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说来,军奴贩卖算是……
说来, 军奴贩卖算是边境城市的特色产业之一。特别是临州这边,因为和关外各个草原部落时有摩擦,近些年虽然没有大规模开战, 但是小摩擦却是每年不断的。
那些异族习惯性在入冬之前来打秋风,而临州前些年也不遑多让,时不时就要拉边军出去逛一圈, 口头上是打击沙盗,但私底下劫掠小部落并顺手把那些部落人口一网打尽拉到军奴所贩卖的事也没少干。不过这一两年边军行事倒没有之前那般肆意了,反倒是草原诸部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当然, 不管私下如何行事,明面上的军奴所的奴隶来源自然是战场俘虏。
战后被俘的败军一般有三个处理方式,其一是让对方出钱赎买, 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基本是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其二是在若边军有需要,会吸纳战俘进入一线先遣队, 当然这只是好听点的说话, 实际上这些人都是作为炮灰被消耗掉, 这种方式一般在有大型战事或者局势比较吃紧的时候用。
而大部分时候,那些没有被赎买的俘虏会被分类挑拣后或送去服苦役,或集中送到军奴贩卖所贩卖。
沈如妤之所以对军奴贩卖所感兴趣,也就是因为里面的奴隶来源基本全是草原上的外族, 她既然有把铁桥镇打造成另一个边贸大集的想法, 手下也需要增加一些对于关外各族都有所了解的人。而且她也想买一批擅长畜养牛羊的人, 正好来到了启渊城, 去军奴贩卖所看看自然是首选。
“槐序, 你知道启渊城的军奴贩卖所在哪里吗?”沈如妤向槐序问道,想着槐序她既然以前来过启渊城,想来是知道的。
“在北城六福街, 夫人想要去军奴贩卖所?从这边过去要一点时间。”沈如妤一问,槐序果然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夫人,北城环境不是很好,最近还多了
不少流民,军奴所里的那些异族奴隶质量也参差不齐,若夫人有需要哪方面的人手,要不让启渊城的牙人先去过一过眼,等明日直接送来好的再让夫人您过目。”
想到沈如妤这些日子的身体状况,怕人过去受了冲撞,就算是体贴不足的槐序都不禁劝了一句。
“流民?”沈如妤心里忽然一动。
“我想自己去见见,也算是去涨涨见识。”沈如妤说着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四人:“北城很乱?需要再多带些人手吗?”
她是想去涨见识并不是去冒险,若槐序觉得安全上无法保障,那她也不是一定要在今天去,等明日多带些人手在过去也不是不行。
所以沈如妤选择询问今日跟着她的这四个护卫。他们中有两人是孤鹜山带过来的,还有两个是启渊城据点这边的人,也是算是这里的地头蛇了,对于启渊城的治安他们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夫人放心,有我们跟着这启渊城没哪里是夫人去不得的,就是那边脏乱,不是什么好地方。”四人中的一个肤色黝黑面容老实看上去没多少存在感的汉子上来回话。
此人名叫霍全,别看他长相不起眼,论武功却是启渊城分舵里的一等一的好手,孤鹜教刚收拾了相思坊,最近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他也出力不少,至少如今走出去亮出名号道上都要给些面子的,所以他口里说没哪里去不得,还真不是在讲大话。
但是同时霍全也认同槐序的想法,流民和奴隶聚集的地方,和他们这大家小姐出身的娇滴滴夫人怎么看怎么不相称,若能劝下人不去,那还是不去的好。
“那我们往北门走走吧,若我觉得不适就回去。”沈如妤听到槐序和霍全都不约而同的提起流民,就更想去北门一趟,这回就不单单只是因为要去军奴贩卖所了,更重要的还是想亲眼见见如今流民是何状况。
芽州水患导致有逃荒者流亡到临州,这事情沈如妤是知道的,因为孤鹜教当时调去了部分钱粮,还收养了不少孤儿而让教内粮仓几近空仓,还是她特意调用了一批用于酿酒的粮食补贴上的,甚至又组了商队去往隔壁乐州购置粮货以备冬季来临。
说来水患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怎么流民竟然没有归乡甚至还从芽州和临州的交界处走到了启渊城?
槐序见她坚持要过去,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麻利的安排了马车,不过心里难免的带了些嘀咕。
自槐序跟在沈如妤身边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位夫人。就如现在,夫人对于自己身中蛊毒之事,是不是冷静的过分了。
今日早上起来,自己告诉夫人教主带着昨晚闯入那人一起出去了,她竟然就没再追问,还有对于蝶香主那边解药研制的进度也没多询问,反倒有兴趣出来闲逛,可也没见她买多少东西,这会儿又忽然提出要去军奴贩卖所。
这一番举动实在是让人看不懂,难道和自己性命相关之事还不如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重要吗?还是说夫人对教主的信任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相信他一定能顺利拿到解药?
若沈如妤能听到槐序的心声,一定会告诉她,她大作特错了,她如此作为恰恰是因为对自己性命的重视。虽然目前看来一切顺利,但是毕竟事关她性命,之前以为靠着练功和练琴能就能积累到足够的积分,有此作为托底,她才能从容应对。
但如今因为身体状态不好,很可能在毒发之前凑不够足够的积分,那得到解药之外,她最好是有第二手准备。虽然并不能百分百确认,可沈如妤觉得若她的声望能在进一级,她目前的困境必然能够解决。
说来自从她的声望和孤鹜教的势力声望绑定之后,一直都有在缓慢增长 ,而前几天则是迎来了一次暴涨,算算时间正是孤鹜教几乎彻底打掉了相思坊在临州的势力之时。
此时在她的声望系统里,孤鹜教已经很接近甲级势力了,而她自己的声望也多少被带着水涨船高。离下一等级名动一方也并不非常遥远。
之前她还在困扰该如何快速的提升自己的声望,直到刚才听槐序提到流民,她不由的就有了新的想法,若不能获得解药,或许她还有可能通过救济流民花钱买命。
当然其中谋划也不止于此,具体如何还是要先看再说。
乘坐着马车慢慢往北城走,相比东城的繁华整洁,还有街上往来居民的富足模样,进入北城的区域后肉眼可见的就能看到建筑变的破败,道路变得狭窄拥挤。
位于主干道的建筑倒还好些,若是往那些错杂的小巷深处看去,就能见到肮脏狭窄甬道两边堆叠着低矮的茅屋和破败的木板房,它们紧紧相邻,墙壁上爬着些在秋日已经干枯的青苔和斑斑的霉迹,又混合着墙角不知堆积了多久的污秽,即使离着足够远,都似乎能闻到那些污秽散发出阵阵臭味。
“夫人您看前面那插旗的地方,那里就是军奴贩卖所了。”槐序指着远处的一杆黑鹰旗帜,那范围说是北城其实已经在城外了,准确来说应该算是北城卫所扩展出去的一块地盘。
“是建在城外?”沈如妤顺着槐序指着的方向看去。
“毕竟里面都是些外族,放在外边更放心,北城卫兵力部署在启渊城可是能排上第二的,只比东城卫稍逊一筹。”听到沈如妤问话,霍全在马车外补了一句。
他们一边说一边慢慢走,道路两边时不时就能见到衣衫褴褛的乞讨者,他们大部分都或瘫或躺在路边,面前摆放着一些破旧的空荡荡的器皿,不过这些人虽然看上去脏兮兮很是可怜的样子,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好些人其实面色还不错,眼底时不时能见到奸滑惫懒闪过。
路过一个巷口,沈如妤就远远的见到好几个乞丐在阴暗角落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她的位置并不能看的很清楚,但即使是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到那几人下手极重。
“霍全”犹豫了一下,沈如妤还是叫停了马车。
“这些乞丐大部分都是本地黑\帮的耳目,夫人稍等,我去去就来。”平日里霍全是没有这样的善心的,但既然夫人叫停了马车,自然是想要帮人一把,这种事情对霍全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他笑了一下便迈步向那巷子里走去。
果然他之前说的在启渊城有些脸面不是空口说的,沈如妤只看到他人走过去,没有说到几句话,那几个乞丐变点头哈腰的走人了。
这些乞丐是黑\帮的耳目,而在城门边乞讨的就和那些人截然不同了,他们男女老少全有,几乎人人都是全身瘦到的只剩一把骨头,一个个面色蜡黄神情疲惫麻木。
“给口饭吃吧,求求您好心人给口饭吃吧。”
“掌柜的行行好给口吃的吧,孩子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求求您了掌柜的,给口剩饭救我家孩子一命吧。”
“好心人,买了我儿吧,他能干活,给一口吃的就行。”
除了乞讨的,还有不少插标卖\身的,当时这些人和城外的那些相比,又可算的上幸运的。城门口不时的响起祈求哭嚎之声,而城门的守卫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他们只是机械地执行着自己的职责,驱赶着那些试图靠近城门的流民。显然随着流民人数的增加,启渊城已经已经不接纳他们了。
“走吧走吧,启渊城已经不准进了。”有城内的好心人脸上带上怜悯之色,给这些可怜人另指了一条路:“你们往南门那边走走,听说聚财楼在那边设了施粥点和救济棚。”
聚财楼,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沈如妤的脑海中不由的就浮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当时虽然只远远的见过一次,但是聚财楼的楼主陆散那冰冷的气质和他那显眼的红衣实在太过特殊,就一面也让人印象深刻。
没想到他们已经在准备救济了。
“夫人,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只短短两日,这里已经聚了如此多的流民,按着这情形,在流民退去之前怕是都不好轻易出城。”霍全看向城外目前虽然还没有形成规模,但的确越聚越多的流民,直接抱拳告罪。
“敢问车上可是孤鹜教沈夫人?”交谈间,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沈如妤听的不由一愣,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的称呼是孤鹜教沈夫人,听上去有些新奇。
第62章 第 62 章 沈如妤
有些……
沈如妤有些好奇的就着半撩开帘子冲着马车窗口外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离的不远处站着一个头上簪花满脸笑容的白胖圆脸中年男人。
只看他富态的身形和那一身闪着金线绣纹的锦缎,还有手上又是金玉又是宝石的几个大戒指,几乎就是在全身上下写满了有钱两字。
但此人身上竟然也带着剑, 虽然带着剑,但是整个人乐呵呵软乎乎的形象气质看上去却又极不像是一个江湖人,而且那一身过于灿烂的衣袍和头上那朵灿金菊花和临州男人们总体偏简洁粗狂的风格截然不同。沈如妤倒是听说过如今在帝都和南州都很流行男人簪花。
总之, 这是个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细细思量又充满矛盾感觉的人。
霍全一见到那人就直接走到沈如妤的马车边低声道:“夫人,这是城东仙客来客栈的秦时雨秦掌柜, 也是聚财楼在启渊城的话事人。”
简短的介绍完来人,霍全又当先一步向着秦掌柜抱拳问道:“秦掌柜,今日所谓何来啊?”
听说话的语气竟然和这秦掌柜颇为熟稔的样子。
秦掌柜也笑呵呵的寒暄了一句别来无恙, 才道明来意:“我是得了我们东家的吩咐,来向夫人递上拜贴。”
“拜贴?”沈如妤语带疑问。
秦掌柜见沈如妤那边已经下了马车, 脸上的笑容不由的更大了。
他笑呵呵的也向着霍全抱拳一礼后, 用远超他圆润身形的灵活身法跨步到了沈如妤几步开外, 这是既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和危险,又不至于太生疏的距离。
然后向着沈如妤行礼,这次却是作揖不是抱拳了。
“本是接了主人吩咐要往夫人门上投拜贴的,没想到这么巧竟然这会儿就在这里遇上了夫人, 我便也偷个懒, 来向夫人面呈帖子了。”秦掌柜说着竟真的从怀里摸出一张拜贴来, 半弓着身体向着沈如妤双手递上那帖子。
槐序急忙往前一步先接了那帖子, 速度快的都让那秦掌柜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 虽然接贴之类的事情的确是该贴身丫鬟接,但这小心警戒的态度也未免有些过了吧。
说来槐序也是被上次那封信整怕了,即使知道这帖子有问题的可能性极低, 她也不敢再让沈如妤再随便接别人递上来的东西。
“你说的主人可是陆散?我们并不相熟,况且我只是内宅妇人,怎么敢劳动聚财楼楼主送来拜贴约见?”
