子听了这半晌,心里早就愤愤不满,哪怕去落霞阁当个促使婆子呢?也是有油水的,哪像现在,她低着头翻了个白眼,道:“侧福晋还是好好保重身子,等二阿哥来接您吧!只是奴婢伺候您这么久,也没见二阿哥来过,也不知你们母子什么时候能团圆……”

    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李氏被这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格格来过好几次,甚至吧弘时都带来过,可弘昀却一次都没出现过,这是她现在最大的心病,赫然被揭破,她只觉得太阳穴都臌胀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武氏又劝了她几句,李氏终于忍不住,开始哭诉起来:“妹妹,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我不如死了算了!”

    “侧福晋也该替二阿哥三阿哥和大格格想想,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李氏抽抽噎噎了半天,发泄了一通,才觉得心里好过些,又坐直了身子,咬着牙道:“妹妹说得对,我不能死,且不能便宜了钮祜禄氏那个小贱人!对了,她现在如何了?”

    自从进门开始,耿氏就被这一出出的给吓楞了,呆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来,直到现在李氏提起钮祜禄氏,她才接的上话,回答道:“禀侧福晋,落霞阁生了个阿哥,前不久还办了满月礼。”

    每次大格格来,可能怕她在这里憋坏了身子,从不说府里的情况,只拿她和弘时的小事当笑话讲给她听,因此李氏这段时间竟然对府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听到耿氏这样说,李氏那里的怒火又噌的一下燃起来,她咬着牙询问:“还有什么?”

    耿氏便把圣上赐名赏礼,以及满月酒的情况都说了,越说她也越在心里嫉妒的眼底发红,狠狠的道:“侧福晋说得对,凭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了呢!”

    李氏听到这里,以及快把指甲都掐断了,若说以前她还只是恨钮祜禄氏抢了她的宠爱风格,那么现在就是实打实的恐惧,怕钮祜禄氏生的弘历抢走她儿子的位子,毕竟这是她唯一能翻身的底牌,一时间只恨不能让钮祜禄氏和弘历都死了才好。

    “钮祜禄氏这般恬不知耻的勾着主子爷,也不怕坏了爷的名声,怕不是用了什么妖法!”

    耿氏赶忙点头表示认同:“谁说不是呢?邪性的很!”

    武氏在一旁闲闲的用盖子一下下拨弄碗里的茶叶,安静的听李氏和耿氏越说越投机,在诅咒钮祜禄氏这方面达成了共识,她嘴边浮起一抹讥笑,心想:也好,就当时给钮祜禄氏递上的投名状,希望钮祜禄氏能立的久一些,好让二格格平安长大。

    …………

    落霞阁里的馨瑶并不知道,北边小院发生了什么,此刻她正躲在东暖阁里,偷偷摸摸的给自己缝内衣。

    来到这里后,除了当时应付四爷的那个荷包,她再没有动过针线,穿的戴的一律出自针线房,贴心里衣小衣则是白鹭这些丫鬟代劳。

    可是她现在打算搞一身情|趣内衣,好给四爷送上一份优质的床上服务,由于太过羞耻,她实在没办法开口跟白鹭描述内衣什么样子,只好亲自上阵。

    虽然馨瑶不会绣花,但缝东西还是没问题的。清朝的纱料并没有那么透,但是她用的这种暗花纱质地轻薄软滑,上面还有暗色的团花莲纹,她就当是加厚版的蕾丝了。

    由于手艺太差,她缝了好几天,到今天才算是将将弄好,只差个锁边就完工。终于弄好了,馨瑶还自己跑去屏风后试穿了一下,才长舒一口气,只等今晚亮相了。

    第77章 第 77 章 补榜单字数

    馨瑶把小内衣藏在袖子里, 起身上楼,来到了自己的架子床前,犹豫半晌, 塞进了床头的小匣子里。

    由于心理装着事, 所以晚上并没有如前两天一样,殷勤的讨好四爷, 端茶倒水,软语关怀。胤禛刚享受了几天, 见小格格又变得和以前一样懒散, 心理还有点不是滋味,观察了半晚上, 发现馨瑶还经常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胤禛开始自我反应:难道他做的有点过分了?小格格这就伤心了?

    两人各有心思, 气氛居然诡异的尴尬起来。

    百宝阁上的自鸣钟突兀的出声报时, 布谷鸟闪身而出,博取了大家的关注, 胤禛一看指针到了九点,就道:“二更了,歇吧。”

    “嗯嗯!”馨瑶像是弹簧一样, 突然从榻上起身, 飞快的奔向净室, 没一会儿又钻进了卧室。

    胤禛放在手里的书, 也去净室沐浴更衣, 换上一身素色的长袍,披散着头发,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让白鹭给他擦头发。

    这活儿前两天都是小格格抢着做的, 今天她却早早的滚进了被窝里,一声也不吭。幔帐半垂着,正好挡住了胤禛的视线,让他觉得颇为奇怪,难道小格格生气了?

    其实馨瑶是觉得羞耻。她从净室回来就换上了情|趣内衣,本来想在床上摆一个诱惑的姿势,等四爷一拉开幔帐她就缠上去,热情的服务一回。

    结果……真的换上了,她就不敢动了。别说什么姿势诱惑,她光是想想这种事都觉得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了好嘛!所以她一边唾骂自己没出息,一边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住自己,等着白鹭她们忙活完了下去。

    胤禛的头发差不多干了,他就起身来到床前,担忧的问:“是不是不舒服?”

    他总不能直接问小格格是不是生气了吧?只要迂回一下。但白鹭她们开始紧张起来,格格出月子还不到一个月,要是有问题可了不得,得尽快调养才行,不然这时候是最损伤身子的。

    馨瑶本来还在等人走,结果没想到四爷一句话,整个屋里人都看过来了,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弱弱的说了声:“无事。”

    怕这位爷又要问些乱七八糟的,馨瑶只好伸出手,轻轻去拽四爷的衣角,一双含着盈盈秋水的剪瞳眸子亮亮的看向四爷,希望他赶紧躺下。

    馨瑶本来只是想伸出手,但是由于她只穿着小内衣,所以伸手时还带出了一只光洁细腻的胳膊。胤禛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难道小格格没穿衣服?

