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把人惹急了, 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沉席言胆子“小”得很,见好就收,车停在路边连连说了数个好, 平息了谢羡予“怒火”才继续行驶。
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抵达谢家主宅, 沉席言解下安全带, 动作间见谢羡予正闭眼假寐, 便没下车,安静在车上坐了会儿, 等谢羡予眼睫动动,醒了才说:“到了。”
他继续道:“我提前给吴妈发过消息,给你煮了粥,醒酒汤也备着,回去喝点再睡觉。”
谢羡予没动,跟着木头人似的坐在副驾驶,等沉席言絮叨完才说:“你去哪里?”
沉席言对谢羡予的追问接受良好:“我?我自然是回家。”
谢羡予不知道听没听懂,自顾自点了几下点头, 然后看向沉席言, 眼睫低垂, 嗓音发闷:“我不想喝粥。”
你想不想喝粥关我……
“阿言。”谢羡予后知后觉地补上。
要命了……
客厅一楼灯光明亮,沉席言换好鞋站在光圈下,深深唾弃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怎么谢羡予说句好话软话他就稀里糊涂地下车了!
妈的,满打满算,距离他从谢家主宅离开没半天就又回来了? !
沉席言站在玄关痛彻思过,另头的谢羡予已经施施然上了二楼,看样子是一点都不担心沉席言会偷偷离开。
事实证明, 他的不担心是对的,因为沈席言不仅没离开,反而轻车熟路去了厨房,开始洗手作羹汤。
沉席言厨房一般般,只有牛奶红豆沙能拿得手,这还是在谢羡予手下磨出来的。
谢羡予挑食的毛病从小就有,不喜欢吃的东西一大堆,喜欢吃的东西少得可怜,小时候谢母为了让谢羡予多吃些,没少变着花样做各类菜肴,来来回回做了许多,仅爱吃点牛奶红豆沙。
后来谢母去世,吴妈也有试着做,谢羡予年纪小不懂得隐藏,性子挑剔又龟毛,非说不一样,后来……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沉席言看不下去,上手做了回,明明哪里都不一样,谢羡予却非说味道一样。
于是,这“活”莫名其妙落到了沉席言身上。
现在一想,还真是无厘头。
沉席言诽谤归诽谤,动作却一点没停。因此谢羡予下楼看见的便是沉席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沉席言回头瞬间与谢羡予目光交汇,滞留一秒后谢羡予眼睫一颤,沉席言也恍然发觉他与谢羡予离得过分近了。
谢羡予才洗完澡,周身笼罩着淡淡沐浴露香气,丝丝缕缕绕到沉席言鼻尖,是与谢羡予本人截然不同的恬淡居家。
他穿着暗蓝色V领丝绸睡衣,质地光滑的睡衣贴在皮肤上,轻而易举看见身体轮廓,更别提脖颈间明晃晃的一大片。
谢羡予常年穿衬衣,扣子永远禁欲系到第一枚,抵在喉结。衬衫遮盖下的皮肤白得过分,在深蓝色睡衣的对比下,在暖光的衬托下,精致得过分,更别提那凹陷到能盛满月光的锁骨,实在是勾人得紧。
且不提沉席言还曾摸过、碰过、尝过。
也许是谢羡予意识到离得近了,主动退开两三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沉席言伸手拦了下:“胃疼还喝冰的?”
谢羡予斜眼看着沉席言:“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
沉席言嘴巴张合几下,想说我比你大几个月,算是半个哥,但这话挂在嘴边,嗓子却像被一团浸满水沉甸甸的棉花堵住,发不出声。
谢羡予冷笑一声,拧开冰水挑衅似的喝了口。
沉席言:“……”
冰凉的水顺着食道滑入胃部,没有那么刺激,只是像是突然间咽下一块冰,谢羡予觉得还可以,捏着水瓶正准备再喝口,骤然听见“哐当”一声。
是水瓶落地声。
随即沉席言握着他两只手腕将他推到冰箱上,后背、双腿、胳膊、后脑无一处不抵在上面。
谢羡予能挣开,但他没动,也不想动。
沉席言盯着谢羡予的眼睛,笑了笑,眼睛一弯,与他强硬动作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他堪称是温柔和煦的语气:“阿予,乖一点。”
沉席言站在逆光处,谢羡予看得有些艰难,眼睛眯了下又睁开,歪头迎着光向前,见沉席言没躲后下巴微抬在他唇上碰了下,见沉席言直发愣又探出舌尖一舔。
谢羡予反应很快,也许连半秒钟都没有,总之等沉席言回神,谢羡予已经收回。
沉席言:“……”
在一旁围观的116:“……!!”
【宿……宿主大大……大!男主……男主他在做什么! 】
【我是不是眼瞎了,我是不是真的出bug了! !我是不是真的需要返厂维修了! ! 】
沉席言忍无可忍:“闭嘴。”
糟心的玩意。
谢羡予不知道沉席言和116间的对话,转了几下沉席言握了许久的手腕,摆出一个特无辜,总之一看就是再装的表情:“疼。”
沉席言忍着切腹自尽的冲动,盯谢羡予几秒,松开了他,明明知道谢羡予是装的,但还是没办法。
谢羡予是天生克他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沉席言立马给予了肯定答案,绝对是,绝对绝对是,但克他又能怎么办。
沉席言帮谢羡予调整好刚弄歪的衣领,自动忽略方才发生些什么,顺手将煮好的牛奶红豆沙倒进白瓷碗,又从橱柜里拿出个白瓷勺放里面:“正好一碗,睡觉前喝完,半夜胃疼给我打电话,我先……”
不等沉席言把话说完,谢羡予先开口打断了他:“阿言,我睡不着。”
沉席言脚步一停,哦了声,端详起谢羡予:“所以?”
谢羡予默默和他回视起来。
谢羡予生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沉席言从小就知道,他比谢羡予早出生足足六个月,刚会走路就听人说隔壁家有个极好看的弟弟,嚷嚷着要去看。
时间太久远了,具体细节也记不清,只记得小时候谢羡予眼睛澄净又明亮,虽然随着年岁增长,那双眼睛多了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却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沉席言小时候能为此驻足,现在也是同样。
谢羡予说:“我害怕,阿言。”
沉席言可以肯定,谢羡予就是故意的,但他就是没办法。
从小就没办法。
沉席言低叹一声,也许是认命了吧。
人只要一认命,之后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起来。
稀里糊涂地陪谢羡予喝光了牛奶红豆沙,稀里糊涂地上了楼,稀里糊涂地用谢羡予浴室冲了澡,稀里糊涂地上了床……
蓬松被子盖在身上,好闻的香气扑散在鼻尖,暖色调的床头灯光聚在一小方天地,确保沉席言躺床上不会再走后谢羡予才慢吞吞合上灯。
床头灯灭了,室内却没有陷入一片漆黑,莹辉的月光打在卧室,沉席言想去拉个窗帘,谢羡予察觉他动作,手臂又把他抱紧,勒得难受,还真是左右为难。
沉席言到现在才意识到谢羡予上午痛痛快快允许他回去的原因,原来有把握到晚上再叫他回来。
还真是把他看得透透的。
一来一回折腾了半天加一晚上,沉席言也有些累了,懒得再想那些糟心事,手臂往谢羡予身上一搭,跟哄小孩睡觉似的拍了几下,“行行行,不拉窗帘,不拉窗帘,我也不动了。”
谢羡予听罢才算满意,捆着沉席言的手稍微松了松,沉席言呼吸顺畅了,作势拿走搭在谢羡予腰上的小臂,谁料谢羡予抢先扣住他,不让他离开。
沉席言:“……”
沉席言他认输了。
这个姿势睡觉虽然有些别扭,但不难受,沉席言闭眼正要睡觉,116的盘问又姗姗来迟。
【宿主大大,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
【你是不是把男主给掰弯了!怪不得你之前问我心动指数对象的问题,宿主大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
【你快说啊! 】
【还有为什么我就是一个不留神,你和男主就kiss kiss了! 】
“注意用词,注意用词。”沉席言困得摇摇欲睡,搂着谢羡予说:“我和阿予没kiss ,准确来说是他舌尖……”
那个字实在有些难以切齿,沉席言这么不要脸的人都难以开口,但为了“星际智能” 116能理解,还是尽量客观地陈述道:“舔了我一下。”
116成功转移注意力:【哦哦哦。 】
【等等!那男主为什么要……嗯嗯你? 】
沉席言翻过身,打定主意开始一问三不知:“你问我,我问谁去。”
“还有,别再吵我,明天还要上班,不然你就会见到一个上班猝死的宿主大大。”
说完沉席言开始装睡,任凭116如何在他床头、被子……蹦跶也不吭声,但就在即将睡着时,谢羡予唤了一声:“阿言。”
沉席言对谢羡予是与对116全然不同的十足耐心:“嗯,怎么了?”
谢羡予翻过身,借着月光去看沉席言立体的眉眼,用一种商量的语气悄声说:“你能不能再教教我,该怎么追自己喜欢的人?”
沉席言意识丢了大半,条件反射回答起:“做早餐、送花、送礼物、约饭……都可以。”
谢羡予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挪着身子在沈席言唇上亲了下,又很快缩着身子离开。
沉席言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一个不好的猜测浮在心头。
谢羡予这是打算羊毛出在羊身上?
“你是不是……”
沉席言正想盘问谢羡予一番,谢羡予忽然打了一个懒懒的哈欠,然后把头埋进沉席言怀里,小声说:“困。”
“……”
他能怎么办,只能闭麦。
第32章
一夜无梦, 清晨太阳光明亮,沉席言迷迷糊糊摸过手机,确定距离上班打卡时间还有个一个半小时后才算放心。
手机扔到一边,沉席言胳膊一捞准备再眯半个点, 这一捞却只捞到了空气。
谢羡予人呢?
沉席言踩着拖鞋下床,顺手捡起昨夜掉在地上的枕头,弯腰动作间与变成灰色的某球瞬间脸贴脸,沉席言条件反射后退一大步:“你这又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呵呵哒。 】
116顶着个灰色光圈,语气幽幽:【宿主大大,我想了一晚上,终于想通了一晚上,那就是——你把男主给掰弯了! 】
那你可真够笨的,居然才想通。
沉席言自知理亏,这话不敢说只干笑一声找补道:“没有的事, 你想多了,统统。”
116疯狂摇晃:【不听,不听, 我不听!你冷漠!你无情! 】
沉席言:“……”
沉席言人麻了, 弹了几下116脑袋说:“少看点电视剧。”说完不再理“孤苦伶仃”的116, 径直下楼。
谢羡予提前醒来又不见人影,沉席言以为这人数没脸见他或者是开始后悔了, 没想到去厨房找水的功夫撞见了在厨房煎蛋的谢羡予。
沉席言刚喝完水, 下巴还没收回差点又掉了。
毕竟他所熟知的阿予永远是干净又干练的白衬衫,或是站在高中领奖台上,或是出席各大发布会与财经报道,总之一定是些严肃庄重的场合。
沉席言默默掐一下自己后腰,疼得直皱眉后才确定,面前这个带着围裙的谢羡予是真实的。
谢羡予听见身后动静,偏过一下头,嗓音微沉,是说不出的宁静恬淡:“早饭马上就好。”
沉席言嗯了声,看眼太阳,确保是从东方升起后,恍恍惚惚地上楼洗漱,换好衣服才算是真得理清状况,敢情谢羡予是真的把他当羊了。
他顿时不知道是改气还是该笑,也不知道该拿出如何态度对待谢羡予,莫名想起谢羡予说得马上就好,便打算填饱肚子后再说。
下楼绕回餐厅,结果餐桌空空如也,在表演了通大眼瞪小眼后沉席言果断回到厨房。
沉席言洗漱前谢羡予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姿势,站在平底锅前一动不动。
他手里拿着锅铲,从斜后面能看见谢羡予微微蹙眉,像是思考什么世界难题,只偶尔给煎蛋翻个面,然后……然后沉席言借着空隙瞥见煎蛋糊成黑乎乎的一片。
沉席言靠在厨房入口无奈摇头笑了笑,嘴角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视线不紧不慢地在厨房绕了几圈,最后定格在谢羡予脚边的垃圾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垃圾桶里有一半的垃圾都是“报废”的煎蛋。
它们无一例外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几乎与黑色垃圾袋融于一体,如果不是沉席言眼睛足够好使,还真看不出来。
眼看锅里仅存的煎蛋又要“身亡”,沉席言果断走到谢羡予身后,夺过他手中锅铲,轻车熟路给煎蛋翻了个面,待谢羡予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时,沉席言下巴才朝前一扬,调侃道:“阿予,放它们一马吧。”
他又笑着说:“我刚才打开冰箱看了,这应该是最后一个鸡蛋了吧?”
沉席言这么直白一说,谢羡予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心虚地瞥眼垃圾桶,嘴唇跟着一抿,看样子是有话想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沉席言见谢羡予不说话了,自顾把人撵出厨房,接手谢羡予做到一半的早饭,虽说他厨艺不怎么样,但到底比谢羡予强上那么一丢丢,最起码做个煎蛋不至于用上整盒。
吃过早饭沉席言又任劳任怨地洗了碗,一边洗碗一边怀疑人心,他到底来这做什么。
这是个世界难题,思考不出结果,沉席言只好作罢,擦干手摸过搁在玄关的车钥匙上班。
医院一如既往的忙碌,沉席言查房完昨天接手的几个病人,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碰见了同科室的李医生。
李医生年近四十,是科室内里消息渠道来源最广的人,见到沉席言先是朝他一阵挤眉弄眼才说:“小沈啊,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沉席言听了一阵懵。
李医生啧啧几声,一拍沉席言肩膀:“你就装吧,刚快递员给你送了快递。”说着比划起一个大圈:“老大一捧了,你自己回去看吧,我这还有活,先走了。”
李医生来去匆匆,沉席言莫名其妙回头瞟了眼,奇异般想到他昨天对谢羡予说过的话。
——做早餐、送花、送礼物、约饭,都可以。
难不成谢羡予是准备践行个遍?
沉席言匆忙打消这不合时宜的念头,脚步速度快了不少。进入办公室,沉席言险些没找到自己办公桌,无他,这束花真得太大了,几乎占满整个办公桌。
嫩绿色与湖绿色的雾面纸层层包裹住里面的黄色花朵,被太阳亲吻过的黄色花瓣微微卷起,娇艳欲滴,中间的棕色花蕊排列整齐,枝干笔直,枝叶自然向外舒展,似蕴着无限生命力。
那是一束开得正盛的向日葵。
沉席言无奈笑笑。
别人追人送花都是玫瑰百合,谢羡予倒是好,直接送上了向日葵,是担心他工作途中没东西消遣,所以给他备上瓜子吗。
沉席言拨了下向日葵的金色花瓣,拿起插/入其间的白色卡片,打开看了看,一行俊逸的。钢笔字闯入视野-
中午请你吃饭,在医院等我。
沉席言这回是真的真的笑出声了,他是真的真的对谢羡予没办法了。
他知道谢羡予从前没喜欢过人,更没有追人经验,但他是万万没想到谢羡予的脑回路能奇怪成这个样子。
别人送玫瑰你送向日葵没什么,你喜欢就好,但是别人用来抒发情感表白的小卡片,你却用这个奇怪的命令口吻书写这种带着强制的话,这就很谢羡予了。
沉席言指腹在卡片上停留又停留,笑意也愈来愈深,似是真寻得了宝藏,稀奇得紧。
谢羡予怎么能这么好玩。
正想着,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又闪烁一下,备注是“挑剔鬼”-
花收到了吗?