沈如妤也不管在这里遇上是不是真的是秦掌柜口中所说的偶遇,当然也不会问为什么陆散会知道她在启渊城。
聚财楼可是这江湖最大的情报机构之一,这种并不算隐秘的消息,他要得到自然是没有什么难度的,现在让沈如妤好奇的是,陆散为什么忽然向她递上拜贴。
以沈如妤所知,孤鹜教和聚财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就算如今孤鹜教在临州势力扩张迅速,聚财楼有什么合作或者利益分割之事要谈,那如今作为孤鹜教教主的罗舒也在启渊城,陆散何以会找上她。
“夫人过谦了,您的名号我们久仰已久,至于楼主找夫人何事,那就不是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人该知道的了。”秦掌柜态度很好,不过透露的信息却不多,只笑着打哈哈。
“夫人,陆楼主约您明日午时在望山阁一见。”槐序俯身向沈如妤说了拜贴约见的时间地点。
作为地头蛇的霍全又在旁边补充了一下关于望山阁的消息,那处阁楼也算是启渊城里数一数二的茶楼,最重要的是那处茶楼和江湖门派没有什么牵扯,它表面上的掌柜是启渊城里的一个富商,但据说背后站着的是临州军方势力。
把约见的地点定这这样一个双方都没什么牵涉的地方,倒还算有些诚意。
听霍全快速的介绍了大致的情况,考虑到聚财楼的江湖声望还有触手遍布各州的商业版图,沈如妤觉得既然人家都送上拜贴了,的确可以见一见。
她向着秦掌柜点了点头示意她接下这份帖子了:“既然陆楼主盛情,明日我与夫君定会准时到达。”
虽然帖子是递给她的,但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负责,她怎么都不会贸然去见一个武功高超不知敌我的陌生人,这种时候怎么都要带上罗舒一起的。
秦掌柜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依然是笑呵呵的表示介时恭候大驾便告辞了。
“夫人,是否需要打听打听聚财楼这些时日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看着秦掌柜离去,霍全向着沈如妤问。
“那便麻烦霍镖头了。”刚才在来南城的路上槐序特意提了一嘴霍全。
孤鹜教在启渊城的福顺镖局不是原先的老产业而是去年新组建,不过霍全和槐序一样都是自小被孤鹜教收养的孤儿,在孤鹜教隐匿期间无论是据点还是产业都收缩了,他们这些人很多都散了出去各自讨生活,霍全当时是在当镖师走镖,去年教中在启渊城建了福顺镖局,他就回到了教中做了个镖头。
事实上如今孤鹜教里挺多的中层教众都是这种情况,所以说自己培养人才这种事虽然很费钱,但好处渐渐的就能体现出来,不像是沈如妤自己这边,她的私人产业就很是缺少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的管理者。
“夫人,我们是否回去?”槐序眼神锐利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处暗巷,她从刚才就感觉那里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这里,不由的就催了一句看起来陷入沉思的沈如妤。
沈如妤往外看了看在这短短时间里城门外就又多了不少的流民,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在流民问题解决之前可能都不方便前往军奴贩卖所了,而且流民越发聚集,启渊城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救助措施,只一味的把他们拦截在外。
“走吧,等回去后槐序你记得吩咐下去,找个人往城内各处粮铺跑一趟,记下如今的粮价如何再报我知。”之前沈如妤还觉得槐序不够贴心,但今日出来这一趟,倒是让她发现这人虽然有些沉默寡言,但只要问她,确实是一问一个准,储存和收集信息的能力特别强。
“是。”槐序利落应下
“你说孤鹜教那位夫人今日出门先是闲逛了一番,然后莫名其妙去了一趟北城,在城门口偶遇了一番聚财楼的秦时雨后就又回去了?探听到她和秦时雨说了什么吗?”唐狂皱着眉看着传信的下属又一次确认。
“是,门主,属下今日一直盯着,的确就是这个行程。”属下确认了后又直接下跪认错:“属下无能,那位贴身侍女和秦掌柜的武功都在属下之上,当时为了不暴露身份,属下并不敢太接近,不过属下还是探看到秦时雨递了什么东西给沈夫人,看着像是一封信或是一本书册。”
听到这汇报,唐狂脸色的疑惑更深,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手下先下去,唐狂看向站在一边的朱岩:“你怎么看,那位不是身中剧毒,怎么还会有心情出门闲逛,闲逛便也罢了,竟然还去了了北城,那里可不是这些大家小姐看的上的地儿。”
“门主说的是,所以事情的重点应该就是在秦时雨给的那东西上,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需要让陆散的亲信和罗舒的夫人亲自出来交接。但属下猜想,这东西对孤鹜教和聚财楼定是都极为重要。门主,门里之前的情报全都显示孤鹜教和聚财楼之间并不特别交情,可依照今日之事看来,显然他们私下牵扯颇深,我们不得不防。”
朱岩把今日之事串联深想了一番,竟然有了点细思极恐的感觉。主要他们绣刀门是担负着监查武林门派之责的,
作为手握强大情报系统和巨额财富的聚财楼一直是他们的监察重点,而这两年他们对孤鹜教的查探也丝毫没有放松,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之前一点都没探出孤鹜教和聚财楼私下有关系。
这表示什么,这表示这两个门派还藏着完全没有被他们发现的后手,想到此怎么能不让人惊出一身冷汗呢。
若是沈如妤知道他的这番想法,大概会告诉他脑补是病,得治。
但显然最为同样浸润在阴谋诡计中的人,唐狂的思考方式和朱岩是很相似的,朱岩想到的唐狂自然也想到了,甚至他想的比朱岩还要深远,他们这样的人眼里,世间之事是没有巧合的。
“门主,你说聚财楼这时候跳出来,会不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朱岩又有了新的设想。
但他觉得这个这个设想依然是可能性非常大。毕竟聚财楼有着庞大的情报系统,一向的行事风格也是哪里有财路就往哪里钻,雷家被灭门后他们也不是没有探查过和宝藏有关的消息,只是当时没有什么收获便退了,如今若是他们有了新发现,找上孤鹜教也不是没可能。
“门主,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如今看来那雷泽竟是打算和孤鹜教合作了,今天又忽然冒出来个聚财楼。”按朱岩私下的想法,关于那宝藏之事变数不断,其实该从长计议,但显然唐狂不是这么想的。
面对他的犹豫,唐狂只一句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那沈如妤不知是单纯听罗舒吩咐去接头还是已经参与了孤鹜教的内部事务,你想办法安插人进去查一查。”又吩咐了这么一句后,唐狂才提起今日的重点—罗舒的行踪。
“派去跟着他的人回来了吗?”唐狂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朱岩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下面的人第一次传来消息的时候是进了鸣雀山,再之后,传来的消息就是只匆匆写了一个九字。”
至于传消息的人,自然是死了。
第63章 第 63 章 “九?那探子到底……
“九?那探子到底查到什么秘密, 和九有关的。”唐狂捏着手里那卷飞鸽传书小纸条背着手在房里缓慢的踱步,脑子里不断的思考着探子最后传回来的九是什么意思,只是那飞鸽传书里只匆匆写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数字, 它能代表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反而让人没有什么头绪。
“调暗部甲等高手去盯罗舒,还有我要知道今天聚财楼给沈如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唐狂在思考的间隙撇到朱岩呆立一旁, 一看就不像是能动脑子的样子,不由的心里一阵厌烦,随口吩咐了些事情就想先把人打发下去, 他还需要再思量思量后续怎么安排。
“门主,罗舒既然已经直接对我们的人下了杀手,孤鹜教是否已经知道宝藏之事和我们有关, 甚至我们此前特意传出他们行事毒辣风声,魔教之风卷土重来之事是否也已经被他们所察觉?我们对孤鹜教的处理, 是不是要更谨慎一些。”和唐狂一心在宝藏上不同, 朱岩更担心的则是这次罗舒赶尽杀绝的态度。
“朱岩, 你在教我做事?”听到朱岩这话,原本还在低头沉思的唐狂忽然目光如电的盯着朱岩,脸上也挂上一抹过分温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含着笑意仿佛只是在打趣下属一般。
但看到唐狂这样的表情, 朱岩瞬间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他匆匆避开唐狂视线低头下跪请罪:“属下不敢, 属下多嘴。”
“朱岩你最近太紧张了, 开个玩笑罢了, 你看你,还请罪上了,退下吧, 去好好休息一下。”唐狂就这么看着跪在地上的朱岩,好一会儿才笑呵呵吐出这么一句。
“是。”这次朱岩别无二话的恭敬离开,但转身出门后,一直低垂着头的他眼里的神色却是晦涩难辨。轻轻弹动了几下刚才过于紧绷的手里,朱岩才转身向着绣刀门的敛尸房而去,他要等今日那探子的尸体过来,亲自过目一遍。
绣刀门是朝廷的耳目这事在整个江湖都算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而绣刀门的探子们除非执行什么绝密的行动,否则他们也并彻底隐藏自己的身份。这种隐约的监察和被监察关系也算是朝廷和江湖门派的另一种默契。
像是今日跟着罗舒的那个探子,按规矩他出这趟任务不会明晃晃的带着身份铁牌,但是身上却会佩戴绣刀门的惯用武器,可是罗舒却选择杀了他,这流露出的态度就很危险了。
若这只是罗舒单纯的因为被监控行踪而警告倒是还好,可若这是孤鹜教自持武力在试探绣刀门,更甚者他们已经打算和绣刀门为敌,那他就必须要密报向帝京总部反馈临州如今的形势还有这两年唐狂略显出格的行事。
想起刚才唐狂的眼神,朱岩脚下一顿,按照朱岩的本心,他是不想得罪唐狂的,且不说唐狂才有是临州绣刀门的老大,是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唐狂的武功也让朱岩很是顾忌。
可他本就得到上头的密令有监察唐狂之责,若继续按照唐狂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临州绣刀门最后必然要和孤鹜教明着翻脸,可这分明和绣刀门一贯的暗查,暗探,暗杀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
想想唐狂自到了临州后就一直就把目光死盯着孤鹜教头上,他们绣刀门在临州组建的这两年,真正在做的几乎就只两件事,其一寻找雷家宝藏,其二埋线对付孤鹜教。雷家宝藏之事是得到上头明令的,可对付孤鹜教却一直是唐狂一点点推动的。
原事情倒也还算顺利,可一切在唐狂决定放弃白无瑕转而支持凌若水后就开始逐渐失控了,虽然明面上朱岩什么都不敢说,但是其实私下里他是颇有微词的。
相思坊最开始便也是朝廷扶持出来的门派,但不像绣刀门是完全归属朝廷,相思坊虽说归于绣刀门辖制,但其实他们却像是风筝一般,这头线扯的紧一些,他们就近一些,若放纵一些,他们就想要飞远一些。
原本绣刀门已经隐约选择了白无暇为相思坊下任坊主,白无瑕为了得到支持也一直很是得力忠心,可自唐狂到了这临州之后就越发对白无瑕野心勃勃颇为不喜,甚至在白无瑕和凌若水的争斗中直接选择背刺白无瑕站队凌若水,这也是朱岩最不能理解之处,白无瑕是野心勃勃,可难道凌若水就没有野心吗?
她和白无瑕最大的区别或许就是她更加的愚蠢罢了。唐狂看中凌若水空有野心但没有多少脑子,更加更加容易控制。
可在被唐狂放弃之前白无瑕对绣刀门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可就因为白无瑕更聪明唐狂就觉得这个女人不好掌控,这看在朱岩的眼力,难免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若他扶持凌若水成功了倒也罢了,可问题是就算是有了绣刀门的暗中支持,凌若水也败了,这也就导致了如今由白无瑕做主的相思坊已经不在提供任何情报给他们。
相思坊给的理由是他们已经全面撤出临州的势力,有心无力。但这种话只够骗骗三岁小孩的,他们的确已经放弃明面上的产业,但暗中的情报网呢?朱岩不信她丝毫都不保留。
可说一千道一万,如今没了相思坊的辅助,绣刀门在临州等于瞎了一只眼,聋了一只耳,这一切若要仔细追究的话可都是可以归咎到唐狂身上。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朱岩心里的这疑问注定是没人给他回答了。
而唐狂这么,他在朱岩出去之后就走到房内墙边的一处博古架旁。
这处博古架上错落的摆着不少珍品古玩,但就像大部分附庸风雅之人的博古架一样,上面摆放的物件对于主人来说只不过是装点门面而已,既没有精心的规划也没有哪件珍玩有过多把玩的痕迹,它的存在意义和这房间的任何一张桌椅一样的普通而正常。
而唐狂要的就是它的毫不起眼,只见他先是取出一只特制皮手套套上,然后远转内劲到手指,再手伸向博古架第二层第三格。
这个格子里并没有摆放任何
东西,他的手直接贴到了格子后的墙面上,然后调整下位置把手指向着第二格和第三格隔断板遮挡着的那处墙面按下去。
随着手指上内劲催发用力,被按住的那处墙面有一处铜钱大小圆形往下凹陷,但紧接着却有细如牛毛的一针突刺而出,只看啊泛着蓝黑微光的样子就能知道这针虽然细若不可察觉,但是淬了触之即死的剧毒。不过也正是因为这针过分纤细,所以要防御也很容易,一只加厚的皮手套便足以。
但对于那些不知道其中关窍的人,一旦触动了机关的触发处,按下去后等着他的就是这夺命的剧毒。
随着唐狂的手指用力,当此机关按到了底,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博古架边上的一处地面上浮处一个小小的石柜。
这个不大的石头柜子里除了整齐摆放着的几封信件外,最显眼的就是一个被复杂千机锁锁上的铁匣子,唐狂依然套着手套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只铁匣子,习惯性的查看了一番那完好的千机锁,又眼神热烈的盯着那个铁匣子,仿佛能透过这铁皮能够看到里面那被他珍藏了很多年的那样东西。
唐狂的手反复摸过那锁,但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打开,只是上上下下像抚摸绝世珍宝一般细细的抚摸了一番这个铁匣子,然后才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把那铁匣子放回原处,顺手从石头柜子里取出一封信,再一步步恢复整套机关。
当一切恢复原状之后唐狂才脱下那只皮手套扔进了铜盆里,取了个圆肚白瓷瓶掀开塞子往盆里到倒进去几点瓶中液体,那皮手套顿时呲呲的冒出白烟,很快就被腐蚀成一摊黑灰。
而那封被唐狂取出来的信,此时正放在他的书桌之上,信没有封口,抽出的信纸也是崭新的,此时随着唐狂运笔如飞,一个个字快速的出现在信纸之上,而随着墨迹的干涸,那些字又一个接着一个的隐没
“你们今日去的是鸣雀山的九层塔,那塔就是羊皮卷上标注的藏宝地?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沈如妤眨巴着眼睛看着罗舒,很是兴致勃勃的询问起他白日的行踪。
“只是一座荒废了的古塔,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除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外,其他的毫无特别此处,不过那塔下的确种有饮月花,我带回一株给蝶娘核对过了,这话的确是药方里缺的那一味,如今的的花也的确是药效不够,需要等到月圆之夜。”今日一趟算是基本确定了沈如妤身上的蛊毒的解药,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到饮月花彻底成熟。
这对罗舒来说也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至于完全放心,那怕是只有等沈如妤彻底解毒之后了。
“你就去爬了一趟山,看了一下塔,然后挖了一株花啊?”她的语气里颇有些遗憾的样子:“还以为你们今日会有什么有趣的遭遇呢,比如发现机关密室或者神秘山洞古墓什么的。”
听到沈如妤这话,罗舒不由的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是在看话本呢!很遗憾要让夫人你失望了,今日看来那就是一座破破烂烂看着都快要倒塌了的石塔,至于后续如何,那就要等中秋夜了。”
看着眼前人忽然亮起来的眼睛和那带着点讨好和祈求的表情,罗舒忽然后悔自己干嘛加上后面那一句,看,勾起她的兴趣来了吧!