    他轻咳一声,摆摆手,让其他人都下去。白鹭不知两位主子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把床脚的羊角宫灯点上,又留了一对粗烛没有吹灭。

    馨瑶的手拉着被子边缘,一双滚圆的黑瞳溜溜的跟着白鹭她们的身影,见人都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切都被胤禛收入眼底,他此时确定小格格没有生气,安心了不少,假装不解其意,故意问道:“有什么事?”

    “啊?”馨瑶愣了一瞬,道:“那个,不是爷说的歇了么?”

    胤禛点点头,开始强词夺理:“爷还在等你的丫鬟给爷脱褂子,结果是你拽衣角,爷才让她们都下去的。”

    说完还用一副‘你懂得’的表情,高深莫测的看着馨瑶。

    “……所以?”馨瑶懵了,四爷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四爷身形挺拔的站在床边,微微抬起两侧的胳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要给爷脱褂子。”

    哇,真是好完美的逻辑哦,因为丫鬟都下去了,所以只能她来动手了是么?四爷您自己没长胳膊?

    馨瑶半咬着樱唇,一脸为难的抓着被子不动,她现在要是起来,那不就被看的一清二楚了么?本来想着羊角宫灯那么昏暗,效果朦胧,她的羞耻感还能少一些,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两根大蜡烛也燃着,简直亮的不得了。

    可四爷还伸着胳膊等着呢,馨瑶说服自己,本来就是打算提供优质服务的,为了侧福晋豁出去了!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馨瑶才慢吞吞的起身,膝行两步蹭到床边,跪直了身子,颤着手解长衫上的玉石扣子。

    自她从被窝里爬起来的那一刻,胤禛就屏住了呼吸,他这才知道小格格在别扭些什么。

    馨瑶自己做的这套情|趣内衣,是最省布料的那种款式。她选用的是胭脂色的暗花纱,上身就是后世文胸的样式,只不过罩杯都是一块小小的三角形纱布,将将能遮住不漏点。

    为了弥补没有钢圈来聚拢塑性,她多做了几条细绳,两胸之间留出空隙,把细绳绕一圈系在背后,拉出一条又深又长的事业线,尤其她现在生了孩子,胸脯的尺寸长势喜人,当真是沉甸甸的。

    下身也是三角的小内内,同样是十分节省布料,腰部是在两侧系带子的款式,一解就开。小格格晋身母亲之后,身材也成熟了不少,肚皮虽然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但整个人都很丰腴,胸部和屁股自然也……丰腴。

    他的眼眸开始深邃起来,只觉得心里腾的生出一股火气,恨不得把小格格揉进身体里才能发泄,连嗓子都变得低沉喑哑起来,他修长的双手在她绵软的腰肢上揉了一把,低声问道:“给爷的惊喜?”

    四爷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扫过,晦暗而又霸道,让馨瑶觉得浑身都烧起来,连手都在发抖,那扣子仿佛跟她作对一般,怎么都解不开。她低着头,脸上却开出朵朵云霞,声音娇软:“只能这样来讨好爷了……”

    胤禛的胸膛轻轻震动,笑出声来,盯着自己的褂子,打趣她道:“你这讨好倒是与众不同,半天了连扣子都没解开。”

    他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眼睛里含着满满的笑意,故意问:“这是什么新招数?”

    馨瑶觉得自己热的快晕过去了,她索性也不解那扣子,一双柔荑抵在四爷的胸膛,可怜巴巴的捏的他的衣襟,战胜自己最后一丝羞耻之心,软糯糯的说:“阿四哥哥,你自己脱衣服吧。”

    胤禛扣着她的腰,用自己鼻尖顶着馨瑶挺翘的小鼻子,哑声道:“瑶瑶,再叫一声。”

    馨瑶上次叫他‘阿四’,还是吃鸳鸯锅,喝多了之后口无遮拦,当时醒来懊悔的不行,而之所以酒后那么放飞自我,是因为她以前和朋友开玩笑的时候,经常这么称呼四爷,就像把康熙叫成康师傅一样。

    现在,在她又一次大脑宕机之后,她又脱口而出了这个称呼,说完就后悔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让她再叫一声?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喜欢听,馨瑶怯怯的又喊了一声:“阿四哥哥。”

    ====(我这段已经改佛了,你们自己想象叭)

    一室暖香,馨瑶迷迷糊糊地想:这算是成功了吧?

    结果……事实证明四爷绝对没有那么好心,叫了水之后馨瑶抱着她的柔软的羽绒被想睡觉,可四爷却挑着眉问:“你把爷当什么了?就这么好打发?”

    “???”馨瑶只好再次哼哼唧唧的爬起来。

    啊,自己提供的服务,含泪也要保质保量,馨瑶都要被自己的敬业精神感动了。

    (自己写的剧情,含泪也要通过审核)

    这晚落霞阁一共叫了四次水,最后一次馨瑶执意不让白鹭她们进来,四爷只好抱着她去了净室,因为……正在哺乳期的馨瑶,在最后时刻,喷出了乾小四的口粮,引得四爷赤红了双眼,差点把她拆骨入腹部。

    胤禛拿着一旁的被子当做褥子直接铺了上去,才抱着小格格沉沉睡去。

    幸好第二天他不用上朝,自然也就不用早起,辛苦耕耘了一晚上的四爷罕见的睡到辰时,才和馨瑶一起醒来。

    馨瑶眼下一片青色,哈欠连天的跟着四爷用早点,好歹喝了几口粥,就想等四爷出门了,再去睡个回笼觉,结果四爷给她放了一个重磅炸弹。

    胤禛让苏培盛给他戴上帽子,整理好了身上的夹棉大氅,才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装作不经意的跟馨瑶说:“爷前几天已经把请封的折子递上去了,说不定今天就该有人送吉服过来了。”

    “哦。”睡眠不足又体力劳动过度的馨瑶,现在就像是个反应迟钝的小呆瓜,只敷衍的哦了一声,还没明白。

    结果等四爷走到院门中间,她才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说明,这位大爷这几天在逗她玩么?!

    折子已经交上去了,可却不告诉她,还说什么“不需要会默写女四书的侧福晋”,让她绞尽脑汁的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甚至昨晚还被折腾了个半死。

    啊啊啊啊这个狗男人!

