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日月曌无字碑8
有本事的医者愿意留下来行医, 不论哪一个地方的地方官都是十分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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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这还不是一般的大夫,是金针国手夏侯坚的徒弟。
作为一方父母官,狄仁杰刚到任便得知此事, 自是十分欣喜,命蓬莱县县衙主簿唐祯祥为月月的师兄推荐适合的医馆选址。
月月谢过狄仁杰的好意,见脸上常带笑意的他面有愠色, 便出言询问。
狄仁杰回道:“自是因为先前与你说过的蓬莱县前任县令王立德被杀一事。我方才和唐主簿大致了解相关情况,得知是有人将剧毒下在王县令的吃茶用茶盅茶壶里,只是打水、生火、注水、泡茶一应程序他向来自己完成,从不假与人手。衙门里的人知道王县令有每日饮茶的习惯,在他饮茶时从不打扰。所以那日到了早衙快升堂时,发现日常早到的王县令仍未出现,县衙一干人才寻去他卧房,撞开上锁的房门,发现他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洪亮忙问道:“那房门上锁,说明凶手并非从门离开, 不知窗户是否也锁上了呢?”
狄仁杰叹息道:“经仵作沈佗验尸, 王县令去世的时间是在半夜。据唐主簿回忆,王县令去世的那晚风很大, 王县令屋内的窗户也全部被他从里面销上了。经过他们现场查看,每扇窗户都销得很牢,显然无人从此逃脱。”
“那、那这下毒凶手究竟是如何离开的呢?”洪亮被狄仁杰描述的场景弄得十分头疼,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大脑里却全无线索。
“此事正是本案的难点之一啊。”狄仁杰又叹了一口气道。
“狄大人若是心中有疑问, 不如去案发现场瞧个究竟。”月月认真建议。
狄仁杰道:“我确实有此意,只是这事得稍稍放一放。”
除却查探王立德县令去世的真相, 作为新上任的蓬莱县县令,他还有一应政务需要处理。他现在已不只是是专管办案的大理寺寺丞,还是一方父母官。
“大人若是有意前往案发现场尽可知会我一声,我随师父学了几年医术,大多数的毒还是能识得的。”月月毛遂自荐道。
“那就麻烦思月你协助我了。”狄仁杰谢过月月,便返回内衙处理公务。
“思月姑娘,狄大人命我兄弟二人乔装打扮一番探查这蓬莱县的情况,姑娘若是无去处,不如与我等一起?”马荣大大咧咧地邀请月月同样。
站在他身侧的乔泰暗地给他一记手肘,低语道:“莫要浑说,我俩三教九流之地皆会去,那些地方岂是思月姑娘一个女孩家该去的地方?”
“我和你们一起。”听到两人对话的月月表达了想要与他们同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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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泰踌躇道:“思月姑娘大概不知我们要去何处,这、这实在是……”
便是他常年在江湖上混迹,脸皮已经厚得没边,其实也无法淡然在月月面前开口解释。
被他点了之后方想起自己冒失之处的马荣快嘴道:“哎呀,却是我马荣错了。姑娘不知想要快速探听各方消息,青楼楚馆、赌坊烟馆都是必去之地,那里实在不是女孩子应该进去的地方。”
“你们带我去,或者我偷偷跟在你们后面,这两个你们选哪种呢?”月月直接抛出两个选项,充分给予乔泰和马荣选择的机会。
乔泰和马荣对视一眼:他们的狄大人诶,这事让他们怎么选啊!
说老实说,他们才投效狄仁杰不久,如今寸功未立,若是让他知道他们竟提议带月月四处乱跑,他们真怕好不容易寻到的愿意接受他们投效的狄大人把他们赶走。
两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接受命运,带月月一同去打探消息,并决定把注意力多放在月月身上,把保证她的安全放在第一的位置。
“思月姑娘,我们可说好了,只带你如一次。”乔泰语气沉重道。
“就这么说定了!”月月笑着拍手道。
“表情别这么难看,”月月凑到他们近前,看到乔泰和马荣满脸苦涩,心情很好地说,“我和师父学了些易容术,你们不是需要乔装打扮吗?这事就交给我吧。”
乔泰和马荣默契对视,这点福利真的是不要也罢。
*
傍晚时分,热闹非凡的蓬莱县城街市出现在三道凑这份热闹的陌生身影,一个穿着富贵的纤细少年和他的两个身形强壮的护卫。这正是乔装打扮之后来此探查蓬莱县真实情况的月月、乔泰和马荣。
三人在绕着街市转了一圈,马荣的肚子率先叫起。
“走,找个地方吃饭去。这顿饭就由我做东,算是麻烦二位陪我跑这一圈的谢礼,尽管放开吃喝便是!”享亲王待遇的月月阔气表示。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间药铺门口,月月购入了一块成色看着相当不错的白檀,付钱的时候顺便问了掌柜一句这里最好的酒家是何处。
掌柜乐呵呵地推荐道:“要说本地最好的酒家,当然是横街转角的‘陶朱居’啦。寻常酒家到这个点差不多就要关门收摊,他家却能热闹到后半夜呢。”
说了请客,月月自然不会吝啬,待药铺伙计打包好了她看中的白檀,她便领着乔泰和马荣前往掌柜推荐的陶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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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朱居果然如药铺掌柜所说一般,夜色虽深,仍旧客似云来,迈入大堂,竟一眼寻不到空桌。
马荣一眼瞥见挂在账台旁的水牌,咋舌道:“我的老天,这价格怎这般贵!”
说罢,他赶紧拉着月月低声道:“小、小公子,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吃饭吧,到哪里不是吃呢?”
月月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笑不变色的酒楼伙计,用手中折扇轻打手心:“你这家伙,还怕本公子付不起酒钱吗?”
心里也在打憷的乔泰见月月如此作态,立时清楚她并无更改主意的念头,转头便对伙计道:“伙计,在一楼给我们寻个空桌,我们们主仆三人刚到蓬莱县,想见见热闹。”
游览至此的外地人多喜欢凑到热闹处了解本地情况,伙计对此早已习惯,他热情地迎接了这三位新客,准备发挥口才好好推荐一桌富有陶朱居特色的席面。
一楼大堂没有包厢费,所以常来陶朱居的本地人大多也喜欢坐在大堂,省个包厢费,多点个菜。
熟悉大堂布局的伙计一眼望去,竟也没寻到一张空桌。
“远到是客,三位不如坐我这桌?”一旁独坐一桌的食客出言相邀。
四双眼睛同时移到此人身上,只见他约在五十岁上下,面容瘦削却裹着一件宽大的青色长袍,非但没有显得身形壮硕,反而更显瘦弱斯文,但他生得一双睿智明眸,倒是令人忍不住生出好感。
他的面前摆着一整桌菜肴,除了凉碟和酒,每道菜的上放都冒着热气,明显是刚刚上桌。
食客伸手再次邀他们酒桌,并解释因由:“我今日本是约了位同行,等到现在他仍然未至,想来不会再来。想来是你我四人有今日这遭缘分,才在此处相遇。”
月月三人来此本就有打探蓬莱县情况之意,有一熟悉情况的人主动邀请拼桌,实在是再好不过。
“多谢先生邀请,你这好意我们领了。我们三人初来乍到,正想了解一番蓬莱县行商的情况,这顿便由我做东,还请先生不要推辞。”月月从容入座。顺便递给伙计一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示意他先行结账。
食客愣了一瞬,忽地笑道:“我本想着今儿赚了些银子想来此花费一番,没想到钱竟没花出去,还吃了顿白食。老夫名唤卜凯,是河西船业主叶守本的经纪人,采买、做账、发放薪水都是我的工作,不说对着蓬莱县无所不知,但对大多数事情都有所耳闻。今日就谢过小公子这顿饭啦!”
卜凯如此洒脱的言行,令混迹江湖多年的乔泰、马荣对他好感顿生,当即与他互换了出门前编好的姓名,表示一定要与他碰个杯。
卜凯欣然应允,端起酒杯却见月月端了杯茶水,疑惑道:“李公子不一块喝酒吗?”
“我最近身体不适,喝药需得忌酒,自是半点酒都不能入口。”月月随口解释道。
她身上自带淡淡药香,嗅觉灵敏的卜凯便是在满室酒菜的大堂也能闻到,他自是信了月月的说辞,转头与乔泰、马荣碰杯。
*
一个时辰后,桌面已是杯盘狼藉,卜凯、乔泰、马荣三人酒气上头,每个人都是一脸醉意。
“你们三个初到蓬莱不知道情况,这蓬莱的夜生活现在才刚开始,今个儿我就带你们去开开眼界!”卜凯酒一喝多便露出狂士之态,非要行主人家之责,带三人去见见世面。
仍然保留一丝清明的乔泰敏锐意识到,卜凯口中能让他们开眼界的地方大概率是月月不适合进入的地方。
没等筹措好婉拒的说辞,乔泰就听坐在他旁边的祖宗道:“好呀好呀,那就有劳卜先生领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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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日月曌无字碑9
卜凯带着月月、乔泰、马荣三人在走进街市偏僻小巷, 七转八拐之后,一个小小码头出现在四人面前。
码头停靠着一只小船,四人连带艄公正好将小船坐满。
卜凯对着艄公说了几句话, 艄公便支起船桨,引着小船往江心驶去。
“卜先生,你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儿啊?”马荣挤在卜凯旁边坐着, 好奇地向前方张望。
卜凯神秘一笑,遥指水天连接处的一抹炫彩亮光:“想要见识这里的夜生活,这花船自是必去之处。”
乔泰尴尬地看了一眼月月,提议道:“要不我们今日先去别处瞧瞧,改明儿再劳烦卜先生领我们来此赏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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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一敲手上折扇,阻止道:“可别,人都坐在船上了,岂有折返的道理?卜先生好意相邀,我们怎能不去?”
卜凯哈哈大笑:“小公子爽快,今个儿就那你们看看蓬莱的纸醉金迷!”
乔泰自知管不住身边坐着的小祖宗,只能低声提醒月月道:“那实在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月月用折扇点点自己贴在喉间伪造的喉结, 朗声道:“到了船上你们玩你们的, 我随便逛逛就行。莫怕担心银钱的事,今晚的花销由我来付!”
她转头看向卜凯道:“卜先生, 这二位可是我爹专门放到我身边看着我的,难得我有机会贿赂贿赂他们对我看管得松些,请你一定要让他们今晚玩个尽兴!”
卜凯抚着胡须点头:“小公子放心,这是尽管包在我身上。”
*
说话间, 小船已贴上了花船的尾舷, 卜凯第一个跳上了花船,马荣紧随其后, 其次是月月,乔泰殿后。
花船的鸨母摇着绣花团扇,笑意吟吟地迎上来:“今天卜相公得空带着朋友来此,我这儿真是蓬荜生辉。”
美目流转间,她的视线已在月月、乔泰、马荣三人的衣裳、配饰间转了一圈,着重在乔泰、马荣的健硕的胸膛停留一瞬。
鸨母引着卜凯四人入了船舱,吩咐侍女上了精美可口的瓜果点心、酒水饮品。
“金昌在这儿吗?”卜凯随口问鸨母道。
鸨母回道:“他今日没来我这儿,也不知去哪儿混了。卜相公和你的朋友稍等片刻,我去瞧瞧姑娘们怎么还没过来。”
待鸨母扭着腰离开船舱,卜凯侧头对月月三人解释道:“金昌就是今晚放了我鸽子的人,他也是个经纪人。他的母亲是番人,他自幼随母亲住在河东湾的番仁里,说得一口流利的番话,他的主家顾孟平和我的主家叶守本同为本地船舶营造业的老大。不像我是从外地来此求生,他对此地诸事都有门路。方才喝酒时小公子提及的要在此地寻个合适的地方做医馆,我本是想将他介绍给小公子的,没成想这小子竟没这个缘分。”
月月用折扇点点卜凯肩膀,笑道:“卜先生莫要推辞了,看来这事还得你帮着我们掌眼。”
“好说好说。”卜凯拿起酒杯饮下一口酒,笑着应下。
“给几位爷瞧瞧,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几位姑娘。”鸨母人未到、声先至,她率先进入舱内,身后一龟公领着一串珠光宝气的姑娘站在卜凯、月月、乔泰、马荣四人面前一字排开。
卜凯率先牵了一位姑娘,马荣跟着也相中一位,乔泰犹疑着看了月月一眼,见她无声说了“打探消息”四个字,便也选了位姑娘离开里舱。
“小相公不选个姑娘?”穿一身绫罗绸缎的鸨母凑到月月面前问道。
以她阅人无数的毒辣眼光,自然瞧得出卜凯带来的三人并他自己,当属月月最为富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一个金元宝在这儿坐着,不从她身上刮一层金粉下来,她心里实在难受。
“我还小呢太太,”月月笑着对鸨母道,“等我过两年长大些,定会常常来你这儿坐坐。”
鸨母用折扇捂着脸笑了,意有所指道:“我瞧着小相公可不小了呢。”
“你啊!”月月摇了摇头,扔给她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这是今晚他们的花销,多出来的就请太太陪我在这船上随便转转吧,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上花船,对这可是好奇得紧。”
鸨母自是欣然应允,领着月月在花船上闲逛,介绍这艘船上的种种精心布置。
的确没上过花船的月月专注地看着鸨母,随口提了几个问题,有关于花船的,有关于鸨母的,也有关于整个蓬莱县的。
她问的都是些面上的事,顺序又很是随意,想着讨好贵客的鸨母自然是应答尽答,说得十分详尽。
“小相公来得巧,今晚正是月圆夜,现在在甲板上赏月也是别走一番趣味。”鸨母引着月月往甲板走,一阵刻意压低的呜咽声却从下方隐隐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月月飞速转身,直接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疾步走去。
月月顺着声音径直走到花船的底舱,越是靠近舱门,声音越是清晰,赫然是一名女子在呻|吟。
她对着紧闭的舱门抬腿就是一脚,从里面上锁的舱门“砰”地一声直接被踹得洞开。
里面赫然站在一个面容黝黑的魁梧大汉,他正高举一根藤条,用力抽打着一名倒在地上,双手被人捆着,身上已经被抽得血肉模糊的可怜女子。
月月的突然到来令大汉呆立当场,手上的藤条一时失了方向,抽到他自己的手臂上,疼得他“嗷”了一嗓子。
慢月月一步的鸨母带着人赶到,看到眼前的场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月月道:“小相公这是何意?”