沉席言没输入文字,划开相机对着开得最好的那友向日葵拍了照片发送过去。
某只挑剔鬼也很快给了他回复-
中午在医院门口等我。
沉席言盯着这行字,似是能盯出花来,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为什么谢羡予总能把这种请求的话用满是强硬的口吻说出。
不过,更出人意料的人是他竟然接受良好,并无半点不适应。
明明他最讨厌别人命令他了。
手指动动,终于回了两字-
遵命。
手机合上,沉席言葛优躺在椅子上绕了几圈,绕到最后一圈蓦然察觉到道冰凉视线。
116坐在办公桌上,依旧是早晨的灰色,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变化:【宿主,男主这是在追你吧。 】
“没。”沉席言打定主意将装傻充愣贯彻到底:“阿予这是看我太闲了,所以给我买了束能嗑瓜子的花,让我少烦他。”
“还有他昨晚亲我,也是看我嘴唇太干,给我润润。”
“请你不要拿你那带黄色的眼神来看我和阿予的感天动地兄弟情。”
116无语:【……】
116气极反笑:【宿主大大,我进修培训期间每次的星际系统考试都是第一名!第一名!你就不要再试图骗我了! 】
言下之意我也不是个蠢的!
沉席言一碰鼻子,解释不通就开始拿出渣男那一套:“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上午没有手术,沉席言一身轻松,身心舒畅,筋骨舒爽,白大褂一脱摸过手机推开办公室门往医院门口赶。
谢羡予提前给他发了微信,叫他下楼,医院门口人不多,沉席言站了会儿没看到人,摸出手机准备问问,谢羡予倒先来了消息-
路上堵车,稍等一会儿。
沉席言回完一个“好”,一道鬼哭狼嚎声音从劣质大喇叭内传来。
有哭声、喊声、怒声,五花八门。
沉席言顺着哭鬼狼嚎绕到急诊楼,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孝服的中年男子,男人跪坐在地上,举着一个印满红手印的木牌,牌子只写有四个大字——杀人偿命。
最近莫不是犯了什么事,接二连三地碰上医闹。
如此想着沉席言定眼一瞧,发现这人他还真有点印象,正事那天在医院闹事的男人,他直接给保安拨过电话,对付这种医闹向来得使用强硬手段。
拨完电话,沉席言打算去长椅上坐回,谁料那中年男人脑后竟然长了双眼睛,瞥见沉席言,也不管这人是谁,直接手脚并用地朝沉席言生扑了上去。
沉席言一时躲闪不及,叫这人得了手。
“是你,我记得你!”男人咬牙启齿,磨着牙挤出几个字。
沉席言在心里直骂娘,踹了男人脚企图把他甩掉,谁料这男人双手双脚跟八爪鱼似的地安了吸盘,扒得紧,沉席言一时间竟甩不掉一点。
男人宛如抓到救命稻草,紧紧拽着沉席言,铁了心一个劲地泼皮耍无赖:“你们医院杀人偿命,如果不是你们,我妈怎么会死,怎么不是你们害的!那你们哭什么哭!就是你们!赔钱!不赔钱一个别想走!”
沉席言没耐心在这和他纠缠:“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院长,能做主?”
“我不管!”男人恶狠狠地碎了一口,怒目圆睁,怨气一堆一堆地往沉席言身上砸:“就算你做不了主,害老子丢了工作的总是你!你得赔老子!你欠老子的!”
你他妈的有病吧。
沉席言眼神渐冷,正要使用强硬手段将这贴树皮扯下去,医院保安匆匆赶来,三四个人齐齐上阵生拉硬拽扯下男人。
“沉医生,抱歉。”
沉席言整理几下弄乱的衣服,尽管心里听取骂声一片,面上却如沐春风? “没事。”
和医院保安简单交流几句,沉席言告辞离开,谁料变故横生,只见一道反着锃亮银光的利刃迎面而来,划破空气,清晰映出沉席言眉眼。
但比预料中的疼痛来得更快的是一截手臂,它挡住利刃反射光芒,随即是一滴滴、不断坠落于地绽开的红色血珠。
熟悉的脸庞迎着烈阳一同闯入沉席言眼眸,沉席言再无其他动作,眼底寒光冷冽,不做任何迟疑长腿狠狠抬起,一脚踹向再次被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瞬瘫倒在地,喉间剧烈咳嗽几下,嚷叫起:“打人了!医生打人了!”
沉席言忽略男人的颠倒黑白,对着保安说:“看好他,别让他离开。”
“故意伤人,后半辈子自有监狱等着他。”
沉席言说完拉过谢羡予另只完好无损的手臂,带人离开这混乱一处。
沉席言没让医院其他医生给谢羡予处理伤口,亲自上手给谢羡予消毒包扎。
男人用得是水果刀,刀长十多厘米,沉席言只庆幸那男人是个半个瞎子,准头不好,上手也没用上多大力气,但即便如此,谢羡予手臂上的伤口依旧不小,需要缝针。
沉席言挽上谢羡予衬衫袖子,血液与衬衫粘在一起,动作间碰到伤口引来一声声闷哼。
“疼?”沉席言动作一停,抬了眼。
谢羡予对疼痛的忍耐力从小便锻炼出来,一次次的鞭打使他疼痛的阈值很高,但他琢磨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很疼,阿言。”
沉席言面无表情睨他一眼,特冷酷:“忍着。”
似乎是与谢羡予所预料的不太一样,所以谢羡予愣了愣,然后闷着声哦了下。
缝合针来回穿过皮肉,在这个过程中,谢羡予当真一声都没发出,如果不是手指偶尔颤抖下,沉席言都在怀疑这条小臂没了生机。
最后一针缝完,沉席言收拾好工具,一回头瞧见谢羡予低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席言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捏起谢羡予下巴,叫谢羡予直视他:“疼不疼?”
他记得谢羡予最最怕疼,娇气得过分,谢父谢母还在时,谢羡予手蹭点皮都能哭上半个点,没人知道谢羡予从哪里搞来的眼泪,也许是向二十年后的谢羡予借来的。
也不知道打没打欠条,能不能还回来。
谢羡予眼珠一转,用了排除法:“不疼。”
沉席言冷笑一声:“你在骗鬼吗,谢羡予。”
谢羡予说:“你叫我忍着。”
沉席言一噎,硬生生体会到什么叫回旋镖。
松开捏着谢羡予下巴的手,沉席言晃下手机说:“我出去趟,你老实在这待着,哪也不许去。”
沉席言冻着张俊脸去医院餐厅,从一大堆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出几道谢羡予愿意张口的饭菜。
他脚程快,一来一回没花多长时间,回去时谢羡予正单手捧着手机,眼帘低垂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挺入神,看着也挺乖的。
虽然乖这个字眼和谢羡予搭不上关系。
沉席言打开床上折叠桌,放下餐盘:“我去得晚了,只剩下这些饭菜,看看合不合口味。”
他说着从办公桌后拎出椅子,给谢羡予司机发了消息,叫他一小时后过来,发完消息一抬头见谢羡予干巴巴坐在床上,迟迟未动。
沉席言心下疑惑:“不和胃口?”
不应该啊,他挑的都是谢羡予爱吃的。
谢羡予摇摇头,抬了下手,十分地耿直:“手坏了。”
沉席言盯着谢羡予受伤的那只手:“阿予,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受伤的是左手。”
谢羡予跟听不懂似的,一味道:“动不了。”似是怕不够,又说:“真的,没有骗你。”
沉席言:“……”
他是怎么很蠢的人吗?
沉席言直接气笑了,滑着椅子认命上前,拿过筷子一点餐盘:“想吃哪个?”
“都好。”
得了回答,沉席言不再问了,一口米饭一口菜去喂谢羡予。
最后一口米饭吃干净,沉席言放下筷子,手腕被某人牢牢握住,是不留一点空隙的握法。
沉席言对着交握的手挑起眉,想问做什么,谢羡予下句话直接给他干没了。
谢羡予说:“沉席言,我喜欢你。”
沉席言:“……”
要不要这么直接?
还有哪个好人家表白的地方场合这么地……随机?
谢羡予看着沉席言眼睛,又说:“你知道的。”
沉席言当然知道,谢羡予肯本没想藏,他平静地把一切摊开在沈席言眼前,对于沉席言的视而不见也不气恼,只用一个接一个不容拒绝、不容反抗的动作行为让沉席言无路可退,只能面对。
不容沉席言逃避分毫。
沉席言落下一声轻叹,他最近叹气的次数是越发增加了,并且每一次都与谢羡予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谢羡予攥着他手腕的手,示意谢羡予先放手,但谢羡予是个倔犟性子,得不到答案如何都不松开,沉席言只好无奈道:“乖一点,先睡一觉。”
“司机一个小时候之后到。”
谢羡予抿唇盯着沉席言,没有动作。
从沉席言的角度只能看到谢羡予低垂的眼睫,搭在膝盖上的手不安地攥紧,像是在握牢什么东西,但掌心什么都没有,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一团空气。
就……怪可怜的。
沉席言只好把手放在谢羡予掌心,让他握上实物,也正是在掌心相贴的一瞬间,谢羡予抬眼看他,眼睛亮亮的,黑黑的,特好看,是足够吸引到沉席言的一双眼瞳。
“先睡一觉,其余的等睡醒再说。”
谢羡予枕在枕头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虚握着沉席言一根手指:“你走吗?”
沉席言笑了一下:“午休时间,我不走。”
谢羡予哦了声,终于安心地闭上眼。
【叮。心动指数+2%,HE进度+2%,HE总进度已达84%! 】
涨了?
沉席言没理旁边变成灰球还吱呀乱叫的116,只等人睡熟后拨了几下谢羡予额发,直至眉眼清晰完整地暴露在自己眼中。
心动指数和HE进度为什么长得这么快。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他,对吗?
轻浅而富有规律的呼吸声在室内响起,像是天然的纯音乐,全身心都在不自觉放松,沉席言可耻地逃避了,不再去想这些问题,只俯下身去看谢羡予睡颜。
谢羡予面部轮廓柔和,并未霸总小说常说的棱角锋利,只是眼瞳太过漆黑冷锐,存在感又鲜明,致使人们只能注意到这双眼睛。
但现在遮住了眼瞳,碎发又垂下来,便显出几分与谢羡予本人不相称却又一直真实存在的安静乖顺。沉席言看着看着忽然就很轻地笑了一下,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带点感慨意思。
你这样很容易被骗的。
你知不知道啊,阿予。
是只陪你睡个午觉就能把你骗走的好骗程度。
第33章
一个小时不知不觉流逝, 谢羡予缓缓睁开眼,入目是办公室不含一丝杂质的纯白色天花板。
才睡醒,谢羡予大脑空白一瞬,慢半拍想起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及睡觉前的最后一个镜头。
——他攥着沉席言的拇指,沉席言对他说他不走。
谢羡予喉结滚动几下, 搭在折叠小床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这一收紧他没有得到预料当中温热的触感,反而是类似于纸张摩擦的粗糙。
谢羡予条件反射地抬起手,看见落在掌中的一张纸。
这张纸应该是沉席言随手从某个废弃病例上撕下来,正面是谢羡予看不懂的医生间的加密文字,翻过去一看,背面是与正面截然不同的工整。
上面留有沉席言的三行字-
午休时间结束了,我得先去工作了, 不好意思啊。伤口小心不要碰到水,饮食也要清淡。柜里有我备用的衬衫,记得换上。
谢羡予指尖动动, 绕到沉席言办公桌摸出一支黑色碳素笔, 在沈席言留言的下一行写下两字-
好的。
放下笔,谢羡予按照沉席言的提示找到备用衬衫,换上后顺手将沾了血的衬衫装进塑料袋里一同带走。
临走前, 谢羡予又把沉席言留言的纸对折, 妥善熨贴地放入自己衬衫口袋里,统统带走。
沉席言放在他手里就是他的东西。
想到沉席言,谢羡予又苦恼上了,他实在是不会追人,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 他只能遵循沉席言笼统的寥寥几句一个个尝试,一个个排除。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笨了,学不会,沉席言没有一点要喜欢他的意思。
谢羡予从未如此困难过,学习上的难题只要花些心思就能解决,工作上的麻烦他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唯独到了沉席言这里,唯独到了这里,他找不到一种具体可行的方法来解决。
他好像只能这么笨拙地笨拙地积累沉席言对他的喜欢。
不过没关系,捕捉一只合乎心意的猎物前需要足够耐心,谢羡予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晚十点,夜幕低垂,树影婆娑,道路上留有浓墨重彩的数笔,汽车驶过,又为静止的图画添上轻盈笔触。
车停在谢家主宅入口,谢羡予从后车座走下。
谢家主宅历史悠久,久到哪里谢羡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从小便住在这里,那时候谢家还是热热闹闹的一堂,每次偷玩溜回来从外向内看还是永远是亮堂,永远有灯火。
只是不知从何而起,那片亮堂堂和一簇点燃蜡烛时产生的小火苗一样脆弱,眨眼呼吸间最最微小的风也能将它扑灭,于是偌大的宅院只剩下了谢羡予。
就挺……无趣的。
谢羡予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伤春悲秋,很快收敛起外显的情绪,踩着翠树投下的阴影走进宅内。
沿着楼梯上楼推开门,换好睡衣,谢羡予站在卫浴入口犯了难。
谢羡予左看看自己无恙的右手,右看看自己受伤的左手,思考起不遵医嘱被发现的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约等于零,只要他小心一点沉席言就不会发现,虽然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但防护措施还是有必要做一下。
谢羡予正打算去厨房找保鲜膜将小臂封上,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
吴妈只在白天来,这个点了也不会有人不打招突然出现,思来想去也只有沉席言。
谢羡予抬眼看了看卫生间,又看了看自己小臂,最后果断去开门。
门外不出所料是沉席言。
不等他开口,沉席言先一步解释说:“值夜班,回来得有些晚了。”
谢羡予嗯了声,有点心不在焉。
沉席言视线在谢羡予身上绕了几圈,补充说:“明天早上不要折腾早饭了,我起来做。”
谢羡予又闷着声嗯了下。
沉席言手向后一指:“……那我先走了。”
话罢,沉席言前脚迈出,后脚却直接定在原地,倒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谢羡予正拽着他衣角,不让他走。
哎,真是为难。
洞悉沉席言心理活动的116:【呸!你只要使点劲就能走。 】
“这可不行。”沉席言正直得一批:“阿予是病人。”
116:【……】
他算是明白了沉席言这个宇宙无敌超级霹雳托马斯回旋不要脸的宿主分明是乐在其中!不亦乐乎!乐不思蜀!
116已经心累到不想说话了,这趟任务结束,它就要申请工伤!不仅是工伤,它还要休假!休假!
沉席言懒叽叽靠在门口,身形遮挡住自面投进来的光线,眼神清明又专注,倒像是真得迫于谢羡予是病人而无法抽身离去:“怎么了?”
谢羡予说:“我想洗澡。”
沉席言眼睛跟会说话似的含着笑,眼睛一路从谢羡予手臂挪到对方那张强装镇静的脸上,铁了心装听不懂:“所以……”
谢羡予用上一惯的强迫口吻:“你帮我。”
沉席言俯身上前,捏着谢羡予下巴,叫这人看着他,随即歪头露出一个明晃晃是在勾人的笑:“你是在命令我吗,阿予?”