已经想到沈如妤接下去会提出什么要求,但在她开口之前,这人就已经冷酷的拒绝了:“别想,中秋夜我不会带你一起去的,你乖乖待在这里。”
“罗舒!”沈如妤软软的叫他名字又扯了扯他衣袖,试探着撒娇了一下。
“”罗舒耳朵微不可查的抖了抖,沉默了几息才开口:“虽然目前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密室,但若那里真和宝藏有关,那到时候必然安生不了,事关你的安全,没得商量。”
又一次坚定的拒绝。事实上罗舒不但不敢带着沈如妤前往,甚至把她留在这处据点他都有些不放心。即使绣刀门派出探子也都可以说是一流高手,但他们却瞒不住罗舒的眼,今日回到这处据点他便看到周围的暗探又增加了,这便表示今日他杀了的那个跟踪他的绣刀门探子不但没有起到警告作用,反而让绣刀门行事更加激进。
如今这启渊城,不管是城外越发聚集的流民,还是步步紧逼的绣刀门都让罗舒这个老江湖闻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先前不但已经发讯召回梅子酒和高猛,甚至还急召了如今位于启渊城周边的所有孤鹜教教众,就是以防万一,不过这些情绪此时全部被罗舒压在了心底,不想让她担心。
“好的吧,”沈如妤虽然对于探索宝藏很有兴趣,但想想自己的武力值还有现在这蛊毒未清的身体状态,还有罗舒的态度,到底还是打消了中秋夜一起去的念头。
“那看来一切尘埃落定还需要等到中秋后。对了,今日我出门遇见了聚财楼的人,陆散送来了拜贴约我三日后一见,我说会与你一同前往。”她转而提起了自己今日的遭遇。
“陆散?聚财楼的人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听到陆散,罗舒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孤鹜教和聚财楼没什么交情,但生意上的往来却是有的,和那群貔貅打交道这闷亏他们可没少吃,这也就导致陆散在罗舒这里可说是好感度极低,听到他名字就有种要被坑的感觉。
第64章 第 64 章 看提起聚财楼后罗舒……
看提起聚财楼后罗舒下撇的嘴角和紧促的眉心, 沈如妤反倒来了几分兴致,她抬手撑住下颚微抬眉眼,带着些兴味和好奇的看着罗舒:“看来这位聚财楼楼主让你吃瘪过, 说说?”
罗舒一眼看过去,只见在略带昏黄的烛火跳跃间,眼前人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比以前多了几分苍白羸弱之态, 但病弱只是表象,她那一双眼依然仿佛未经过任何阴霾痛苦的般的生机勃勃。
被她这样带着兴致盎然的神情的歪头望着,他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忽然像是被这双眼睛望进去了心底。
骤然间心跳加快, 体内的内息也一阵不稳,用下意识的吞咽缓解忽然而至的口干舌燥,他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身体的变化很快被他压下。
罗舒状若无事的抬手在在眼前人的额头轻弹了一下。
然后顶着她有些怨念的眼神直接一把把人抱起:“我和聚财楼不熟,没什么可说的, 天晚了, 你该休息了。”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不想说在转移话题。
“啊!”身体忽然腾空而起, 沈如妤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手上本能的一把抓住了罗舒的衣襟。
不过等她反应过来后就放软了身体任由自己被抱着往内室走去,毕竟这些日子但凡有身体不适的时候就总被他抱来抱去的,都已经被抱习惯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 可嘴上到底还是轻嗔了一句:“吓我一跳, 休息就休息, 干嘛忽然抱我, 就这么几步路我还不会自己走了?你小心些, 别把我摔了。”
罗舒垂眼睨了她一眼,抱着人很顺手的掂了几下:“就你这点重量我能把你摔了?”
一副给你机会,你重新好好说话, 不然没准就真把你摔了的架势,显见对她的质疑很是很不满。
“别闹,掂的我头晕。”沈如妤对着罗舒一贯是不肯吃亏的,被他故意“恐吓”了这么一下,原本抓住他衣襟的手直接上移爬到人脸上去扯人耳垂。
忽然被捏住耳垂,十几年剑芒刀锋间磨砺出来的这这张皮却像是忽然变薄了,刚刚稳下来的内息又有涌动之势,一时间竟觉双耳一阵难耐热意。
“沈如妤你是真不怕我直接把扔你地上是吧!”罗舒勉强维持住了八风不动的样子,沉着脸把人一抛
嘴上说的厉害,手上却是把人安安稳稳的直接抛到了柔软的床上,见人陷入被褥间还很顺手的手上一施巧劲,把人滚到床榻内侧去了,随即自己也脱靴上床。
咕噜着翻滚了
一圈,沈如妤有些呆的从被子间抬起脸,脸上有种还没反应过来的懵
“噗,哈哈哈哈哈”难得见到她这种呆呆的表情,某个罪魁祸首斜靠在床头带着几分得意的放声大笑。
“罗舒你混账,你几岁了你还玩这套,你幼稚”鬓发散乱的美人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原本有几分苍白的脸此时胀的一片通红,瞪着眼前这个看着自己笑的不行的人,新婚夜时的那招直接重出江湖。
一脚过去,奈何这次那混账早有防备,只见罗舒掌下一个用力直接飞身而起,下一刻人已经在几步外桌边的椅子上安稳坐下了。
“咳咳”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掩盖住笑意:“如妤你早点休息,我想起还有点事,我晚些再睡。”
说着就要起身出去,理由很正当,就是脚步有些过于匆忙了。
“罗舒你有本事你别跑。”身后一脚没踹到人的大小姐气到锤床。
待到出了房门,罗舒脸上略带几分戏谑的轻松笑意却顿时变成了苦笑,耳垂上还残留这被她柔腻指尖不轻不重捏过的奇怪感觉,体内灼热的内息一阵又一阵的翻涌,比之前更甚。
“也不知凉水还能不能管用。”罗舒抹了把脸往浴房走去。
他这内力若再不能突破到下一层,感觉自己再修下去就不是修成大宗师而是直接修成菩萨了。
房间内,看到人走出去了,沈如妤才猛的把自己整张脸埋入了被子里,感受着脸上的热气腾腾,不由的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装出来的气势汹汹瞬间全部褪去,明明抱也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刚才伸手捏他耳垂也真的是因为太顺手的关系。
好吧,她承认她也的确有趁着罗舒目前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有想要逗一下他的成分在,但是在指尖捏住那一小块软肉的时候,自己却猛然羞窘到无以复加,心里猛然有种越界的亲昵感。
当然,她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过分红润的耳朵还有他那瞬间僵住的身体,甚至是之后他刻意遮掩的身体反应。
“啊!”又一次的把脸埋在被子里,沈如妤无声尖叫。
为什么啊,所以为什么忽然就感觉那么害羞啊!
“我们是夫妻,还是成亲一年多的夫妻,要不是他情况特殊,需要等到内力突破之后再我们没准孩子都有了,没必要,完全没必要害羞的。”抱着脑袋在心里对自己絮絮叨叨,但是脸上的热度却怎么都消不下去。
这时候沈如妤就很庆幸刚才罗舒有事出去了,不然她这起伏不定的心情肯定会被发现的。
胡思乱想了一番,到底经过今天一天她本就有些精神不济,倒是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等罗舒在回房的时候,人已经完全沉入黑甜梦乡。
用手小心的戳了下她白软的脸颊,又特意转过去报复性的轻戳了下她的耳垂,咬牙低声恨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有本事你等我突破后你还敢这么撩我。”
“”某人此时睡的好像比之前任何一晚都还要香甜。
罗舒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安静的躺旁边睡觉。他刚才泡了不短时间的冷水澡,但因为体质特殊此时体温依然是略高于常人。秋夜渐凉,他躺下后不久,身边人虽然睡熟了,但身体却已经循着热意慢慢的贴了过来。
“”第一,先把人身上的蛊毒解了,第二,回去就闭关寻求突破之机。
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街上的巡卫增加了。”沈如妤看着马车之外向对面的罗舒说道。
今日正是他们去赴聚财楼楼主陆散约的日子,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三日,但整个启渊城的气氛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这城里原本就兵卒不少,这会儿却又增加了。
“城外的流民已经近万之数,有周边的孤鹜教弟子飞鸽传书过来,因芽州水患逃难来临州的流民还在陆陆续续的往启渊城而来。”看着手持长枪的卫兵,罗舒面露忧色。
“若流民持续增加目前自发组织的那些施粥处,能提供的粮食到时候怕也只是杯水车薪,州令府那边完全没有开仓的意思吗?”沈如妤向罗舒问道。
“没有,朝廷并没有开粮仓的意思,只州令夫人还有一些官家富户的女眷以祈福救灾的名义私人出了些钱粮。”
“所以孤鹜教也是以我的名义施粥?”听到罗舒说起这个,沈如妤不由问起了这她昨日没想通的事。
她自己昨日已经买了一批粮食让人去设了施粥点,孤鹜教这次吞下不少相思坊不少产业,倒也顺势共同行了这善举,不过在流民里搜罗有资质的孤儿是他们用的是孤鹜教的名头,施粥时却用的她这个孤鹜教夫人的名头。
“教里吞下相思坊后近来有些名声太盛了,朝廷不开仓,我们若用孤鹜教的名义多少打脸了,用夫人你的名义就正正好。启渊城这里朝廷的兵力不弱,还是要给他们留些脸面的。”罗舒很少在沈如妤面前聊起这些事情,如今看他这样倒也不像是空有武力没有谋划的样子。
“那聚财楼怎么就明晃晃打出自己的名号?”想到今日要去见的陆散,沈如妤就不由多问了一句。
“谁都知道聚财楼豪富,他们不打出名号赈济倒显得不正常了。”不过陆散这会儿竟然出现在临州,倒有些蹊跷。这个念头在罗舒脑子里一闪而过,但细细想来又抓不出究竟蹊跷在哪里,就只能暂时甩开了。
“也不知这位楼主约我们有什么事?”沈如妤想来想去都没觉得自己那些目前只能说是小本经营的生意,有哪样能被聚财楼看上的。
不过这个答案她很快就知道了。
“向我买断酿酒方子?”看着眼前一声红衣的冷美人提出这个买卖,沈如妤脸上的表情几乎就差写上‘你在开玩笑吧’这几个大字了。
“若你不想卖酒方,也可直接给我聚财楼供酒,我们可以直接按照市价收购,有多少收多少。”陆散眼神定定在沈如妤脸上停留了几息,直到罗舒不悦的眼神含着警告射向他,才转开了视线。然后许是在沈如妤的脸上看到了买断酒方这事全然不可行,他也没有多余的废话,马上就给出了第二个方案。
这方案听起来是十分利好沈如妤的,毕竟大量收购还是按照市价这点就非常有诱惑力。
但是,她却总觉得哪里有的不对。
在三日前接到陆散的帖子时她就有过很多设想,其中购酒这个可能她当然也是想过的,毕竟目前酿造美酒可以说是她最赚钱也最有优势的产业。
但若说她名下酒坊酿造出的酒能让陆散这位聚财楼的楼主亲自来和她谈生意,并且提出如此优惠的条件,却几乎是不可能,但如今这不可能偏偏就成真了,这就实在让人不由的心生警惕。
他是真的只为了好酒而来,还是别又目的?