“没别的意思,”月月轻轻打开折扇,扇了扇直冲冲往她鼻子里钻得血腥味,看到听见声响在后面赶来的乔泰、马荣、卜凯,她定下心,睨着鸨母道,“只是没想到太太你处置姑娘这么不讲究,平白扰了我赏乐的兴致。”
“这倒是我做得不对,”鸨母赔笑道,“实在是这姑娘不听话,不教训不行,下次我们一定注意!”
等到乔泰和马荣挤到月月身边,月月才有了下一步动作,她上前一步,蹲在刚刚被抽打的女子面前,用折扇抬起贴着地面的脸,点评道:“模样勉强能看,不过看太太这般教训她,便知她不是个听话的主。”
月月转头看向鸨母道:“太太,她值几个钱?我把她买下来。”
鸨母连忙道:“小相公,玉珠可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万万是不可能卖的。”
“不卖你还这么狠的打她?”月月质问鸨母,“若非我家做生意有讲究,初到一地看见的第一件祸事必得将它消除,我才懒得管这跑到我面前丢脸的事呢。我在这里撂下话了,要么你把她卖给我,要么现在就把她丢河里三个时辰冲冲晦气。”
鸨母脸色难看道:“小相公,这可不是你家地头,说把我家姑娘扔河里就扔河里的。”
月月冷笑道:“太太莫要忘了你已经收了我五十两银子,我就用这银子买她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我让她在河里泡着就得在河里泡着!”
理是这么个理,客人付了钱,点姑娘做什么,姑娘就得做什么。
鸨母做这行生意这么些年,结果不知多少姑娘被客人玩得遍体鳞伤。
但是客人再怎么玩,也没有把人扔河里这种玩法。
鸨母知道以玉珠这状态,扔河里泡三个时辰命肯定是保不住了。
玉珠的容姿在这艘花船也算上成,只是陪客不够尽心这点令鸨母不喜。
比如今晚让她过来陪客,她就哭丧着脸不肯来。
鸨母有心教训她,却不想要她性命,白白失了这棵摇钱树。
但真让她吐出这到手的五十两银子,鸨母又真的舍不得。
月月见她站在原地犹豫,直接对乔泰、马荣使了个眼色:“走,带他们去新来的狄县令那里评说评说,收了钱不干事,还做什么生意!”
鸨母闻言一时慌了神,消息灵通如她自然知道朝廷新任命的县令老爷昨天到位。
从事别的行当的商户还有拜访他的可能,她这从事皮肉生意的,是万万不能主动上门拜访触犯人家忌讳的。
虽说上任县令王元德偶尔也会光顾她这艘花船,但是谁能摸得准新县令的脉门?
要知这蓬莱县做烟花生意的可不止她一家,万一月月带着她去县衙告状,白白坏了她在新县令的初印象,那她在新县令任期怕是都得看着别家生意做在她前头了。
只是她先前话说得这么死,现在想退一步把玉珠卖给月月,好歹收回点本钱,却怕月月故意压低价格。
这是站在人群外圈的卜凯挤了进来,站在月月和鸨母中间道:“小公子今天是由我带上船的,二位此时起了冲突,倒是我的不对,不如大家赏我个面子,各退一步?”
月月抬眸看向卜凯:“卜先生觉得我该怎么退步?我可是给了她两个选择。”
卜凯无奈道:“小公子,这事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月月冷声道:“卜先生是经纪人,应该知道我们做买卖的最忌讳开门不顺,任谁想坏我财路,我都不会放过。我愿意出钱买这玉珠,已经是在给你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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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日月曌无字碑10
卜凯无奈, 只能看向鸨母:“太太,倒不如你退一步,让他把玉珠卖了去吧。上回你还和我抱怨, 说她伺候客人懈怠,不能给你赚几个银子。如今难得小公子看上她,你正好卖了她, 买个新姑娘回来,大家都欢喜,也省得麻烦县令老爷。”
卜凯随口说的话其实并没有说到鸨母心上,但他最后一句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有心退让,不想惹上衙门官司的鸨母便顺着卜凯给的台阶下来了,只是面上还露着为难:“小相公,我当初买她可是花了大价钱,又花费不少精力培养她,这价格……”
“你想卖多少钱?”月月神色淡淡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二百……”鸨母在月月森凉的目光下,竟无法将话说个完整。
“你们两个把这玉珠腰上绑根绳子,直接把她扔下去!”月月懒得和鸨母讲价, 直接吩咐乔泰、马荣。
乔泰、马荣原先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人都杀过,何况只是把人往河里扔呢?
只是他们投奔狄仁杰就是为了摆脱过去, 堂堂正正地开始新生活,真让他们这么对付一个姑娘……就是原先的他们也干不出来这事啊!
虽然他们与月月的相处时间不长,但这兄弟二人也知道她不是那种把人命当作玩物肆意玩弄的主。
仅仅犹豫了瞬间,乔泰便伸手把玉珠提了起来, 示意马荣把旁边的生意拿过来。
鸨母见他们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生怕他们真把刚挨完一顿藤条的玉珠扔到河里泡水,以玉珠不甚康健的身体, 定是扛不住这一遭,那她岂不是连一文钱的本都回不来?
“一、一百两!”鸨母颤抖着声音把刚才的报价砍到一半。
“动作快点!”月月看都不看鸨母,只催促乔泰和马荣。
马荣拎着在底舱寻到的一根长麻绳,开始往玉珠腰上捆,边捆边恶声恶气道:“马上就好,这不得找根长绳,不然把这小娘皮吊在半空,提前把她弄死了,不是给我们惹人命官司?”
“小祖宗,您看着给个数吧!”鸨母见马荣的动作已进行到最后一步,慌忙哀求道。
月月这才把目光移到她身上,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她晃了晃。
“二百?”鸨母一时激动,又一次报出先前的价格,不等月月变脸,她又磕磕绊绊修改了一次,“不不不,是二十两银子。”
月月摇摇头,叹息一声,看向旁观这一切的卜凯道:“卜先生,我原本只打算出二两银子的,看在你的面子上,二十两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得让他们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信他们这群迎来送往的一张嘴,只信你这个朋友。”
卜凯漆黑的眸子投注到月月光洁无暇的脸上:“小公子需要他们答应什么?”
“与玉珠有关的一应东西我都要带走,他们也不许再和旁人提起半点玉珠的事,若是有一个字传入我的耳朵……哼哼……”月月的话未说尽,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后果一定很难看。
卖出去的姑娘就如泼出去的水,只把目光放在眼前和未来的鸨母本就对已成过往的玉珠没了兴趣。
不用卜凯承诺,对二十两银子的成交价其实已十分满意的鸨母凑到月月身边道:“这个您保管放心,这艘花船上的所有人都不会提和她有关的半个字,我现在就派人给她收拾行李,您看这银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还能短你这点银子?”月月白了鸨母一眼。
她对站在船边,已经做好把玉珠扔到河里的一应准备的乔泰、马荣道:“玉珠马上要跟着我们走了,你们带着她把行李收一收,该带的全部带走。”
动作看似粗鲁,实在一直将玉珠护在怀中的乔泰听到月月吩咐,直接将根本没有力气走路的玉珠拦腰抱起,对马荣道:“你跟着小公子,我带着她去收拾行李。”
见乔泰带着玉珠走远,月月扬扬下巴,示意马荣走到近前,吩咐道:“你去随太太取玉珠的卖身契。”
待马荣随鸨母离开,卜凯才意味深长地看向月月道:“原来小公子今夜的真正目的在玉珠这里。”
然而月月却摇摇头,否定了自觉看透一切的卜凯:“卜先生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可不知道什么玉珠、绿珠,要不是他们在我耳朵旁边打人,我根本不知道这船里还有个叫玉珠的。”
她只是见玉珠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除了需要露在外面的漂亮脸蛋和莹莹玉手,没有哪处是好的。而她又心存死志,没有那股愿意苦熬的心气,估计等不到他们下次来这艘花船,人就走了。
这天下间的不平事众多,月月是不可能其他事都不做,只顾着伸张正义的。
但是欺负人都舞到她面前了,自觉有余力助人的月月当然会出手管一管。
“她被打,我正好碰上,顺手就救了她,就这么简单。”月月两手一摊,动作十分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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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仰头看向天边逐渐西移的圆月,肆意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对卜凯道:“劳烦卜先生帮忙拟个单据,我好跟他们银货两屹。”
有卜凯这个专业的经纪人在,拟出来的单据自然是条分缕析,公平公正,根本不给鸨母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买卖双方完成交接手续后,月月便命乔泰扶着浑身软塌塌连独自站立都做不到玉珠随她一起登上小舟。
待玉珠和她的一干行李被安置在小舟上,月月对乔泰道:“你回去和马荣继续玩吧,我把她带回去安置。”
她自觉自己能力极强,便是遇到麻烦事怕的也该是别人。
但是在乔泰和马荣看来,她就是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除了会些医术,身体还弱唧唧的小姑娘。
乔泰听见月月如此善解人意的话,赶忙拒绝:“今日游玩我们已十分尽兴,如今正是回家的时候。”
说话的同时,乔泰给还站在花船上的马荣递了个眼色。
马荣与他向来默契,立刻也跳进小舟,对原本与他并肩站立的卜凯抱拳:“卜先生,今天我们就不陪你等那位叫金昌的同行,先行一步啦!”