沉席言这话调侃的意味太明显了,谢羡予听得出来却答不出来,只好保持沉默,企图蒙混过关。
沉席言不是个好糊弄的,眯着眼睛左右一琢磨,坏水一筐一筐地往外冒:“这样,你像小时候那样叫我一声,我就帮你。”
像小时候那样叫……
谢羡予小时候可不仅叫他阿言……
还叫他阿言……哥哥……
谢羡予难得被沉席言意味深重的目光弄得不好意思,别过脸,突然就很想逃。他想关门谢客了,但沉席言抢先把腿伸过来,牢牢挡住门,不让谢羡予有下一步动作。
沉席言见好就收:“行,不逗你了。命令就命令吧,左右就当交住在这的房租了。”
……
热水从淋浴器兜头流下,朦胧了整个浴室。
沉席言揽着谢羡予腰身,几欲相贴。
热水淋湿了谢羡予周身,莹亮的水珠顺从地贴在谢羡予身上。有的稳稳当当落在锁骨、腰窝,有的则是不舍的滑落,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谢羡予小臂欲拒还迎地搭在他肩上,想攥着又不敢,也不知道在瞎担心什么。
沉席言自认为自己是个大大的好人,善解人意地扒开谢羡予握成拳的手指,引着谢羡予手指撑攥住他肩膀。
沉席言说:“站好,别动。”
也许是被浴室里水汽熏染,沉席言的嗓音带上点哑,很性感,听起来……和那天的很像。
沉席言能察觉到谢羡予的不好意思,虽然猜不全,但也能猜到一二,他这人恶趣味一向多,此时更甚。伸手碰了下谢羡予耳朵,明知故问:“你很热?”
原本低头看着水流的谢羡予立马抬头,对着沉席言真挚的表情,十分耿直道:“不热。”
“真的假的?”沉席言眼睛凝视着谢羡予,一手碰着谢羡予耳朵,端得是好心又善解人意:“你耳朵红得都能滴血了。”
他又说:“你要照镜子吗?”
说着,沉席言向左迈了一步,是意图带谢羡予照镜子的路线。
谢羡予一下子就扯住沉席言,瞪着他硬邦邦说,“你洗热水澡能不热。”
沉席言快被谢羡予这一本正经的语气给整没了,偏过头紧赶慢赶偷笑几下。他只庆幸浴室里水汽浓郁,谢羡予看不清他在偷笑,不然就玩完了。
洗了一个朦胧澡,沉席言关上淋浴器,扯过一旁的浴巾给谢羡予围上,确保脖子以下围得严严实实,半点缝隙都没露才算好。
推搡着谢羡予出了浴室,让人老老实实坐在床头。沉席言任劳任怨拿过吹风机给谢羡予吹头发:“我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你吹个头发。”
热腾腾的暖风吹拂,沉席言指腹间或穿插,动作间谢羡予舒服得眯了眯眼。
吹风机嗡嗡嗡地运作了三分钟就停下了,谢羡予意犹未尽地思考起留长发的可能性,没想出结果沉席言先把灯关上了。
谢羡予坐在床头一愣,沉席言声音在黑夜里悠悠响起。
“过来,睡觉。”沉席言躺在床上,拍着身边说。
谢羡予瞬间就什么都不想了,钻进被窝里。
沉席言眉梢一动,有些惊讶,谢羡予今晚竟然没抱他,但这惊讶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瞬窸窸窣窣声音响起,并且经过夜色的放大而越发清晰。
沉席言疑惑的话还没问出,谢羡予已经目标明确地寻了过来,伴随着沐浴露的浅淡香气靠近他。
沉席言鼻尖一动,顺手搭在谢羡予腰间,才放下在夜色中看不清的瞳孔霎时瞪大。
因为他掌心接触到的不是睡衣,而是细腻光滑的一片。
靠,谢羡予……谢羡予他没穿衣服!
沉席言:“……”
谢羡予察觉到沉席言这一下的停顿,但做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又往沉席言身上挪了挪,挪到严实合缝了都没停,大有一种要把沉席言从床上挤掉的趋势。
沉席言热得要命,浑身难受,即便这样还得按着谢羡予肩膀板着脸教训道:“老实点。”
再动今晚就不用睡了。
“哦。”
谢羡予这个没感情的哦实在没什么保障,沉席言胡乱摸了把谢羡予下巴,佯装不满道:“说话。”
“……知道了。”
沉席言本以为这回可以睡觉了,谁料没过五分钟,谢羡予睁着双黑漆漆的眼睛忽地从他怀里探出。
沉席言只当做不知道,看谢羡予想做什么。
“沉席言。”
谢羡予连名带姓地叫他,目光既期待又忐忑,像是生平第一次:“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所以……大晚上不睡觉只是为了问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等待回答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钟表的嘀嗒嘀嗒声在粘稠的空气里断断续续地移动移动,每一次嘀嗒声响起谢羡予的不安便增加一分。
他都做好了被沉席言否定的准备,但沉席言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就好像小时候捉迷藏困在阁楼里,沉席言能举着手电筒轻而易举找到他,现在也同样不会辜负这份期望。
沉席言揽着谢羡予肩膀,安抚地拍他后背,随即摸黑在谢羡予脸颊用力一亲,是很重很重的一下。
“……你说呢。”
第34章
谢羡予腾一下坐起身, 动作快如闪电。
沉席言很快反应过来,被子披盖到谢羡予身上,笼罩全身后开了床头灯,眉眼镀上层暖光淡笑着开口:“怎么了?”
谢羡予下巴抵着被头,直直问他:“什么意思?”
沉席言觉得谢羡予有点笨,不想多说,只抬起下巴拥着被子亲吻一下,不等谢羡予更深地回吻便见好就收撤开,嗓音带着拥有喜欢的有恃无恐与散漫松散:“自己猜。”
谢羡予抿了抿唇, 他谁的心思都能看透,唯独看不清沉席言,也许是当局者迷,也许是其他。
但无论是何种原因,他对沈席言束手无策是真, 无能为力是真……。
谢羡予手臂上的伤好得很快,不到一周就可拆线,这天沉席言给谢羡予拆完线已是晚上八九点。
沉席言搞不懂谢羡予的脑回路,明明可以白天来拆线,偏要大晚上自己开车过来,也不知道是搞什么。
拆过线的肉色伤疤需要许久才能散去,歪七扭八地烙在皮肤上, 显然突兀得过分。
谢羡予动作极快地扯下袖子,挡住过分碍眼的疤痕。沉席言瞧见谢羡予快如闪电的动作,似笑非笑道:“当时动作这么快做什么,现在知道丢人了。”
这是在说谢羡予挡刀的事。
谢羡予觑了沉席言眼,没个好声:“用你管。”
沉席言举起手做了个认输的手势,声音含着笑顺着他话往下说:“行行行,管不着管不着。”
谢羡予又瞥了沉席言眼,从床上下来,走出沉席言办公室前小声道:“能管。”
正在整理剪刀等拆线工具的沉席言一愣,顺手放回托盘里,笑着跟了上去。
当天晚上徐氏举行了场慈善晚宴,沉席言本想回绝,这种推杯换盏的活动他亲哥去就行,他除了起一个花瓶作用,还是一个花瓶作用,但略一琢磨,突然想起在原文中这是个一处关键剧情节点。
按照文中剧情走向,谢羡予在这个时间段已对苏听产生依恋,严重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晚宴理所当然带苏听到身边。
苏听倘若一心一意跟着谢羡予没什么,偏偏当时苏听与徐方正还有层好友关系,于是谢羡予看到苏听与徐方正交流后便怒不可竭,二话不说冲上去给了徐方正一拳,徐方正恰好忍耐谢羡予良久,一来二去就扭打到了一块。
从苏听的视角来看,徐方正完完全全是无妄之灾,对谢羡予越发没好脸色,当晚抛下谢羡予与徐方正一同离开。
沉席言甚是疑惑,写这本书的作者莫不是个哑巴,自己没有嘴就让书里的角色没有嘴。
而且谢羡予是国家二级拳击运动员,身手不弱,竟硬生生挨了徐方正一脚。
他是真服了。
虽说现在剧情早已因他牛头不对马嘴,蝴蝶得面目全非,但以防万一沉席言还是打算去看看。
他这人一向公私分明,谢羡予受伤算他的。
晚宴当天沉席言值班,便能和谢羡予一同出发,分了两路。
沉席言到得早,和路星辰混了许久谢羡予才姗姗来迟。
谢羡予一进门,吸引了不少人视线,毕竟这人实在耀眼。熨贴的西装穿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人身高腿长,璀璨琉璃灯映得眸光深沉,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双腿下的平稳有力。
在这一刻,沉席言是真的希望小说里那些糟糕的剧情都不要出现在谢羡予身上。
沉席言眼神专注,谢羡予朝这面偏过头,眼眸一动,正要往这面走,前方突然闪出两三个人,举着香槟堆着笑意走来,都是瑞泽的合作伙伴。
谢羡予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沉席言端着酒杯,隔着远远距离,朝谢羡予一笑,安抚似的摇摇头。
谢羡予勉为其难压下了这点不耐。
沉席言手指一动,忍着手痒左右转了两圈准备寻一个清静的地方等谢羡予,今晚晚宴徐方正主角,不宜夺了人风头。
清静没有寻到,倒是先瞄到令他头疼的一幕。
沉席言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他没在晚宴上见到徐方正,莫不是人没到,可徐方正一向会做人,身为主人公怎么可能比客人晚到。
可能是说曹操曹操到,他一抬头,在二楼瞄见徐方正,除此之外还有苏听。
自从知道谢羡予每一次心动指数地增加都是对他后,沉席言就罢工了,再也没有关注过剧情走向,因此对苏听和徐方正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毫不知情。
此时,楼上两人间的距离很近,是再往前几厘米就能接吻的地步。
沉席言疑问渐生,却看苏听突然甩了徐方正一个大嘴巴子,随即从路过举着托盘的服务手捞过一杯酒,直接洒到徐方正身上。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见半点犹豫。
接着苏听转身就要离开,徐方正一个跨步,攥着苏听手腕,拦住苏听。
目睹全程的沉席言:“……”
这是……什么个剧情走向?
他依稀记得苏听的人设是柔弱小白花。
116同样也很懵,自从男主莫名其妙弯后,它就长期处于灰度待机状态,怎么一个眨眼女主就和男二搅到一块去了?
116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要上楼看看? 】
正和他意。
一楼是晚宴活动场地,二至六楼均是酒店套房。长长的环形廊道绕了一圈,沉席言踩着楼梯上楼,对拉扯中的两人道:“徐少,这样对待瑞泽的员工是不是不太好?”
徐方正霎时看向沉席,想来是没料到会有人来,表情僵硬一瞬很快调整好:“不知道沉医生什么时候从医院辞职了。”
言下之意,管得不要太宽。
“不劳你费心。”沉席言笑说:“苏听是瑞泽的员工,我呢,又刚好与阿予不分家。”
也许是沉席言这番话给了苏听底气,总之苏听对着徐方正呸了声:“都相上亲了还来招惹我,晦气。”
沉席言左看看右看看,这剧情他是真的没想到,以徐方正的家世有相亲对象不稀奇,稀奇的是徐方正一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角色,竟然这么巧让苏听撞上。
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沉席言一直热闹不嫌事大且热衷搅浑水。
他装模作样地哎呦了一声,“OMG,徐少你居然有未婚妻,那你这又来招惹瑞泽的员工。”眼珠滴溜一转,又一眯:“看不出来哦~”
沉席言演技拙劣,搞得徐方正火气直往上涌,要不是顾忌着身份,他早就翻脸不认人。
沉席言搅完浑水,心情舒畅了不少,从西装上衣口袋摸出方巾,递给徐方正,端得是知心模样:“被人看见了可不好。”
徐方正一蹙眉,他自认为自己这么多年表情管理不错,偏生遇到沉席言就会破功,如果不是清楚自己没和他没仇没怨,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人。
徐方正冷着脸想回绝,忽然间瞧见了什么,单手接过方巾,眉眼带笑道:“多谢。”
沉席言暗暗咋舌,徐方正真能忍,只是这感慨才进行到一半,身后忽地传来不含任何情绪的一声。
“你们在做什么。”
沉席言手指头一僵,梗着脖子转回头,直愣愣撞上谢羡予逼人目光。
他莫名其妙地心虚一碰鼻子,正想笑着打声招呼,叫声阿予,好死不死徐方正先一步借机开口说:没事,不过是酒不小心洒到衣服上,沉席言借我方巾一用罢了。 ”
沉席言:“……”
男版白莲花让他撞上了。
谢羡予睨了沉席言眼,不等沉席言出声,冷笑一声道:“以后走路还需多加小心,这回是酒,下回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那是自然。”徐方正全盘收下,挑拨离间没成功他也没太在意,要是成功那才是真值得怀疑。
人多难免惹人注意,徐方正睨眼苏听,道声告辞转身离去。
徐方正离开,苏听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又消失了,小心翼翼看了眼谢羡予,又去看沉席言:“谢……谢总,沉医生。”
“暂时没你事,你先走。”谢羡予是对苏听说,眼睛却看着沉席言,神色难辨。
得了应允,苏听忙不叠地点头溜之大吉。
“阿予。”沉席言讨好笑笑,这一声叫的情意绵绵,款款脉脉。
谢羡予瞥着沉席言,努力克制住萦绕不散即将化为实质的烦躁与憋闷,嗯了声,说:“我见你在二楼,就上来了。”
沉席言知道谢羡予不喜徐方正,自然顺着谢羡予的意思跳过话题,“那……咱们下楼去?”
谢羡予点了点头,极为自然跟在沈席言身后,与他一同下楼。
沉席言余光没瞄到人,回头看了眼,见谢羡予落后他两三步,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于是停下待谢羡予走到他身边,才继续走下楼。
慈善晚宴举行时间长,所幸包了二至五楼酒店客房,留作客人休息。
医生这个职业吃力不讨好,白天工作一天,晚上又推杯换盏,经酒劲一刺激沉席言阵阵头疼,和谢羡予打声招呼提前退场开了间房。
房间号501 ,沉席言顺手发给了谢羡予。他真没别的心思,就是担心谢羡予一个人睡不着觉。
发完消息后等了十多分钟没等到回复,沉席言没细想,只当是有事走不开,冲完澡掀开被子浅眯了小会儿。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最开始以为是谢羡予,但这哐哐得能把人轰炸的架势实在不像。
下完判断,微信也来了-
沉席言,开门!
沉席言揉着太阳穴下床给路星辰开门,扫眼手机时间,只睡了十五分钟。
门开了,路星辰见沉席言睡眼惺忪,一开口就是找打的架势:“你提前步入中年期了吧,十点就睡觉,一点夜生活都没有。”
“是比不得你。”沉席言满脸不耐烦:“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你这是什么态度。”路星辰咕哝了嘴才说:“烧烤,去不去?”
沉席言眼睛一眯一转,成功拜倒在烧烤的诱惑下,“给我三分钟。”
他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顺手给谢羡予发了消息,问他去不去。
谢羡予不知道在忙什么,不仅上条消息没回,这条也没回。沉席言皱了皱眉,提前休息了吗?
他扣上手表,招呼过路星辰说走吧,谁料这人一个跨步上来,眼疾手快抓住沉席言一只手,露出腕表,蒂芙尼蓝的表盘内敛却不低调。
路星辰啧啧好几声才道:“沉席言啊沉席言,你是不是收礼了?”
路星辰这话纯属是犯贱,讽刺他一个五好医生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表,他心知肚明懒得解释,反手给了路星辰不轻不重一下:“关你屁事。”
两人往电梯那面赶,沉席言越想越不对劲,拧眉说:“你给阿予发个消息。”
路星辰一脸坦荡:“早就发过了,叫你之前就问过了,估计是睡着了。”
话音刚落,前方不间断的嘈杂声通过空气传来,一个穿着西装别着胸牌的人神色焦急地站在一扇电梯前,额头浸满虚汗,与电梯前的几人交涉。
沉席言陡然生出种不好预感,下巴朝前一抬:“怎么回事?”