第65章 第 65 章 “听起来……
“听起来这是一笔对我来说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聚财楼若是想要找合作伙伴想来有无数的酒家会趋之若鹜,楼主的选择有很多。
我手头的酒除了一些陪嫁之外, 大部分都是这一两年酿造的,就算我有好酒方,但是有些好酒也需要时间慢慢酿造, 年份不够的酒总是会差几分味道。从这方面来说,不说那些传承百年的天下名酒,就是我的娘家, 不但酿酒的规模比我这边要大,窖藏的年份也更长,对比起来, 他们似乎才是更好的合作伙伴。”
面对沈如妤的疑问,陆散并没有开口, 而是向着旁边秦掌柜看了一眼。秦掌柜马上很有眼色的接替了接下来的交涉。
这倒显得这位陆楼主也和一旁的罗舒一般, 此时存在在此处只是摆件一般, 若说罗舒是来当保镖的,那陆楼主许是—吉祥物?
虽然是聚财楼这样大型商业集团的当家人,但陆散呈现出的那种疏离冰冷气质实在太明显了,明显到看到他本人, 没人会觉得他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人。
所以此时就算是此次的邀请人是他, 只开口说了一句话也是他, 但见他安静的仿若冰雕一般坐在那里不再开口, 之后的交涉都是手下开口也却并不让人觉得被怠慢了。
当然,
陆散也的确没有怠慢之意,在沈如妤和秦掌柜互相试探的时候,他甚至还特意斟了一杯茶推到沈如妤面前。
对于陆散这样的人来说亲自斟茶, 这可说是非常有诚意了。见到他这举动,不说沈如妤心内压抑,就是秦掌柜脸上都不由的带出些惊讶的神色来。
不过秦掌柜马上就察觉自家楼主只给沈夫人倒了茶,对于坐在旁边的孤鹜教教主却像是没看见一般。见到此秦掌柜不由的心里暗暗嘀咕,这两位也不知以前是否一点什么龃龉,否则怎么除了一开始照面时候冷淡的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没在给彼此多给出一个眼神。
两人间不但没有什么友好的氛围,此时都不再说话后反倒更显得场内有他们的气场在隐隐对峙。
当然无论前情如何,秦掌柜这样的老道生意人是不会让场面冷下来的,在自家楼主给沈夫人推了一盏茶过去后,他也立马也直起身取过边上温着的酒,恭敬的给罗舒倒了一杯:“罗教主家有好酒,想来也有好舌头,这春泉暖可是我们楼主的私人珍藏,教主尝尝?”因他笑的实在又和气又真诚,倒让人不好挑理了。
罗舒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并不会计较这个,事实上今日他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明确,就是陪着夫人过来的保镖。虽然他看陆散不顺眼不是一两天了,但却也无疑搅合了这场合作,至于陆散的态度,这人一贯就是这副死样子,他也并无兴致和这冰块多做攀谈。
不过见到身边的沈如妤又一次端起了茶盏打算喝,罗舒伸手拦了一下:“你还在喝药,不宜饮茶。”
端的是体贴,就是颇有些不给主家面子,毕竟这茶还是刚才陆散给倒的。
“水。”对面的的陆散冷冷的吐出了一字。
“杯里是蜜水。”沈如妤向着罗舒轻声道。这会儿她可万万不信这人和陆散之间只是他口中所说的只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有点矛盾。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是中很奇怪的东西,他们之间虽然看似一直处于隐约对峙的状态,但沈如妤却感觉这两人之间或许很熟悉。
“嗤,聚财楼不愧是江湖包打听”。冷笑一声扔下这句明显讽刺的话,罗舒索性就坐在一边自斟自饮起来。
“好说”。冰碴子一般的陆散虽然是言简意赅,这会儿倒也是句句有回应了。
不知内情的沈如妤和秦掌柜看着两人全都是面无表情,眼神也全不往对方身上放哪怕一秒,却已经就这么有来有回的斗了两三回合了,快速的彼此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也不再管他们,重新气氛友好的谈起合作的事。
那两人也重新闭嘴不言。
说来他们这一桌人也实在奇怪,一边罗舒在自顾自的喝酒,陆散在安静的当他的冰块,两人间气息险恶,另一半秦掌柜却是和沈如妤你来我往的聊的热络,同在一桌却完全是冰火两重
“夫人说的情况我们自然也是考虑过的,不过夫人您也太过妄自菲薄了,我们聚财楼可不会随便找人合作,您说的天下名酒,说句不谦虚的话,若客人有需要,那些酒他们在我们这里也都能买到。
至于您的娘家,目前看来他们能够提供的酒的确比您手中的更好一些,数量也更多。但是据我所知您娘家的酒坊,在您出嫁之前一直都是由您在幕后掌管的。无论是酿酒的方子还是酿酒的技艺全部都是由您一手牵头。
而在您出嫁之后,沈家的新酒品质就已经略有下降了,反而是夫人这边,听说您今年又新研制了几种很特别的酒,如今还没往外贩卖,但在铁桥镇周边很是非常受人欢迎?”
“秦掌柜过誉了。”
“我们聚财楼想要做的是长久生意,所有我们看中的是有才能有潜力的合作伙伴,而并不只是一年两年的眼前利益,找夫人您合作才能让我们长久共赢。”
秦掌柜娓娓道来,各种理由听上去都非常的有道理而且话说的非常好听,若不是心里一直有一丝丝的违和感一直在那里让沈如妤无法完全放心,恐怕她此时已经被秦掌柜的迷魂汤给灌迷糊了。
沈如妤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她对自己从声望系统里抽取出淬酒方法有信心,也相信蝶娘改过的配方的那几款有别具一格的功效,但毕竟毕竟那些都是新酒,受欢迎也只在小范围,可实在当不上聚财楼如此热情礼遇。
正在沈如妤迟疑的时候,秦掌柜却又开口了:“不过因为我们要的酒量大,而且给的价也高,所以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要求的。”
秦掌柜笑呵呵的继续说道:“若我们聚财楼和夫人能够达成合作,那么希望夫人这边能够承诺,若是我们选中的那些效用独特的酒,希望夫人能交给我们独家经营,我们签下协议后您就不能再另卖他家了。”
虽然是限制条件,但是又并不限制的非常死,这条件完全是在沈如妤能够接受的尺度之内。
“我已感受到聚财楼的诚意,但是此次我来启渊城是为求医而来,我这身体近期怕是都无法打理产业,具体的合作怕是要缓一些时日才能具体谈。”
虽然条件看上去很诱人,而且和聚财楼合作之后能快速的打开知名度,但这合作明面上是聚财楼和她之间的合作,但真运作起来她必然要大量调用孤鹜教的资源,所以还需要和梅子酒再行合计。而且她的身体状态目前也的确不适合。
“这是自然,还是以夫人身体为重。不过夫人因我们要的量比较多,酿酒也需要时间,如若方便还是希望夫人能在秋收之前给我们答复,如若不成我们也好找别家。”秦掌柜客气了一句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笑呵呵的脸上此时却明显的浮现了点迟疑的神色。
“秦掌柜若还有什么其他事,不妨直说。”面对这明显就是让人询问的神色,沈如妤还是很给面子的问了这么一句。
“呵呵呵,失礼了,这下面就是我私人的请求了,我一好友生平最爱烈酒,夫人在娘家时候,沈家酒楼是否曾卖过过一款极烈的酒?”
“秦掌柜好记性,那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那酒因为太烈口感上就欠缺了几分,能喝下的人并不多,后来便不再售卖了。”沈如妤自然知道秦掌柜说的是哪味酒,那是她初次得到了蒸馏酒的技艺,当时还在实验阶段,就是冲着越烈越好试的,结果弄出的烈酒就是那些老酒虫都不敢下口。
“极好,极好,要的就是这烈的一般人无法入喉的酒,某厚颜向夫人求几坛这烈酒,不知夫人可否成全我挚友那肚中酒虫。”秦掌柜一听一般人无法入喉之语,竟然眼中精光大盛,站起来俯身作揖就要拜求。
“秦掌柜太客气了,那酒我正好还存有一些,晚些就书信回去让底下人送来。”大宗合作还需要斟酌,这种小事沈如妤便直接大方的应承下来秦掌柜的请求。
“如此便多谢夫人成全了。”
“向我签订长期大量的供酒协议,罗舒你觉得聚财楼的理由真的只是他们说的那样吗?因为我能提供的酒品质更好,品类更多。”有些疲倦的半靠着罗舒,和罗舒说起了这桩看上去很有利可图的生意。
没想到罗舒的态度却依然是一点都不友好。
“陆散是觉得我们孤鹜教威胁到他了。”
他勾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他们是想要一箭双雕,一则他的确是看中了你手中那些好酒,二则我猜聚财楼是想遏制孤鹜教的发展。”
听到罗舒这话,沈如妤不由的面露困惑,她想来想去都没有想通,聚财楼如果是感受到了孤鹜教的威胁为何会选择和她做生意:“哪有人遏制别人发展是送钱上门的?”
“你想想酿酒最需要的是什么?”不同于陷入商业迷局的沈如妤,不擅经营却有丰富生活经验的罗舒这次倒是一语直指核心。
“粮食!”沈如妤惊呼:“我明白了!”一听罗舒提到粮食之事,沈如妤眼睛一亮,感觉刚才的疑惑顿时豁然开朗了。
“前些日子教中收养了不少孤儿,并往外购粮之事并不是秘密,以聚财楼的情报能力,必然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如今孤鹜教名下已经有近千亩良田,这得益于这两年的累积和扩张,但同时教里要养的教众也多了不少,那些重新归附的老教众就不说了,新收的那些孤儿
们也需要大量的粮食钱财去养,这些虽然在几年之后都会成为孤鹜教很重要的中坚力量,但对如今的孤鹜教来说却是很大的负担。
“以我陪嫁田庄产出的粮食,想要维持酒坊的运作必然是不可能,之前酿酒用的粮食也基本都是外购,但今年教里多了不少田亩,如今看就要秋收了,虽然我们之前缺粮,但是等秋收之后粮食问题就能够大大的缓解,甚至还会有不少的结余。此时若和聚财楼达成了供酒协议,那这些看似多余的粮食就正好顺势拿去去酿酒。”沈如妤顺着粮食着条线推导。
孤鹜教是没有很多现银的,就算吞了相思坊的产业,得到的现银也有限,之前买粮已经消耗了一些,那存银就更少了。眼看着能大赚一笔,而且还是长久的生意,留下一部分粮食后再用余粮去酿酒这件事是非常顺理成章的,至于之后的嚼用,等聚财楼支付了货款再去重新买粮就是了,毕竟酒价可比粮价贵的多。
“正常情况下,消耗一些秋粮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很大影响,除非明年会饥荒,粮价大涨”。沈如妤眼中有震惊神色:“不至于吧,我去看过几个田庄,今年并没有粮食歉收的迹象。”
“近期粮价已经上涨一些了,只是如今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涨价是暂时的,等秋粮下来,流民褪去粮食价格自然也会回落。但若是朝廷对芽州赈济不利流民迟迟不退呢?又或者,秋收后草原上的那些异族入侵劫掠?”
“不会吧!虽然边境上并不全然安稳,但说来临州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大规模战事了。”按照罗舒的这种说法,不但是整个临州将有危机,那陆散不但眼光毒辣长远看到了,而且还处心积虑利用这危机给孤鹜教挖坑。
“你们什么仇什么怨?”
“并不需要什么仇怨,只是此人行事极为不择手段,只要有利可图谁都可以出卖。”罗舒眼底有阴霾深藏。
“”沈如妤张了张口却看到罗舒的神色却还是选择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罗舒显然对自己的认知深信不疑,但沈如妤虽然也觉得聚财楼找他们合作这事可能有内情,可以她的认知,却并不觉得陆散是行事如此无耻之人。
毕竟她也算是经商好些年了,聚财楼名下的产业一直都有很不错的信誉,平日里修桥铺路行善积德的事也没少做,就这次启渊城外聚集了那么多流民,朝廷没有放粮食,反倒是聚财楼出力不少。
第66章 第 66 章 沈如妤虽然没……
沈如妤虽然没有明面上反驳罗舒, 但是神情里多少带出了点不以为然。
“你觉得的我在无理取闹?”罗舒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火气,显然对于沈如妤并不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而不悦:“你觉得陆散是好人, 还是觉得自己真能在这桩交易里获利?”