卜凯看了一眼小舟上的三人,含笑应下,只是躬身凑近月月低声道:“小公子,那玉珠与我有些故旧,若是你不欲继续留她,尽可来寻我。”
月月对着卜凯眨眨眼睛:“卜先生,我难得买个人回来,总得赏玩几日,失了兴趣才考虑转手呀。”
说罢,她便命艄公开船,这叶小舟划过平静的河面,碎裂一汪月光。
*
更深露重,雾也凄迷。
小舟刚刚钻过石拱桥的桥洞,却见染了一层薄雾的河岸隐约有顶凉轿从远处行来。
马荣瞧见后,用带着醉意的嗓子对乔泰低声道:“我怎么看到顶轿子飘过来?也不知坐轿的是人是鬼。”
乔泰还未答话,一直安静不言的艄公嗄声道:“客官慎言,夜不言鬼,常存敬畏之心总没有坏处。”
马荣本是一句随口调侃,被艄公这么一提醒,他顿觉一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眼睛却不自觉继续往凉轿那处看。
双方距离变近,船上五人此时都能透过薄雾凉轿上坐着的一名大汉,还有抬着凉轿的四名轿夫。
四名轿夫在靠近河岸时一同停下脚步,四下张望间,同时看到船上飘来的一只小舟,舟上五人情态各异,但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四名轿夫猛然一惊,慌里慌张地把凉轿连带轿上的大汉往河里一推,朝着来时的方向夺路而逃。
“糟糕,有人落水!”乔泰惊呼一声,他和马荣既不会轻功,也不识水性,困在这船上一时竟英雄无用武之地。
然而他话音未落,与他同在这只小舟上的月月已如一支箭般冲了出去。
月月脚尖点在水面,如行至陆地般肆意,轻飘飘地掠到方才大汉坠河处,手持先前马荣选中用来吊住玉珠的长麻绳,直接将其甩入水中。
那大汉坠入水中不过片刻,便是沉底也没那么快的速度,然而麻绳却没有触碰到任何人体,立在岸边的月月当即选择打开系统商店购买探测圈,探测水中情况。
[宿主,水中并无沉尸。]系统很快给出探测结果。
月月捏着她第一次控制麻绳下水捞上来的大块黄泥,沉思道:“也许那四个人丢下去的本就不是人,而是泥塑的雕像。”
她自幼生活在感业寺,因为感业寺是长安附近贵族妇女最喜前往的寺庙,常常有人请一尊佛像入府,所以感业寺内设有专门的地方制作佛像。
为了能探索齐感业寺的地图,月月曾经溜达到那里过,制作佛像的尼姑见到她这么个穿着僧袍,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小小孩子,只道她贪玩,便取了一块已经调和好的、用于制作佛像泥胎的泥块哄她玩。
月月与她们相处不错,在探索完整座感业寺后,也常常跑去那里串门,每次都能得到一块供她随意玩耍的泥块。
随意把玩了一番手中的这一大块从河里捞上来的黄泥,月月发现它的手感十分细腻、黏性也很强,是极佳的制作泥胎的材料。
这些已足够让她得出四名轿夫扔下去的并非真人的结论。
不论这四人究竟是在做什么,狄仁杰上任第一天没有发生命案,这对蓬莱县来说就是个平稳的开端。
第304章 日月曌无字碑11
“小公子, 那人情况如何?”乔泰、马荣见月月孤身归来,连忙询问道。
月月直接将一块黄泥砸给马荣:“这就是你说的那人。”
马荣捧着糊他一手的黄泥,讨饶道:“小公子你不要开玩笑, 泥和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乔泰从马荣手中夺过这团黄泥,白了他一眼道:“小公子的意思是,方才他们丢下的根本不是人, 而是用泥塑的人像。”
马荣拍拍胸口松了口气道:“不是人就好,总不能老爷刚来第一天就……”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吃了乔泰一记手肘。
艄公得知无人死在这段他日常来往的水路,也算松了口气。
确定无事后,艄公纵着小舟便继续往码头驶去,今晚闹出这有事,他收工后定要烫壶酒,压压惊。
小舟靠岸,此时街市虽有灯火,但已远不如他们从陶朱居出来时那般热闹。
找不到代步的车,只能继续由乔泰、马荣充当劳力, 请他们一个抱着玉珠, 一个拿着玉珠的行李,将她送至月月暂住的客栈。
时昏时醒的玉珠虽然与月月、乔泰、马荣三人共同目睹了泥像入河事件, 但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参与度几乎为零。
此时被月月安排着入住客栈,她依旧没有出声。
在她看来,她的卖身契在月月手中, 她在月月这里和在鸨母那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她们都掌握着对她的生杀予夺之权。
刚出了狼窝,至于现在进的是不是虎口, 玉珠暂时无心关注,刚被抽了一顿鞭子的她,此时已无力思考复杂的事情,只求能好好睡上一觉。
将玉珠安置在客房的床上,月月立在床头对乔泰、马荣道:“你们先回衙门复命吧,她这里由我看着,明日我再去寻狄大人。”
“衙门?”听到这个关键词的玉珠强撑着睁开双眼,努力支起身子看向眼前的三人,急急问道,“你们说的可是县令老爷的衙门,狄大人是不是新上任的县令老爷?”
抱了玉珠一路,心中充满对她的怜惜之情的乔泰温声道:“蓬莱县新来的县令正是狄老爷。你可是有什么冤屈?等你康复了尽管来报,狄老爷定会秉公办理。”
玉珠仰头看着乔泰,向他确认:“你们是衙门里的人吗?”
乔泰回道:“我兄弟二人皆是衙门里的缉捕,你若不信,我这里有符信为证。”
他从怀中取出贴身携带的被狄仁杰亲自盖上朱红色官印的符信,递到玉珠面前道:“姑娘请看。”
玉珠没有推辞,艰难地伸手接过符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伸出右手,指向被马荣搁在桌上的包袱:“请、请把里面那只紫绫面的包袱拿过来。”
先前在花船帮玉珠收拾行李的马荣熟门熟路地取出玉珠要求的紫绫面包袱,将它递给玉珠:“这是你要的东西。”
玉珠强撑着力气把它推给马荣:“这是上一任县令王老爷交给奴家的包袱,他说待他离任后可将这包袱交给他的继任者。你们既是新来的县令老爷手下的缉捕,就请将它带回去交给县令老爷吧。”
马荣抱着包袱疑惑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玉珠摇头道:“这个奴家也不知。奴家自从得了这只包袱,一直小心收在奴家的箱子里,从来没有打开过。王老爷信得过奴家,奴家自然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这里有我,”月月看向乔泰、马荣道,“既然是王县令留给狄大人的东西,你们还是速速送过去吧。”
乔泰、马荣抱拳离去,玉珠看向在花船上放言要把自己扔进河里泡满三个时辰的月月,不免有些害怕。
尤其言明自己是衙门缉捕的人是乔泰和马荣,月月并不在此列,她虽知道月月与乔泰、马荣是一道来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月月当着玉珠的面去除自己的易容,用自己原本的嗓音道:“玉珠姑娘,在下李思月,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就吓到你了。实在是花船上的那位鸨母看着就不好说话,我只能出此下策。”
玉珠诧异地看着她犹如变戏法一般的变身,不由睁大双眼:“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粗浅地会些易容术罢了,”月月笑着对玉珠解释,又问道,“你现在没那么怕我了吧?今夜你受得这顿打估计不轻,若不介意,能否让我为你检查一二?”
知道月月是女子后,玉珠对她的警惕心立刻放下不少,乖顺地忍着疼痛,在月月的帮助下除去衣裳,任她为自己检查、消毒、处理、治疗身上层层叠叠、血肉模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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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玉珠的伤口全部包扎好,月月帮她换上一身棉质中衣,喂她服下一枚夏侯坚亲制的疗伤丹,对她道:“你这伤势本该卧床休息好些天,不宜奔波才是。但是狄大人见到王县令请你保管的包袱,一定有些话想当面问你,可能你明天还需要去衙门走一遭。”
玉珠虚弱地露出一个笑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奴家虽不知那紫绫面的包袱里装的究竟是何物,但王老爷嘱托奴家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狄老爷让奴家做什么,奴家一定竭尽全力配合,决不辜负已故王老爷的信任。”
夏侯坚制作的疗伤丹效果极好,唯一的副作用可能就是令人犯困。
玉珠刚应下明天要去衙门一事,人就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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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现在睡的这个房间本是月月为自己开的客房。
此时床给玉珠睡了,月月也没打算再下楼开间客房,直接在房间里的木榻上盘腿坐下,开始修习《长生诀》。
在这次离开长安之前,月月一直都没在这个世界修习过《长生诀》。
她难道不知道《长生诀》对李思月糟糕的身体极有好处吗?
她当然知道。
但是李思月的身份是她穿越这么多个世界的原主中最敏感的一个。
她身边有随时检查她身体状况的夏侯坚,还有时不时关注着她的一对无双帝后。
虽然世人皆认为李治仁弱,受制于武则天,才令李唐大权旁落。
但是月月不认可这种说法,她觉得李思月这对亲生父母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们就像操控天下的执棋者,当棋子们认为一方势弱一方强,也有可能是他们合作营造的效果;当棋子们认为帝后琴瑟和鸣、恩爱无比时,他们双方对权利的争夺或许已到了最顶峰。
谁也料不到他们此时此刻的关系究竟如何,甚至他们自己也在猜度对方的想法。
月月拖着李思月这残破的身体,拥有着明面上和他们毫无关系的身份,一点都不想掺和进他们的明争暗斗。
她可真怕被这对帝后发觉她身体突然大好,继而转换矛头议追求强健的身体和永恒的生命。
这和上个世界穷尽一生追求破碎虚空的那群人有区别吗?
有,但是也多不到哪里去。
所以月月才到自己年岁大些,远离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那群人后,才开始修习《长生诀》。
只要距离足够远,见面的时间足够少,她即便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们也未必能发现,更无法溯其因由。
*
玉珠睡了沉沉的一个觉,这是她被卖入花船后第一次睡得这么沉。
她睁开眼睛,一眼便瞧见盘腿坐在木榻上练功的月月。
待体内真气又一次运转一个大周天后,早就感知到玉珠醒来的月月睁开了眼睛。
“感觉如何?”月月走上前为玉珠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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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坚制作的疗伤丹本是为了身受严重内伤之人准备的。
然而这次却被月月用在了玉珠这个完全不会武功,论起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的普通人身上,被旁人知道了,大概率会叹一句“暴殄天物”。
月月才不管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暴殄天物,她觉得手中现存的药物中,这疗伤丹的效果最好,就拿给需要的玉珠用了,就这么简单。
确定夏侯坚制作的这枚疗伤丹经过这一晚上的时间,对玉珠破败的身体进行了效果极佳的修复,知道事情宜早不宜迟的月月当即决定带着玉珠去县衙向狄仁杰详叙经过。
昨夜月月选择留在这间客房,也有保护玉珠之意,毕竟她手持王立德县令留给下一任县令的重要物品,证明她在王立德县令眼中是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
这也反向说明,蓬莱县衙的一干公务人员,甚至还没有玉珠一个卖身花船上的女子值得信任。
谁都不知道看似热闹非凡的蓬莱县暗处拥有着怎样的激流,唯有玉珠将先前与王立德相处的种种对狄仁杰合盘托出,并让藏在暗处的下毒杀害王立德县令的凶手知晓,她的危机才算真正解除。
玉珠没有月月想得这么多,她只知道已经去世的王老爷这般信任她,她不想辜负这份对她来说极为难得的信任。
能为他的死讨回公道,让她带着伤前往县衙向狄老爷禀明她所知的一切,实在是一件再小的事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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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日月曌无字碑12
月月租了辆马车, 领着玉珠来到县衙。
马车还未走到门口,就突然停了下来。
月月撩开门帘询问车夫原因,车夫指着县衙门口的马车道:“已经有马车停在门口了。我听姑娘口音大概是外地人, 估计不知我们这儿的情况。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是本县船舶营造业的大户顾孟平顾大老板的马车,您平常若是遇上他,还是注意些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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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难道他会吃人?”月月随口问道。
车夫笑道:“吃人自然是不会,但他是本地乡绅中的上流人物,得罪了他在这里绝对很难混下去。无需他亲自对付谁,只要他表露出不喜,自会有人出手。”
“看来他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被车夫这么一说,月月对这位顾孟平大老板不免有些好奇,借着门帘被自己撩开的档口,凝注着县衙大门,想要亲自一观这顾孟平是何等人物。
只见一个身形圆胖、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锦衣老者双手各持一根碧绿的细竹杖,一瘸一拐地迈过县衙大门高高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向能够正在等候着他的马车。
月月正在观察他的时候, 就听车夫低声道:“他就是顾孟平顾大老板。”
因为玉珠前往县衙一事知道的人不宜过多, 从玉珠口中得知顾孟平认识她后,月月决定等顾孟平家的马车走了之后再带玉珠进县衙, 避免节外生枝。
总归是要等待,月月便和身边这位一看就对顾孟平有一定了解的车夫聊了起来。
“要说顾大老板的新鲜事,当属半个月前他夫人还未过五七,他便续娶了县学的博士曹鹤仙先生的女儿曹英。年过半百娶人家十九岁的姑娘……啧啧啧, 真是老不羞!”车夫如竹筒倒豆子般叽里哌啦对月月说了一通。
等到车夫把顾孟平的平生快扒个一干二净时, 腿脚不好、却出于为了表现出对为官者的尊重的顾孟平只能不借助任何人的帮助,靠着两根细竹杖慢吞吞走到载着他来此的自家马车上。
等到顾家马车驶远, 车夫驱着马在县衙门口停下,月月搀扶着玉珠下了马车,揽着她走入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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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仰头看着县衙的匾额,忍不住对月月道:“奴家从来没有想过有天能这般踏入县衙。”
月月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玉珠苦笑一声,并未解释心中所想,她自觉自己与月月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想她这般出身的人,是无法理解自己的。
得知月月带着玉珠到来,乔泰急匆匆赶了过来:“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该去接你们的。”
“衙门的早衙开得这般早,你既得参加早衙,那去接我们肯定要去的更早,我们可起不来。”月月一口拒绝。
乔泰抓抓头,觉得月月说得甚是有理,但是什么都不做他觉得难受,只得道:“那到时候我们送你们回去。狄老爷正在办公,你们稍等片刻,容我进去禀报。”
谁知他还没进门,门房先他一步走入狄仁杰的内衙书房,报告了本地船舶营造业除顾孟平之外的另一位大户叶守本在外面求见。
狄仁杰阔步走出书房,目光扫过月月身边的玉珠后,温声对月月道:“你们稍歇一会,我去去就来。”
月月自然没有异议,点头应下。
待狄仁杰走远,靠着月月坐着的玉珠悄声问她:“这位就是新来的狄老爷吗?”