    馨瑶一股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尖叫一声:“啊!”就跟着出了门口。可在廊下一看,那里还有四爷的身影?只有他哈哈哈的一串笑声。

    馨瑶现在恨不得把这个狗男人拉回来咬一顿,才能解心头之恨,可人早就走远了!

    倒是落霞阁的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齐齐露出笑意,尤其是黄鹂,那简直就是喜形于色,她端着一杯热牛乳,喜气洋洋的去讨赏:“格格,当年主子爷给格格赏赐冰镇西瓜的时候,奴婢就说了,格格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格格当时就说要记下来。如今格格不仅生了小阿哥,还马上要晋封侧福晋了,那奴婢的赏钱是不是也该拿来呢?”

    被她这么一说,馨瑶想起了以前在东厢房的日子,发现时间还真的过得挺快的,她指着黄鹂笑骂道:“你白鹭姐姐还没跟我表功呢,你倒是先跑来卖乖,白鹭,还不快把我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让黄鹂女侠好好挑一挑?”

    其他几个丫鬟都凑过来跟着起哄,落霞阁里一时欢声笑语不断。被她们这么一闹,馨瑶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毕竟四爷虽然狗,对她还真是挺不错的。

    不过……四爷一辈子也别想洗掉狗男人这个形象了,哼!

    又补眠了一上午,馨瑶果然看着精神好多了。到了下午,福晋派人叫她去正院,果然是内务府来人送侧福晋的吉服。

    清朝的审美很奇怪,除了那直筒式让人吐槽的旗装,就是这些内外命妇的礼服,一水的石青色。今日内务府送来的两件,就是石青色缂丝对襟褂袍,上面绣着彩色的八团吉祥如意纹,衣摆处是大片的水波纹。

    福晋看着馨瑶试穿出来后的样子,眼神有些复杂。她知道四爷避讳着不提把弘历抱过来的事情,是想办法让钮祜禄氏自己养孩子,她甚至都想得到四爷可能用的办法——先把钮祜禄氏提成侧福晋的待遇。

    请封侧福晋一般一年一次,而且对于不同爵位还有数量上的要求,因此有的宗室家里,有不少假的‘侧福晋’,就是府里发着侧福晋的待遇,下人也都这样称呼,但宗人府那里没有上玉牒。

    可四爷居然真的跑去递了折子!

    乌拉那拉氏心底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摆着一丝浅笑,对钮祜禄氏道:“成了侧福晋,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小孩子气了,要好好伺候主子爷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穿上这套全制式的吉服后,馨瑶立刻觉得自己端庄了不少,尤其是头顶这镶嵌南珠的冠帽,着实有点分量。她小心翼翼的的行了个福礼,道:“妾谨遵福晋教诲。”

    晚上胤禛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跑了过来,一脸求表扬的对馨瑶道:“听说下午内务府的人来了?”

    馨瑶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起身行了一个福礼,道:“妾身谢主子爷厚爱,已经收到吉服了。”

    胤禛揽着她,一边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的领口,仿佛要透过她身上厚实的妆花缎,看到她今天穿的什么内衣,一边安慰她:“你也不用有那么大的负担,过两天礼部来宣懿旨册封后,需要进宫跟娘娘请安,到时候我陪你去。”

    “啊?”小格格傻傻的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紧张的问:“还要谢恩啊!”那她岂不是要见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德妃了?

    可……德妃和四爷之间感情淡漠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到时候会不会很尴尬?

    胤禛不死心的用手掌在背后摸来摸去,似乎在找有没有带子,他道:“娘娘不会为难你的。”

    馨瑶不耐烦的拍了一下他乱动的胳膊,道:“我就做了那一套,再没了啦!”

    她辛苦了几天的成果,已经在昨晚阵亡了。

    胤禛收起手,眯着眼睛,表情颇为遗憾,吩咐她说:“库里的暗花纱有的是,你一样挑一匹,多做几套。”

    “……”

    馨瑶没搭理他,因为此后几天她都在认真参加王嬷嬷的‘宫廷礼仪速成特训班’,直到礼部来宣读了懿旨。她跪在蒲团上,磕头磕的头晕脑胀,最后终于赐给她一本烫金的宝册,她才又穿着侧福晋的那套吉服,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第78章 第 78 章 能遇到爷是我的幸运

    吉服就是这个时代的大礼服, 馨瑶现在穿戴的这一套十分隆重体面,闲散惯了的她戴着这个冠帽觉得脖子好累。本来馨瑶坐马车一向是跟没骨头一样,舒舒服服的摊在软枕上的, 可她穿着这身礼服以后, 不自觉的就端坐起来,一派正经, 想着一会儿见德妃要怎么办。

    因为带了馨瑶的车架,所以不能走官员进出的东华门, 他们一行特意绕到西华门, 进到紫禁城。馨瑶前世去故宫参观过几次,因此并不觉得如何震撼, 但挂刀着甲,挺拔威武的一排排侍卫, 使得馨瑶感受了一阵强烈的森严肃穆。

    这一刻, 馨瑶终于回过神来,这里不是故宫, 而是威严的紫禁城。

    胤禛看着小格格闪烁的眼神,轻轻一笑,指着一旁正疾步走过来的小太监, 低声安抚道:“你先跟着他去永和宫, 一会儿我去找你, 不必紧张。”

    “嗯。”馨瑶略微一点头, 转头要走, 有回头看着四爷,悄声说:“那你快点来哦。”

    看着小格格僵直挺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去往南书房。

    进了等候的偏殿,发现几个阁部老臣背对着他, 正和八阿哥相谈甚欢。胤禛觉得好没意思,不想凑过去听恭维,就悄悄进去,转身捡了靠近门口的一把椅子坐下。

    八阿哥却偏偏不让他如意,对几位大人拱拱手,朝他走过来,打招呼道:“四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听听,这话说的,仿佛这南书房是他胤禩自家开的铺子!胤禛这两年没有正经差事,除非皇上出巡,点他‘监国’,也就是过来盖个章而已,是以他等闲不往皇上身边凑,南书房自然来的也少,更比不上管着内务府的风云人物八爷。

    胤禛原本板着的脸又冷了几分,言简意赅道:“来谢恩。”

    “哈哈。”胤禩轻轻一笑,点头表示了然,开了句玩笑:“四哥也太着急了些。”

    上次的满月酒,八阿哥本来想找机会试探一下胤禛,看他对朝堂之事有没有什么想法,怕皇上真要捧胤禛上位,把现在的水搅得更混,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事后他又分析了一下这件事,觉得若他是四哥,要么就继续保持以前的低调,表明自己无心权力,给众人留下一个风光霁月的印象。要么就趁机拿孩子,去和皇上拉拢感情,从中取利,他甚至想好了每一种的对策。

    结果,四哥竟然只是把弘历的生母请封了侧福晋。

    这操作着实让胤禩摸不着头脑,皇上喜欢年少有为,喜欢对发妻有情有义,但绝对不会喜欢偏宠小妾的情种。四哥……不至于用这种方式自毁名声吧?