沈如妤马上坐正了身子,忽然被罗舒这么咄咄逼人的质问她心口马上涌上一股怒气,什么叫她真觉得自己能在这交易里获利?她像是个一看到利益就不管不顾往上冲的蠢货吗?且不说她还未答应和聚财楼的合作, 就算是已经答应了,也必然经过谨慎思考的。
在沈如妤看来虽然聚财楼的有些行为带着可疑,但罗舒却是因为某些原因在用最大的恶意看待别人的一举一动, 所谓疑邻偷斧,他既然有了对方必然是个无耻小人的立场,那看什么自然都联想到别人是个无耻小人。
若按照沈如妤往日里的习惯, 她是肯定要和罗舒言语争锋的,但此时却是选择深吸了口气, 开始慢条斯理的一下一下梳理起了自己垂落的那缕长发, 用这种重复的行为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之前一直没发现罗舒对于此事竟然如此在意, 昨晚聊起聚财楼时候他也不过流露出一些不满,今日见面时也不过是不理人和讽刺一两句,但此时却是已经被情绪主导的状态。
虽然不知他为何就被点燃了,但这时候自己就要冷静下来了, 不然两人都心怀怒火, 除了爆发争吵外丝毫不能解决问题。
“罗舒, 你不觉得你今日攻击性很难强吗?如果你觉得陆散此人全无合作的可能, 那今日为何又陪我来这一趟?”沈如妤虽然尽力平静叙述, 但已经全然没有刚才依靠着人的柔软姿态。
“而且若你觉得临州可能遭遇粮食危机,或者秋收后可能会有外敌入侵,那和这两桩事情相比, 咱们是否和聚财楼合作便是小事,不过是银子而已,不和他们合作我们也不是赚不到。你不觉得自己此时摆错了重点吗?”虽然一直极力让自己情绪冷静,但是话说出来之后还是带了些质问。
“你觉得和聚材楼的合作是小事。”
“我并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若真有兵祸或者粮食短缺,那么和这两桩事情比起来,一点酒水生意的确是小事。”沈如妤强调。
“所以,你先前为什么忽然发火。”都说孩子的脸六月的天,她却感觉今日罗舒的心情也像那六月的天,一开始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怒火,后来却他又自己莫名的平静下来了的样子。
“没有对你发火,我是说先前的确是我没有控制住情绪,抱歉。”
沈如妤感觉自己这会儿都被他弄得有点不上不下的无所适从。想对他生气吧,这人已经态度良好的道歉了,可若是不生气吧?闷的有些心口疼。
“以防万一今年的秋粮还是屯一屯吧,手里有余粮心里也安一些。”略有些生硬的扔下这一句她便撇头看向马车之外,不再理睬坐在一边的罗舒了。
“如妤”
“夫人”
“别吵,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看着身边摆出明显生气面孔的人,罗舒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梅子酒新传回来的消息,朝廷在水患之后发往芽州的救济粮被一伙神秘盗匪劫了,劫走的那批粮食大概是救济粮总额的一半,目前无论是粮食还是那或神秘盗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流民中又一直隐约流传着启渊城这边在救济灾民,所以这段时间虽然大水已经褪去,但却依然有流民往这边来。一旦流民冲城,再加上如今正是秋季,草原上的那些鬣狗也在虎视眈眈,到时候两害叠加,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是觉得牵头救济之事的聚财楼是故意的,”沈如妤觉得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我不但自掏腰包还让孤鹜教在这边的据点也出钱出力参与救济,我也是故意的?”
“如妤,我之前已经吩咐下去,之前设置的所有救济点全部收起,你们内宅夫人毕竟消息不通,之前所行也是出于善心,可聚财楼可是握着四方情报的,他想知道或者传递什么消息,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我不信陆散想不到这表面善举之下的危险。他其心可诛。”说道此罗舒脸上露出些森然之意。
“这毕竟还只是猜测。”被这么一说,沈如妤心里也不由的泛起了嘀咕。
“那这件事情会如何解决?那些灾民。”想到当日看到的那些可怜人,沈如妤还是难免生出恻隐之心。
“启渊城应该也收到了流民有往这边聚集的趋势,想来会全面叫停救济。接下来或许是强制驱离让他们回到原籍,毕竟芽州大水已经平息,不过驱离前估计还是会给他们分发少量粮食。”
见到沈如妤脸上神色,罗舒想到他大家小姐想来是很少见那些生存艰难之景,倒是耐心的一点点
给她掰扯分明:“如今正值秋日,他们回去路上也不会很艰难,若真强留在临州,若有外族劫掠之事,他们待在城外面对两面夹击到时候全都是死路一条,就算运气好今秋无战事,那等冬天到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也是活不下去。”
“”沈如妤一直沉默不语,这些事情,她的确是没有想到。
“秦掌柜的烈酒是为陆散求的。”许是为了打破车厢里过于沉默的气氛,罗舒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和先前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
“我觉得他谈交易是假,目的不过是想要骗取你手里的烈酒,还有以交易的名头消耗我们手里的粮食,到时候他找个借口不收酒也是可以的,让我们损失惨重。”
罗舒难得的这样理不直气却壮的一直叨叨的说着人坏话。
“我的酒不愁卖,就算聚财楼不收也有别的酒商来收,不过是买的散一些罢了,我之所以考虑和聚财楼除了和他们合作的确省时省力之外,也看上了他们在商场上的地位和他们联通各州的商线和人脉。”真当她就为了那点银子啊!
“你与那位陆楼主的关系并不像你说的那般简单吧。”在对陆散的态度上罗舒异常的可太明显了。
“认识,有仇,不熟。”刚才还在叨叨的人,这会儿又言简意赅起来。
“你们那样子可不像是不熟的样子。你说秦掌柜主要目的是求烈酒,而且是为了陆散,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前秦掌柜开口的时候,沈如妤还以为他那酒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聚财楼求的呢 ,毕竟她几年前搞出来的蒸馏酒若不算口感的话,的确可算这天下难寻的烈酒,她还以为秦掌柜是想要用酒推导出她制酒的手法。
也是对于自己得自声望系统的技艺和器具的自信,相信别人没那么容易就堪破她的秘密,所以沈如妤才那么轻易的答应秦掌柜的请求。
如今罗舒却说那烈酒是陆散要的?
“那他何以要假托秦掌柜的名号?”
罗舒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自然是不想自己的弱点被我堪破,可他却不知道我早就心里有数,还有,大概是不想当着我的面向你求酒吧,呵!想不到他陆散也有一日要求到我夫人头上,可不就要找个人来遮掩一下。”
说这话时,可能连罗舒自己都没察觉到他那语气中露出来的那一点点小得意。
听到这话,沈如妤实在忍不住又吐槽了罗舒一句:“你看你这态度,就你这样子还能说和人家不熟,我看你们熟悉的很。”
不过沈如妤转头大量了罗舒一眼,他往日不是情绪这么不稳的人,真是因为陆散还是别有缘故?
罗舒被噎了这么一句,接下来的话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陆散要烈酒有什么特殊的用途?”
“和他的内功有关,陆散修习的内功和我的正好相反,内劲极为阴寒,修习者若压不下内息便要惯常饮烈酒,泡温泉,住在阳火之地以缓解内力的冰寒。”
“罗舒,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今日心绪特别不稳?是不是也和你的内息有关。”听到罗舒提起内功之事,沈如妤忽然就有了这么个想法。
被这么一说,罗舒猛然反应过来,然后整人一僵。
的确,他今日这情绪起伏未免也太大了,而且总觉得心内压着一股燥火。
罗舒扶额苦笑:“夫人,看来今日回去之后就要拜托你为我弹琴调理内息,而且我们最好是分房睡,不然为夫我什么时候走火入魔了都不知道。等此间事了我就要回山里闭关。”
进阶大宗师的生死关,原本以为要到明年或后年才来,但没想到随着沈如妤自身琴艺的精进和内力的逐渐增加,她的琴声带来的助力比预想的更多,如此竟然不知不觉加快他的修习 ,转眼间生死关已经近在眼前。
因为罗舒如今特殊的身体状况和他对陆散讳莫如深的态度,沈如妤知道今日这趟约见是白见面了。
而且若陆散正是那背后搅风搅雨之人,他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合作伙伴,
但是对于粮食和酒怎么调和,她倒是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要知道她手里可是还有握有秘密武器的。
她的土豆今年才只是试种,从之前的长势来看会有很不错的收成,她手上众多的酒方里有一张名字很奇怪的,叫伏特加的烈酒,用的原料便是土豆,等明年种植推广之后,想来能解决很多问题。
想到后续的一些安排,她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
可惜日子还要一日一日过,总算等到了中秋,蝶娘不亏是用毒用蛊的大家,在雷泽交出原始蛊虫之后,她这些日子一直窝在药房,两日前终于大致配出了解药。
为什么说大致,因为就像雷泽说的,这解药的确就是需要引月花来最后调和药性,否则配出的那解药可堪比那见血封喉的剧毒
“梅护法,你说他们此行会不会有危险?”沈如妤今日已经喝下了第三杯茶,而这个问题她已经问梅子酒不下五次。
“教主,老高还有蝶娘一起出手,鸣雀山周边还有我们孤鹜教的兄弟接应,我实在想不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还能出危险。”梅子酒悠闲的摇着扇子劝道:“夫人你就放心吧,略晚些他们就回来了。”
“绣刀门可是觊觎那宝藏良久,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沈如妤觉得自己今日心一直砰砰之跳,总是无法安下来。
她正张口欲说什么,就被梅子酒截住了。
梅子酒见她又按着心口,不由的再次劝说:“夫人您这心跳不定是因为那蛊毒已经慢慢接近心脉,和什么不详的预感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而且绣刀门就算觊觎又如何,他们之前也不过是仗着我们不知道在背后行鬼祟之事,如今我们早有防备,真动起手来,呵!他整个据点的人加起来怕是都不够教主一人杀的。”
梅子酒这次见到罗舒就知道他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跨过大宗师镜界了,绣刀门武功最好的是唐狂,可唐狂这样的,怕是连大宗师的门槛都没摸到。
“唉!”沈如妤看似被劝好了,可没过一刻钟,就又看着鸣雀山放向叹气。
梅子酒也不管她,反正他今日就是来镇住场子护卫教主夫人安全的,至于担心什么的,那就让她担心去,担心才说明小夫妻感情好啊
此时鸣雀山内,罗舒一行人再一次的到了那座九层塔前。
这塔其实叫做落月塔,传闻是前朝末代君王所建造,当时还是他初登大宝不久,虽然天下乱象已显,但是总体还是那但是底层的民不聊生。是没法。被皇帝陛下所看见的,在他眼中天下依然是富饶模样。见这么一做,他也不过是因为在中秋之夜为了怀念他的月妃,就在她的家乡建造了这么一座九层塔为月妃祈来世之福。
这是一座全部由石头堆叠而成的他虽然有九层,但是造的却并不很精美,也没有很高大。在罗舒看来,这座九层塔不过是平平无奇而已。不过也或许正是因为这平平无奇,常人也很难把它和什么前朝密宝联想到一起。
“现在就等天黑了。”
第67章 第 67 章 九层石塔侧面有……
九层石塔侧面有一处面积不小但却不太深的凹坑, 乍一看这里就是山间很普通的一块地,可细看却能发现和山间别处相比,这一块凹地的植被特别的茂密。
若是在夏季时候这种区别还不易察觉, 但此时时值中秋天气已经转凉,有心观察的话,这处的繁茂就显得有些显眼了。
此时罗舒和蝶娘一齐站在这凹坑边缘处往里面看, 在那些过分鲜嫩翠绿的各类杂草灌木树丛间细细寻找。
罗舒视线扫过几处前几次探查时候已经确认的位置,见那几处看似纤弱而平平无奇的小草都好好的长在那里,才放下了心。
引月花听名字很美,
据说在月光下花开时也很美,但是未开花的时候看上去却是和普通杂草也差不了多少。
可它就是看上去再像是杂草却也不是真的杂草,至少没有杂草那种不挑生长环境的好脾气。
罗舒当日第一次探查此地的时候就小心的采了几株带回去, 一则可以让蝶娘辨别一下这是否是真的引月花,二则也是想着如果能自己种下, 那到底更有保障。