她很想说两句对狄仁杰的初印象,但她思及这里是县衙,周围都是狄仁杰的下属,故选择闭口不言。
“自然是他,”月月见玉珠低垂着头,以为她初次来此有些紧张,便主动向她普及狄仁杰的壮举,让她知道狄仁杰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官,“他先前是大理寺寺丞,一年内断遍大理寺积案,涉及人员达一万七千人,断完之后无一人上诉。他断案的本事向来有口皆碑,王立德县令去世一事,他定会为他讨回公道,让他的亡魂可以安歇。”
“思月姑娘,你怎么知道王老爷的亡魂还在人间的?”听说月月到来,洪亮忙抽空过来迎接,没成想正好听见月月说“亡魂”二字。
听到洪亮的话,月月和玉珠同时看向他,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洪亮一脸正色道:“这事做不得假,昨日老爷入夜后去了一趟王县令原先居住的后衙宅邸,正好在花园里撞见了王县令的亡魂。乔泰、马荣回来后,他又带着我们去了王县令停棺的白云寺查看,那棺木里放着的尸体与老爷在花园撞见的鬼混魂别无二致,连左颊的黑斑记都一模一样。”
玉珠忍不住“嘶”了一声,和从未见过王立德的月月不同,她是真正和王立德近距离接触过的人,那黑斑记她自是看得分明。
她的眼睛不自觉涌出泪水:“那定是王老爷含冤而去,真凶仍然逍遥法外,故他无法安眠。只要奴家能帮上忙的诸君尽管吩咐,奴家自当竭尽全力。”
说话间,狄仁杰面色沉重地大步从外面归来。
行至月月和玉珠面前,他的脸上多了些和色,温声道:“还请稍坐片刻,方才得知县中百姓有人走失,我得查问些经过。”
狄仁杰查问的人此时正在内衙书房,他名唤金昌,正是昨晚卜凯约的那位经纪人同行。
卜凯原本计划将他介绍给月月和乔泰、马荣认识,请他帮忙物色合适的铺面开医馆,没成想不用卜凯引荐,他们居然一大早在县衙遇见了。
和顾孟平、叶守本主动来县衙不同,金昌是被狄仁杰传唤到这里的。
因为方才他的主家顾孟平专门来县衙报案,报的就是他的新婚妻子曹英失踪一事。
曹英是在从娘家回顾家的路上失踪的,她两日前从娘家骑马出发,本应在当日归来。
如今她两日未归,作为她丈夫的顾孟平因此今天一大早就亲自前往县衙报案。
顾孟平报案时提及,他在报案前已经差了他的经纪人金昌在曹英回家路上问询详情。
狄仁杰听闻此事,当即便命衙役把金昌带至县衙,准备详问金昌一路打探的情况。
听完金昌的叙述,狄仁杰提了几个问题,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疑点,便让他自行离去。
金昌离开时路过月月所在的厅堂,她坐在椅子上认真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试图评估他于她而言是否是个合适的经纪人。
玉珠瞧见金昌出现,当即垂下眼眸,举起茶杯,试图遮掩自己的容貌,以防被这位花船老主顾认出。
谁知金昌一路目不斜视,目光根本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愣是走出了一种轻车熟路之感。
玉珠只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是光顾着紧张自己是否被认出的她只顾着松口气,来不及思考太多。
*
等月月带着玉珠进入内衙书房时,狄仁杰正站在宽大的书桌前,认真研究整个蓬莱县的地图。
他不断用手描摹从曹英在县城西门外石碑村的娘家到入城的这条路,试图从中发现被忽视的疑点。
“狄大人在找什么?”月月迈入书房,好奇询问。
此时脑中正没线索的狄仁杰忙邀请月月上前一观。
月月看着他手指停留的地方,问道:“这里是何处,为何您要专门指出?”
狄仁杰刚想说他只是随手一放,却在定睛看向地图时愣在原地。
“快请唐主簿来一趟。”狄仁杰吩咐马荣道。
主簿唐祯祥步履蹒跚地走入房中,正准备向狄仁杰行礼,就被狄仁杰给阻了,让他凑到近前细看桌上的地图。
狄仁杰提问唐祯祥道:“昨日早衙结束后,我问你录事范仲为何不在,你说他前往登州府城探望父母,本应昨日归来销假,可有此事?”
唐祯祥点头道:“下官昨日确实是这么说的。前日老爷抵达县衙,我还专门派人前去范仲在西门外的田庄催他速速归来。范仲每每从探望父母归来,总是会在他的田庄歇上两日才回县衙,他这习惯早已众所周知。按说他当时应该就在田庄里,但是他田庄里的佃户却说他此行来去匆匆,本在老爷您到来那日他就从田庄往县衙赶了,谁知到了今日人仍未出现。”
“范仲的田庄在西门外何处?劳烦唐主簿帮我指出。”狄仁杰侧了侧身体,请唐祯祥帮忙。
唐祯祥低头仔细看了桌上的地图,手指指的位置正是方才狄仁杰的手指随意放置的位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狄仁杰赫然发现,范仲的田庄与曹英的娘家石碑村几乎贴着,他不由问道:“唐主簿,你可知范仲与顾孟平的新婚妻子曹英是否相识?”
范仲与曹英同日同地出发,此时又都成了失踪人口,说他们的失踪没有任何关联,都不会有人相信。
“这……”唐祯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范录事平日只知工作,不喜与人说话,若非他请假需得向我上报,我也不知道他有在田庄住上一、二日才回来的习惯。”
狄仁杰点点头,继续看向地图:“如果他们出发的时间差不多,理应会在路上相遇。然而此时他们却一无所踪,这中间一定有事发生。这件事的发生点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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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日月曌无字碑13
狄仁杰的手指在石碑村、范仲田庄, 以及距离两处不远的小菩提寺间逡巡,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叹道:“看来只有我亲自去探查一番才行。”
静坐在一边的玉珠听到他这般说, 忍不住问道:“狄老爷不问奴家与王老爷有关的事了吗?”
狄仁杰闻言一怔,继而笑道:“这位可是玉珠姑娘?实在抱歉,我一沉浸在案子里, 就会忘了其他事,竟然没有注意到你已在这里静候我多时了。”
玉珠忙道不敢,轻声询问有何事自己能够帮上忙。
狄仁杰取来昨日玉珠托乔泰他们交给他的王立德的遗物——那只紫绫面的包袱,问玉珠道:“不知玉珠姑娘可曾打开过这只包袱?”
玉珠摇头道:“奴家不曾打开。这是县令老爷交给县令老爷的东西,奴家哪有打开的资格?”
狄仁杰也不卖关子,直接当着月月和玉珠的面打开了玉珠小心收藏箱子里的紫绫面包袱。
包袱皮被解开后,露出一只用黑漆木制成的成年男子巴掌大的方盒,方盒表面镶着翠玉,嵌着珍珠,最中间位置是两根制作精细、栩栩如生,用金子做的细竹竿。
“我觉得“买椟还珠”的盒子, 最起码得是这个级别的。”月月站在桌旁, 认真和系统点评道。
[宿主稍后可以拿起来,我来探测一下它值多少积分。]系统颇有兴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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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系统后, 月月看向打开包袱皮后就不再动作的狄仁杰,问道:“狄大人怎么不将它打开?”
狄仁杰凝注着玉珠的脸道:“玉珠姑娘真的不曾打开过它?”
玉珠连忙摇头:“奴家岂敢欺瞒老爷,若非今日您在奴家面前打开这只包袱,奴家都不知它里面装的竟是一只这般模样的盒子。”
审过不知多少犯人的狄仁杰一眼就看出玉珠所言非虚, 然而他却没有因此神色变好, 只因他伸手打开了这只外表精美的木盒,露出了空空如也的内里。
“怎么会?!”玉珠惊叫出声, “这里面怎么会是空的?”
狄仁杰沉声道:“正如你们所看到的这样,昨夜乔泰、马荣将此包袱带回来后,我第一时间打开了这只木盒,那时它里面就是空的。”
一只空空的木盒,让昨晚在花园意外撞见王立德县令的亡魂,决心要探查他被害真相的狄仁杰失望无比。
不过这种失望只困扰了他短短一瞬,因为在他往昔办过的案件中,关键证据突然消失,或者不足以证明真凶身份或作案手法的事情时常发生。
如果因为这点挫折就深受打击,无法继续工作,他也就不是一年清理大量大理寺积案,获得“仙机妙算,断狱如神”称号的狄仁杰了。
出身花船,见过客人不知凡几,察言观色已成习惯的玉珠知道狄仁杰没有诈她,确实是实话实说,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跪在他面前,眼泪簌簌落下:“请狄老爷明鉴,奴家真的没有打开过这只包袱,不过……”
她皱着眉头,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不过什么?”狄仁杰追问道,“你想到什么尽管道来,你也不想谋害王县令的真凶逍遥法外吧。”
被狄仁杰这么一说,玉珠才鼓足勇气道:“奴家确实不曾打开过这只包袱,但是奴家所在的花船有规定,所有姑娘都不能将房门和箱子上锁。奴家时常被鸨母唤出去接客,无法时时刻刻留在房间,若是有人趁机取走木盒中的东西,奴家也难以察觉。”
玉珠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她甚至为了护好王立德给的包袱,拒绝了鸨母多次下达的出门接客指令,挨了不知多少次责打。
昨夜月月、乔泰、马荣三人被卜凯领着上了花船时,鸨母第一次领着姑娘出来接客时,玉珠就不在此列。
若非鸨母手下的打手把玉珠打得太狠,让月月听见她的呻|吟,今天玉珠也不会有机会当面向狄仁杰陈述这一切。
狄仁杰闻言柔和了脸色,安抚玉珠道:“玉珠姑娘快请起,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要太过自责。”
“可是奴家并没有帮上什么忙,甚至连王老爷交给奴家的包袱都没有保管好。”说到这里,玉珠的声音仍就控制不住地带着哭腔。
“包袱的事先放在一边,你且与我详述一番王县令将此包袱交给你时说了什么话,有什么表情,做了什么动作。你能想起来的都可以告诉我,说不定就能找到隐藏于其中的关键信息。”狄仁杰引导玉珠道。
玉珠听到狄仁杰这般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垂下眼眸开始回忆她与王立德的最后一次相见。
她再三思量后方才开口,把自己能想起来的事应说尽说,只盼自己所说的话中有一句可以帮上忙。
“玉珠姑娘请宽心,”狄仁杰对眼巴巴看着他的玉珠道,“我想我已经知道其中的奥秘了,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不方便告诉你,还请见谅。”
玉珠摇头道:“老爷无需这般,玉珠自知身份,能在此事有些作用已是满足,不求知晓其中因由。如今只愿老爷早日抓获真凶,想来那时王老爷也能得以瞑目的。”
与狄仁杰结束对话后,玉珠自觉功成身退,目光转向月月:“不知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坐在一旁听完全程的月月不由一愣,对上玉珠的视线后,她恍然想起昨夜她已从鸨母手中买下玉珠,如今玉珠的卖身契还在她手中,她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玉珠的主子。
然而她昨夜做这些事仅仅只是为了救人,并没有规划过之后的事。
月月一时想不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蓬莱县能对玉珠做何安排,最终决定将她暂时放在身边,至少得把她的伤养好,再做其他打算。
“你暂且退下,我与狄大人还有事要商量,等结束够了我带你一起离开。”月月对玉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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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自然没有异议,脚步迅速地离开内衙书房,此时书房里便只剩下月月和狄仁杰两人。
“狄大人昨日跑了这么多地方,竟然没有知会我一声。”月月忍不住谴责狄仁杰道。
狄仁杰无奈道:“我也没有想到只是去王县令出事的房间转转,竟然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
上任蓬莱县县令的第一日就收获满满,这完全在狄仁杰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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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大人去了王县令的毒发现场,可有什么发现?”月月问道,“我对毒药也有些研究,说不定可以从中发现一些隐秘。”
“正好有一事需要你的相助,”狄仁杰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纸包,将其展开后,露出里面的茶色粉末,这正是他昨夜从王立德出事那天还在使用的茶壶内侧刮下来的残渣,“不知你能否查出这里面是何种毒药?”