    胤禛稳稳当当的端坐着,悠闲的押了一口茶,才回道:“弘历为皇上所喜,是他的福气,给钮祜禄氏请封是应该的。”

    进生母的位份,来表达对孩子的看重?八阿哥更加迷惑了,一时陷入深思。

    胤禛继续品茶,心里却一阵哂笑。

    可能是自觉出身低微,八弟从小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想给生母争口气,拼了命要爬的更高,让皇上能看重他,可胤禛却觉得他可怜。因为,胤禩算计了这么多东西,却看不透皇上最怕什么,最厌恶什么。

    胤禩现下这般,努力扑腾出水花的样子,全被皇上看在眼里,现在皇上用得着他,自然是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可有一天皇上忍不了,早晚得被打回原形。

    八阿哥又跟胤禛寒暄了几句,两个人便彻底沉默下来,胤禛的心思飘向永和宫,开始担心起小格格来。

    馨瑶跟着小太监来到永和宫外,一个年约四十的宫女立刻迎上来:“给侧福晋请安。”

    这宫女把头发全梳上去绾成发髻,衣着也比旁人亮丽些,根据王嬷嬷的科普,八成是德妃身边最倚重的云姑姑,馨瑶便赶紧回礼:“辛苦姑姑了。”

    云姑姑立刻眉开眼笑,一边引路,一边道:“侧福晋太客气了,请随奴婢来。”

    进了正殿,德妃早已端坐在堂上,连蒲团都准备好了。馨瑶的眼睛不敢乱看,按照王嬷嬷的教导,脚尖努力控制着花盆底,尽量不让裙摆飘动,按着马蹄袖,规规矩矩给德妃磕了一个头。

    “妾钮祜禄氏,恭请娘娘万福金安。”

    “好,快起来吧。”德妃的声音很温和,让人听了心里舒服,馨瑶对她的印象好起来。

    走过了流程,德妃带着她去东暖阁说话。

    馨瑶坐在下首的圈椅上,低眉垂目做乖巧状。

    德妃见她这副小白兔的样子,就笑道:“不必如此拘谨,抬起头来我瞧瞧。”等看着之后,德妃赞了一句:“果然是个整齐孩子。”

    “娘娘谬赞了。”

    “你为老四开枝散叶,就是最大的功劳,这有什么?”德妃问:“孩子如何了?”

    馨瑶本来就不太会哄长辈,又对德妃不熟悉,听了这话赶紧道:“下次一定抱给娘娘瞧瞧。”

    德妃用手帕掩口轻笑,摆了摆手道:“你这孩子也怪实诚的,这么小的孩子如何能来回折腾?能好好养大我就高兴了。”

    她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馨瑶只觉得自己脑子都僵住了,只能讪讪的点头。

    德妃跟她寒暄了几句,终于知道老四为什么喜爱这个她了。这钮祜禄氏不仅生的一副灵动喜庆的好模样,而且的确是心思单纯,天真娇憨。

    换句话说,这孩子是真傻。

    德妃不禁觉得好笑,她在这宫里熬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今日见到这最最质朴的,反而是个稀奇了。

    她叮嘱道:“小弘历的教养要多上些心,我听说老四把王嬷嬷派到你身边伺候了?她是个办事办老了的,你遇事可多问问她,别辜负了老四的一番心意,孩子到底是在额娘身边长大才好……”

    说到这里,德妃赶紧住了口,心里自嘲道:和个傻孩子相处了一会儿,自己也变得口无遮拦了不成?

    幸好这时,云姑姑进来通报:“娘娘,十三阿哥福晋来了。”

    兆佳氏一身嫩黄色绣藕荷缠枝并蒂莲旗装,显得清新靓丽,她的身影刚转过屏风,就娇笑道:“儿臣又来看娘娘了!”

    德妃笑眯眯的伸手指着兆佳氏,笑骂道:“你这个猴儿三天两头的来烦我。”

    又指着馨瑶介绍道:“这是弘历的额娘。”

    馨瑶站起来给兆佳氏行了一个平辈的福礼,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打招呼,她一个侧室,管人家叫弟妹好像不大合适吧?

    幸好兆佳氏嘴甜会说话,十分能活跃气氛,她笑嘻嘻的挽住馨瑶的胳膊,赞叹的打量了一番,道:“早听说小四嫂生的一副好相貌,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又站到德妃身侧,嘟着嘴的撒娇弄痴:“我说娘娘今儿怎么一开口就嫌弃我呢,原来是得了这么个俊俏的媳妇,就瞧不上我们这些歪瓜裂枣了!”

    “我这里的好东西不知被你搜刮去了多少,你呀,还不知足!”