路星辰说:“电梯出故障了,那几人估计是被困人家属。”
靠,不好预感成真了。
路星辰正想说一会儿需要走楼梯,嘴巴没等张开,一阵风从耳旁飞过,再一转头刚还和与自己说话的某人原地消失,闪现到电梯门口。
路星辰:“……”
玩呢?
路星辰想什么沉席言可不知道,他现在想得只是谢羡予,也只有谢羡予。
谢羡予是不是被困在电梯里了。
谢羡予幽闭恐惧症是不是又犯了。
谢羡予是会不会再次想起那个逼仄昏暗的禁闭室。
谢羡予会不会再次陷入梦魇……
……
大堂经理远远见有客人奔来,情绪激动,眉眼忧虑,下意识宽慰道:“这位客人,我们已经叫了维修工,已在维修中,请稍等一下。”
沉席言知道现在这个情况着急也没用,对别人来说只是被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可能连半小时都不需要就会获救,但谢羡予不一样。
沉席言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压下情绪,虚汗浸湿了后背衬衫,黏腻腻贴在身上,难受得像是被人用胶带糊了一层又一层,喘息都勉强。
指尖嵌进皮肉,沉席言尽量用一种平稳随和的口吻商量道:“我与里面的人说会儿话。”
随即,沉席言也没管这人是否同意,站在电梯正前方,徐徐道:“阿予,我在这。”
他没有说多余的废话,也可以说他不确定谢羡予现在状况如何,他的话对方能听见多少,只尽量拣着重要的话说:“再坚持一下……”
这个要求过于是强人所难了,他想找些东西来威逼利诱谢羡予去坚持,但他实在是找不到,搜肠刮肚好几遭,到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你要是敢闭眼就别想吃到牛奶红豆沙了。”
他咬着牙,从牙缝挤出这几字,尽力将这句毫无威慑力的话用恶狠狠的语气说出。
沉席言能说的都说了,其余的只有等待。
他看着紧闭的电梯门,疑窦丛生,为什么总是这么巧,怎么会每一次的电梯故障都叫谢羡予赶了去。是因为谢羡予是小说的男主吗,所以好的不好的都叫他遇上。
沉席言陷入冗长的深思中,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缓步出现,一步一脚都踩在心上,悬在心尖。
沉席言无声吞咽一下,听到身后那人淡声开口。
“沉席言。”
沉席言浑身一激灵,僵着脖子转过头,再然后看见了完好无损、站在他正前方的谢羡予。
“………………”
第35章
就在沈席言后知后觉闹了乌龙,尴尬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不远处的路星辰又姗姗来迟,十分没眼力见地添了句:“你刚才嘀嘀咕咕对着电梯说什么呢?”
路星辰这一句让沉席言硬生生地体验了把,什么叫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但这远没结束,路星辰不知道具体情况,又胡乱猜测起:“怎么,电梯里有你对象?上演深情告白?”
路星辰不着调惯了,完全是出于打趣的心里说,谁料随着他这一句话落,沉席言竟然罕见地没怼回来,顿时大惊失色:“我靠!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这话沉席言没法答,他大可以像往常一样三言两语转移路星辰注意力,当他此时此刻实在没心情, 只道:“我有点累,先回去了,烧烤不吃了, 改天请你吃饭。”
路星辰咕哝了句什么毛病,又去问谢羡予:“沉席言他不去,阿予你去吗?我找到家风评不错的烧烤店,早早预定了位置……”
路星辰话没说完, 就惨遭沉席言无情打断:“阿予他也不去。”
“哦。”路星辰应完立马反应过来:“不是我是问阿予, 谁问你……”
谢羡予截住路星辰后半句:“我不去,改天请你吃饭。”
路星辰遭遇了二连打断,有点懵,“不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你两怪怪的,今天是全球禁烧烤日吗?一个接一个的。”
沉席言懒得解释,随口敷衍:“你就当是吧。”
不是,这年头连找理由都如此不走心吗?
路星辰瞪着沉席言朝他比划中指,憋着气一肚子离开。
说话的功夫修理工已经到来,沉席言没在关注情况与谢羡予并肩往回走,走着走着,沉席言到底没忍住,斟酌着开口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羡予说:“才来。”
听到回答沉席言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发现。
谢羡予看了沉席言眼,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是才来。
晚宴其实早就就结束,正准备去找沉席言结果回房路上遇见几个生意伙伴便聊了几句,再上楼时便看见沉席言站在电梯前执拗的身影,他不明所以,所以试探地叫了声。
谁知这一叫,沉席言回头时倒似受了多大惊吓似的。
谢羡予虽然不知道事情起因经过结果,但联系一下当时场景,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
酒店卡房插入卡槽,暖色调的灯光亮起,沉席言慢半拍想起谢羡予同他一起回了房,正说些什么,谢羡予先一步搡着沉席言肩膀将人抵在玄关处。
沉席言对着谢羡予一本正经的模样淡淡一笑,没半点反抗:“搞什么?”
对于沉席言的调侃谢羡予早就免疫了,不理他这话也不给他任何扯皮的机会,单刀直入:“你在担心我?”
沉席言安抚地摸摸谢羡予抓着他肩膀、不让他离开的手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不担心你担心谁?难不成去担心路星辰?”
明明得了想要的答案,谢羡予紧绷的神色仍无半点松懈:“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沉席言见谢羡予眉头打成死结,上头抚了几下,然后十分好脾气地商量:“那你想听什么,你和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说给你听。”
谢羡予端详着沉席言,一眨不眨,他料定沉席言知道他想听什么,但这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就是不说。
真是该死的。
谢羡予思考着武力逼迫的可能性,眼尾一瞥,扫到了某个熟悉物件,立刻攥过沉席言手腕:“你带我给你买的手表了。”
“嗯。”沉席打趣道:“这么惊讶做什么,又不是戴不得。”
谢羡予摩挲着表盘,抬头看向沉席言,分外真诚道:“很衬你。”
沉席言笑了一下,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夸谁,是在夸他与这手表相配,还是在拐弯抹角的夸自己眼光好。
以谢羡予秉性,应该是前者,不过没关系,他会说。
“是你眼光好。”
沉席言从不吝啬对谢羡予的称赞。
谢羡予笑了笑,正要松开对沈席言的控制,忽然心间一动,问了一个他从前从来都不会说的问题:“有奖励吗?”
沉席言小声嘀咕说:“变聪明了。”
“你说什么?”
沉席言但笑不语,亲了下谢羡予,明知故问:“够吗?”
谢羡予没料到沉席言会如此痛快,他注视着沉席言弯起的眼睛,深觉他这段时间过于得意忘形,他本应见好就收,但真的忍不住遵顺内心的渴望,得寸进尺地摇头说:“不够。”
沉席言没有犹豫,轻而易举挣脱谢羡予束缚,腰腹用力将人重压回门板,轻而易举扣住谢羡予后脑,与他唇舌交缠,用最亲密的姿势做最亲密的事。
不知过去了多久,沉席言终于松撤出,在谢羡予嘴角落下重重一下,喘着气克制道:“睡觉吧。”
再不睡觉就真的睡不了了。
也许是“奖励”满足了谢羡予,谢羡予躺在床上难得没像前几晚似的“作妖”,等沉席言又去冲完澡上床后摸到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玩着,想起了白天的事,多说了句:“以后离徐方正远一些。”
沉席言本来也没想和徐方正走近,但谢羡予说了,再联系到谢羡予对徐方正莫名其妙的敌意,沉席言猜测道:“有过节?”
谢羡予一噎,硬梆梆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把沉席言逗笑了,捏着谢羡予手指,拎起来在眼前晃了晃:“别转移话题啊,他是不是好人我心里有数,我是在问你有没有过节?”
也许是见谢羡予为难,沉席言贴心补充了句:“说实话就行。”
谢羡予:“……”
谢羡予默默选择坦白从宽:“过节算不上,只是初中恰巧一个班,又同是竞赛班……说了几句闲言碎语,与他打了一架,事后谢玮把我关……教训我了番。”
随着谢羡予字字落下,沉席言终于从桩桩陈年旧事里抽丝剥茧出,他依稀记得事后谢羡予请了整整一周假,他有心去探望,可得到消息也仅仅是感冒传染,不方便见人。
如果……如果他再坚持一下,是不是早点发现。
沉席言压下那些过于沉重的情绪,亲了亲谢羡予说:“好,以后离徐方正远远的。”
谢羡予被沉席言占了便宜,自然是回吻讨回来,仰头胡乱亲了几下沉席言,也没管亲没亲对地方,总之坐起了身,郑重其事地寻一个答案:“沉席言,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一点了?”
沉席言一愣,没料到都到了这个地步谢羡予居然还在纠结这个蠢问题。
等待答案的过程有些漫长,哪怕是谢羡予也不免焦虑,只能有一搭没一搭扣着自己手指,试图缓解这种紧张情绪。
沉席言拍拍谢羡予手背,试图让他放松些,声音蕴着笑:“我记得你上学时也挺聪明的,怎么这个时候又糊涂上了。”
谢羡予不太能摸准沉席言的意思,也可以说他潜意识里有答案,但他害怕,他胆怯,他懦弱,他变得不再像他。
谢羡予不喜欢摇摇欲坠、漫无边际的等待,走在钢丝上的感觉并不好受,难熬又危险,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但如果是沉席言……如果是他渴求已久的答案他愿意等待,只要是就好,不,是有便好。
月光在悄无声息地流淌,在漫至谢羡予侧脸时,沉席言终于不再等待了,他舍不得了,于是牢牢将谢羡予压回床铺间,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给予了谢羡予在心里早已预演千万遍地回答:“不喜欢你我还能喜欢谁。”
没有人能拒绝谢羡予。
尤其是沉席言……
谢羡予瞬间掀眸,瞳孔干净澄亮,他越过夜色,越过黑暗直视沉席言。
沉席言不发一言,安静温和地回视,直到谢羡予确认相信为止。
谢羡予一瞬不瞬注视着沉席言,终于信了,于是他不顾场合与时机又一次地下了指令:“只能喜欢我。”
沉席言笑了一下,眉眼弯起,不忘调侃:“这么霸道啊。”
不愧是霸总,但……也挺可爱的。
谢羡予没有回复,垂下眼睫计算着自己的筹码,思考自己能用什么来威胁或是诱惑沉席言,但他大抵不知道沉席言从不需要谢羡予的威逼利诱。
就在谢羡予绞尽脑汁间,他得到了沉席言的回答。
“好。”
谢羡予没料到沉席言会如此痛快,但他眼下无暇思考,因为一同而来的不仅只有沉席言的应允,还有沉席言炙热饱含情绪的吻。
这些的这些断绝了谢羡予全部开口说话的能力与机会。
与此同时,在暗处默默观察的116久违地出声提示:
【叮!心动指数+4%,HE+4%,HE总进度已达90! 】
【恭喜……宿主大大。 】
【也请……宿主大大再接再厉,助力100%HE。 】
耳畔的提示音不断传来,沉席言揽着谢羡予肩膀在确保他陷入深度睡眠后才看向116 :“你怎么还在?没离开?”
116亮莹莹的白光还回来,依旧是个灰球:【在HE进度到达100%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
“抱歉。”
沉席言难得没扯皮:“这任务我无法完成。”
谢羡予已经彻底弯了,他总不可能把人捋直了,强制和苏听拉郎配,再说就算他能,他也不想不愿,凭什么谢羡予和和睦睦一家亲,他眼巴巴看着孤独终老,没这道理。
要孤独终老就一起孤独终老。
提到这里116的灰度更上一层楼,显然是不愿多说,但为了任务和KPI还是勉为其难道:【我已经向星际执行官打了报告,把《囚于永爱》这本小说划入bl类了。 】
沉席言怔愣一瞬,显然是没料到还能这样,了却一桩心事,他心情舒畅地揉了揉谢羡予头发,又开始犯老毛病了,完全不会换位思考道:“统统,你说阿予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116:【……】
狗宿主。
不要脸。
沉席言当然知道116在心里骂着他,但他不在乎,又亲了亲谢羡予鼻子。
谢羡予睡眠浅,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眼缝,瞧见是沉席言在亲他,哼一声又安心地闭上眼。
于是,116的提示音又响了。
【叮!心动指数+1%,HE+1%,HE总进度已达91%。 】
沉席言瞬间就明白了,自顾笑了笑,感叹完命运的巧合,用哄人睡觉的姿势拍了拍谢羡予后背,动作轻柔不失力道:“睡吧,不闹你了。”
第36章
可能前一天晚上身心都得到满足, 谢羡予这一觉睡得很足,沉席言早有预料昨晚睡觉前给前台打了电话续房,但即便如此,沉席言早晨依旧被阵阵闹钟声吵醒。
沉席言反手关了闹钟,烦躁坐起身准备下床,动作间察觉到谢羡予正死攥着他衣摆,知道这人大抵是被吵醒了故意装睡,只好揉揉谢羡予头发:“抱歉。我续了房,你再睡会儿,我得去上班。”
谢羡予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反正没松来,不仅没松来,反而更紧了,沉席言看着衣服逐渐加深的褶皱,加了两个字:“阿予。”
说完,谢羡予可算是一点点松开了沉席言,沉席言不禁失笑, 暗道小时候粘人的性子可算是回来了点。
沉席言洗漱完出来谢羡予也起来了,沉席言穿好衣服见谢羡予还保持着头顶鸡窝呆坐的模样,没忍住笑说:“怎么,这是待机了,准备罢工?”
谢羡予一板一眼看着他说:“不行吗?”
“行行行。”沉席言应得很痛快, 他是霸总,他说了算。
左右来得及,沉席言陪谢羡予吃过早饭才去上班,谢羡予本打算再睡一觉,但在床上躺了半天, 辗转反侧许久仍是难以入睡,只能认命起床。
昨晚出故障的电梯早已维修复工,谢羡予乘坐电梯下楼,突然想起了昨日沉席言的反常。
谢羡予蹙了蹙眉,他虽然在生意场上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但生活中却不是个多疑的人,唯独到了沉席言这出现例外,或者说沉席言一直是他例外。
谢羡予抿唇思考了瞬,摸过手机给助理拨了个电话。
·
沉席言上午工作结束,准备去医院食堂随便糊弄一口,电话响了,摸过手机一看又是某个挑剔鬼。
沉席言接了电话,听见某只挑剔鬼说:“我在医院附近的餐厅,请你吃饭。”
沉席言知道谢羡予没有谈过恋爱,经验不能说是匮乏是根本没有,可是把约饭说成这么正直的请你吃饭一定只有一个谢羡予。
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样也很有趣。
沉席言应了声好后挂断电话,去了医院附近餐厅。谢羡予到得比他早,菜单交给服务员,见沉席言来了主动邀功说:“我点完了。”
沉席言笑了一下,把块今早从同事那分到的喜糖推给谢羡予:“真厉害。”
谢羡予盯着印着“囍”字的喜糖,果断放回自己口袋里。
沉席言说:“从瑞泽到医院得开二十分钟车,不累?”