但没奈何, 所有带回去的全都死了。
“怎么样蝶娘, 确定这引月花今晚会开吗?”看着在凹坑里零星分布着的那些引月花,罗舒向着蝶娘做最后的确认。
此时的蝶娘正站在一株引月花之前仔细查看,听到罗舒的问话便抬手指着引月花两片长条叶片间的一点白示意罗舒细看:“这就是引月花的花苞,既然花苞露出来了, 那只要今晚那能照够月光开花就没什么问题。”
罗舒也随着蝶娘的指引的地方看去, 然后只在引月花叶片中心看到抽出来的那一点白色的尖尖。这露出的一点点几不可查的白尖尖, 没想到竟然就是引月花的花苞。若非特意关注, 真是很难识别它们。
查看了好几株都找了那还未盛开的白尖尖花苞, 抬头望天今日天气晴好,想到今晚又是中秋之夜,那月光肯定是不缺的。
眼看着这解药的最后一位药材也唾手可得, 罗舒心情到底明朗了不少,这时离天黑还有一点时间,他也不往石塔那边去,索性就近找了棵树纵身一跃,在一树干分叉处施施然坐下,手垫在脑后背往树干一靠开始安静等待。
蝶娘也拍了拍裙摆站立起来,开始慢慢的沿着这处草木特别茂盛之地细细查看起来,她刚才一打眼就发现这里不止是引月花,还有好几味平日里不常见的药材竟然都在此处长的很好,而且明明到了已经凋零的气候,它们却并没有枯黄的迹象。
这块地方很有意思。
“不管那石塔里能不能寻到宝藏或者是关于宝藏的线索,只要能得到这块地,那这一趟就不算白跑。或许回去后可以和夫人商议一下,看怎么把这片山地买下来。”在又看到一颗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却偏偏在这凹坑里,并且长得还很好的药材,蝶娘已经在心里暗暗思量怎么把这块宝地收归己有了。
不过这事倒是不急,她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九层塔里,在阴影处的雷泽就那么靠坐着,仿佛一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影子。这是她师姐的血脉,可他能提供的信息也极为有限,别说是有关师姐当年事,埋骨地这些消息,他除了手里有一点师姐的遗物外,甚至连师姐的名字都不清楚。
而可能知道的雷家上辈人,全都死绝了。
“唉。”蝶娘无声轻叹。如今只希望今日一切顺利,若雷泽不再出什么幺蛾子,那以她在教主那里的面子,让他全身而退是没有问题的,她也算是全了和师姐的情分。
而雷泽真能像蝶娘期待的那样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站立在石塔暗影处的雷泽透过窗口看着远处太阳从西边山头一点点爬下去,右手动了动好似想要往上抬起,却到底又放了下去,他在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手去摸怀里,那里藏着的东西是他最后的底牌,但雷泽还没想好要不要用它。
收回眺望远处夕阳的视线,他站在暗影里小心的观察着孤鹜教三人。罗舒一直状若悠闲的半躺在一棵树上,毒娘子好似对引月花特别感兴趣,在那块地方徘徊很久了。而那叫高猛的护法则是一直在这石塔周边转悠,对着这塔内内外外的的敲敲打打,看着一副恨不能依仗下去把这塔劈碎了研究的架势。
罗舒和蝶娘两人且先不说,雷泽那夜已经见识过他们的厉害了,而今日第一次见到的这位孤鹜教高护法,只看他雄壮的身形还有那双神光内蕴的双眼和鼓胀的太阳穴,都能明显看出这位不但有一身高绝的硬功修为,内力也绝对不可小觑。
且此人身上煞气外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这样三个人,论起武功来,无论哪个目前的雷泽都不是对手,以他的本心来说,他是不愿和他们为敌的。
“我也希望,灭我雷家的真的不是你们。”雷泽想到他前期调查时总有隐约的证据和消息指向他们家的灭门案是孤鹜教做下的,而前些时日却又蛛丝马迹指向幕后真凶是绣刀门,他此时虽明面上是在和孤鹜教合作,但这不过是因为无论是孤鹜教还是绣刀门都不是他自己能独自面对的。
两边对比孤鹜教是真凶可能性更小些,而他当时正好找到了沈家姐妹这处切入口。
雷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驱虎吞狼之计在今晚将要落幕,若他没选错,若孤鹜教真的不是他的灭门真凶,那真凶必然会在今晚出现,到时候借孤鹜教之手帮他复仇,之后再取出宝藏,江湖高远他何处去不得。
可若他判断失误,真凶真的就是孤鹜教,那
咬了咬牙,雷泽一直握成拳的手到底没忍住摸了一下怀里那物,那便让自己拉着这几人一起下地狱。
“教主,我上上下下查看了这破塔都不止十圈了,这里就一座破石塔,哪里像是有宝藏的样子。还有那绣刀门,怎么还没动静,他们真会来人?”一直在折腾的高猛总算是停了下来,显然他毫无发现,然后看着自家教主一副躺在树上要睡着了的样子,忍不住就高声吆喝起来。
“有没有的宝藏,来不来人,等晚上就知道了。”罗舒平静的抛下来这么一句话,就不再开口。
“唉!小子你说说,这塔到底有什么秘密?你不是有那什么藏宝图吗?拿来我开开眼。”
罗舒听着高猛在那里威胁着要看藏宝图,他也在思量着高猛刚才的问题,今夜绣刀门的人会来吗?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必然会来,不但会来,而且还是唐狂亲自带着绣刀门的精锐过来。
因为唐狂或者说是绣刀门后面的人,非常需要这批传说中的宝藏。
绣刀门背后是朝廷,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可就算是朝廷又如何。
朝廷,呵,若朝廷真能掌控江湖,也不就不会特意设立绣刀门了,甚至除了绣刀门这个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的机构外,他们还暗中还布置下了不少其他眼线,可即使如此,这些年各个江湖门派势力还不是一再膨胀。
绣刀门暗中动作越多,越是说明它背后朝廷并无对上江湖门派的自信。
事实上他们自己背后大把大把污遭事情处理都处理不过来。
就像这次的芽州水灾,目前流出的明面上的消息,都是赈灾的粮食是被一伙大盗给劫了。但这样的借口也不过是一张遮羞布,骗骗那些消息闭塞的普通民众而已,哦,也或许还能骗一下坐在最上头的那位。可他们这些江湖人谁不知道谁,芽州压根有没有这么一伙能劫走大批赈灾粮食的盗匪。
以前还只是层层盘剥,最后到底还是有些东西能到最下面的,但现在看起来是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水灾的救济本就扯皮了不少时日,好不容易朝廷愿意扣扣搜搜的拿出一些粮食来赈济了,这次倒是胆大,某些人直接来个路遇大盗的名头全部吃进自己嘴里。
目前官面上的消息一直在说会有第二批甚至第三批粮食运往芽州,可罗舒新得到情报却是虽然朝内吵的不可开交,但不过都是形势上的扯皮,最上头的那位上次在群臣劝说
下出了钱,粮食却没能到芽州,他本就因为没钱建新的别宫而心情不畅,又哪里肯再拿大笔银钱再次购粮赈灾。
主人没钱,唐狂这伙走狗可不就被催逼的厉害,这宝藏他们是惦记了很久,谋划了很久的,也是绝对不是轻易放弃的。
而罗舒此时的在思量的则是,他们孤鹜教到底要不要因为这宝藏直接对上朝廷,临州天高皇帝远,从很多年前其实朝廷对这里的掌控力就很是不足,过去十几年镇关候依仗自己的武力,和边军合作排挤的朝廷和江湖其他门派,让他们几乎在临州没有落脚地。
如今孤鹜教虽然还没有当时镇关候的势力,但相比两年前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取。”这是罗舒最后的决定。
不过在宝藏之前,最主要的还是引月花
随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中秋之夜饱满的那轮月亮也开始慢慢的爬上夜空。
本该是黑暗幽静的山林却也因为这洒落而下过于明亮的月色变的有几分温柔,连白日里看起来古旧而平凡的石塔在这样的月色之下都显现出了几分神秘和秀丽来。
“教主这破石塔竟然真的有些蹊跷。”石塔那边高猛的声音夹着内劲传过来,他的嗓门本就不低,在加上还用上了内力催发声音,别说罗舒这里听的清清楚楚,就是更远一些的地方,怕是也能听见他的那大嗓门。
此时的罗舒依然还站在那片种着引月花的之前,虽然已经有月光洒落,但是这会儿这些那些杂草般的花依然还是耐性十足的保持原有的状态,那些白尖尖样子的花苞看上去也还没有任何要打开的迹象。
不止引月花没有开,绣刀门的人也还未出现,听到高猛的喊话,罗舒没多少多余的动作,可雷泽却已经有些等不下去了。
“罗教主对夫人还真是上心,为了等这味药,竟然连近在眼前的宝藏都要视而不见了。”雷泽见到罗舒好像没见天上越发明亮的月光,一点探查石塔的迹象业务,只还等着引月花开,实在忍不住出声嘲讽。
但这话听到罗舒耳中却直接笑纳了,只淡淡的抛出一句:“好说。”
“再等下去月都要落了,月落之后再想寻线索就要等下一个中秋了。”雷泽继续说道。
“雷五少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复仇吗,你仇人都还没出现,急什么?”高猛虽然也着急,但这并不妨碍他看不惯雷泽这幅样子,并出声嘲讽。
雷泽藏在暗夜里的眼底狠毒之意汹涌漫溢,没人,一直没有其他人来。
他的仇人真就是孤鹜教!
他扫了一眼分立三处的孤鹜教三人,在心里不断思量着怎么把他们聚到一起,刚才他用宝藏的名头想要引罗舒过来石塔这里,可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他就是不过来,一直等在那凹地处等引月花开。
那么,山不就我,我就山。
想到此处,雷泽也迈步往凹地处走去。
就在此时,月光之下第一朵引月花渐渐舒展开了花苞。
“高护法,可要同去看看,这引月花开平常也是难见。”雷泽好像一点不在意刚才高猛的嘲讽,甚至还邀请他一起去看花。
就在此时,罗舒出声了:“有人来了。”
第68章 第 68 章 一听罗舒这话,……
一听罗舒这话, 高猛一提手中重刀也运转内力与双耳凝神倾听,他虽然耳力不及罗舒,但特意去听也很快听见了远处的动静。
紧接着高猛脸上便是难掩兴奋之色:“果然来了, 七人?不对,是八人。早就听闻绣刀门六道绝杀的名号,想来这次是全到了, 哈哈哈,今日我老高也终于有机会试试这绣刀门的刀锋,到底像不像传闻中的那般锋利。”
高猛口中的六道绝杀是临州绣刀门除了唐狂和朱岩之最顶尖的战力, 据说具都是精心培养的顶尖高手,身手丝毫不逊色于国都绣刀门总部的十二地支。
不过这两年绣刀门至少在明面上也没用和什么门派有大矛盾,除了一开始来到临州时候拿关外的沙匪立过一次威之外, 倒没多少人真正见过他们出手,不单单是高猛, 就是罗舒都想要称量称量这些人的实力。
“一二三四十一”耳尖微动, 罗舒仔细辨认着随着风声一起传来的信息:“不是八人, 是十一人。”
“我的小可爱们也告诉我,是十一人。这都能听错,高护法你不行呀!”蝶娘揶揄着向着高猛飞去一眼。她虽然内力和耳力都不如教主和护法,到现在都还没没听见有人接近, 但是却有自己的专属手段, 就在罗舒提出人已经来了是, 她提前放在外围的那些小虫子也已经向她发出了示警。
被蝶娘明着调笑不行, 高猛倒不像面对梅子酒时那样有事没事都要掰扯一番输赢, 而是默默的摸了摸头笑一笑就过去了。
“一个唐狂,一个朱岩,再加六道, 除了他们之外绣刀门竟然还有轻功如此高绝之辈?我竟然没有听出他们的动静,有意思,看来还是我高猛小看天下英雄了。”
“另外三人应该不是绣刀门的人。”罗舒闭目,失去视觉之后靠着耳朵反而能“看”的更清晰了。
在他耳朵收集到的信息里,来的十一人中有三人的行动的方式和其他八人截然不同,而且无论从彼此间的距离还是行进间的动作都可以察觉,他们显然和另外八人不熟悉。
不过这种高绝的轻身功法和隐匿能力,倒是和他记忆里另外一帮人能合的上。
“另外三人应该是三寸谷的杀手。”有这样的武功又不怕介入孤鹜教和绣刀门的争端,还能被唐狂轻易请动的,除了给钱就卖命的三寸谷外,罗舒再想不出其他了。
“呵,唐狂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呢,三寸谷要价可不便宜,若非教主您早调人在山下策应。他怕不是要带整个绣刀门的人给我们来场围杀吧。”
“唐狂若真有这样的胆子,这两年也至于行事这么鬼祟了,他倒是想有大动作呢,那也要看临州镇边的驻军答不答应,要看州令府答不答应。”朝中各方势力的倾轧可是比江湖争斗还要残酷,若真是上下一心令行禁止,这寻宝之事甚至都不用让绣刀门千里迢迢跑来临州处理,交给临州军方不就行了。
可目前的事实就是,唐狂顶头之人恐怕是宁愿这宝藏寻不到,或者落在他们这些江湖门派之手,也绝不能让临州军得到,而临州军方也乖觉,事情断断续续闹了快两年,他们就楞是完全隐身一点不插手,只当自己不存在。
“咦,怎么没动静了?”高猛都已经持刀待客做好了好好斗一场的准备了,却发现原本还能感知到的八人这会儿竟然都没有了动静。
绣刀门这是什么意思?