    兆佳氏一来,永和宫充满了欢声笑语。馨瑶佩服的看着兆佳氏和德妃的互动,在心里给她鼓掌喊六六六,然后继续在一旁装背景。

    笑闹了半天,四爷终于来了。兆佳氏起身去了偏殿躲避,馨瑶也站起身来迎接。

    行礼落座后,气氛果然尴尬起来,照常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没有人主动说话了,和刚刚的场面天壤地别,馨瑶还是第一次面对四爷和德妃的相处,或许是因为有之前兆佳氏的对比,她觉得现在的氛围很令人窒息。

    要不……她舍身取义一下?憋了半天,馨瑶试探着开口,声若蚊蝇:“娘娘,我们爷现在就脱了夹衣,要不您劝劝吧。”

    “……?”坐在炕上的两位一时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馨瑶会抛出这个话题。

    馨瑶也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说起来也是四爷的毛病。他一向体热,所以夏天过得辛苦,但是秋冬就比旁人抗冻一些,像现在这种残冬刚过的乍暖还寒时节,四爷早早就脱了里面的夹衣,只穿两层单衣,出门再披个大氅。

    这在馨瑶这个不爱穿秋裤的现代人看来,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从来没说过。可俗话说‘春捂秋冻’嘛,她就不止一次听苏培盛劝过。刚刚也是实在没话说了,想着兆佳氏拿着十三爷打趣了几回,她也就憋出了这么句话。

    “你……”德妃犹豫半晌,伸手摸向胤禛的胳膊,果然轻薄,这要是十四,她肯定张口就唠叨上了。不对……要是十四,她肯定不会等别人说才发现的。这样想着,德妃心里有一点点酸涩和愧疚,说出口的话也带上了一丝亲昵的埋怨:“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着凉可是闹着顽的?”

    “……是,儿子记下了。”胤禛对于这久违的关心有些开心,又觉得因为这种事被德妃说嘴有些丢人。

    情绪起伏间,胤禛没忍住自己一直维持着的平和脸色,偷偷瞪了小格格一眼。

    馨瑶一缩脖子,委屈的直瘪嘴。

    德妃正扬声喊来云姑姑,吩咐道:“把前几天进的布一样找出来几匹。”转过头来就把俩人这一来一往看了个正着,噗嗤一下轻笑出声。

    “好了,不许瞪她,还不是关心你?”德妃心里高兴,脸色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道:“前儿个江南送来了些紫花棉,正好赏给你们。”

    她特意看向馨瑶:“回去让府上针线多做几身夹棉袍子。”

    胤禛无奈,只好收下:“儿子谢娘娘赏赐。”

    又聊了几句,两个人出了永和宫,往西华门走,身后两个小太监合力十几匹料子,十分显眼。

    这回胤禛没有骑马,而是和馨瑶一起上了马车。

    从宫里出来,馨瑶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大任务,她小心翼翼的摘下冠帽,揉着勒的难受的额头,又毫无形象的瘫倒在软枕上。

    苏培盛指挥放好了棉布,马车才慢慢行驶。

    胤禛听着外面苏培盛的声音,对馨瑶说:“那你料子给你做衣服。”

    “啊?”馨瑶拒绝:“这是娘娘专门交代的,我还想着下回让你穿着做好的衣服,给娘娘看呢。”

    胤禛一顿,嘴角翘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你还挺会打算的。”

    “好歹是娘娘的心意嘛。”馨瑶靠在胤禛的肩膀上,回想着今天在永和宫发生的事情,突然道:“娘娘也不容易。”

    “嗯。”这个他当然知道,只是……

    馨瑶却自顾自的接着说:“娘娘嘱咐我,要好好教养弘历,不要辜负爷的一片心意,还说……小孩子到底在额娘身边长大才好。”

    她靠在四爷的肩膀上,与他贴的极近,近到能发现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馨瑶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四爷,就靠在那里继续发散自己的思维,她想起当日娘家人来时全她的话,又想到德妃当初的境遇,心里感慨万千。

    她轻声说:“当日我坐月子时,额娘和嫂子劝我,让我主动把孩子送给福晋养,说我跟福晋关系一向不错,即使把孩子送过去也能常常去亲近些,福晋端庄贤良,必不会阻断母子人伦,让我好好伺候爷和福晋,等日后再生下小阿哥成了侧福晋,说不定还能把弘历要回来。”

    胤禛没有回应,可馨瑶知道他在听,她接着道:“我觉得这是卖孩子,自然不肯,嫂子却说若是当不了侧福晋,那日后生多少孩子都要送给别人,何苦来哉?最后我思来想去,抱着一丝侥幸,想直接升位,才胆大包天的跑去问爷的条件。”

    “我能遇到爷是我的幸运。可我想,娘娘当初和我的难题是一样的……”

    第79章 第 79 章 李氏培训班

    耿氏在自己东厢房走来走去, 越走越觉得烦躁,终于忍不住,让丫鬟拿着东西, 去北边小院看李氏。

    那日本是太无聊了才会去和耿氏一起去探望的, 结果竟然和李氏越聊越投机,最后她们临出门时, 李氏还对她道:“我镇日在这里也是烦闷,妹妹若是有空不妨过来多跟我说说话, 包管妹妹觉得有趣。”

    同时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耿氏回来后辗转了好几天, 若是去,那就是果断的投靠过去了。可李氏都成这个样子了, 自己跟着她还能有什么前途?

    但随着钮祜禄氏正式晋升成侧福晋,她忽然就想通了。

    那日馨瑶从宫中回来, 直接去了正院, 福晋坐在上首,她被迎着坐到另一侧的主位, 接受了其他格格的磕头参拜,宣告了她日后在府里的地位。

    耿氏就站在下面,跪在垫子上, 和其他人一起开口喊‘主子’, 这两个字像是苍蝇一样, 让她又恶心又不甘。

    福晋不会帮她的, 这府里和她有同样目标的, 只有李氏了。

    “呦,妹妹快坐。”李氏看着耿氏上钩,心里暗自窃喜。

    自从她被关到这里,以前跟随她、说着愿意誓死效忠的人, 转头就去巴结落霞阁,再不往这边靠,让她差点气出内伤。她的左膀右臂春兰秋菊不能跟进来,反而被打发去扫院子,做下等的粗活。

    她想了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福晋可以让钮祜禄氏去分她的宠,她为什么就不能再培养一个新人?以前是她太过骄傲了,现在……呵,只要弘昀和弘时在,她早晚有翻身的一天!

    耿氏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纸包,笑盈盈的说:“我前几日刚得了些太平猴魁,便拿来给姐姐尝尝。”

    李氏这里连个能招待人的像样茶叶都没有,上次还因为这个和婆子吵了起来,可耿氏这回就记得送茶叶,而且说辞一点也不让李氏为难。李氏心头一亮,暗自满意的点点头。

    两人品了茶,说了几句客套话,耿氏便耐不住问道:“上次姐姐说有故事讲给我听,我可以特意等着呢。”

    李氏见她已经入彀,却装模作样的问道:“我在这府里熬了十几年,故事倒有的是,可不着急听,我先问妹妹一句,今日从我这里听了故事,回头出了门,打算如何?”