“不累。”
谢羡予回答的很干脆,他没有撒谎,对喜欢的人,他做什么这些事向来是甘之如饴。
沉席言笑了笑,也没再计较,谢羡予性子固执,大不了他以后没事多去去瑞泽好了。
吃过饭沉席言目送谢羡予上车,想了想又敲下谢羡予车窗说:“我晚上值夜班,回来得晚,不用等我。”
谢羡予点点头,心里却想要等的。
沉席言一看就知道谢羡予在想什么,倒不是谢羡予不懂得掩藏情绪,而是他在沈席言面前向来是不设防。
沉席言早就习惯谢羡予的左耳进右耳出,这人向来如此,不遵医嘱,把医生的话当耳傍风,好似听医生话能害了他似的。
谢羡予车没停在医院门口,停在了路边,午休时间街上人也少,外加又有茂树遮掩,隐秘又安逸,沉席言这人在外人看来周到有礼,本质上还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想了便会做。
于是,他瞧着谢羡予对他心不在焉点头的样子,心尖酥痒一动,手臂顺着车窗伸进去,摸了摸谢羡予脸颊。
沉席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力,好看得过分,谢羡予余光凝着沉席言手指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等沉席言手指沿着脸侧滑至下颌,轻轻一拨,叫他抬起,他才意识到怎么回事。
沉席言对他一笑,目光坦荡清明,在谢羡予注视下手又挪至后颈,带着谢羡予脑袋贴近车窗,借着翠绿枝叶的遮掩与他接了一个绵长亲密的吻。
一吻结束,沉席言松开了对谢羡予脖颈的控制,笑说:“晚上见,阿予。”
【叮!心动指数+1%,HE+1%,HE总进度已达92%。 】
沉席言看着谢羡予又是无奈一笑,还真是……一个吻就能收买。
某只很好收买的挑剔鬼开车回到瑞泽,办公室门也刚好敲响,林助将一个黑色U盘递给谢羡予:“谢总,这是昨天晚十点安心酒店五楼监控。”
谢羡予嗯了声,待林助离开后才将U盘插/入电脑。
酒店保护客人隐私,监控没那么容易得到,但只要钱和势两字到位,总能达成目的。
安心酒店配备的均为有声摄像头,监控画面以及声音通过电脑清晰完整映入谢羡予眼帘。
他先是看见路星辰敲了沉席言的酒店门,随即两人穿搭整齐一同出发,再然后就是看见沉席言忽然在半路停下,最后是沉席言飞奔到出故障的电梯前。
谢羡予坐在办公椅上,以第三视角完完整整的看到了沉席言蹙起的眉,紧抿的唇。
谢羡予很少见到沉席言这个样子,哪怕是上次台风天气时,沉席言即使浑身狼狈也是游刃有余,而这次全然不同。
即使不在现场,他也能通过这个小小屏幕感受到沉席言的焦躁与不安,在一联想到后续,不难得出沉席言误认为他在电梯里担心他的结论。
但……谢羡予仍有一点不理解,即便他在电梯里,沉席言如此慌张的原因是什么?
除非沉席言知道他有幽密恐惧症,但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知道的人除了谢玮仅有那位主治医生与心理医生,就连谢彬郁都不知道。
虽说从他上次被困在电梯中的反应不难猜测,但正常人第一反应都应该误认为是巧合,而非直接得出他有幽闭恐惧症的结论。
谢羡予思来想去给主治医生打了电话,那头的人很快接了电话,谢羡予没有犹豫,开门见山:“刘医生,我幽闭恐惧症这件事你是否与其他人说了。”
对面的人一阵卡壳,谢羡予当下一听,就知道沉席言肯定知道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对面人磕磕绊绊道:“抱歉,实在是抱歉,谢总,沉……沉医生他……”
“没事。”谢羡予揉着太阳穴说:“不怪你。”
刘医生能力与职业操守谢羡予信得过,奈何沉席言长着张三寸不烂之舌,只怕这人是又打着他名义套话,不过没关系,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沉席言不知道他的幽闭恐惧症怎么来的就行……
“阿予。”
“以后不要再穿白衬衫了,好不好啊。”
恍然间,沉席言醉酒时脱口而出的话回荡在耳际,如平地惊雷,轰然炸响沉睡中的人。
谢羡予瞳孔猛缩,被惊讶填满,满目愕然,沉席言知道了。
被刻意遗忘的记忆以燎原之势袭来,带着灼热温度,似要烤化一切,强制让谢羡予回想起后背火辣辣的刺痛。
“谢羡予,你是谢家的子孙,你的一举一动有无数人在盯着。”
“谢羡予,你既然出生在谢家,就需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
“你身上的劣根性必须全部剔除,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重塑你。”
伴随谢玮每一声落下,竹板高高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年幼的谢羡予双膝跪地,目光下垂,盯着竹板在地上投下的阴影,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一记沉重的闷哼在寂静的房间回荡,经久不散,密不透风的空间牢牢锁定谢羡予,叫他只能跪地承受。
膝盖摩得生疼,后背一下下承受着重击,谢羡予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滑,又被谢玮拎着脖颈捞会,继而以逃跑的名义变本加厉地落下竹板。
自额头滚落的汗珠模糊了视线,视野里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勉强看清谢玮挥舞竹板的影子,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年幼的谢羡予迷迷糊糊的想为什么谢玮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等他长大了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吗?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也没关系,只希望自己忍耐疼痛的能力能提高一些。
不用提高很多,一点点就好……
谢玮告诉他,人不能贪心,不然会把仅有的也输掉。
血腥味弥漫在鼻尖,是很恶心的味道,年幼的谢羡予眨了眨眼睛,把快要聚集起来的水汽抹去,忍着呕吐的欲望承受新一轮的疼痛。
血液浸湿了白T恤,粘在皮肉上,一举一动都会人牵动伤口,小小的谢羡予蜷缩在铁架床上,四肢缩进怀中,企图温暖自己,尽管聊胜于无。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没有光,就连唯一的床都是冷冰冰的。
年幼的谢羡予尚且不明白谢玮为什么要将他关在这里,调动身体想要下床,每动一下都是在接受酷刑,很痛,也是难以忍受的痛,但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相比似乎稍逊一筹,所以他踉跄着脚步艰涩挪到门口。
少时的他什么方法都试过,他求过、哭过,也试图反抗过,但没有用,没有一点用,谢玮不会为他开门。
那是一扇永远不会打开的门。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精疲力尽后,年幼的谢羡予只好把自己团成小小一团,缩靠在门后,这样只要门开了,他就能立马知道,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曾经的无助与惶恐袭遍全身,全然不顾谢羡予意愿强制将他重新拖入沉疴痼疾中。
谢羡予不知道他是如何结束的下午工作,只是等手机闹钟响了,他才从浑浑噩噩中勉强抽出一丝清明,想起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
于是谢羡予开着车,驶出高耸入云的瑞泽,驶过夜生活正盛的街道,停在谢家主宅。
谢家主宅一个个的小格子亮起,削减了曾经的沉重肃穆,谢羡予忍住逃跑的欲/望,迈步进入。
开门声音响起,在厨房的沉席言回头,调笑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值夜班的都回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参加劳模评选。”
车钥匙放在玄关,谢羡予回答了句:“没有。”随即闷头弯腰换鞋。
沉席言蹙了蹙眉,等谢羡予到厨房洗手时亲了一下说:“提前让吴妈做了宵夜,热一下就好,吃吗?”
谢羡予摇摇头说:“不想吃。”
“行。”沉席言说着就把做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
谢羡予以为沈席言是没听见,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下:“我不想吃。”
“知道,是我想吃,谢大总裁就勉为其难赏个脸,陪陪我。”沉席言习惯了谢羡予的正话反说并对此接受良好:“先去客厅等会儿,五分钟就好。”
谢羡予抿唇看了眼沉席言,没对这个提议说好还是不好,而是伸手圈住了沉席言,抱住他。
感受谢羡予略低的体温,沉席言动作一滞,拍了拍谢羡予攥着他衣服的手,什么都没说。
过了会儿,谢羡予大抵是缓过来了情绪,徐徐松开沉席言,没有去看他,一个人垂着眼往客厅走。
沉席言站在厨房默了默,追随着谢羡予背影,他不喜欢,他不喜欢这个画面。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一到沉席言端着吃食走出厨房。
谢羡予没去餐桌,一个人双手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目光放空。
沉席言没让谢羡予去餐桌,直接把碗筷端到茶几上,递给谢羡予双筷子,笑说:“请吧。”
沉席言说想吃纯属是胡说八道,他也不担心谢羡予拆穿,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坐在一旁等谢羡予,过了会儿谢羡予大抵是吃完了,筷子端端正正放在白瓷碗上。
沉席言没着急收拾,掰过谢羡予肩膀,叫人直视他:“饭吃了,体力补充上了,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
谢羡予有点跟不上沉席言的脑回路:“交代什么?”
沉席言笑出一声,语气里的无奈好笑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交代什么?交代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
沉席言手指点着膝盖,频率与谢羡予的呼吸声重叠交合:“我要求不多,就说说今天下午或者是晚上发生什么事了,从头到尾说一遍。”
“让我找找你异常原因。”
谢羡予没料到沉席言如此敏锐,诧异间情绪外露,哪怕下一秒就调整好也是于事无补,但谢羡予还是不愿叫沉席言知道,“没有。”
“骗我。”沉席言声音很轻,口吻却笃定。
“谢羡予,咱们相识27年了。”
沉席言一点自己额头:“我的每一个记忆碎片都有你。”
“不说你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也差不多。”沉席言拉过谢羡予攥着衣服的手,在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落下一吻:“所以,别想骗我,我感受到。”
见人仍没有说话的意思,沉席言掰过谢羡予,手移动到下颚,用上不大不小的力气,解救了谢羡予即将咬出血的下唇:“老实交代可以从轻发落。”
谢羡予知道沉席言想听什么,但太困难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困难过,嗓子喉咙艰涩得好像不再属于他,不用开口他也知道会失声成什么样,嘴巴没有黏胶水,但就是发出一个单音节都困难。
谢家主宅坐落松山区,一到夜晚就静得没有生机人气,孤寂得没有依托来处,和这个样子的谢羡予很像,或者说这样子的谢羡予与它很像。
沉席言看着看着忽然就于心不忍了,按着谢羡予眼尾亲了亲,假装没看到谢羡予眼帘里的朦胧:“不说就不说。”
又在心里补充句,反正自己能查到。
沉席言亲了一下就要起身叫谢羡予上楼洗漱,谁料谢羡予突然倾身压了过来,反客为主生疏又胆大地撬开沉席言牙关。
沉席言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在谢羡予舌尖探进来的一瞬间夺过了主动权,将人牢牢篏在沙发间,进而加深了这个吻。
亲吻的时间长了,沉席言感受到谢羡予气息逐渐不稳,正要退出去,谢羡予忽然追上来,咬破了沉席言舌尖,血腥味在齿间弥漫,谢羡予却接受良好。
他讨厌血,但不讨厌沉席言的血,因为那属于沉席言。
谢羡予攥着沉席言肩膀,落下深深褶皱。沉席言垂下眼眸看见谢羡予眼尾、鼻尖、嘴角无一处不漫上血色。
他却不管只一字一句道:“沉席言,我不想要你的可怜。”
谢玮从小教育他见好就收,他哪一处都能做到且做到完美,到了沉席言这处实在是无能无力。
沉席言舌尖破了,肩膀也被攥得生疼,但他不在意地全盘接收,盯着谢羡予嗓音沉缓:“我可怜你什么了?”
沉席言总能轻而易举地读懂谢羡予的情绪,哪怕他不说,他也能。当下的一瞬他便判断出是发生了什么,但他仍是不解,他明明对谢羡予说过喜欢,为什么谢羡予仍会固执地认为他是在可怜……
是过于没有安全感了吗?
不对,是他没有给予谢羡予安全感。
沉席言不得不凝视起谢羡予,开始反思,开始复盘。
谢羡予脸上表情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不是他握着谢羡予的手,还在彼此传输温度,他都要怀疑……
沉席言心脏剧烈一跳,看着谢羡予偏执又哀恸的眼睛,深切意识到他不能再给谢羡予胡思乱想的机会了,得不到回答那就不要,直接用行动诠释,让谢羡予感受。
重新将人控制在沙发,沉席言亲吻从额头落下,一点点经过眼睛、鼻尖、下巴,一路回归嘴唇,最后再也没有挪过位置。
怎么上的楼沉席言记不太清了,他耳朵听到谢羡予毫无规律的呼吸声,眼睛看到的谢羡予眼睫轻颤的面孔,皮肤接触到的谢羡予偏低的体温,都是谢羡予。
床铺柔软,灯光柔和,不知过去了多久沉席言抽出手指,在最后一步时拿掉了谢羡予遮挡眼睛的小臂,用面对面的姿势,分开谢羡予并紧的双腿,然后贴在谢羡予耳边,低声说道:“谢羡予,睁开眼,我要你看着,没有人会因为可怜一个人而做这种事。”
“我是喜欢你,爱你。”
“即便是可怜你,那也是我在心疼你。”
“再给点信任吧,阿予。”
“一点点就好。”
伴随着话语,沉席言坚定地进入,轻轻吻住谢羡予因疼痛而蹙眉的眉心,再缓慢下移,移到谢羡予微张的嘴唇,与他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吻,唇齿相依再也也不留一点空隙。
沉席言应该早一点明白,或许对别人来说这样的话是不得实处的甜言蜜语,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话,但对谢羡予来说,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谢羡予来说,这种话更像是一种保证,一种承诺。
【叮!心动指数+7%,HE+7%,HE总进度已达99%。 】
【请宿主再接再厉……助力HE。 】
沉席言愣了一下,抬眼间看见谢羡予被灯光映得晶莹的眼睛,于是俯下身一一舔去谢羡予眼角的泪水,留下一声叹息做为交换:“谢羡予啊谢羡予,你怎么这么……”
第37章
常年的生物钟失效了一天,日上三竿谢羡予迟缓睁开眼,疲惫如潮水般包裹全身,谢羡予动动手指试着起身,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醒了?”
谢羡予一惊,猛然抬头看见沉席言,这种近在咫尺伸手就可碰触到的感觉过于美好,他也后知后觉想起一切。想起昨夜沉席言一遍遍地亲吻他后背的伤疤,想起沉席言不厌其烦地俯下身对他说喜欢,很喜欢。
谢羡予眨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闷着声嗯了下。
沉席言心一动手一痒揉了下谢羡予脑袋,调笑道:“昨晚给你上过药了,应该没事,早餐也好了,不过看这个点, 也不能算早餐。”
谢羡予:“知——”
后两个字戛然而止,谢羡予眉头皱起,陷入沉思,嗓子怎么能哑成这个样子?
沉席言一看就知道谢羡予在想什么,不过他没戳穿,等谢羡予洗漱的功夫吩咐吴妈做碗冰糖雪梨。
吃完一顿不知道算是早饭还是午饭的饭,谢羡予换好衣服准备上班,系完领带,转头见沉席言抱胸倚在门框上,正好整以暇盯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谢羡予手一顿,以为沈席言是有事找他:“怎么了?”