“这是毒参之毒,”经过检查后,月月得出结论,“中了此毒的人,会慢慢停止呼吸,最终因呼吸衰竭死亡。想来取下这粉末的茶壶当时已经被煮茶的炉火烧干了吧?”
狄仁杰点头道:“确实如此,昨夜我仔细观察过那只茶壶,壶底已经焦黑,没有烧裂实在是因为王县令是爱茶之人,煮茶的一应用具皆是精品。”
“毒参产地为安西都护府所辖范围,距离蓬莱县甚是遥远,天下毒药千千万,专门用此毒杀人并不值得,”月月认真向狄仁杰分析,“不过海外此物分布甚广,蓬莱县滨临海湾,船舶行业实乃本地支柱产业,从这条路下手,我觉得比较可行。”
“方才本县船舶营造业的大户叶守本前来寻我,思月可知他所为何事?”狄仁杰听完月月的分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月月摇头道:“我猜不到。我又没贴着耳朵在外面偷听,如何能知道你们说了什么。”
狄仁杰叹息道:“叶守本来此是专门向我报告近期夜间码头的番船异动频繁,提醒我多加注意,这些船怕是在行走私之事。现在想来,或许王县令当时就是发现了这些番船的不法行径,才会惨遭灭口。”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黑漆木盒道:“就是不知他生前委托玉珠转交给我的这只木盒里究竟藏了什么证据。我观这木盒大小,估计里面只能放些信笺,放不了其他东西。
但是根据玉珠刚才的说辞,她与王县令相识已有多时,王县令显然知道她居住在花船上,不管是房门还是箱子旁人都可以随意打开,根本帮不了秘密。
如此情况他还将木盒交与玉珠保管,以他的缜密性格,理应料到里面的证据会落入他人之手。故我断定他留给我的证据有一部分应该在这只木盒之上。”
月月十分认可狄仁杰的分析,在他的目光中拿起黑漆木盒仔细观察,试图找出其中隐秘。
“我倒有个猜测,”月月对狄仁杰道,“也许王县令交给玉珠时,这只木盒就是空的。
他与玉珠交往颇多,谋害他的凶手未必不知道这一切,然而这只木盒却能一直等到你上任,被玉珠交到你手中,这就说明那凶手并未发现王县令放于木盒中的证据。
毕竟谁能想到玉珠真的能做到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这只包袱呢?万一她曾打开包袱,取出木盒中的信笺阅读,那么她不也是知道秘密的一员了吗?
凶手既然敢谋害一位朝廷命官,那么顺手杀死一个可能知道秘密的卖身花船的女子,又有什么难度呢?”
第307章 日月曌无字碑14
狄仁杰点点头, 他觉得月月说得甚是有理:“思月若是男子,倒是可以前往大理寺任职。”
月月歪头看他:“女子就不可以去大理寺当官吗?”
狄仁杰笑道:“现在还没有这个先例,但是我离京前听闻天后提拔了不少女官, 说不定日后女子也可与男子一般立于朝堂之上。”
“大人不介意女子与您同朝为官吗?”月月试探狄仁杰道。
狄仁杰笑道:“只要能为君解忧、为民请命,女子与男子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观玉珠可以为了不辜负王县令的信任的所作所为,就觉得她比许多男子都要强。观人只看男女, 而不观其言行,实在是小道。”
[黑漆木盒扫描完成,恭喜宿主获得500积分!]系统的声音突然在月月耳边响起,她猛地低头看向这只价值五百积分的木盒。
她倒不是故意这么一惊一乍,而是因为根据她这么些年对系统评分的认知,五百积分已经超过了这只木盒应有的价值,所以它必然是此案的关键证物!
狄仁杰被月月的举动弄得一惊,忙问道:“你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月月的机关造诣经过几个世界的学习,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她当着狄仁杰的面随手摆动了一番漆黑木盒,那两根黄金制成的细竹竿就从木盒表面脱离,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之上。
月月把两根小小的黄金竹竿递给狄仁杰, 把黑漆木盒托到狄仁杰面前, 问道:“有没有觉得没有这两根细竹竿,这只木盒看起来也十分完美?”
狄仁杰仔细观察后不得不承认月月所言非虚, 他甚至还依照月月的指示,看出了把两根黄金竹竿镶嵌在木盒上的工艺和镶嵌其他珠玉的不同之处,还品出了几分粗糙。
狄仁杰上下摆弄这两根黄金竹竿,试图从中找到王立德藏于其中的书信。
月月见状, 不得不直言道:“制作这两根竹竿的黄金用料很足, 依照它们的大小,里面是不可能夹塞东西的。”
不死心的狄仁杰问道:“真的吗?我看你也没用秤称过……”
月月晃了晃自己的双手, 对他道:“请狄大人相信我这双从小制药的手好吗?”
“所以王县令真正想留给我的指引是这两只黄金竹竿……”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他认定当玉珠把黑漆木盒交给下一任县令后,他能很快凭此寻找到关键证据,那么这个证据所指的一定是对方十分显着的特征。”
他低头看了看躺在掌心的黄金竹竿,猛地一抬头,与月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顾孟平!”
蓬莱县海运发达,县城中往来客商无数,能让下一任县令很快觉察到的人,一定是蓬莱县常驻人口,而且是县令一上任就会注意到的人。
用两根细竹杖做拐的本地船舶营造业大户顾孟平完全符合所有特征,从远航而来的番商手中购买毒死王立德的毒参也十分容易。
“王县令究竟发现了顾孟平的什么秘密,顾孟平才会对他痛下杀手?”月月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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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凝注着手中的黄金竹竿,眼中闪过一丝了悟,轻声对月月道:“你看着竹竿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他就发现了什么。”
“走私黄金?”月月挑眉道,“一个县城的船主胆子能这么大?他上面有人吧。”
“思月,此话慎言,”狄仁杰提醒她道,“若真如此,此事非同小可,我们需得探查出真相,不可轻易将你我已知此事泄露出去,以防打草惊蛇。虽然你师父得皇上看重,但他如今出海寻药,无法在你身边看顾,那些人若是知道你得知此事预备如对付王县令般杀你灭口,你该如何?”
月月知道狄仁杰对自己的关心绝无半分假意,自然不会反驳他的话。
谢过他的好意,保证自己绝不将此事外泄后,月月询问狄仁杰下一步动作,看自己是否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狄仁杰沉思后道:“我准备亲自去西门外探查一番。今早叶守本来时曾说,他与顾孟平新娶的妻子曹英的父亲曹鹤仙本是挚友,两家早有将儿女配对的默契。但是在三个月前,曹鹤仙却突然答应了叶守本多年对手、大曹英近三十岁的新鳏夫顾孟平的求娶,将正值妙龄的女儿嫁给了他。这其中蹊跷颇多,我坐在县衙中无法悟出其原由,必须得自己走上一遭。说不定此行还能找到和失踪的范仲和曹英有关的线索。”
“我倒是想去看看王县令的被害现场,不知道狄大人是否能应允?”有自己计划的月月问道,比起跟着狄仁杰出城探案,她更想看看用毒参下毒的现场。
“当然可以,”狄仁杰召来头发斑白的主簿唐祯祥,把他介绍给月月,“当初王县令在任时,这位唐主簿便担任主簿一职,县衙里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他。”
他又看向唐祯祥道:“这位思月姑娘是我专门请来的大夫,对用毒、解毒都颇有研究,还请唐主簿引她去王县令的内宅探查一番。那凶手的下毒手法如今尚未探明,说不定思月此行能有新的进展。”
唐祯祥在王立德手下工作多年,他十分敬重这位忠君爱民,一心扑在发展蓬莱的好县令。
王立德被人下毒谋害,他亦非常痛心,作为土生土长的蓬莱县人,他觉得王立德的去世,对蓬莱县来说也是极大的损失。
听到狄仁杰简述了月月的能力,唐祯祥看向月月的目光一下子恭敬起来:“思月姑娘请随我往这边走,想要前往王县令生前居住的内宅得先从这里穿过花园才能到达……”
月月跟着唐祯祥来到花园,路过立在花园中央的高耸太湖石,她停下了脚步,指着太湖石道:“唐主簿,我听说昨日狄大人撞见了王县令亡魂,不知可是在此处?”
唐祯祥忙不迭点头:“正是此处,王老爷的亡魂时常在这附近游荡,不仅狄老爷撞见过,先前刑部派来调查王老爷被害身亡一事的汪堂官也曾撞见过。”
“汪堂官?”月月回忆着狄仁杰曾说过的话道,“就是那个把王县令所有的书信资料全部运到京城,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把东西给弄丢的蠢货?”
她嗤笑一声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个官位的,查案的本事没看出来,销毁证据的本事倒是一流。”
这事唐主簿不敢评价,他只是道:“汪堂官来的第一夜就撞上了王老爷的亡魂,被吓得不行,所以没查出什么。”
“都是从长安过来的,狄大人撞见王县令都不怕,出生刑部的汪堂官居然害怕,实在是可笑至极。”月月肆无忌惮地嘲讽道。
唐主簿嘴角微弯,身为小小的县衙主簿,他自然没有评价从京城来的汪堂官的资格,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月月所说的话表示赞同。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王立德生前的住处,只见房门上贴着墨迹新鲜的“封”字、盖着红色县衙大印的封条,一看就是狄仁杰昨夜探查此处后作的布置。
不过这封条的使用期实在短暂,刚贴了一个晚上,白天又被需要进入这里的月月撕了去。
一走入王立德的卧房,入目便是一个用料讲究、制作精良的紫檀木柜,柜子周围以及其内里摆放着煮菜需要的一应用具,一看便知此地是王立德用于煮茶的小小天地。
“听说王县令就只有品茶这一个爱好,没想到他最后竟然死在这个爱好上。”想到这里,月月忍不住叹息。
感应的唐主簿闻言,忍不住用衣袖擦拭眼泪:“谁能想到王老爷这么突然就离开人世了呢?我曾听他说过将要离开此地,没想到不是生离,竟是死别。”
唐主簿还在哭泣,月月已经走到了紫檀木柜旁边的茶炉附近坐下,将煮茶所需的一干用具一一摆上,转头问他道:“唐主簿,王县令平日煮茶可是这般?”
脸上带着泪水的唐主簿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皱眉思索半天才道:“王老爷一般独自在卧房煮茶,我们都不会前来打扰。所以我基本上没有见过他是如何煮茶的,只能回忆些偶然见到的片段,不准之处还望海涵。”
唐主簿不嫌麻烦,愿意协助已是极好,月月自然不会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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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唐主簿的回忆,月月慢慢还原出了王立德毒发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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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狄大人说过,烧水的紫铜锅没有查出含毒,可是这样?”月月摆弄着曾经被主人刷得干干净净,如今沾上一层灰的紫铜锅,问唐祯祥道。
唐祯祥点头,将自己分析出的烧水用的锅、泡茶用的水,还有最为重要的茶叶均无毒,毒参的毒素全在茶壶、茶盅一事说与月月听。
月月轻轻地抚摸紫铜锅的表面,对唐祯祥道:“唐主簿,你说的水和茶叶无毒我信,但是这紫铜锅是否无毒一事却是存疑,毕竟它上面不管有什么,都已经被王县令自己刷掉了啊。”
第308章 日月曌无字碑15
月月站在王立德生前习惯煮茶品茗的位置, 观察周围的布局,试图找出凶手下毒的手法。
她又请唐祯祥叙述一遍案发当日他发现王立德尸体的情形,可惜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眉头只皱了一瞬就立刻散开, 因为她意识到如果其中包含有用的线索,便是唐祯祥等人没有察觉,办案老手狄仁杰应该能发现其中奥妙。
连狄仁杰都没有发现的线索, 她察觉不到再合情合理不过。
她干脆放弃继续向唐祯祥询问情况,选择用自己的双眼进行观察整间卧房。
一个擅长下毒的人,未必是制作毒药的高手,但他一定是擅长寻找下毒时机,和具备高超下毒手法的人。
因为系统规则限制,月月出手很少选择下毒这一招,但是经过神水宫、白驼山庄、幽灵宫等多个门派的培训,这世上下毒水平能超过她的人或许有,数量却绝对有限。
月月仔细观察这间布满灰尘的房间,目光最终定格在这间稍显陈旧的卧房中比较突兀的、刷着新漆的房梁。
她指着头顶的横梁问唐祯祥道:“唐主簿,这房梁的新漆是什么时候刷的啊?”
唐祯祥回道:“是在王县令去世的七日前, 寻了名住在番船的漆匠过来刷的油漆……”
“难道此事与王县令被害有关?”唐祯祥反应过来, 急急追问道,“我去把寻那个漆匠的番役找来!”