    耿氏知道李氏这是让她表态,一咬牙,深蹲行了一个福礼,毕恭毕敬:“只要能得偿所愿,但凭侧福晋驱使,奴才绝无二话。”

    李氏心中得意,伸手掺起耿氏,笑道:“妹妹何必如此?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他日妹妹飞黄腾达,我还要靠你呢!”

    …………

    农历三月正是草木葱茏,百花齐放的艳丽季节,馨瑶成了侧福晋,保住了儿子,渐渐开始不务正业,想戒几天白天给弘历的口粮,好在院子里再搞一次露天烧烤。

    正在烧烤和母爱良心之间犹豫,陈起鹏报说她额娘来了。

    咦?不是两个月前刚来过么?

    馨瑶赶忙让人请进来。原本格格这种侍妾是没有‘娘家’的,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奴才玩物,娘家的人自然也是‘奴才’,因此进府要先申请,走的也是下人进出的角门,还要先拜见福晋主子。

    可她现在成了侧福晋,虽然带着个‘侧’字,但也是上了玉牒的正经宗室夫人,娘家人便可算是门亲戚,自然也能随意走动了。

    钮祜禄太太彭氏笑呵呵的进了门,明显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先去看过了自己的大外孙子弘历,然后跟馨瑶道:“元寿阿哥果然是天降福星。”

    “他还没满百天呢,额娘快别这么夸他。”

    彭氏喜滋滋道:“你不知道,你嫂子已经诊出两个月的身子了!算算日子,可不就是来看你坐月子那回前后?这可都是我们元寿阿哥带来的福气呦!”

    “额……”这是她大哥的功劳好吧?毕竟丰台大营十天半个月才休沐一次。

    不过彭氏不管这些,她拉着馨瑶的手道:“额娘今儿来,是跟你讨东西的。把你做月子时候用的褥子毯子,还有元寿阿哥的小抱被,收拾出来几个给额娘带回去,让你嫂子也沾沾你的福气。”

    “啊?”馨瑶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有点懵,白鹭上前道:“恭喜太太和大奶奶了,奴婢这就去收拾两件出来,保管大奶奶出个大胖小子出来。”

    这话简直说到彭氏的心坎里去了,她拍了一下馨瑶的手,嗔怪道:“你看你这副呆样子,还没你的丫鬟机灵,以后去宫里请安可怎么好呦!”

    唉,别说了,她已经丢人过一回了。

    不过比起这些不靠谱的迷信,她还是更加信赖医学,便让人去把王嬷嬷请来。

    本来四爷说让王嬷嬷照顾馨瑶这一胎,她还想等馨瑶生了之后,继续去前院养老管库房呢,结果德妃一句‘遇事多问问王嬷嬷’,可算是把她给绑在馨瑶身上了,她只好彻底搬到落霞阁来养老。

    馨瑶跟王嬷嬷说明了情况,彭氏便一股脑把儿媳妇的症状反应都说了,最后收获了王嬷嬷一大堆的建议,捧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的回家。

    送走自己的额娘,馨瑶又想起来一件事。

    春天到了,小葵花……该长飞羽了。

    自从她怀孕,王嬷嬷就断绝了各种动物近她的身,小葵花和小珍珠都只能在院子玩耍,不能靠近她十步之内。等她生下孩子,又是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差点把这两个小家伙忘到脑后去了。

    晚上四爷来用晚膳,馨瑶小心翼翼的提到:“小葵花又该剪飞羽了,怪麻烦的……要不就算了吧?”

    说完她就稍稍抬头,一双澄澈的眼睛忐忑不安的看向四爷。

    胤禛早把那只鹦哥儿给忘到脑后了,想了半天,忽然问:“上次说的暗花纱,苏培盛给你送来了么?”

    “……?”不是在说鹦鹉么?馨瑶呆了一下,回道:“送来了,但……我这几天太忙了。”

    其实是她不想做针线,更羞耻去让白鹭做。

    “那,等你做好了再来跟爷商量这件事吧。”胤禛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馨瑶呆在当场,脸憋的通红,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四爷早就消气了!他不在乎小葵花能不能飞,他只是趁火打劫想从她这里骗取优质服务!

    啊啊啊,果然是狗男人。

    …………

    耿氏这段时间往李氏那里跑的很勤,自觉收获非常大,毕竟李氏从阿哥所就跟着四爷,比福晋进门还早,对四爷的喜好和往事算是后院里最了解的。

    而这一点,正是钮祜禄氏永远也比不上的。

    三月下旬,鸟语花香。装了一大堆攻略的耿氏,打算找个机会去显显身手。李氏的两个丫鬟春兰秋菊虽然被罚没去洒扫,但好在消息依旧灵通。李氏通过耿氏又重新联系上她们,时不时的会递来一些情报。

    这日,耿氏就掐准了时间,领着人去了东花园,打算堵四爷。

    不过,这回她学乖了不少,不再直愣愣的守株待兔,而是找了个好借口——放风筝。春风轻柔温和,清爽宜人,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耿氏带着她让人做的‘麒麟送子’样式的纸鸢,满怀希冀的来到园子里,找了个空地,装模作样的放起了风筝。

    自有小太监千方百计的把纸鸢高高的放飞到空中,再把线交到耿氏手里,耿氏却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先拿着,让纸鸢好好飞。”

    不一会儿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对她是眼色,耿氏心知这是四爷来了,赶紧抢过小太监手里的线,一手把着轱辘,一手拽着风筝线,笑嘻嘻的喊道:“看看,这不就飞起来了?”

    身边的奴才们也赶紧配合出演,大声叫好。

    耿氏摆出一副全神贯注放风筝的样子,抬头看着天上,脚下慢慢往后退向丫鬟的方向,终于等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耿氏先是一脸兴奋的转头,朝丫鬟道:“说你笨还你还不信,连个风筝都放不好。”

    然后才发现站在一旁廊下的四爷,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接着又露出几分爱慕,最后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手忙脚乱的把线轴塞给一旁的小太监,匆匆过来行礼。

    很好,刚刚这一套表情,她在李氏那里不知联系过多少回,现在完全能自然的表演出来。

    胤禛点点头:“免礼,起吧。”

    耿氏含羞带怯的看了四爷一眼,轻声解释道:“妾身看春光明媚,不忍辜负,是以来园子里放风筝,可是惊扰到主子爷了?”