“那十一人以合围之势停住了,看来绣刀门是打算吃白食,等我们取出东西之后他们再行抢夺了。”在敌人停住不动特意隐藏时,罗舒就算耳力再好也无法再听见他们的动静,这时候蝶娘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她的小可爱们依旧用特殊的方式传来了信息。
待隐约察觉绣刀门来人的打算之后,蝶娘眼里怒意划过,惯常的柔美的笑脸此时虽然依然笑着,但却显现出几分凌厉来:“教主,咱可是被人当成软柿子了,唐狂看起来真是自信的很,自信能百分百拦截住咱们几人,并在我们手里夺走他们想要的。”
“如此倒是正合我意,花开了,先把引月花摘了。”几人说话间罗舒的注意力也没有从眼前的引月花上移开,等了大半夜这些花终于吸饱了月华,开始慢慢的舒展叶片,张开花瓣,慢慢的开始盛放。
若说之前罗舒还有几分担心绣刀门的人到来打扰了他采摘这引月花,毕竟真打起来那些人可能拿他们三人没办法,可要毁掉这片引月花还是轻而易举的。
还是该庆幸绣刀门这些人的目光一直盯着的是宝藏,也以为他的目的就是宝藏,思维的重点完全没往这引月花上想。
如今绣刀门的人埋伏起来等着,倒让罗舒能安安心心的采摘这引月花,只要这最后一味药到手,那他唯一的顾忌便也没有了。
在第一朵引月花有了绽放的迹象之后,其他的花也向是收到什么开始的信号一般,全都陆陆续续的开始摇曳花叶。
引月花虽然名字听来让人遐想,但其实并不是什么有着让人惊艳美丽的花,白色中泛着一点微微蓝花瓣即使完全盛开了也是小小的一朵,不过此时的它看在罗舒的眼中怕是比世上任何美艳绝伦的花都要有吸引力。
在最初的那朵终于展开了所有的花瓣,一直守在旁边的罗舒便眼疾手快的把它摘了下来。引月光一旦晒饱了月光,开的快谢的也快,之后为了保险起见,罗舒和蝶娘眼神不断在这块凹地处游动,一旦有新的花开就立刻摘下收集起来。
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处共计十七朵开放的引月花就全部被他们收入囊中,而在这段时间里,之前被感知到的那十一人依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真的就是打定了半路截胡的主意了。
对于罗舒几人来说,他们的确切感知到远处有人的。可对于即使在今晚用了些特殊药物,增强了功力也只堪堪到达一流水准的雷泽来说,目前的状况就有点复杂了。
对他来说报仇的第一位的,而宝藏是吊在他面前看似很近却又不真切的希望。很多时候雷泽都感觉自己像是分成了两部分在被不断拉扯,一部分求死,一部分求生,一时一个心思的纠结不定。
刚才久久等待都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幕后注视绣刀门的人出现的时候,雷泽心里想的就是:或许根本没有其他人了,他的仇人就是孤鹜教,弄死他们几人,就算是陪上自己的性命,但到底也算是给家里人报仇了,下去之后也能坦然面对全家老小了。
可一听到孤鹜教的三人在说绣刀门的已经往这里来了,只不过他们还没现身如今远远的守在外围。虽然以雷泽的耳力,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他却愿意是相信真的有绣刀门的人来了的。
毕竟这场迷局之中,他本就对绣刀门更加怀疑,罗舒口中躲在外围正在等着找个好机会伏击的绣刀门人,让雷泽先前刚升起来的一点同归于尽的念头飞快的消融了。
他又愿意相信自己的仇人不是孤鹜教了,能够活着谁又会往死路上走。
毕竟他都已经凭借手中的地图残片找到了这处九层塔,就算地图是残缺的,九层塔也不过是宝藏第一个指向点,后续这条线索会通向哪里,甚至有没有后续的线索,他都不知道,但只要今晚孤鹜教和绣刀门斗的你死我活,他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这些觊觎我雷家宝藏的人,全都该死!爷爷,父亲,母亲,所有雷家上下枉死之人,若你们在天有灵,就让这些人在今晚两败俱伤全都死绝,让不孝儿孙能在今晚给你们复仇。保佑我顺利寻到宝藏,保佑我重振雷家。”
看着采集完引月花后一齐聚到石塔前的孤鹜教三人,雷泽知道他们终于是要专心寻宝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中秋夜格外明亮的月光,在心底默默祈愿后,也暂时收起了其他的心思。
“你们有什么线索吗?”蝶娘虽然口里这么问着雷泽和高猛,但眼神却没在他们身上,而是落在石塔。显然她并不觉得他们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虽然这两人从白天起就围着这石塔转悠了,但看他们那一脸愚蠢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那几个时辰都是白转悠了。
被蝶娘问到面上却没有丝毫线索可以提供的高猛转头狠狠的瞪了雷泽一眼:“小子,宝藏的第一个地点真是在这石塔,这中秋也都已经过了大半了,这石塔里里外外也都翻遍了,根本没出现什么异样,你没有在隐瞒什么吧?若你是耍我们”
高猛手中重刀的刀锋在月色闪过一抹冷光,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藏宝图现实的就是此处。”虽然舌下压着许多嘲讽,但雷泽出口的只这么硬邦邦一句。
眼看着目的要达成了,他此时不想因为口舌争锋激怒这家伙。
“温度不对。”今日一直守在引月花处,此时才进石塔的罗舒上下里外走了一遍,忽然开口道。
“咦!还真是。”被提示后蝶娘终于惊觉刚才的那点违和感是什么了,在这秋夜的北地深山里,这石塔显得过分温暖了。
罗舒半蹲下,伸出两手,一手贴在石塔的墙面,一手贴在石塔的地面,再一次的确认了自己刚才的感知没有错,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地面的的温度的确比墙面要高一点。
“那砸了?”高猛提着自己的重刀敲了敲地面,看着罗舒目带询问。
“不急,再看看。”罗舒连忙拦了高猛下一步的动作。他不觉得直接砸能砸出他们想要的。
第69章 第 69 章 明确的感受到了这塔……
明确的感受到了这塔的确存在异样之后, 那至少能侧面证明雷泽手里这张藏宝图的残片是真的。
此时知道关键点在于温度,有了这个头绪之后再去寻找线索就比之前满头雾水的瞎找要容易很多。几人也不再多话,全都循着温度差异开始一点点的探查。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座石塔的塔身大致而言温度还是正常的, 但地面却有某几个块区域的石板竟然触手升温,可问题是,这种温度升高却并不固定的。
就以最中心的那块石板举例, 它可能在这一刻比周边的地面都要温度高些,但等一会儿再去触摸,这温度可能又会降下来一些。
“这座塔下必然是设计了什么机关。”高猛摸着胡子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 然后说了句废话。
“要我说直接把这些石板全都起出来,无论下面布置了什么就全都无所遁形了。教主你觉得如何,咱动手不?”
罗舒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高猛, 有点耐心。”
罗舒自然知道高猛只是心里烦躁嘴上胡咧咧而已,他们这样的老江湖哪里会不知道, 这种机关很大可能是设置了自毁装置的, 哪里是说暴力突破就能暴力突破的。
那么若说温度是他们亲身探查出的异样, 那另一个关键元素中秋夜,这个时间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透过造型略显粗犷的石窗看塔外明月高悬,罗舒转移视线,再一次的把关注点落在塔内那些被月光洒落的地面。
然后他站起身换位从各个角度观察, 一步又一步的呈环形慢慢查看, 就当他又一次踏出一步时, 罗舒忽然感觉自己的视线余光刚才好像是扫到了前侧方好像忽然有什么闪了一下。
几乎就是在罗舒察觉异样的同时, 蝶娘也出声了:“教主, 快看那边。”
她叫了罗舒一声,然后其他三人也全都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可此时被她手指指着的那块石板看起来和别处并无不同,都是一块覆盖着一层厚厚尘土和苔藓的破石块。
“这里怎么了, 蝶娘你有什么发现?“高猛最是心急,他几个跨步就走到了蝶娘指着的那处,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索性直接蹲下身在直接上手,没几下就把石板上面的泥泞和苔藓尘土之类的东西全都清除干净了,又上下左右的反复查看那块石板,还上手敲打听音,却依然毫无发现。
“刚才哪里好像有一点很淡的荧光亮了一下,又好像是我看错了,难道是我被月光晃到了眼?”蝶娘重新细细的看了一眼后,说话的口吻有些犹疑。
“不,你没看错,因为我也看看见了,这块石板的确有古怪。”
以他们的眼力,若说两人同时看错了,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罗舒沉吟片刻便伸出双手手掌贴地,然后开始运转内力,他的内息本就炽热,这会儿特意外放,当这股那炽热的内力从掌心而出徐徐注入这脚下石板后,随着石板温度的上升,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看似平平无奇的石板,竟然真的在角落的很小的一块位置发出来一些浅淡的荧光。而当罗舒撤回内力,石板温度一降下,那小块散发着盈盈微光的地方就又和整块石板融为一体再看不出其中猫腻。
“嘿,这石头咋还发光了?难道这宝物就是这块石板不成,这是啥?夜明珠?”看到眼前这场景,高猛满脸好奇,恨不能把那处石块扣下来自己看看。好好研究研究这能发光的小时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显得很没有存在感的雷泽倒是出声解释了一番:“萤石里就有些特殊品种遇高热会发光,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块纯度极高的萤石。不过一般的萤石很容易看出和普通石块的区别,它既能保
留遇热发光的特性又能和石板完美融合,一定是经过了某种特殊工艺加工。”
雷家毕竟曾经是有些底蕴的人家,雷泽也读过不少的书,对金石古籍之类的也算是略有研究,倒是一言就叫破了这石头的真身。
“嗨!这玩意儿硬是看不出后嵌入的痕迹!”高猛继续感慨。
的确,就像是他说的,那后嵌入的萤石竟然能够和原本的石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也算是工艺卓绝费尽心机了。
这塔本就不大,就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罗舒已经把地面所有的石板都用内力探了一遍,这次很顺利的找出了三块在角落后嵌入了萤石的石板。
“那现在该怎么办?这应该就是关键机关了吧,是需要按下去?”虽然高猛的手很是蠢蠢欲动,但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等着罗舒的决定。
“试试吧!”罗舒向着高猛和蝶娘点点头,又特意交代了一句:“小心些,还有萤石质脆,别用太大力气。”虽然没有点名,但后半句话明显就是对高猛交代的。
高猛倒是丝毫不在意被罗舒点了这么一句,反而是豪爽的一拍自己胸口:“教主你就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高在大事上从不出纰漏。”
“的确是,高护法在大事上还是很靠谱的。”罗舒略勾了勾嘴角,还是很给自己这位护法面子的。
而就在三人同时按下石板上的萤石时,果然地面传来一阵并不明显的震颤,紧着就是从下方传来的机括声。
听到这声音三人俱都面色一紧,也就是在这时,塔内正南方有一块岩石裂开了一条缝隙,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呲呲声,白色的烟气混合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自下而上涌动而出,面对此情此景,三人第一时间便全都往后急步退开。
看到这样的烟气,他们这些老江湖第一个划过脑子的便是这东西有毒。
而在他们开启机关的时候就已经退到石塔门口的雷泽更是快了所有人一步,此时已经是逃出塔外了。
前后脚的,罗舒三人也一同退到了这石塔之外,不过里面那气体他们几人到底都少少了吸入了一点。
“没毒。”最善于医毒之术的蝶娘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虽然那从地下涌出的气体气味难闻,但此时辨别之后发现那不过是浓重的硫磺味道,此时再往里看去,那地上的裂缝分的更开了,并且大量的灼热的烟气从这处翻腾涌动而出,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给石塔内笼上了一层轻纱一般。
随着石塔这里的异动,眼看着关于宝藏的线索就要出现,注意力全在那个不断冒着白烟的豁口处的几人都没有发现,在离这石塔不远处的树林之中,原本一直停在树上的一只猫头鹰咕噜噜的转了转它的大眼睛,歪了歪脑袋,然后抖了抖翅膀,展翅高飞直直到往外头飞去
“门主,我们就这么在这里等,若是让他们找到了宝藏”朱岩随着唐狂自从进山之后,按照唐狂的命令停在了半途,然后他们一起站在这处大树后已经近大半个时辰了,眼见着中秋的月亮都开始慢慢从天中落下,唐狂还是一点要行动的意思也没有,朱岩不由的开始有一些着急。
“再等等,不着急。”唐狂背手而立,甚至还有心情抬头赏月,看上去一副极为有耐心胜券在握的样子。
“”朱岩能怎么办,顶头上司都发话了,他也就只能闭嘴一起等待。虽然他一点都不知道唐狂在等的是什么!