月月连忙拉住唐祯祥枯瘦的手, 阻止道:“您别急,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觉得这刷过油漆的房梁太新了,和整个房间整体不太相合。”
唐祯祥叹了口气:“刷油漆是因为房梁上有不少虫蛀的痕迹, 刷漆保养后能够延长使用时间。此时王县令早有想法, 可惜他一直公务繁忙,一个月前才令有空命人前来刷漆。”
斯人已去, 他生前的种种事,都成了活着的人的回忆。
月月沉默了一会儿,便对唐祯祥道:“唐主簿,我还想在这里多研究一会儿,你若有公务在身,可以先去忙了。”
唐祯祥当了王立德的主簿这么些年,一直与他配合默契,两人虽然一个是上级,一个是下属,但关系甚好。
如今王立德去世,因为他被害一事未被侦破,他的卧房一直保留着他遇害时的布置。
唐祯祥每每进入这间屋子,都有种王立德并未去世,只是外出公干,不日便会归来的错觉。
一想起王立德已去世一个多月,唐祯祥不免黯然神伤,听到月月提出让他先行离去,他心中自然愿意。
只是……
“王县令的鬼魂时常在此出没,我还是继续陪着姑娘吧。”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总不能让一个年龄能当他孙女的小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
月月婉拒道:“不必担心,我自幼生活在佛寺,不怕什么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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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祯祥还是不太放心,但是他作为一县的主簿,他手里的工作着实不少,最终还是在月月的劝说下离去。
只是在临走前,他专门表示会寻一个衙役过来代替他协助月月调查,请她稍作等待。
月月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只能点头应允。
通过大开的房门看到唐祯祥的背影完全消失,月月叹了口气道:“看来得抓紧时间了,得在衙役来之前查完。”
她把早在观察整间屋子布局时就选好的一把圈椅拖到平日王立德煮茶之处的正下方,踩着圈椅的椅背,勉强伸手够到房梁。
“啧,身高不够这可真是麻烦。”月月轻声吐槽一句,用小刀慢慢刮下房梁上的朱红色油漆,另一只手托着刚刚用纸叠成的小盒接取。
新刷上的油漆的尽数落入纸盒,房梁原先的模样暴露无疑。
只见王立德煮茶位置的正上方房梁上有一个仅有针孔大小的孔洞,周围十分平滑,一看就不是蛀虫的功劳。
月月叹息道:“看来王立德中毒身亡的原因已经找到了。”
她轻松地跳下圈椅,一脸无奈地感慨道:“真难,一个小小的爱好被人抓住了规律,都能成为丧命的原因。”
王立德爱好品茶,所以他自己打水、自己烧水、自己泡茶、自己清洗用具,一系列事情都亲力亲为不假于人手。
然而这样一个并不会打扰他人的爱好却仍然会被有心人利用。
借着给房梁刷漆的机会,被安排进来的漆匠在房梁上凿孔,把毒参粉填充在里面,用类似蜜蜡的粘稠易溶物封口,这样下毒的手法便已完成。
后面就是等王立德日日在房梁下烧水,水开时产生的蒸气慢慢融化房梁上的蜜蜡,直至有一日蜜蜡完全溶解,封在房梁里的毒参粉落入王立德用于烧水的紫铜锅中……
月月刚把刮下来的油漆皮小心装好,被唐祯祥安排过来保护她的衙役适时赶了过来。
拿到证据等着回去查验油漆皮中是否含有毒参粉的月月不准备继续在这间屋子待下去,便向衙役说了准备离开的打算。
衙役自然没有异议,帮着重新把门上的封条贴好,便领着月月往内衙走。
“我方才见房间中的房梁是新刷过的,看着手艺甚是不错,你可知是从哪里请来的漆匠,我准备买了新宅也请他帮忙刷下漆。”月月随口问衙役道。
衙役抓了抓头发,回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你可以问下金雨,他有番人血统,认识不少番人,上次那个漆匠就是他从番船上找来的。”
月月感谢他的告知,暗暗记下金雨的名字,回到内衙见到正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她归来的玉珠,对她道:“我准备在这边寻个临时住处,你可要与我一起?”
虽然在县衙工作的乔泰、马荣会时不时路过与她寒暄两句,但若给玉珠选择的机会,她是不愿意在县衙继续待下去的。
所以月月刚一说完,玉珠就立刻应下:“奴家随姑娘一起去。”
*
离开县衙后,月月带着玉珠去“陶朱居”寻那里的常客经纪人卜凯,托他为自己找房子。
她昨夜女扮男装玩了一圈已然尽兴,此时带着玉珠前来就是表明身份的意思,并不打算隐瞒下去:“除了身份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我师兄确实要在这里开间医馆,我也确实准备在这里买个院子住住。”
“昨日那两位……”卜凯见月月和玉珠两个女子前来,不由问道。
“那是雇的打手,”月月随口定义马荣、乔泰的身份,“他们都是有正经身份的人,不是签了我家卖身契的仆从。”
卜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我昨日见他们没有一点受过规训的样子。”
月月没有吱声,两个刚被狄仁杰诏安的山贼能受什么规训,他们没一言不合暴起伤人就算不错了。
只是想起月月今日来寻他的原因,卜凯只得无奈道:“在下平日只知盘账,对蓬莱县的情况真的没那么了解,我那友人金昌其实是更适合的人选,不如明日我把他带来引荐给姑娘?”
金昌是玉珠所在花船的常客,她对他自然有所了解,金昌花钱阔气,人也好伺候,在花船姑娘的嘴里评价一直不错。
但是比起三十多岁年纪,拥有着番人深邃五官和蔚蓝双眼的金昌,玉珠还是觉得眼前的卜凯更靠谱些。
玉珠正欲开口,发表一下作为本地人的建议,就听月月道:“算了,我这个人更看重眼缘,我觉得你人不错,便想把这事委托给你。你与金昌经常相约,但是昨日在陶朱居我没见到他、在花船也没见到他,今日在这里又没见到他,想来是我与他无缘,就不麻烦他了。”
月月看着卜凯认真道:“卜先生不愿意接我这单生意就算了,不必勉强。这蓬莱县的经纪人不少,我再寻一个便是。”
其实唐主簿在得狄仁杰吩咐后,就把蓬莱县擅作房屋经纪的经纪人名单都找了出来,仍由月月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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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专门来陶朱居寻卜凯,主要是想对他昨夜带着她去了花船,使她见到受王立德委托的玉珠,拿到王立德留下关键证据表示感谢,让他来促成这笔买卖,赚些吃喝的银子。
卜凯对此不感兴趣,月月当然不会强迫他接受,说完话就准备带着玉珠离去。
“姑娘等等,”卜凯出言拦住欲走的月月,“待租、待卖的宅院我知道不少,但是适合开医馆的商铺还得筛选一二。姑娘若是急着寻住处,不妨将要求说得详细些,介不介意与医馆相聚较远也可以说一说。”
月月挑眉问他道:“卜先生是准备做这笔生意了?”
卜凯捻须点头道:“送上门的赚钱机会若是错过,那我就不是卜凯了。”
卜凯愿意接下委托,月月自然开心。
听完月月简要列举了她想购入的宅院的需求后,卜凯请陶朱居的伙计拿来纸笔,当着她和玉珠的面简要画出蓬莱县城的地图,圈出他觉得适合的几处待售宅院,问月月道:“姑娘想去看看哪个?”
月月认真看了一圈,最终指着东门附近的那个圆圈道:“就去这里看看吧。”
她可是知道今早去县衙报案的那几人说的案子都发生在西门外,可见那边并不是什么好去处,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16 23:58:35~2023-06-17 23: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9章 日月曌无字碑16
“这房子看着还行, 你若瞧着可以,我就买这套了。”站在卜凯推荐的位于蓬莱县东门两进两出的院子里,月月对玉珠说道。
玉珠诧异地看了月月一眼, 回道:“姑娘做决定就好。”
她自知身份,绝不会做越俎代庖的事。
不欲遮掩的月月直接和她挑明:“这蓬莱县我不会待太久,这里最后还是需要你来为我看着。你现在的选择, 会决定你在这里住得舒不舒服。”
“姑娘不带奴家一起走吗?”听到月月的答案,玉珠急急问道。
比起待着这个充斥着许许多多不愉快回忆的地方,能跟着月月一起离开,对她来说才是更高的选择。
然而月月却道:“抱歉,我不习惯身边有人跟着,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你。这里好歹是你熟悉的环境,又有狄大人在这里当县令,把你留在这里我也放心些。”
月月都这样说了,玉珠便不再多言。
她接受月月的好意,用比刚才认真多地态度走了一遍整座宅院,告诉她自己对这里很满意。
“满意就行。”月月愉快地做出决定, 请卜凯帮忙拟了购房合同, 成功获得蓬莱县城的房产一套。
*
吩咐玉珠筹备入住新宅的相关事宜后,月月在日落之前再次出现在了蓬莱县的县衙。
“老实说,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这么频繁地出入县衙。”月月坐在内衙书房的椅子上,对狄仁杰说道。
“看来思月今日探查王县令应该有了进展,不然不会这个时间专门来此一趟。”狄仁杰此时也刚刚返回县衙,还没来得及布置其他事宜, 就从门房那里得知月月上门一事。
“确实有新进展, ”月月将自己在王立德卧房收集到的房梁油漆皮交给狄仁杰,并道, “狄大人,这是从王县令平日煮茶位置上方房梁刮下来的,经过我的查验,里面含有毒参的成分。”
她简要叙述了一番下毒的手法,常年断案的狄仁杰一听便能想象出具体的情况。
“思月,你这里真的是帮了大忙了。”狄仁杰笑道。
“那狄大人今日去西边可有什么收获?”月月问道。
狄仁杰闻言,脸上的笑意收敛:“那曹英离家后约是遇到了范仲。据范仲田庄的佃户供述,两人已被人杀死在屋中,他怕别人误以为是他动的手,就用一辆推车把两人的尸体运到了田庄外的桑园。”
月月观察狄仁杰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道:“尸体没找到?”
狄仁杰表情古怪地回道:“找到了,但又没全找到。”
月月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回答。
狄仁杰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时夜色已深,那佃户只是将两人尸体丢在草丛中,准备天亮后再把尸体埋了。但等他天亮那些铁锹等物回去,两具尸体都已没了踪影。我带着衙役在桑园搜寻许久,终于挖到了被人埋起来的两具尸体……”
“两具?那不是找齐了吗?”月月不解道。
狄仁杰苦笑道:“真要如此便好了。可是找到的是范仲的尸体和一具和尚的尸体,那曹英的尸体却不见了踪迹。”
原本事情就跟复杂,突然出现的和尚尸体,又让整件事变得更加复杂。
“但此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狄仁杰拨弄着月月刚递给他的封着含毒参粉的油漆皮的纸包道,“我基本上可以确定曹英的父亲曹鹤仙参与到了顾孟平走私黄金一事。他把正值妙龄的女儿曹英嫁给顾孟平,就是两家达成合作的证据。现在令王县令遇害一案只差寻到他们走私的黄金这一环了。”
“曹英和范仲被人杀害,也是因为走私黄金一事吗?”月月好奇问道。
狄仁杰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审问了那佃户的女儿,得知她有个情郎,两人平常会在范仲、曹英那晚宿着的房间私会。那晚她的情郎前去田庄寻她,见到床上有一男一女躺着,以为她背叛了他。一时怒急,没看清人脸,他就拿镰刀对着范仲和曹英的脖子各来了一刀。”
“那佃户的女儿怎会知道是她情郎杀的人?”月月问道。
“她不知道,”狄仁杰回道,“这都是我推算出来的。我在那间屋子的窗边寻到一把骨梳,和佃户女儿戴在头上的是同款。这是他二人前些日子私会时她找情郎要的,显然那人前来就是为了送她骨梳。”
月月嘴角抽搐:“那范仲和曹英岂不是死得很冤?”
狄仁杰叹道:“人各有命,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那佃户女儿的情郎是个泼皮,平日做事对冲动鲁莽,最忌情|人背叛自己。所以猛地撞见此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这人一听也是个危险分子,还是早早缉拿归案为好。”月月真诚建议道。
狄仁杰点头赞同月月的提议:“我已命乔泰、马荣带队前往那泼皮暂住的小菩提寺将他捉回衙门候审。”
“那个和尚的身份查出来了吗?”月月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未明。
“据说是白云寺的和尚智海,也不知他怎么会从白云寺跑到桑园附近,还死在了那里,”狄仁杰对此也困惑不已,“明日我准备前往白云寺拜访一下,思月可愿同去?”