    这是标准的李氏台词,耿氏耳濡目染之下,现在也会拽两句了。

    “无妨,”胤禛自认还没有那么小气,他抬头看着依旧高高飞起的纸鸢,问:“可是麒麟送子?”

    耿氏半颔首,轻启朱唇,抿嘴微笑:“主子爷好眼力,正是这样式。”

    胤禛却没有出声,就那么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天上的纸鸢。

    那日小格格在马车里说的话,让他感怀良久。

    小时候不觉得什么,只天真的以为他有两份母爱,比旁的兄弟都要幸福,后来六弟夭折,德妃不再对他温言软语。他一开始还安慰自己,娘娘这是为他好,可后来关系一日比一日疏远,再回不到从前时,他也曾愤恨的想过,娘娘当初,是不是为了权力、为了自己的野心,才把主动自己送出去的。

    所以她才对自己那么冷淡,直把六弟和十四弟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

    可小格格却说,德妃当初和她一样难,祖宗规矩都让她们面临这个撕心裂肺的难题,不论选择哪一个都是钻心的疼,他想,娘娘当初也是如小格格一般的吧。

    看着这纸鸢,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六弟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明媚的春天,德妃带着他在永和宫放过一回风筝,也是这麒麟送子的图画样式。那时候他只知贪玩,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成了四妃之一的娘娘,是不是也寄寓这纸鸢,希望能把他要回来呢?

    希望是吧。

    耿氏在那里等了半天,也不见四爷有动静,于是大着胆子上前问道:“爷,这纸鸢做的不错,您要不要试试?”

    胤禛的眼神晦暗不明,半晌点头道:“好。”

    耿氏喜形于色,赶紧让小太监把线轴拿来。胤禛上手走了几步,拽着线道:“这纸鸢轻盈又有张力,的确是上品,府里匠人的手艺不错,就是绘彩的部分差一些。”

    耿氏忙道:“那图案是妾身自己画的。”

    “哦?”

    耿氏半垂首,露出自己光洁的额头和羞红的桃腮,努力把声音捏的娇软,轻声说:“妾身是想着,既是向老天爷许愿,那自然是亲手话更有诚意。”

    她眼角的余光瞄到四爷拉线的手一顿,便鼓起勇气盈盈的看向他。

    按说耿氏本来就是他的侍妾,想要伺候他也是正常,可他刚感怀过母子亲情,现在着实没有旖旎的心思。

    况且……他无端想起馨瑶那个小醋精。

    胤禛把线轴又还给小太监,吩咐道:“苏培盛,把那套徽州的文房四宝以及玉版宣纸赏给耿氏,再从库房挑一些料子和首饰,一并送去。”

    耿氏只觉得心脏都激动的快要蹦出来,李氏的方法真的好用!她抖着头福身谢恩,兴奋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胤禛赏东西纯粹只是为了补偿,他摆摆手,径自就往落霞阁走去。

    但只这样,也已经够耿氏开心了,她入府这么久,这是四爷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这么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

    她还要再接再厉!

    第80章 第 80 章 弘历……上天了

    胤禛刚刚解开一个心结, 一时心情激荡,想要找个人交流一番,一进落霞阁, 却看见馨瑶抱着弘历靠在榻上昏昏欲睡。

    他两步迈过去, 扯着她小巧的耳垂,低声笑道:“怎么天天除了吃就是睡, 跟头小猪一样。”

    馨瑶不耐烦的睁开眼,双眉微微一蹙, 哼了一声:“被你儿子传染了。”

    “哈哈, ”胤禛又揉捏了两下耳垂,戳穿她:“之前你也是这样, 爷还怕你教坏了爷的儿子呢!”

    什么嘛,这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馨瑶还没说话, 怀里的弘历伸着手, 拽住了馨瑶的袖子,咿咿呀呀的叫出声。

    “看看, 元寿都看不过去了,”胤禛一把拉起馨瑶,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他一本正经的说:“如此春光, 万物复苏, 你我怎能辜负?”

    哦, 看来今天是犯了文青病。

    馨瑶颠颠怀里的儿子, 无奈的配合他问道:“那爷想做什么,才能对得起这如画的风景呢?”

    “放风筝。”

    “啊?”馨瑶愣住,旋即又想到,春天的确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只是……她不会,“我没放过风筝。”

    前世她小时候,正是父母工作最忙的时期,放假后经常把她关在家里,一锁一天。后来父母不忙了,她开始忙着学业,而且已经养成死宅的性格,自然也没想起过放风筝。

    胤禛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惜。他知道,像钮祜禄氏这样有志于选秀翻身的家庭,是不会让家里的女孩子多行多动,唯恐怕哪里出了意外,身上留疤,选秀时就落了下乘,想来钮祜禄氏也是这般,从小被关在屋里的。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豪情,温柔的把馨瑶和儿子圈在自己的怀里,声音温和,像是在安抚她:“没关系,爷交你,以后你想做的,爷都带你去。”

    馨瑶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可怜了一把,不过胤禛竟然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她自己从来不觉得这是件值得怜悯的事情。

    胤禛拉着她来到书房,亲自选了一张上好的云龙皮纸,又特意让苏培盛去书房取来了全套的画具,满满当当摆了一大书案,摆开架势要亲自画风筝面。

    馨瑶还是第一次看四爷作画,觉得颇为新奇,她问:“我们要放什么风筝呢?”