直到他听到了天空传来的几声森冷的幽呖鸣叫,然后就见到一只猫头鹰盘旋了几下落在了他们前边不远处的一根树枝之上,一不小心和猫头鹰那黑夜里格外显眼的眼睛对视,朱岩只觉得这两只眼仿佛闪动着幽幽鬼火的灯笼,看上去格外的渗人。
因着心里忽然涌上的那一阵不舒服,朱岩手上摸出一枚铜钱就要解决了那猫头鹰。
没想到唐狂却是看着那猫头鹰微微的笑了起来:“终于来了。”
“咕呖,咕呖!”那猫头鹰也看着唐狂方向长长的鸣叫了几声。
“他们那边发现什么东西了,该是我们去摘果子的时候了。”唐狂自怀里不止摸出个什么东西往猫头鹰抛过去,那猫头鹰熟练而灵敏的用嘴接住后直接就吞了吸取,然后又叫了几声后就兀自在那里给自己梳理起羽毛来。
朱岩手里的那没铜钱自然是没打出去的,到此时若他还看不出这猫头鹰是唐狂驯养的,他脸上的这对眼珠子就可以摘掉了。
而此时的唐狂又自怀里取出一支只有指节般粗细但造型奇特的短笛,短笛被放到嘴边用某种特殊的节奏吹了几声,这是他们事前约定好的行动讯号。
“门主您竟然还安排了这样的后手,先前属下还在担心我们守在这里,离着到底还有段距离,会不会被他们走脱了,看来倒是我白白担心了。”朱岩看唐狂脸上的神色,便很有眼色的一脸赞叹的给唐狂拍了一记马屁。
“走。”唐狂一声走字话音未落,脚下已经当先一步飞踏而出,运转轻功快速的往九层塔的方向急奔而去,在唐狂飞身出去的一下瞬,朱岩也立刻跟了上去。
不过在离开这处时,朱岩又特意侧目留心看了那猫头鹰一眼。在此之前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唐狂竟然还安排了这隐秘的“后手”
而此时在石塔外,罗舒几人已经眼睁睁的看着随着那裂口完全打开,在一阵阵的烟气中正有一个石柜被缓缓的顶了上来。
“出来了,出来了,教主,真有东西上来了。”高猛开始兴奋的搓手。
“我们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这会儿连蝶娘也是情绪亢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升上来的石柜,虽然之前雷泽已经说过此处很可能不是藏宝地,而只是藏着宝藏的另一个线索也不能阻止蝶娘开始脑补些金银珠玉堆积如山的美好场面。
罗舒虽然脸上表情还能稳得住,但也一样眼神发亮。雷泽更是眼里都开始泛出了一点泪光来。
“我们怕是还要等等才能进去。”随着罗舒话音落下,几人便看到远处八道身影在快速逼近。很快八人就到了近前,然后把罗舒几个团团围住。
来人正是绣刀门几人,因着烟气上冒和下方机括的运转的声音有些大,几人又心神全在塔内,竟然让他们不知不觉到了目之所及处才察觉出来。
“罗教主着话说的不对,不是等等再进去,而是这里你们就不用再进去了,绣刀门办事,闲杂人等请退散。”唐狂先是快速的扫了踏内从地下升起的那个石头柜子,眼里闪过满意的,接着就笑呵呵的向着罗舒说话。只看他那表情,倒似他是什么老好人一般,不过这说出口的话就实在不友好了。
“嗤!”罗舒一声嗤笑,甚至都懒得回唐狂一个字。
“罗舒,你们孤鹜教真的要与朝廷为敌?”见到罗舒这个反应,唐狂刷的拉下了脸冷下了神色,他踏前一步抽刀而出,极是气势逼人。
“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今夜为宝藏而来,不过绣刀门想要截胡,那就要你唐狂用手上的刀和我说话了。”罗舒手里的长剑也出了鞘。
“大胆。”唐狂一声爆喝:“你孤鹜教行事邪妄背逆,在江湖上早有魔教之名,十几年前你们自行隐匿,朝廷和武林正派本着着慈悲之心才放了你们这些魔教余孽一条生路,没想到这两年你孤鹜教卷土重来却依旧死性不改,先是为了什么莫须有的宝藏对雷家上下几十口人赶尽杀绝。后又与相思坊争斗不休扰,让临州百姓苦不堪言,今日我绣刀门为了朝廷脸面和临州百姓,也不得不对你们出手了。”
唐狂这睁眼的瞎话却是说的冠冕堂皇,屎盆子是一个又一个的往孤鹜教头上扣。
而此时全家被赶尽杀绝的苦主的雷泽,已经是全身难以克制的轻微颤抖双目充血赤红一片,而那双赤红的眼正死死的盯在唐狂的刀上。
他的颤抖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已经恨到了极致后无法压抑的身体本能反应。
他看过雷家人身上的伤口,其中有一道伤口让他印象深刻的仿佛已经刻入了骨髓,那伤口浅薄的几乎只有一线,就像是有一片叶子在人喉头上轻轻的划过,而下一秒,那极轻薄的叶子就取了人的性命。
要划出那样的伤口,只要还是有点常识的人便能够推断得出,那凶器气必然极薄极利,而此时握在唐狂里的,就是一柄刀刃轻薄如叶的刀。
雷泽心里所有的猜测和犹豫不定,终于在今夜有了答案。
第70章 第 70 章 只看到那柄刀,雷……
只看到那柄刀, 雷泽就明白了一切的答案。他忘不了家人颈间细如红线的那伤口,也忘不了第二日他站在雨中隐藏与人群,看着家人的尸体被一具具搬出, 而那极具特色的伤口却被寻常切割上取代时,那种愤恨无力又怒火中烧的心情。
而此时,当一切有了真正有了答案之后, 雷泽在家破人亡的这两年里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因为他确定今晚一切都可以在这里终结了。
作为在场武功最低的一人,此时的雷泽安静的像是一个影子,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他只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事态的发展。
他不是什么非要自己手刃仇人的二愣子, 他只需要唐狂还有绣刀门的这些人死,若罗舒三个能利索的把他们杀尽, 他求之不得。可若是罗舒等人不敌, 那他也做好的最坏的打算。
不过罗舒不是说有十一人吗, 为何眼前来围堵的只有八人?
“罗舒,我劝你袖手伏诛,那我还能考虑只追究你这首恶罪责,念在孤鹜教下面那些普通教众不过是被你蛊惑的可怜人, 我或可考虑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边唐狂还端着姿态在扯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若此时是在大庭广众, 那这些话是必然要说的, 可此时不但是深夜而且还在深山之中, 除开一个可说是无关紧要的雷泽外,周围就只有孤鹜教和绣刀门的人,唐狂这番做派就显得很是多余了。
唐狂话说到此处, 就连六道中性格比较急躁的修罗道都不由的向他投去一个略含诧异的眼神,他有些想不明白,这双方都如此剑拔弩张了,直接动手便是,何以门主还要说这一箩筐的废话?
难道门主是战前攻心,为了激怒孤鹜教的人,让他们被愤怒冲昏头脑在交手时乱了心绪?
视线又转而投向孤鹜教的护法高猛,他此时脸色青红交错,一双眼睛瞪的大如铜铃,因怒气上涌而须发皆张,甚至连吐息声都重了几分,如此情态简直像是像是一只正欲择人而噬的猛虎。
高猛这样子倒好像正是证明了修罗道的猜想。
“格老子的王八崽崽,要动手就快动手,唐狂你这贼狗屁是放给哪个听!”高猛终于决定不再忍耐唐狂的逼逼叨叨,他一挥手中重刀,在强劲内力激发之下,厚重的刀锋瞬间带起一片罡风,那风起裹挟着他脚下山石一起激射而出直直扑向以唐狂为首的几人面门。
虽然是含怒出手,但到底也只算是试探佯攻,对面几人齐齐挥刀,两边内劲对撞间,被罡风带起的碎石瞬间在半空中碎成齑粉,除了给彼此铺上一些尘土外,两边都可说是毫发无伤。
但这边挥刀的只高猛,绣刀门那边接招的可是三人,说到底只论武功的话,还是高猛胜一筹。
试探之后,高猛正要纵身而起挥刀直上,却被罗舒一个抬手略阻了阻。
“唐狂你说这么多废话,不会是在等人吧?”从刚才唐狂开始大篇大篇给孤鹜教罗织罪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罗舒这会儿却忽然出声。
“也是,只凭你们八人想要留下我们三个,可是不够啊,所以,是请了哪方外援?怎么,你们的外援还没到?”罗舒脸上浮现出对外很少用的到戏谑神情。
明明在唐狂他们还在外围时,他就早已经察觉另有三人藏匿,这会儿却故做不知的调侃。
唐狂的脸色猛然间变得非常难看。
明明是付了大笔定金请了人,明明之前还在配合他们做出合围之势,但此时他们八人已经和孤鹜教正面对上了,他重金请来的三寸谷那三个杀手却还不知藏匿在何方了,唐狂脸色能好看才怪。
脸上变的难看的不止唐狂,还有绣刀门的其他七人。罗舒这一句挑破才算是真正的攻心。
今晚的一切布局全都由唐狂一人掌控,刚才没见到那三个杀手现身,他们只以为他们是治安唐狂示意下暗中埋伏,可如今被罗舒这么一说,就让他们不由的怀疑,三寸谷的人是不是故意不出现的。
他们不是按照唐狂的计划暂且藏匿起来等待时机,而是他们在等一个两败俱伤的时机再出手,或者,他们真的打算出手吗?
这边疑心刚起,偏偏蝶娘还顺水推舟的继续火上浇油。
“脸色这么难看,难道真的被我们教主猜对了,我们罗教主还说,听轻功路数,你们雇佣的是三寸谷的杀手?”见到绣刀门几人的神情,蝶娘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补刀的机会,直接表示绣刀门的动静其实早已经被他们察觉。
“对了,江湖上关于三寸谷的小道消息,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三寸谷夺命签上的半步大宗师都是老死的。”蝶娘继续笑盈盈的扰乱对面的情绪。
江湖传言,三寸谷杀手的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因为没有九层以上的把握,他们基本不会出手,所以若遇上目标是宗师级别以上的高手,三寸谷杀手的应对方案就是埋伏,埋伏到目标露出必死的破绽。
在这方面他们是极为有耐心的,有耐心到有些时候买凶的雇主都死了,目标却还活着。
“少扯废话,我们今日就是来拿下你们这几个狂徒肃清临州风气的。动手!”虽然有些变数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唐狂一个挥手示意直接动手了。
“王八崽子,今日就让你试试爷爷的刀。”唐狂话音未落,高猛的刀锋已经递到他身前。
但接住高猛那重重一刀的不是唐狂,而是他身后的六人。
“你这蛮牛还是先来试试我们的六道刀阵吧。”当先一人出声之后,六人脚踏天罡缓步而行把高猛团团围住。
此时进入战斗状态的高猛倒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火爆和急躁,他持刀站立,此时竟然沉静的如山如渊。
都是使刀的高手,七把刀气机牵引相互对峙相互牵制,刀锋未动气势已起。
气场随着高猛的内息涌动,一时之间他须发无风自动。重刀之上气如猛虎,正随着他本身的气势一层层高涨。
面对着他的绣刀门六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必不能让高猛的这股刀势养到最高,否则即使是他们六人合围互为依仗,也不一定能够压制得下气势暴涨的高猛。
六人极为默契的同时出手,绣刀门的六道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他们配合默契攻守互为一体,攻则刀势绵密如网,守则滴水不漏,如此一层一层的往中间笼罩而去,一时间尽是漫天刀光毫无破绽。
“哈”随着高猛一声暴喝,他全身内力澎湃肌肉鼓胀,手中重刀直直的一劈而下,走的完全是以力破巧的路数。
他不要不需要去寻找那刀网之中的破绽,因为他会自己批出一条道来。
一波狂暴刀势之下,最前头的绣刀门那两人顿觉得前方似乎有千钧之力压下,就算两人一起一时间竟也受不住高猛这气势汹汹。
但六道自然也不会让高猛如此轻易就破了自己的刀阵,两人守不住,那就移形换影改三三之位,一时间六刀交错而出,这次倒是和高猛打
的有来有回,双方陷入僵持谁都没法在短时间内拿下对方。
而他们激荡而出的真气使得四周的土地全都炸裂开来,一时间飞沙走石好不热闹。
如此激斗十几回合,在又一次的真气刀锋对撞之后,高猛到底还是后退了一步。他毕竟只有一人,以一人对六人,到底还是有些勉强了,但即使内息略显颓势,高猛气势却没有被压下半点,更没露败局之像。
这里七人斗的激烈,在另一边和朱岩捉对厮杀的蝶娘就显得轻松很多。
原本若只按照武功高低来看,朱岩是略胜爹蝶娘一筹的。但蝶娘的优势也并不在她的武功上,此时只那手让人防不胜防的下毒手段和那层出不穷的毒物就足够让朱岩心生忌惮。
他根本就不敢和蝶娘近身对战,两人都有顾忌,此时过招甚至都只算是互相牵制,这会儿虽然看上去也是打的有来有回,但若说是拼死搏杀那可差远了。
真正在拼死搏杀的是唐狂和罗舒两人。
罗舒出剑奇快,剑随心动手中递出一片银芒如网,密密的笼罩向唐狂,每一剑都带着强烈的杀机,让人几乎便无可避。
但唐狂既然敢在此时出手,自然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面对罗舒这森罗剑势,他手下那比柄薄刃刀狠辣刁钻,刀刀凶险。两人间气氛凶险,人影快速翻飞刀光剑影纵横交错,双方都在尝试着抓住对方弱点一击必杀。
短短时间两人手上便已过了近百招。此时再看却已经不是刚才那副势均力敌的样子了。
罗舒面色平静,呼吸平静,下手也很平静,手下之剑依旧气势如虹,绵密剑气也没有乱掉一分,甚至比之先前,这会儿他出剑更快更狠也更有压迫力,反观唐狂却已经是脸上发青额角带汗。
他开始内力不济了,但若保持现状,再支撑支撑也不是问题。
但显然罗舒不过给他这个机会,罗舒又一次的出剑,看起来刺出的是很平常的一剑,但那一剑刺到一半却忽然在唐狂的视线里消失了。
当它再次出现,就像是跳过了中间的轨迹直接跳到了唐狂的胸口。面对着这带来异样灼热气息的一见,唐狂瞳孔骤缩眼看着那利剑就要刺入他的心脏。
也就是在这时,他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反应力,最终才在被利刃穿胸而过前让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以一种看似不可能的姿势往后仰倒。即使如此却依然无法完全避开这夺命的一招。
罗舒该刺为挥,唐狂胸口被划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若非他不过退的够快,这临时的变招足够卸掉他小半身体,而不是像此时这样,虽然被在胸口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但却还不致命。
但能避开第一剑,却并不表示受伤的唐狂还能避开第二剑。正当他冷汗淋漓之时,脑子快速转动想着这生死一线如何破局之时,在他前方罗舒却骤然一个向后翻身。
罗舒此举自然不是为了秀一下自己的身法,而是在他欲直接解决掉唐狂的瞬间,却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轻微震颤。
绝佳的战斗素养让罗舒的身体近乎本能的立即做出反应,他立刻翻身后退。也恰恰就是在他脱离原地的下一瞬。明亮的月色之下,银芒如花绽放。
三寸谷的杀手,终于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