有新地图可以开启,月月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欣然接受狄仁杰的邀请,与他约定了明日见面的时间,便准备离开县衙。
临行前,月月专门和狄仁杰提了一句:“虽说曹英被害一案已经寻到真凶,但她的尸体还下落不明,此时还望狄大人费心。”
狄仁杰自然应下,曹英尸体的失踪让本来可以结案的案子多出一个波折,他定然要寻到她的下落。
*
月月回到新买的宅院,玉珠已将一干用品准备齐全,两人今晚就可以再次休息。
午夜时分,晚风送来女子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绵久悠长。
被扰了清梦的月月从床上腾地一下坐了一起来,愤怒道:“这是从哪发出的哭声,大半夜的怎么了?”
她迅速穿好衣裳,准备出门查看到底是谁半夜在家打女人。
月月刚一推开房门,因为住进新家过于兴奋还未睡着的玉珠听见响动,立刻问道:“是谁?”
“是我,”月月站在玉珠房间的窗台前回道,“这声音听着不妙,我准备出去看看。”
玉珠连忙跑下床,从里面打开窗户,对月月道:“姑娘莫去!”
“为什么?”月月诧异道,“这人哭得这般凄惨,还不知正经历着什么呢。”
“可是……”玉珠踌躇半天才道,“可是那声音是从附近的青楼传来的,哭泣的那位姑娘和我原先从事的应是一个行当……”
当着年纪比她小上许多、看起来出身很好的月月说这事,玉珠觉得颇为不好意思。
做她们这个行当的姑娘经常哭,已经听习惯的玉珠实在没把这事当回事,但她又不好直言月月在大惊小怪。
毕竟她也是因为哭声太大,被心善的月月听到后买下,才脱离了苦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我也得去看看。”月月毫不犹豫道。
“我陪姑娘一起,”玉珠做出决定,“说不定是我认识的人,我还得帮上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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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说话一边穿着衣裳,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已打开房门跑到月月面前。
月月刚到蓬莱县没两天,对这里仍然称得上是人生地不熟。
玉珠愿意带路,自然是再好不过。
*
两人顺着哭声一路寻去,最终在一处亮着红灯,挂着荷香行院招牌的青楼门口停下。
月月与玉珠对视一眼,正准备进入,就被门房拦住去路:“这里不允许女子入内。”
“是吗?”月月随手扔了锭银子给他,“我可以不进去,让你们的鸨母出来见我。”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口气?”行院的二楼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月月仰头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是个与玉珠所在花船上的鸨母打扮得差不多的女子。
“你是这里的鸨母?”月月眯着眼看她。
“对呀,”鸨母轻摇团扇,细细地将月月打量一番后才道,“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来找人。”玉珠注意到鸨母的视线,上前走了两步,将月月挡在自己身后。
“呦,这不是玉珠嘛,”鸨母一眼就认出了玉珠的模样,“你不是被个公子哥赎走了吗?怎么今天又跑到青楼来了?是人家不要你了,你准备重操旧业吗?”
鸨母越想越兴奋,笑着道:“虽然我这里不缺姑娘,但是你若真想来,我也是可以给你留个房间的。我这里可比船上好,至少不会没完没了地晃悠。”
“玉珠她不去,”月月从玉珠身后走出来,阴沉着脸,道出自己的来意,“我来这里是因为你家的姑娘大半夜不睡觉哭得吵人,让她现在出来给我赔礼道歉。”
鸨母冷笑一声道:“你让她出来,她就出来,你以为你是谁?”
月月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站起来,直接对着鸨母扔了过去:“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再不把人带过来,我就直接砸你眼睛。”
一道劲风从鸨母耳侧呼啸而过,擦着她的耳朵,将她身后的关着的窗户砸了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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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我?!”鸨母一拍栏杆,怒吼道。
玉珠见她这般气急败坏地模样忍不住笑了,她指指鸨母的右侧耳朵,提醒道:“你还去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耳朵都流血了。”
鸨母一摸耳朵,惊叫道:“我的祖母绿耳环!”
第310章 日月曌无字碑17
鸨母的祖母绿耳环自然已经阵亡, 她看着站在楼下的月月手中被她一上一下抛着的石头,最终决定把人请上荷香行院的二楼。
月月大大咧咧地在她面前坐下,右手抚着桌面, 轻飘飘地在黄花梨桌面上压了个清晰的手印:“你尽管把这里的打手叫过来,我输了随你处置。”
鸨母盯着桌面的手印,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连忙命人把那位用哭声把这煞星招来的姑娘寻来。
待那姑娘现身,月月还在奇怪她明明是在自己的工作场所,为何要用汗巾蒙面,鸨母先“呀”了一声。
她忙不迭站到蒙着汗巾的姑娘前,脸上堆着笑道:“姑、大人,她不是我们这儿的姑娘。”
“姑大人?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月月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瞧着桌面,锐利的目光直射鸨母和她身后的姑娘,“她不是你这里的姑娘,却在你这里哭,这事就更该好好说道说道了……”
她停顿一下,没等到鸨母的回答, 轻轻笑了:“你在这里不想说, 想来是打算去县衙说了?”
“去、去县衙说什么?”鸨母一边牙齿打颤,一边问道。
“巧取豪夺, 强买强卖喽,”月月随意道,“不是你院里的姑娘却被你留在这里,想来夜晚哭泣和你严相逼迫脱不开干系, 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去县衙一点都不惧,就是不知道你做生意这么些年, 身上有没有什么猫腻了。”
鸨母脸色一白,她身上有没有猫腻,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从事这个行当,有几个鸨母是清清白白的?
余光瞥到月月刚拍在桌上的手印,鸨母心知不能用寻常手段对付她,刚准备用眼神示意站在门口的打手向站在月月身侧的玉珠动手,一根细长的竹筷如迅风般朝她飞来,在她丰腴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头上的一支珠钗与头发脱离,被死死钉在墙上。
“上一次是耳环,这一次是珠钗,你觉得下次打哪比较合适?”月月认真征求鸨母的意见。
鸨母身体一软,差点无法站立,哭喊道:“我说!”
她示意荷香行院所有不相干人等全部撤离,屋中只剩下她和蒙着汗巾的女子,以及月月和玉珠。
“把人都撤走了,不怕我对你动手?”月月问努力向她挤出笑容的鸨母道。
鸨母干巴巴道:“您要是出手,我这里也没人能拦住啊。”
明知拦不住,还折腾一通,那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这点鸨母还是能想明白的。
所以当她刚有心尝试就被月月看破后,她果断放弃挣扎,转而贴心周到地配合月月。
月月转移目光,不去看鸨母的表演,问安静缩在角落的蒙着汗巾的女子,温声道:“姑娘,是她把你掳进这里的吗?你不要害怕,有我在她不敢将你怎样。”
蒙着汗巾的女子摇摇头,并不愿开口。
“您看,她承认不是我强迫她住在这里了。”鸨母继续赔笑。
“那你说说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月月问鸨母道。
知道女子不是被鸨母强迫,月月其实已经对她失了兴趣,但她还是决定弄清楚其中原由,毕竟荷香行院这种地方,女子能不待在这里,最好还是不待。
鸨母凑近月月和玉珠,压低声音道:“不知你们可认识叶船主的经纪人卜凯先生?”
她说话时目光看的是玉珠,卜凯是玉珠先前所在那艘花船的常客,这件事作为同行的荷香行院鸨母自然知道。
月月瞥了一眼仍然一动不动的女子道:“怎么,她和卜凯有关系?”
鸨母忙不迭点头:“前日一大早,卜凯先生突然领着她过来,说她是他新纳的小妾,他夫人得知震怒后,坚决不允她进门,他便请我暂时收留她。他留了十两银子给我,除却她衣、食、住的费用,其他算作我的劳务费。”
“前日……”月月咀嚼着这个敏感时间点,问鸨母道,“卜先生把她带来时的情况你可记得?”
说话间,她从袖中取出两锭各值十两的银元宝,放入鸨母手中:“我与卜太太相识,她正犹豫要如何对待这女子,没成想今日竟被我在你这里遇上了。不如你卖我个好,让我将她带回去,大家两厢欢喜。”
鸨母颠了颠银元宝,毫不客气地卖了卜凯:“那日天刚透点亮光,卜先生敲了我这儿的大门,领着这姑娘进了屋。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这小妾,身上除了件袈裟外,就只有敝体的中衣,两人的脚上都是泥土和草屑,也不知前一天晚上在弄什么勾当。”
鸨母说话时,月月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蒙着汗巾的女子身上,当鸨母提到她那日披着袈裟时,女子的身体猛地颤动数下方才停止。
鸨母接着又提及他们夜晚不知做过什么,原本畏畏缩缩站在墙角的女子的身影变得极为萧索,显然这一句话让她回忆起许多不愉快的经历。
“可以了,”月月制止鸨母继续往下说,“我现在把她带走,卜凯若是来寻她,让他直接来找我。”
月月报出自己新住处的地址,这是卜凯给她推荐的宅院,他一听便知自己是何人。
知道是女子半夜啼哭引来了月月这个煞神,收了卜凯银子不好把她撵走的鸨母正头疼于如何处理这人,突然收到月月给的银子,又听到她要将人带走,鸨母只觉得如闻天籁,忙不迭表示同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想法,谁关心呢?
“我不走。”一直未出声的女子听到月月和鸨母三两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去处,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话,她的声音婉转绵柔,十分动听。
她知道鸨母的荷香行院不是好地,但是她也无法确定月月要把她带去的地方就是什么好去处。
如果是从狼窝换成虎穴,那还不如就在狼窝待着,至少鸨母看在卜凯和银子的面上,并没有对她做旁的什么事。
她借住的这两日,每天都是窝在房间里,到点有人提供食物和水,除了外面的响动让她恐慌,其他都称得上还好。
“抱歉,这里可没有你选择的余地。”月月忽地出现在女子身边,抬手便是一记手刀。
女子软软地倒了在月月的怀里,一如月月所言,她根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你扶着她,”月月将女子交给玉珠,转头看向鸨母,“她来时披着的那件袈裟呢?”
“袈裟?”鸨母看到月月刚才手起刀落的动作,只觉得心惊肉跳,见月月的注意力突然移到自己身上,她一脸慌张道,“袈、袈裟烧了哇。”
她指着被玉珠搀扶的女子道:“她一换下袈裟就让我把它烧了,不是我非要烧的!”
此事因为女子的昏迷,一时没有对证,但是月月信了鸨母的说辞,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她有在这件事上说假话的必要。
*
将女子带回新买的宅院后,只收拾出来两间卧房的玉珠主动提出让女子与她合住一屋。
昏迷中的女子被放到玉珠的床上,玉珠取下了她裹在脸上的汗巾,露出她纯美的容颜。
女子年龄约在二十上下,周身带着处于少女与少妇之间的独特韵味,。
“难怪卜先生非要不顾夫人震怒,定要将她留下。”玉珠看清女子的模样后,忍不住感慨道。
身处欢场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最吸引男子,她自是心中有数。
“把她的衣襟解开一些。”站在一旁的月月对愣在原地的玉珠道。
玉珠依言行事,待看见女子修长脖颈正中横亘的一道狰狞血痂,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果然是她。”对女子的身份要走猜测的月月叹息一声,扶着玉珠的肩膀让她挪到一旁站立,自己取出金针,开始为女子刺穴。
守在旁边的玉珠听见月月的话,忍不住问道:“姑娘知道她是谁了?”