    “麒麟送子。”胤禛卷起袖子,调试各色颜料,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哦。”馨瑶兴趣缺缺,抱着儿子在屋里悠悠转圈。

    多么吉祥而又普通的图案呐,她怀孕的时候,针线房和造办房不知送来多少这种纹样的东西。而且,她生这一个就够了好么?实在太折磨了。

    胤禛看她这副表情,微微一笑没再说话。这幅画他画的很精细,用了将近半个下午才满意的收笔,而馨瑶也见识到了苏培盛作为四爷身边第一人的行动力。

    知道主子想放风筝,他在去取画具的时候,已经顺便让人去通知了前院的匠人开始准备了。四爷这边刚刚落笔,苏培盛已经带着三个风筝骨架来让四爷选,这种处处想在领导前头,又能贯彻领导意志的人才,真是让馨瑶大开眼界。

    可胤禛没有急着把画拿去,而是向她招手道:“来看看。”

    馨瑶过去一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这不是普通的麒麟送子,那鹿角龙鳞甩着尾巴的瑞兽后背上,不是常见的总角金童,而是一个虎头虎脑、尚在襁褓的婴儿,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她怀里的小弘历?!

    四爷一脸傲娇的净手品茶,不多时,‘麒麟送弘历’的风筝就做好了。胤禛握着馨瑶的手,乳母抱着弘历跟在后面,一大堆人来到院子前宽敞的空地上。

    胤禛不想假借他人之手,于是很豪放的吧褂子的前襟下摆撩起来,掖在腰带上,还十分专业的折了一只柳条测试风向。

    馨瑶一路跟着他,在旁边憋笑憋的十分辛苦。胤禛瞪了她一眼后,终于忍不住道:“我第一次看爷这样的打扮,像……想要去做农活的庄稼汉。”

    胤禛拧了一把她秀气的小鼻子,问:“哪有这般穿绸裹缎的庄稼汉?”

    “不过……”他把风筝塞到她怀里,挑了挑眉道:“爷要是庄稼汉,那瑶瑶就是煮饭婆,还不来帮我一起?”

    胤禛耐心的告诉她该怎么跟着他的步伐一起跑,要到什么时候才松手把风筝送上去,刚试了几回,常年不运动的馨瑶就觉得累,胤禛却十分坚持。

    馨瑶想着这是他亲手画的弘历,喘着气坚持又跑了几次,终于成功的让风筝飞上了天。

    虎头虎脑的大胖娃娃随风飘荡,馨瑶第一次自己放风筝,内心是满满的成就感。她抱起小弘历,站在扯着线的四爷身边,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做,又懒又嫌麻烦,就像这放风筝一样,一直抗拒。可真的遇到合适的人,好像尝试一下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糕。

    放了一阵,胤禛让人拿来剪刀,要她把风筝线剪短。馨瑶不舍得那副画,有些迟疑。

    “你喜欢,我以后再给你画,既是说了带你放风筝,自然要全体验一遍。”

    馨瑶剪了下去,胤禛揽着她的肩头,看着那飘向远方的纸鸢,心里默默想:以后,他会有更好的日子,去弥补以前的遗憾。

    …………

    从这之后,胤禛和德妃之间果然融洽了不少,虽然不能跟那些贴心贴肺的比,但总算不那么客套疏离了。

    一晃时间就进入了盛夏,馨瑶每日吃吃喝喝逗儿子,日子过得十分悠闲,完全没注意到府里暗戳戳的变化。

    耿氏把抄好的佛经小心翼翼的吹干叠好,装入锦套中,郑重的叮嘱丫鬟玉簪道:“去开柜子,包几个厚实的荷包,多说两句好话,一定要亲自看着苏公公送进去。”

    玉簪忙扶着耿氏坐下,让另一个小丫鬟来给格格揉腿,她捧着佛经道:“格格放心,奴婢一定会让主子爷知道格格的心意。”

    她先是在书房外等了半晌,找了一个相熟的小太监套近乎,哀求了半天,才一层层的把这件事报到苏培盛面前。

    苏培盛为难的看着丝绸锦套,权衡了一番,终是送了进去。

    “主子爷,耿格格有东西呈上。”

    胤禛放下手里的书,默默点头。

    苏培盛从锦套里拿出佛经,摊开铺在胤禛面前,后退一步弓着身子道:“耿格格的贴身丫鬟还在外面候着。”

    后院女人抄佛经捡佛豆都是常事,胤禛随手翻翻,发现耿氏的字虽然死板,倒也工整,一看也是一笔一划用心写的,只是……全本《地藏经》?

    “你出去问问吧。”

    不一会苏培盛返回来,道:“回禀主子爷,说是耿格格想着下个月是孝懿皇后的忌日,特意沐浴净身后,站着抄写的。耿格格说自己人微卑贱,希望能在主子爷这里供些日子,再在忌日焚掉。若是主子爷不嫌弃,她以后每日都送一卷来。”

    “……”胤禛抿着嘴,不置可否,只默默翻看佛经。

    过了良久,他才道:“我记得库里有一个青玉雕的山水笔筒,再加一对白玉镇纸和两刀澄心堂的熟宣,一并送过去吧。”

    苏培盛领人去库里取东西,耿氏的丫鬟玉簪看到这架势忍不住喜形于色,只苏培盛知道,主子爷刚刚的表情绝对称不上是惊喜或感动。

    胤禛把佛经堆在一尊羊脂玉佛像前,点上一炉香,又回到书案前看书。

    耿氏的做法不新鲜,是邀宠的常用手段,但既然是打着孝懿皇后的招牌,他总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况且……皇额娘的忌日确实快到了,有人愿意尽孝心总是好事。

    此后,耿氏果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天天往书房送佛经,四爷也隔三差五的会赏赐些东西,形势一片大好。

    武氏一下下轻轻拍着二格格,哄她午睡,直到小姑娘彻底放缓了呼吸,她才悄悄从内室出来,到暖阁炕上坐下,问身边的紫烟:“又来了?”

    “是,”紫烟不屑的撇撇嘴,把茶端给武氏,嘟囔道:“听说这回赏的是苏供的织金纱料子,这一批纱料,除了暗花纱全给了落霞阁,就属这织金纱最好,偏只她一个人得了。”

    “你呀,说了多少次了,就是管不住嘴。”武氏在心底盘算了一番,又问:“落霞阁那边还没有动静?”

    紫烟点点头:“要说这钮祜禄侧福晋还真沉得住气,竟然半点也出手对付这位。”

    武氏略微有些踌躇,难道钮祜禄氏身边有高人指点?那王嬷嬷竟真的为她所用不成?她手里的底牌不多,思来想去,决定下午就去拜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