沉席言摇摇头,走过去接手谢羡予手中的领带,帮谢羡予打上,然后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羡予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地在沈席言嘴唇上亲了亲:“好了,早安吻。”
沉席言:“……”
他是这个意思吗……
沉席言再一次决定以后对谢羡予说话一定要直来直往:“昨晚顾不得追问,今早算是有时间了。”
“所以,阿予,我再给你一次老实交代的机会。”
沉席言按着谢羡予肩膀,将人抵在柜门上,手指沿着谢羡予额头摸到下颌,最后一拨,叫谢羡予抬起下巴回视他:“我可以从别处了解前因后果,但是我不想。”
他声音很轻也很坚定:“你知道的,我只想听你亲自和我说。”
昨晚时机场合都不对,谢羡予状态也不好,沉席言不敢逼得太紧,担心一不小心起了反效果,但他最后说得也足够清楚,谢羡予能听懂也能理解,所以他要谢羡予亲口对他说。
沉席言无论何时何地身上总带有懒洋洋的松弛感,说话做事也是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叫人恨得牙痒痒,但此时他身上那股劲褪去了,就变得沉稳可靠。
谢羡予拒绝谁都可以,但他不能接拒绝沉席言。
谢羡予看着沉席言眼睛,从中获取被坚定选择的踏实,于是终于能放松下来,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的事情了,也知道了你不让我穿白衬衫的原因。”
说到这里沉席言不懂也得懂了,弹了下谢羡予脑袋,觉得某人脑回路真是好气又好笑:“所以,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可怜你。”
“阿予,我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吗?”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沉席言都被自己逗笑了,他真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释下。
“我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路星辰玩赛车骨折我能在拉条横幅庆祝,我哥沉湛行被他女朋友甩了,我能在他面前放相亲节目……”
谢羡予抿了抿唇,显然也意识到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是骨节里生性的不安做祟,受到外界干扰时一股脑的冒出,拖着谢羡予陷入噩耗。
但明白归明白,谢羡予还是忍不住补了嘴:“你在未央华庭救了苏听。”
沉席言生生体验了把什么叫回旋镖,脸疼脑袋也疼:“那次是意外,虽说这种事我管不过来,但我也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
谢羡予点点头,他本来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还嘴罢了。
沉席言瞧着谢羡予不服的样子,觉得稀奇的紧,重重一亲又咬了下嘴角才放开他说:“从轻发落了。”
也许是把话说开了,谢羡予不再一个人想东想西了,也会了沟通这个技能,沉席言甚是欣慰,与有荣焉。
·
【宿主大大,为什么HE进度卡在99 %不再增长了? 】
116坐在中控台上,真挚发问。
“我怎么知道。”沉席言正开车前往瑞泽,不太想分心和116唠嗑,“你着什么急?你们做球的完成任务还有时间限制?”
经过一段时间宿主与男主恩恩爱爱的脱敏治疗,116终于从没有生气的灰色变成了亮晶晶的白光:【没有没有限制啦,我就是有点点好奇。 】
等红灯的间隙实在有些无聊,沉席言决定逗……来个教学:“统统,我有预感你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了,所以在你临走前我教你一个道理。”
116瞬间来了兴致,深信不疑地来了个三连跳,蹦到沉席言面前:【什么道理! 】
“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还会害死统。”沉席言扒开住挡视野的116:“所以做系统不能太有好奇心,不然小命不保。”
116:【……】
逗够116,也解了乏,沉席言心情更好了,可不管又变了色的116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瑞泽。
谢羡予办公室外是实习工作区,沉席言和苏听打了声招呼,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顺带提了嘴:“你和徐方正怎么样了?”
“不知道,挺长时间没见了。”苏听明显不愿多提这人,换了话题:“对了沉医生,谢总准备给我转正了,我马上就算是瑞泽正式员工了。”
沉席言真心实意地祝贺:“恭喜了。”
苏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工作台里翻找出张银行卡递给沉席言:“沉医生,我爷爷住院的事谢谢你了,我已经攒了些钱,这是住院费和护工费,可能现在还不够,但我每月都会往这张卡里打钱。”
那点钱对沈席言来说不算钱,不过他也知道苏听是个要强的性子,没有拒绝收下了,道声回见后去了谢羡予办公室。
沉席言习惯了突击检查,进谢羡予办公室从不敲门,大大咧咧地推开门,加之又是下班时间正准备招呼谢羡予吃晚饭,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齐刷刷回了头。
其中一个人自然是谢羡予,另一位女生他不认识,但波浪长发,精致精致,五官出挑,气质出尘。
沉席言虽没进公司,各种晚宴也鲜少出入,但宜庆市这个圈里的人也认识个七七八八,他可以肯定他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半秒的功夫,沉席言就确定了这人是谁,是原著中谢羡予留洋归来的未婚妻宁涟,他本以为剧情已经改变,谢羡予不会再也宁涟产生交集,但命运就是这么巧合,和你开了个玩笑,又打了个贱嗖嗖的招呼: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想到这沉席言挑了挑眉:“不好意思,打扰了。”他嘴里说着抱歉的话,人却没离开,反而自来熟地做到谢羡予身侧。
动作间沉席言恰巧和宁涟对上目光,沉席言朝他露了一个友善笑容。
宁涟愣了一下,接着拎起包说:“既然你这还有客人,我就先走了,合作愉快。”
等宁涟关上办公室门,沉席言立马将谢羡予抵进沙发里亲,暧昧水声在空旷办公室响起,谢羡予听得耳朵烧得慌,最后实在不行了才拍了拍沉席言肩膀。
沉席言松开了他,但没起身,揉着谢羡予红肿的嘴唇问:“刚才那人是谁?”
谢羡予喘着气回答他:“合作伙伴。”
沉席言哦了声:“应该有很多人在追吧。”
谢羡予不悦地蹙起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掰过沉席言脸说:“她已经结婚了,你没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吗?”
沉席言一愣,而后趴在谢羡予肩头笑了笑,胸腔震动,就在谢羡予越加困惑和不解时,沉席言大方承认道:“是我没仔细看。”
所以,剧情是真的改变了。
所以,谢羡予会有结局,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沉席言笑够后心情更美妙了,朝谢羡予伸出手:“走吧,吃饭去,回家吃还是出去吃?”
“出去吃。”
沉席言没异议:“行。”
吃完饭两人没立马回家,谢羡予独自离开不知道去哪了,说是取东西,没叫沉席言跟着,沉席言也不勉强,坐在车里等他。
谢羡予脚程很快,十来分钟就回来了,他先把东西放回车后座才绕回副驾驶,沉席言从后视镜看了眼,没看出谢羡予取得是什么东西,只依稀瞥见一个不大不小的礼品袋。
回到谢家主宅,谢羡予没等沉席言径直去后座拿出那个不知名的礼品袋,捧着进了屋。
沉席言看着谢羡予背影一阵纳闷,停好车才进屋。
他在客厅绕了一圈没见到谢羡予,猜测谢羡予可能先上楼洗漱,于是放好车钥匙上了楼,在卧室没寻到谢羡予身影,沉席言不请自来地推开了水汽弥漫的浴室。
沉席言从后面揽住谢羡予,在布满水珠的肩胛骨上亲了亲,手指沿着脊背向下移:“走这么快做什么,有人追你?”
谢羡予攥住沉席言小臂,后背一抖,声音更抖:“去卧室。”
沉席言本来也没想在这,但谢羡予说了,他这人又恶劣,于是……
谢羡予闭着眼攥着洗浴台沿,承受着沉席言的动作,最后是沉席言见他实在站不稳了,才放他一马,抱着人回来卧室。
带着水珠的身体在床褥间留下湿痕,却无暇顾及,沉席言摩挲着谢羡予脸颊,亲了又亲,徐徐分开谢羡予双腿。
这一通胡乱完已至深夜,沉席言给谢羡予做完清理重新抱回床上,关灯揽着谢羡予说:“晚安。”
谢羡予累得不想说话了,但还是迷迷糊糊地回了嘴:“不晚安。”
什么鬼?
沉席言只当是谢羡予糊涂了,拍了拍谢羡予后背,重新说:“晚安。”
他明早要上班,困意姗姗来迟地阖上眼,谁料身旁突然响起窸窸窣窣声,随即身边一空。
沉席言唰地一下睁开眼,借着从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看清了,是谢羡予摸索着床头柜下了床。
沉席言以为谢羡予是想去卫生间,想把床头灯打开,谢羡予先一步按住了沉席言手,声音很小:“不用开灯。”
“不开灯你想摔倒进医院?”
沉席言想下床开灯,谢羡予却突然沿着床边摸到他手指,再然后沉席言感受到一个冰凉穿过他中指,牢牢地套在上方。
是戒指。
“送你的。”谢羡予亲了亲沉席言带着戒指手指,重新躺回床:“这下可以晚安了。”
沉席言转着戒指,久久愣住,终于知道谢羡予取得是什么东西了,袋子里装得是什么东西了,于是这回沈席言不甘心晚安了:“你只买了一个?”
谢羡予看着沉席言坐在床上的轮廓说:“没有。”
他对这方面再不了解,也知道要买一对。
沉席言询问道:“可以开灯吗?”
谢羡予沉默了,一阵冗长过后才说:“可以。”
话落的同时,床头暖光洒了一地。
沉席言发丝垂落在额前,看着谢羡予不动声色道:“另一只在哪里?我给你戴上。你套住我,我套住你,这样才公平。”
谢羡予没有犹豫,翻身找出另一只戒指。
沉席言接过戒指,郑重又缓慢地套入谢羡予中指,与他十指相扣,两枚戒指相触,款式相同,密不可分。
谢羡予垂眸看着与沈席言交握的手说:“前几天我看见宁涟的手上有戒指,就找人订做了一对。”
“你必须喜欢。”
话音一落,116许久未响起的提示音终于响了。
【叮!心动指数+1%,HE+1%】
【《囚于永爱》HE总进度已达100%。 】
【恭喜宿主达成欢天喜地HE结局。 】
沉席言在一声声的提示音中,重新扣牢谢羡予的手,重重地亲吻他。
“你说对了。”
“我很喜欢。”
原来……原来最后的1%是需要谢羡予主动迈出。
第38章
“今天的表彰大会谢羡予又没来?”
“对啊对啊, 我刚路过教育处办公室,听主任说是又请假了。”
“啊,不要啊,这下又见不着谢同学了。”
“嗤, 你可别犯花痴了。”
“……”
迷迷糊糊的话语通过空气传入耳中,搭在后脑的手臂动了几下,穿插在发间的手一撸头发,是极其轻微缓慢的动作,只是下一秒,某人腾一下直起身,眼睛惺忪睡意强行压下。
沉席言起身幅度过于大,桌子磕到前桌椅子,前桌登时转过身,表情不太爽, 看起来是想骂人,但看到沉席言这张俊脸又强行压下骂人的话,从桌肚出摸出一张试卷:“诺, 一会儿上课要讲的试卷, 你赶紧补上吧。”
沉席言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试卷, 而是打量起周围。
堆满书本的课桌、值日生偷懒没擦的黑板,以及教室四周挂满的红色高考加油横幅……看了三五遍后, 沉席言才慢半拍接过试卷。
幸好沉席言高中成绩还不错, 不至于毕业几年就忘光,看见试卷题目就可以推测中现在是高三上半学期。
穿越时间这种事怎么听怎么离奇,但经历过绑定116完成某煞笔HE任务后,沉席言竟然接受良好。
恰逢一位戴着眼镜的女生走来叫了他一声,得益于沉席言出色的记忆,认出这是他高中时期的班长,“怎么了?”
“老班叫你把检讨送过去。”
“什么检讨?”
沉席言真不记得了,他高中天天犯事,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老师主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写个检讨就算过去。
“半夜翻墙吃烧烤,还拿烧烤贿赂保安老师。”
沉席言记性好,这件事又有记忆点,霎时记起是有这么回事。高三的某次,他与谢羡予、路星辰吃完烧烤本准备原路翻墙进校园,谁料被保安逮到了,只好把打包好的烧烤“孝敬”出去。
学校后区是片家属楼,小区里养的宠物猫或狗惯喜欢顺着栅栏钻进校园,而那烧烤味又太香,吸引了一只纯黑色野狗,差点害那保安差点半夜去打狂犬疫苗。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路星辰因为这事迫不得已到全校面前检讨,而谢羡予请了一周假,逃了这丢人一幕。
当初他与路星辰没少埋怨谢羡予不够意思,留他与路星辰在全校面前丢人,现在看来,倒是不尽然……
沉席言二话没说站起身,迅速绕过着急要检讨的班长,往外赶去。
出门恰巧撞上路星辰,路星辰这时候还乖乖穿着校服,没成为一个花孔雀,见人沉席言行色匆匆,“你做什么去,快上课了?”
沉席言已经下楼,声音从楼梯间传来:“帮我请个假,理由随你编。”
学校距离谢家本宅不算近,沉席言随手在路边拦下辆出租车,付了两倍的钱让人尽快开往松山别墅区。
沉席言与路星辰都是谢家的熟客,门口保安看见人自动放行,沉席言踩着石子铺成的中式路径向内走。
路过前厅时,有人道:“小言。”
沉席言顺着声音看过去,彼时谢玮正值六十,眉目一片清明,炯炯有神,不见半分老态龙钟之势。
沉席言站定道:“谢爷爷好,我见阿予今日没来上课,听主任说是生病了,就想来看看。”
谢玮不动如山,是长辈姿态地和蔼一笑:“小予得了重感冒,一周之内才能好,你还是先回去吧,以免传染。”
沉席言心里冷嗤一声,心知肚明谢羡予到底是重感冒还是被打得下不来床,不过这毕竟是谢家,他再放肆也不能往里闯,留下句客套话转身走了。
夜晚,松山别墅区一片寂静,沉席言挎上书包,从工具房中摸出折叠梯子,抵在二楼窗户,匀速向上爬行。
谢家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都熟悉非凡,顺着梯子成功抵达二楼谢羡予房间,他并未在屋中逗留,他知道谢羡予不在这处。
谢玮房间在三楼,尽管不必担心沉席言还是放轻脚步,走到二口最深处,从口袋摸出提前准备好的铁丝,插进锁孔,用力一转,便开了。
铁锁收拢进掌心,沉席言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压住他如海水一般压抑厚重的情绪才推开门。
禁闭室比夜色还要黑,防盗门划过地面并未发出声音,但铁架床的人影还是发出警惕一声:“谁?”
这声音外强中干,平稳声线下全是虚弱无力。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似汩汩流着血。
“是我。”
沉席言没敢贸然走进,只站在门口。
月光从连廊照进来,在沈席言身后投下长长一道。
谢羡予愣了一下,声音难掩惊讶:“阿言?”
沉席言便笑了,他怎么忘了高中时期的谢羡予好没养出喜怒不形色、口是心非等一系列臭毛病。
他这才走进道:“是我。”
谢羡予盯着一步步朝他走进的沉席言道:“你怎么来了?又是怎么找到这?”
“不告诉你。”
沉席言存心勾起谢羡予兴趣,随即将双肩包中的物品全部倒出,里面东西很多,有矿泉水、巧克力、火腿肠,也有酒精、纱布、消炎药等一系列物品。
沉席言很自然地拧开瓶盖让谢羡予喝口水,随即喂他一块巧克力,见谢羡予乖乖咽下后二话不说弯下腰去解他身上衬衫扣子。
第一颗没有解下,谢羡予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你做什么?”
沉席言一停,打开手机手电筒,光亮陡然出现,映出谢羡予困惑不解的眉眼。
沉席言这才想起他和谢羡予还未在一起,此时此刻,他与谢羡予还应是感天动地兄弟情,不过没关系,这不影响什么。
“上药。”
沉席言凑近谢羡予,看清谢羡予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道:“你身后的伤很严重。”
热烘烘的气息在喷洒,今日的沉席言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谢羡予不得其解,下意识向后退了退,不料牵扯到后背的伤,痛得闷哼一声。
沉席言便什么都不顾了,对谢羡予说都是男的怕什么,边持续性解开扣子。
“血和衬衫黏在一起,可能会痛。”
“阿予,你忍一忍。”
谢羡予趴在铁架床上,脸埋进胳膊里闷声点了点头。
衬衫上的血已经干涸,黏在上面看不清伤口痕迹,沉席言不得放轻动作,小心地帮谢羡予脱下衬衫。
衬衫擦过皮肉,每一下都会带出血珠,谢羡予却始终未吭一声。
沉席言不敢耽误,消毒、上药、缠纱布……一气呵成,拨开谢羡予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用与别墅后花园的莹莹月光一样温柔的嗓音说:“好了。”
谢羡予闻言偏过头。
禁闭室黑暗是常态,但沉席言带来了手电筒,带来了食物,还有各种苦涩的药片,于是亮了一点点,萤火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
沉席言今夜确实和以前不一样。
沉席言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并不解释,朝谢羡予温和一笑,拆开火腿肠递到谢羡予嘴边:“要吃点嘛?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谢羡予愣了愣,他与沈席言关系虽好,但也没到亲自上手喂的程度,这种……好像过于亲昵亲近了。
但……他也确实累了,而且浑身都难受,抬一下手全身酸痛难耐,像是有人在生拉硬拽他的皮肉,于是谢羡予张开干涩的嘴唇咬了一下,又艰难地咽下。
沉席言短暂一笑, 18岁的阿予真的好听话啊,他以前为什么没发现?
他踢掉鞋子上了铁架床,铁架床坚硬,18岁的沉席言也是娇生惯养长大,还没当过医生,没睡过和铁架床不相上下的办公桌,此时躺在上面硌得骨头生疼。
沉席言只好脱下自己校服盖到谢羡予身下,虽然并无效果但聊胜于无。
谢羡予后背有伤,不能仰躺,只能趴在枕头上,禁闭室没有灯,唯一的窗户也用水泥糊上。
手机电量耗尽,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
黑夜中一切情绪都在放大,辛辣的酒精味与微苦的碘伏味道时时传来,谢羡予莫名有些不自在,僵硬动动手指触碰到身下的校服。
校服上是清爽的洗衣粉味,和风一样的干净,好似带着体温,谢羡予知道这是他的幻觉,他莫名地眨了一下眼,问:“你还不走吗?”
有短促笑声与衣料摩擦声一并响起。
沉席言侧过身,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一弹谢羡予额头:“吃饱喝足就想把我赶走啊,阿予?”
他又说:“没有这样的吧?”
沉席言说话总是带有自己的调调,时而尾音拖长,时而带上小钩子,酥酥痒痒地直往耳朵里钻。
谢羡予手指一颤:“没有。”
“最好是没有。”
沉席言说:“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谢羡予:“……”
谢羡予默了默,看起来想是在挣扎,最终仍是开口道:“你知道……”
谢羡予话没有说尽,沉席言却懂了,“你想让我知道吗?”
谢羡予倏然陷入冗长的静默中,果断一摇头:“不想。”
“那我就不知道。”
沉席言总是很好说话,揉揉谢羡予脑袋说:“睡觉吧,阿予。”
禁闭室不分白天黑色,不需要很长时间,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模糊时间的概念,无法视物的环境又像浮萍一样飘荡,无所依靠。
谢羡予分不清他这一觉睡了多久,只知醒来时禁闭室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全身,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后背的伤上过药,得到舒缓不再是火辣辣的刺痛,他手指动动想撑着铁架床床沿直起身,掌心忽然感受到一阵粗糙。
谢羡予攥紧手中的东西,又摊开,终于确定是沉席言留给他的纸条。
沉席言似乎是知道这里没有光,纸条留有深刻书写痕迹,指腹在上面缓慢地摩挲,说不上是多少遍,只知道心底的怅然若失再一点点地消失消散-
晚上再来看你。
谢玮关禁闭向来是一周起步,他对谢羡予要求严苛,凡事需拔得头筹,却未曾想过高三一周会耽误多少课程,即便谢羡予学习优异是否会跟上,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夜晚,沉席言背着书包照例爬上二楼,有了第一次做经验,第二次就顺利很多。
轻车熟路推开禁闭室,轻车熟路倒出储备在背包的吃食,轻车熟路地上床睡觉。
一连过去四天,谢羡予后背的伤终于能看出明显愈合痕迹。都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谢羡予却只用四天就适应了沉席言的存在。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极为奇妙的体验。
自从谢彬郁离家,谢羡予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每一次都是生熬过来,可这一次有人带着不容他抗拒的强硬力道出现。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但他不想改。
沉席言手臂搭在谢羡予身上,察觉到谢羡予的不安,嗓音放缓地询问:“睡不着吗?”
谢羡予不想承认,但潜意识又让他依恋沉席言,情不自禁地点了头。
沉席言:“要听安眠曲吗?”
他是在问却不等谢羡予回答,自己作词作曲小声哼哼起来:“一只鱼,两只鱼,三只鱼……”
谢羡予:“……”
他想张嘴吐槽,但沉席言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股倦怠与散漫,于是谢羡予阖上眼慢慢地入睡。
第八天,谢羡予一身校服重新出现在了校园。
宜外是私立高中,校服款式是配准的衬衫加西装,精致高级,衬得谢羡予肩宽腿长,身材比例极好。
下课铃响,沉席言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走到隔壁班,一敲门:“阿予。”
在桌上算题的谢羡予立马起身走过去。
谢羡予眉眼生得冷清,还带有温度,不似日后的那般冷酷尖锐。
谢羡予请假一周,现忙着补习落下的功课,沉席言不敢耽误他太长时间,保温盒递给谢羡予便告辞:“记得喝。”
谢羡予双手捧着保温盒,一路追随沉席言背影到消失才回班。
题目算到一半,谢羡予却不愿继续了,拧开保温盒,飘渺的热气散出,奶白色与枣红色交织,软糯又香甜。
旁桌闻到了这股香味,好奇张望道:“沉席言送来的吗?”
谢羡予点点头。
那人又说:“你们关系真好。”
谢羡予这回不点头了,他与沈席言关系确实很好,是可以在对方家中过年的程度,但他与路星辰关系同样也很好,毕竟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本就深厚。
宜外学业压力不大,但谢羡予比其余人多参加了一个课后竞赛班,晚放学两个小时,出来时外面下起了雨。
秋雨不大,带着秋高气爽的沁凉,他收拾好课本走出教室,打闹声传来,谢羡予脚下一停路星辰放大版的俊脸骤然出现。
“沉席言说你可能没带伞,左右没事就在空教室等了会儿。”
谢羡予顺着路星辰随手指的方向看去。
夕阳无限好,大片霞光搭在教室廊道,无限向内延伸,沉席言站在那片晚霞正盛处,头发镀上了一层浅金色,衬得眉眼浓烈漂亮。
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沉席言沾着橘色夕阳的眼尾便一扬,就连眼瞳都带了色彩与笑意。他唇角微扬,意有所指道:“吃光了?”
谢羡予嗯了声,心跳竟然有些快。
另边的路星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神经兮兮凑到沉席言面前:“吃光?什么吃光?”
沉席言不回答这话,递着一把黑伞到谢羡予怀中,“拿好,别淋湿了。”
他们三家里得近,但松山内每栋别墅间仍有不小的距离,黑伞撑开,谢羡予跨入雨幕,不知为何脚下竟然一停。
三三秋雨打在伞上,顺着伞面下滑,最后不堪重负坠于地面,在谢羡予脚下汇聚了一小摊。
他直愣愣地站在伞下,见沉席言单手拉开车门正要偏过头,谁料沉席言竟没有一点征兆地转过头。
目光总是这么不经意间对上,沉席言一愣后立马笑了,隔着雨幕朝他做了一个口型:“再见啊。”
再见啊,阿予。
谢羡予握着伞柄的手一紧,见沉席言正歪头等着他回答,于是只好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跨入谢家住宅,谢羡予抖掉雨伞上的雨珠,烘干后给沉席言发了微信-
雨伞明天还你-
不用啊,就当提醒你时刻带伞好啦>。
谢羡予于是不再说了,从床上下来,按亮书桌台灯,光晕笼罩着桌面,明明没人,谢羡予却还是假模假样地摸过笔,悄悄移着视线到黑伞上,欲盖弥彰又明目张胆。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谢羡予逃也似地挪开目光,不禁蹙眉陷入深思。
既然他们情谊本就深厚,那为何他见到路星辰时没有这种感觉?
于是,那一夜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开始萌芽。
高三一年365天,对沈席言来说却不算累,毕竟他已历过一回,捡起不算难,于是他有了更多时间忙里偷闲,没事投喂投喂谢羡予,或是在谢羡予未能达到谢玮要求时,用瓶子装上萤火虫去见他……
沉席言记得谢玮在谢羡予大三那年便退下,搬进翠湖疗养院,大学后谢羡予也鲜少回家,所以只要熬过高三最后一年就可以。
谢羡予躺在铁架床上,床头放着沉席言捉来的萤火虫,荧黄色像月辉一样的光映在沈席言脸上。谢羡予看见沉席言拧起眉心,不自觉地放轻语气关切道:“你怎么了?”
沉席言一笑,校服盖在谢羡予身上:“没什么,只是想到马上就结束了。”
谢羡予听不懂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问,他不关心,只是缩着身子往沉席言怀中蹭了蹭。
沉席言从善如流地搂过他。
谢羡予下巴抵在沈席言肩窝,细细感受沉席言体温与气息包裹他的暖意。
好暖,好舒服啊。
谢羡予踏实地闭上眼,思绪纷扰又不得章法,他已逐渐分不清他与沈席言的关系,他们是朋友,但对比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里面又夹杂着许多道不明说不清的东西……宛如雾里看花。
但既然是雾气看花,日出之际,雾气终会消散,于是静待就好……
高考、出考场、出成绩、填志愿……一切都在按照命运的轨迹进行。
填志愿的当天,三人齐齐聚在沈席言家中,谢羡予早就定下了,学习金融与经济类,接手瑞泽,路星辰则是以兴趣爱好为主,填了工程类。
唯独沉席言这面一点风声没透露出来,瞒得严实,甚至是连谢羡予都一点线索不知道。
路星辰填完志愿长舒一口气合上电脑,趁机瞥了几眼沉席言电脑屏幕,在瞄见临床医学几个字后顿时惊了:“医学?你不怕累死?”
沉席言不答这话,只看向路星辰身旁的谢羡予,眼里半是感慨半是无奈地笑道:“没办法啊,阿予总在受伤。”
谢羡予尾指一跳,下意识偏过头看向沉席言,一瞬间心跳快如蝴蝶振翅,于是雾散了……
第39章
z市地处沿海,雨季漫长,雾一样笼罩着整座城市,一朵朵蘑菇头雨伞下是行人看不清的脸,只能看见打着刮雨器的车辆缓慢驶过,溅起两三厘米的雨滴,矮得可怜。
雨珠成线冲洗着春喜大门,在竹制的外墙留下道道水痕。
季暮商撑着雨伞拾阶而上,春喜外墙绿植上的雨滴沿着那一点翠绿脉络汇集,摇摇欲坠,最后不堪重负滴落到季暮商铅灰色的大衣上,洇湿了那一小块。
季暮商前脚推开春喜大门,后脚一声提示音响起。
【叮!男主即将登场。 】
【请宿主注意。 】
季暮商将黑伞交给接待人员的动作一顿,看了眼漂浮在半空中的光球,没说什么,对着服务生报了遍包厢号,随即在带领下上了楼。
距离这个自称是系统的家伙找上门才过去一天,季暮商却早适应了这个家伙的存在, 毕竟他一向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
服务员将季暮商带到201包厢前便躬身离开,季暮商没着急开门,而是理了理思路。
一天前季暮商得知他生活在一本小说里,或者说这个触感真实的世界就是本小说。
小说名为《璀璨星光路》, 讲述了影帝江迎秋暗恋影后林思眷五年终成眷属的故事。
很套路的娱乐圈文,但确实是大众所喜欢的。
从事娱乐行业的季暮商对这种情节并不陌生,唯一叫他惊讶的是他在书中的设定,在这本书中他是位爱而不得强取豪夺,最后在男主光环下破产的……男配,或者说是炮灰。
至于116找上他的原因也很简单, 《璀璨星光路》由于某些原因无法HE,所以找上了他,既能帮忙解决掉一个情敌又能完成任务,简直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想到这,季暮商推开了包厢门。
“哎呦,季总你可算是来了。”
嘹亮到近似喝高的声骤起,季暮商迎着声看到一位笑容豁达的中年男人。
是他赞助拍摄电影的导演,杨明达,杨导。
“路上堵车。”季暮商简单交代完情况,脱下大衣搭到衣架上,坐过主位说:“耽搁不少时间。”
杨明达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和季暮商也相识多年,没少合作,这会儿不自觉换了话题:“ z市就这点不好,这天气阴晴不定的都可以去拍霸总小短剧了,我估计这雨怎么着也得再下个一晚上。”
“杨导这说得话糙理不糟。”
一道爽朗的女生在席间响起。
季暮商与斜对面梳着高马尾,额头饱满的林思眷打了个照面。
林思眷前些日子将最具权威的金鹿奖收入囊中,二十九岁的年纪虽然不是金鹿奖设立以来最小的获得者,却也足够风光。
但季暮商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林思眷,而是坐在季暮商身边的江迎秋,或者说是《璀璨星光路》的男主。
原文的时间线拉得足够长,毕竟江迎秋暗恋了林思眷整整五六年,并在这期间完成了从透明新人到影帝的人生转变,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江迎秋才出演完《蓝调时刻》,成为年度票房冠军,话题度与讨论度均创立新高。
季暮商职业免不了与娱乐圈打交,在网上没少看到关于江迎秋的报道,什么娱乐圈最后的救星、未来的影视之光、冉冉升起的新星……总之五花四门,各种头衔不管好得坏得就往上加。
报道上的内容实在翻不出花样,不看也罢,匆匆扫过也仅记住一张长得过于冷淡的脸,但今日一看,大不相同,季暮商微微蹙眉,觉得自己来源于报道的第一印象应该错了。
因为现实生活中江迎秋这张脸并不冷淡,甚至算得上和煦,他瞳孔很黑,但眼型流畅柔和,包厢灯打在上面时,刚好与不浅不深的双眼皮一同中和了漆黑眼瞳带来的冷意,于是便演变成了相反效果。
柔和得像是太阳穿透云层的破晓之际。
季暮商在心里慢慢点评着,实际目光没在江迎秋身上做过多停留,是匆匆一顿一停,谁料江迎秋如此敏锐,竟在专心吃饭途中抬了头。
在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季暮商看到江迎秋瞳孔明显一愣,随即迅速撇开,绕回到正前方的汤蛊上。
虽然整个过程不足半秒,但季暮商仍察觉到江迎秋眼眸没有落到实处,因为他的眼神很空,像是错了一拍。
【叮!心动指数100%,HE进度0%! 】
【请宿主再接再厉。 】
季暮商无意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心动指数100 %, HE进度却是0% ,什么意思?”
116带完某个沉姓宿主后深觉自己能力不过关,特意花了不少时间进修,此时回答问题自是得心应手。
【心动指数仅与个人情感有关,是最为纯粹的感情。 】
【HE进度则是不然,他受到多方面的影响,不仅仅与心动指数有关,还收到诸多外界因素的影响,诸如作者的断更、锁文,或者是小说内部因素,男女主天人永隔、误会隔阂等等。 】
季暮商大致了解后点了点头,公司定期体检林思眷身体肯定不会有问题,而江迎秋也不像是身患重疾的样子,据他了解江迎秋与林思眷的关系也不错,不想是有误会的隔阂的样子,暂时能排除这两点。
“所以——简而言之就是你也不知道心动指数100%,HE进度却是0%的原因?”
116面上一阵尴尬:【额……也可以这么说。 】
绑定116之初,季暮商追问过这个……世界无法HE的原因,116也是如这般的含糊其辞,支支吾吾。
季暮商知道116不愿回答后也不勉强,只独自思忖起如何促进HE,期间林思眷朝他眨了眨眼,“季总不来我们都不敢动筷,只敢饮水充饥,这会儿没点表示?”
林思眷是季暮商和韵传媒旗下签约艺人,性格大大咧咧,在公司又爱以姐相称,和他这个老板相处惯来没大没小。
季暮商来晚了,也没话可说,痛快地自罚一杯,说着笑:“饮水充饥,我看饮酒还差不多。”
被戳穿林思眷讨好一笑:“别说那么直白。”
季暮商转着酒杯笑笑,给自家艺人点面子。
说来也奇怪,季暮商对林思眷并无意思,他也不是个喜欢吃窝边草的性子,怎么到书中就变成了他对林思眷爱而不得了,季暮商猜不透,只当是后面是发生了些什么,使他……喜欢上了林思眷,虽然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前些日子和韵传媒投资的文艺片《风筝》正式启动,历时三个月才确定下演员,于四月份在z市开机。
说来也巧,确定江迎秋作为本片男主时,江迎秋在圈中仍是四五线,并未爆火。
外界皆传说《风筝》的投资方是捡了个大便宜,花小钱办大事,不过季暮商倒觉得是杨明达慧眼识珠又艺高人胆大,毕竟敢用一个并无实绩的演员做一番,一不小心就能在网上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酒过三巡,电影的开拍事宜夹杂着各种琐事,听得人头大又不得不耐心听着,期间另一家参与投资的投资人缠着季暮商不放,左一句试探右一句摸底,只想从和韵传媒下半年项目中分点油水。
季暮商被问得心烦,回了句在这说别的事不太好吧,那人才消停。
他先头空腹饮了杯酒,正想吃点菜,餐桌上的圆转盘转了圈,几道海鲜停在他面前,季暮商瞬间没了吃饭心情。
z市是座沿海城市,海鲜享誉全国,算得上一大特色,但生在沿海城市的季暮商却偏偏不喜欢。
正想着随便吃点别的,餐桌圆转盘又转了半圈,海鲜退出了季暮商视野,取而代之的几道做工精致的粤菜。
季暮商心满意足地吃了两三口,他口味挑,即便是喜欢吃的粤菜也不见得都喜欢吃,但春喜这道白灼虾实在合他胃口,便多吃了几口。
中途圆盘又转了几下,白灼虾转到杨明达面前,季暮商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放下筷子却见那道白灼虾去而复返,稳稳停在季暮商面前,像专门为他而来一样。
季暮商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去看谁动了装盘,见大家都在专心喝酒畅聊只好作罢,当成是凑巧。
一顿饭局下来还算轻松,都是些老朋友不用拐弯抹角地搞些人情世故,但季暮商身为投资人还是喝了不少。
退场后季暮商没立马离开,去了趟洗漱间,出来时站在二楼余光向下,瞥见一站在一楼大厅的熟悉身影。
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白T ,站在大厅门口,被风吹得鼓起,他没有目视前方密密匝匝的雨帘,反倒是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门口的置物架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总之眸光专注宁静。
也许是在等车。
季暮商漫不经心胡乱猜测着,下一秒就见喝了酒的林思眷出现在大厅。
她看见江迎秋站在门口,自来熟地从后方拍了拍江迎秋肩膀。
季暮商在楼上,看见江迎秋发愣转回头,见到是林思眷后笑了一下,眉眼温润,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交谈甚欢,最后林思眷撑着伞跨入雨幕,江迎秋则是继续守在春喜门口。
季暮商收回目光,正要下楼, 116忽然探出脑袋瓜:【宿主大大,你觉得男女主怎么样? 】
季暮商神色略淡地看了眼光球,不答反问:“问这个做什么?”
116一噎,实在不是它想问,而是上个沉姓宿主给它整出心里阴影了,为了杜绝上次那种情况出现,116必须确保他绑定的宿主大大对男主一点意思都没有,笔直得很。
【不为什么,就是好奇,好奇。 】
116不会撒谎,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难题。
季暮商想到站在雨前几欲融为一体的背影,又想到在与林思眷交谈时浅浅勾勒的嘴角,说:“挺般配。”
第40章
《风筝》算得上和韵传媒一个S+项目,从参与人员到筹备拍摄季暮商都有把手,亲自看管过问,容不得差错,甚至公司一姐林思眷做了友情出演。
和韵宣发总监赵承泽手拿文件,正要找季暮商商量下《风筝》开机后的宣发事宜,却看见季暮商拿着车钥匙行色匆匆。
“你干什么去啊?”
季暮商分出时间看了赵承泽眼:“上午《风筝》开机仪式,我去趟静海,回见。”
赵承泽知道季暮商看重这个项目,但没想到这么看重,有些惊讶,正要打趣下这剧组是有你对象还是怎么,连开机仪式都亲自到场,又听季暮商径直抛下句:“对了,《风筝》我打算亲自跟组,正式开拍后的宣发你多担待。”
“啊?”赵承泽抓抓头发,暗道自己不会猜对了吧,只可惜季暮商早已乘电梯下楼, 没法求证。
z市不大不小, 开车二十多分钟抵达静海, 开机仪式订在上午十点二十,找人推算的黄道吉日。
季暮商开车抵达时静海时不过九点半,场务人员正争分夺秒布置场地。
与一般的开机仪式定于宴会厅等地不同, 《风筝》剧组大手笔地包下了静海沙滩一天使用权作为开机场地,归根结底是背后投资方财大气粗。
静海风平浪静,没有走进,淡淡的咸湿气息却似有实质扑在鼻尖,从远处看阳光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跳跃,印着《风筝》开机大吉的横幅吹得鼓起,像是巨大的招摇飘带。
季暮商停好车,走进场地。
“季总,你来了。”杨明达正指挥布置场地,见到季暮商以为是不放心所以亲自监督,便主动说:“媒体那面已经打过招呼了。”
季暮商嗓音略淡地嗯了声,视线开机仪式场地在绕了圈,直奔目的:“主演在哪?”
杨明达随手一指:“在剧组租用的化妆棚,估计一会儿就完事了。”
得了回答,季暮商没再在外面耽搁时间,打了声招呼去了化妆间。
静海周边可用房少,条件有限,主演共用间化妆室。
正值八月酷暑难消,即使位于沿海,空气里的燥热依旧不得削减,为了方便通风化妆室的门大大咧咧敞开。
化妆间隐隐约约有攀谈声响起,季暮商敲了两下门走进,林思眷并不在屋内,季暮商第一眼看见的依旧是江迎秋。
江迎秋后脑搭在椅子上,闭着眼任由化妆师上妆,过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耳朵里戴着耳塞,应该是在补觉,没有察觉到有外人。
倒是化妆师先看见了季暮商:“你好,请问你找谁?”
化妆师放低了音量,但也许是江迎秋睡眠浅,这会儿已经睁了眼,瞧见站在门口的季暮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尽管他隐藏得很好。
江迎秋朝化妆师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重新朝季暮商看过去,“季总,林姐她不在,估计是有事出去了,需要我发下微信吗?”
“不用,不是什么急事。”季暮商没有说谎,因为他来这里的目标不是林思眷,而是江迎秋。
季暮商说着也走进了化妆间,化妆间不大不小,正好摆着张双人沙发,季暮商坐下后说:“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回应他的是江迎秋极为短促的一声:“嗯。”
林思眷不知去了哪里,许久没有回,季暮商看了会儿剧本就无事可做了。
可能是被他吵醒了,江迎秋摘下了耳塞,不再补觉,但为了化妆方便依旧阖着眼。
从季暮商这个角度能清晰看清江迎秋的背部轮廓,对方为了贴合人物特意减过肥,单薄的一层T恤清晰映出江迎秋的脊背线条,是极为明显的一道。
上回在春喜看得不仔细,这回倒是看得更清了些,也更瘦更单薄了。
化妆镜将沙发上的季暮商一同收入,包裹在西裤下的双腿壁纸修长,衬衫沉稳禁欲,同时季暮商也凭借镜子窥探到江迎秋,正要错开,却忽然顿住了。
他看见江迎秋眼皮在轻颤。
季暮商眉梢一动,主动开口寻了话题:“你和林思眷的感情不错?”
意外地,季暮商又看见江迎秋愣了几下,过会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勉强找回点意识,迟钝地点了点头说:“还好。”
似是怕季暮商不够,江迎秋又用他那张颜色很淡的嘴唇补充说:“林姐是我学姐,共同参演过三四场话剧,只不过我大一时林姐已经大四了。”
季暮商似懂非懂地嗯了声,之后再没有别的话。
化妆间霎时安静下来,安静祥和,偶尔又几声来自静海的穿堂风,吹拂间带来点清凉。
江迎秋饰演的角色脸上不需要过多装饰,大部分场景需要素颜出镜,此时为了贴合人物形象只简单施了层粉。
化妆师收拾工具的时候林思眷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两杯加冰的低脂果茶,其中一杯撂到江迎秋化妆桌上,凝在杯外的水汽顺着杯壁滴到了桌上。
林思眷用手扇着风,这会儿也瞧见了季暮商:“季总,你怎么来了。”
季暮商随便找了个人理由:“过来看看。”
林思眷没多想,视线重新转回江迎秋:“刚去取外卖了,帮你带的。”
“谢了林姐,改天请你吃饭。”
“不是什么大事。”林思眷正摆着手,忽热侧头看了江迎秋几眼,纳了闷:“迎秋,你嗓子怎么哑了?”
听林思眷点出,江迎秋出神地怔了几秒,然后缓慢地看向她,勉强打起精神笑了下,说:“没事,估计是昨天剧本围读长期没喝水。”
平心而论江迎秋长得确实很好看,眉眼柔和,眼睛又澄净,很舒服的长相,此时再配上偶尔浅浅牵起的笑容,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
林思眷信以为真,从随身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江迎秋:“润喉糖,来片。”
两人相处自然,季暮商没看出什么明道来,在化妆间又坐了会儿起身告辞,出去后他也没立马离开,准备参加开机仪式。
开机仪式上午十点二十准备开机,为了做好保密工作,只邀请了两三家媒体。
但即便如此,外围的关注依旧不少,里外三圈围着不少人,举着手机向内窥视,主演们接二连三入场,导演与演员一一致辞,江迎秋作为领衔主演最先上台。
与杨明达的长篇大论形成鲜明对比是江迎秋的简洁大方,只有一句:“请大家敬请期待陈桐。”
江迎秋饰演的角色名为陈桐,电影以陈桐的二十八岁为中心,横跨前后十年,从高中时期十八岁入狱,到二十八岁出狱经营海边民宿,直至三十八岁自杀身亡。
听起来是个悲剧故事,事实也确实是个悲剧。
时间跨度大,对演员演技要求不言而喻,杨明达从形形色色、各路人马中敲定了江迎秋,那就证明江迎秋自然有这个实力。
从领衔主演到友情出演一一发表致辞,随即上香祈福,全剧组主要人员站于香炉前,白色烟雾随海风浮动、消散。
江迎秋手持三炷香,防晒口罩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眼睛、额头,季暮商看见江迎秋目光虔诚,弯了三次腰。
上过香后,是正式开机,导演给剧组发了红包,每人手持一份,江迎秋捏着红包一角,立在胸前。
季暮商站在外围看热闹,放完红包的杨明达一个不留神目标转到他,叫季暮商上台也跟着来一张合照,季暮商婉拒道:“我就不来了,不合适。”
“不来什么不来,你是资方爸爸。”杨明达说着拉着季暮商上台,季暮商懒得继续掰扯,顺势上了台。
杨明达把季暮商安置在江迎秋后方,既不会抢了主演风头,也不会怠慢人了身份。
季暮商就站在江迎秋身后,看着这人雪白的一节后颈。
江迎秋在侧头与身边人说话,嗓音清缓,语气随和,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很好相处也很随和的人,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他脖颈到肩膀处的肌肉始终紧绷。
前方拍照的摄影师喊了一声,这一声像是个指令,刚还在说话的人刷一下调整好身形、表情,好看的眼睛直视前方,面露笑容,于众人一同喊道:“开机大吉。”
海风应景地吹拂过来,在这一瞬间,季暮商闻到了一股淡淡气息。
似海盐,又似白雪松,冰冰凉凉的像是冰块,起到了天然降温作用,似正被海洋包裹。
是他熟悉的。
季暮商晃神了片刻。
合完照,江迎秋与林思眷共同掀着红布上的摄像头,整个开机仪式才算是结束。
杨明达与副导忙着指挥工作人员指挥场地,季暮商下了台绕出内场,打声招呼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一个熟悉身影。
对面依旧戴着防晒口罩,这会儿没有工作人员围绕,江迎秋从台上一直绷到现在的肩膀终于松懈了。
江迎秋捏着红包一角,打开了红包,红包包得不严,一掀就揭开。
江迎秋手指探进去,小心翼翼地掏出,在看到几张崭新的鲜红的红钞票眼睛瞬间瞪大,又瞬间弯起。
开机红包都是好兆头,一般都是十元、五元,即使有大额也不超过一百,季暮商斜后方的视角,看得模糊,但也能看出是个不小的数目,打底有五百。
开机红包从导演裤腰出,杨明达的脾性季暮商了解,叫他大方一回不容易,但又想到江迎秋是杨明达精挑细选选中的演员,也就不值得奇怪。
另一边,江迎秋看完红包后立马合上,放回自己口袋里,放好后又低头查看了遍然后一拍才算安心,像是生怕被人偷了去。
季暮商对着江迎秋这一连串动作挑了挑眉,剧组的其他人知道江迎秋是个财迷吗。
他正想着就见斜前方的江迎秋突然转回了头。
碰见剧组最大的投资商不可能装看不见,不借机攀谈交流几句混个好印象都能算是克制,更何况身为主演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谁料江迎秋却不按常理出牌,他只是单纯走进几步,待与季暮商刚好处于不远不近的距离便停下,是正常社交之外的一二步,正因多出的一二步,那份恰当下便透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疏离。
江迎秋却好似没有察觉到,露出一个牵动嘴角的笑来,眉眼一弯,莫名与当下阳光和煦,海风温柔的场景相适配。
再然后江迎秋用同方才在化妆间同样的、偏低偏哑的嗓音问候说:“季总好。”
季暮商点了下头,同样地没有上前,就保持离江迎秋一米的位置,不高不低地回了声好。
之后,江迎秋大抵是无意攀谈,随意找了个理由借口离开。
季暮商站在原地,看见江迎秋匀速加速的脚步微微蹙眉,陷入沉思。
江迎秋的心动指数已达100%,《璀璨星光路》这本书的HE进度却是0%,两者相比,对比鲜明,很难不叫人多想。
林思眷的性子季暮商了解,心里是个藏不住事的, HE进度0 %怎么都不像是能林思眷有关,所以问题只能是出现在江迎秋身上。
说来也巧,季暮商至今未知道《璀璨星光路》这本书的剧情走向,即使绑定了116,他所知的也不过是整体故事脉络——江迎秋暗恋五年终成眷属,以及他的故事线。
116对他说这本书无法HE ,他总归需要搞明为什么无法HE ,以此来对症下药。
如此想着,季暮商开口询问:“这本……书无法HE的原因是什么?”即使是接受良好,季暮商还是无法将这个世界视为虚构。
【宿主大大,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
季暮商说:“我总归得知道阻拦HE的原因,才能去除阻碍。”
116嗯嗯地小鸡琢米点头,没察觉到自己皮肤都紧张得变色了,还在一本正经地骗人,只是拙劣到给拙劣他/妈开门了:【这个……这个不重要,重要是HE,对,HE! 】
季暮商见116言辞含糊,便知道是无法从它这里得到答案,与此同时心里也有了计较——当务之急是先探明江迎秋心动指数100%,HE进度却是0%的原因,之后再从长计议如何撮合江迎秋与林思眷。
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先和江迎秋打好关系。
只是……为什么感觉江迎秋有些怕他?
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