“玉珠,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月月提醒玉珠道。
玉珠无所谓地笑了:“可是在多数时候,不是奴家说不知道,别人就真的会相信奴家不知道的。与其浑浑噩噩的活着,奴家倒想当个明白鬼。姑娘没有把话说死,想来奴家便是知道也无甚大碍。”
月月轻轻摇头,她想她已经明白为什么王立德独独要将至关重要的证据交给玉珠保管了。
或许正是因为玉珠的洒脱和率性,才会让孤立于蓬莱县,不知何人可信的王立德选择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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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大概还是要征求一下本人意见,”月月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道,“我是该叫你卜先生的小妾,还是……”
“叫我曹英吧,”女子深吸一口气,睁开盈盈水眸,看向俯视着她的月月和玉珠,“二位想如何处置我,尽管明说。”
月月不解道:“你好不容易活下来,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那杀人泼皮用的镰刀有多锋利,范仲差点和脖颈分离的脑袋就可以说明。
月月刚才检查了曹英脖颈的伤,只有浅浅的一道,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损伤,从她能够自如的说话,便足以说明她的声带无碍。
曹英没有立刻应声,一滴泪珠从她眼角划过,湿润了她鬓角的发丝。
“我为什么还活着……如果我早就死了该多好……”曹英喃喃自语道。
第311章 日月曌无字碑18
“曹姑娘,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且想开点,或许好日子就在后面呢。”玉珠见曹英这副颓丧的模样, 忍不住出声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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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英苦笑道:“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不会理解的。”
玉珠诚实回答:“奴家确实不知你先前的经历,但是你不说, 永远不会有人理解。”
曹英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她沉默良久,努力支起身子坐起来,看着月月道:“方才听姑娘说,你定要将我从荷香行院带走,是因为卜凯先生的夫人?不知卜夫人现在在何处,详细情况我可以向她解释清楚,我与卜先生并非那种关系,那不过是卜先生为了给我寻个去处找的说辞。他们夫妻若是因为我关系不睦,我倒真成了罪人了。”
“我不能带你去见卜夫人。”月月直接拒绝了曹英。
“为什么?”曹英急急追问。
月月两手一摊,回答十分干脆:“因为我也不认识卜夫人。向那鸨母提她, 不过是找个把你带出荷香行院的说辞。”
卜凯搬出卜夫人, 是为了能让曹英暂时住进荷香行院。
月月搬出卜夫人,是为了将曹英带出荷香行院。
至于这世上是否存在卜夫人这个人, 这实在是个未知数。
“曹姑娘,今早你的夫君顾孟平前去县衙报案,说你本月十四日从娘家回来的路上失踪,他寻了你两日都不曾寻到。这段路并不算远, 听你弟弟说你又骑着马, 你为何会与范仲躺在一张床上?又为何会被卜凯带到荷香行院?”月月拉了张椅子在床边,把自己心中存疑之事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曹英听月月提起她的新婚丈夫顾孟平时, 本就雪白的一张脸瞬间失了血色。
当月月进一步提起曹英本月十四日往后的种种经历,她脸上的就只剩下痛苦。
玉珠看到曹英挤在一起的小脸,心疼地劝道:“姑娘,要不先算了吧,我们今天不问了。”
曹英听到玉珠的劝说,紧绷地神经有了些许放松,她凝视着月月的眼睛,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若非我亲历了这些事,我都无法将这一切串联在一起。”
她甚至有种自己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月月就在旁边看着的错觉,不然她是怎么问的都是这些事的重点。
“我和新上任的县令狄仁杰狄大人有几分交情,这两日正在协助他办案。我刚才所说这些都是他经过调查后掌握的进度,”月月坦言道,“他是个很好的父母官,一听说你失踪,就立刻带人重走了一遍你归家的路。”
“好官?”曹英发出意味不明地笑声,“他可知他手下的范仲是个什么样的人?堂堂一个衙门录事,竟然借着我与他相识之机,哄骗我与他同行,继而强迫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委身于他!”
“我知你心中苦痛,但你这般言语就太过难为狄大人了,”月月替狄仁杰辩解道,“他还没到任时,范仲不就成了死人了吗?”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狄仁杰在范仲这件事上都是无辜的。
县令有教化属民之责,但是范仲在成为狄仁杰的属民前就死了,他上哪有机会教化他呢?
曹英抿着嘴唇,并未答话。
她知道自己是在迁怒狄仁杰,但是在经历范仲一事后,她拒绝相信任何将名声经营得极好的衙门中人。
曹英短短几句话透露的信息已然足够,知道她日前经历的月月无心深挖她的苦痛,便对她道:“我这里比荷香行院安全多了,你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说完,她就悄然离开了这间属于玉珠的房间。
待她离去后,玉珠轻声对曹英道:“曹姑娘,我们今日才搬进这座宅院,并未收拾其他房间,不知你可介意与奴家同榻而眠?”
曹英摇摇头,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给玉珠让出位置。
玉珠脱了鞋子和外衣,动作轻柔地爬上床,在曹英身边躺下。
熬了几天几夜未睡的曹英感受着身边的玉珠暖烘烘的身体和她均匀的呼吸,不自觉朝她身边靠了靠,陷入了沉睡。
许久之后,一直闭着眼睛的玉珠这才睁开双眼,伸手拍了拍玉珠的后背,哄着她睡得更香。
“可怜的姑娘。”玉珠凝注着曹英黛青的眼圈,轻声呢喃。
*
“这都叫什么破事!”回到房间后月月一通暴走,绕着圈发泄自己心中怒气。
“熟人作案,这个范仲真不要脸!”月月怒气冲冲地捏碎摆在桌上的瓷杯,“被人割喉而死真是便宜他了!”
她已经在脑内构想了各种折磨人的方法,只可惜范仲已死,这些都已无法实施。
“若是他犯在我手里……哼!”月月的目光泛冷。
[宿主冷静,这样的人渣不值得你花费400000积分。]系统认真劝说月月道。
“我不会杀他,我会好好折磨他,把他拉出去示众,以儆效尤。杀人的事交给刽子手来干,自然不会脏了我的手。”月月觉得自己十分冷静。
然而她就算自觉十分冷静,也无法成功入睡,只能盘腿练了一晚上武功,等到天一亮就出现在了县衙门口。
*
“思月,你怎么来得这般早?”穿戴整齐准备前往白云寺狄仁杰看到月月这么早登门,不免有些诧异,顺势邀请她共进早餐。
“狄大人,你们昨日寻到的和尚尸体可是没穿袈裟?”已经吃过饭的月月坐在凳子上等狄仁杰吃完饭,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狄仁杰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
月月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昨夜我见到曹英了,那和尚的袈裟在她那里。”
趁着狄仁杰吃饭的功夫,月月将昨夜寻到曹英的始末,以及从曹英那打探到她这几日的种种全部告诉他。
狄仁杰听到最后,放下筷子,苦笑道:“这可真让人没法继续吃下去。”
“这倒成了我的不对了?”月月看着他碗里还剩下一半的米粥道。
狄仁杰端起碗,直接将碗中的残粥一口饮尽,对她道:“走吧,去完白云寺,我们再详审曹英的案子。”
月月随狄仁杰出了衙门,却见今日陪同他们一同前往的只有乔泰,不见与他形影不离的马荣。
问及马荣去向,乔泰回道:“昨夜去小菩提寺探查,马荣弟被杀害范仲、曹英的泼皮偷袭,人无大碍,但是受了些许轻伤,老爷便让他休息一天养养伤。”
月月取了随身带着的伤药交给乔泰,请他帮忙送给马荣。
乔泰离开的片刻,狄仁杰突然道:“思月,你先别和旁人说曹英还活着的事。”
“为什么?”月月不解道。
狄仁杰道:“方才听了你的转述,我一直在犹豫,是大张旗鼓地揪出此案的犯人,逐一审判他们的罪行,还是为曹英隐瞒一二,让她可以安稳度日。”
“大人倾向于哪个选择?”月月问道。
狄仁杰朝西方拱手道:“自然是依据律法行事,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录事范仲是衙门中人,若不揭露他的罪名,他便能以官身下葬,此事若能成真,对曹英岂不公平?”
“可是大人却顾惜曹英生存不易,起了违背原则之心。”月月接着狄仁杰的话道。
“我想问过曹英的想法再做决定。”狄仁杰道。
“大人可愿听听我的想法?”月月对狄仁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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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颌首:“思月请说。”
“虽说大唐民风开放,但蓬莱县在此节毕竟不比京城,对女子失节一事仍颇有忌讳。曹英失踪多日,又有人知晓她失踪前曾与范仲同行,便是大人帮忙隐瞒,也未必隐瞒多久。何况那顾孟平并非良人,自身不良于行且年岁做曹英父亲都绰绰有余,大人忍心曹英顶着罪人之妻的身份度过余生吗?”月月认真说着自己的想法,“大人若是怜惜曹英,不如做主让曹英立女户,省得归家之后又被她父亲卖去别处。”
若是疼惜女儿的人家,谁会把女儿嫁给顾孟平这样的人做继室呢?
“思月所言甚是有理,”狄仁杰捻须道,“我猜那曹鹤仙大概率也被钱财蛊惑,参与到了顾孟平走私黄金一事,曹英脱离这样的娘家也是好事。就是不知曹鹤仙在走私黄金这件事中究竟起了什么作用。待我们从白云寺归来,倒可向曹英探问一二。”
此时给马荣送药的乔泰迈着大步匆匆赶回,于是三人便一同前去位于蓬莱县东门外的白云寺。
*
月月对乔泰、马荣昨夜在小菩提寺的经历颇为好奇,便开口询问。
乔泰性子沉静,平日话不是很多,每每月月问询两句,他才会回答。
原来马荣昨日遇险,乃是因为探查小菩提寺只乔泰和他两人行动,两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并未带其他衙役一同前往。
小菩提寺荒废已久,面积倒是不小,所以他们二人乃是分头探查。马荣一时不查,便被藏身于此的杀人泼皮偷袭个正着。
马荣当时孤身一人,为了保住性命自是与泼皮拼死搏斗。
那泼皮被他一记匕首刺中要害,等乔泰听见响动赶来时,正好遇上泼皮吐出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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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收拾了泼皮的尸体,吸取教训没有继续分开,一同探查小菩提寺的未知区域。
“最后也没发现什么值钱的物件,本以为那佛像后面的神龛造得颇深,会有什么东西藏匿于此,结果只是一堆和尚用过的破禅杖。”乔泰摇头叹息道。
他和马荣出这趟公差,什么要紧事物都没查到,反而杀了一个没有捉拿归案的犯人。
虽然狄仁杰没有计较此事,但他也觉得颇为难堪。
“谁说你没有查到要紧事物?”月月忍不住拍了拍马车门,“没有哪个寺院的和尚会把禅杖放佛像后面,那是对佛祖不敬!那禅杖必定另有秘密,你快带人查看!”——
作者有话要说:
转眼间都100w字了,这章留言会送红包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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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日月曌无字碑19
乔泰立刻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当即表示:“此事事关重大,不如思月你随乔泰一同前去。”
“那老爷您该如何?”乔泰连忙问道。他还记得狄仁杰要去白云寺一事。
狄仁杰哈哈一笑:“乔泰你莫要忘了你和马荣两人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白云寺是寺庙, 又不是龙潭虎穴,你且将心放到肚子里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此一来,原本准备同去白云寺的三人至此兵分两路, 一路前往东边的白云寺,一边前往西边的小菩提寺。
前往小菩提寺前,月月先同乔泰一起返回衙门准备多带些人手前往小菩提寺搬运那些破禅杖。
清楚马荣伤势并不严重的乔泰觉得人手并不充足,有心叫上马荣一起,谁知却被洪亮告知马荣在他随狄仁杰走后,便跑出去喝酒了。
乔泰面色一黑:“老爷本是因为他身上有伤才给他放了假,他竟偷跑出去喝酒,倒不如不给他放这个假!”
他一挥手,示意众衙役随他一同前往小菩提寺。
然而一行人来到小菩提寺后,昨夜被乔泰、马荣共同发现的藏于佛像后的神龛中的破禅杖却都不见了踪迹。
“不对,昨夜那些禅杖全都堆在此处, 至少有二十根朝上。”乔泰拒绝承认昨夜那些破禅杖是他的幻觉。
他指着地板上残留的泼皮血迹对月月道:“你看, 昨夜马荣伤那泼皮的血迹还在。”
月月安抚他道:“你和马荣昨夜都将那泼皮的尸体带回县衙了,自然没人会不信你。那些破禅杖或许是在你们走后被人转移了。”
然而乔泰却过不了自己这关, 带着人将小菩提寺仔仔细细搜查一遍,试图找出运走那些消失不见的破禅杖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月月对此事没什么兴趣,便先一步离开柏木森森,多是断壁残垣的小菩提寺, 站在寺外等他们结束。
当她四下打量周遭环境时, 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顺着视线的来处望去, 正好与一位立在竹楼上凭窗外望、头发花白、着一身文士服的老先生四目相对。
那位老先生发现月月能够看到自己,慌慌张张地关上竹窗,试图让自己完全从月月的视野里消失。
“思月姑娘在看什么?”一无所获的乔泰率人离开小菩提寺,却见月月立在原地不动,便开口询问。
月月指着远处的竹楼道:“我刚才看见有人朝这里张望,可有人知道这是谁家的竹楼?”
一名衙役从旁边经过,听到月月的问题,随口回道:“我知道,这是县学的博士曹鹤仙先生家的竹楼,他家和范录事家是邻居。”
“他家这竹楼盖得倒是极好,周围的风景尽在眼底。”月月感慨道。
衙役道:“那可不,他家在石碑村东头,地势本来就高,其他人家也没他家富裕,自然就只有他盖个竹楼。”
月月谢过他的介绍,对乔泰道:“不用再继续搜查了,我们可以走了。”
乔泰一愣,问道:“为什么?”
月月对着曹家竹楼扬扬下巴:“有人随时看着呢。这地方既然被我们发现了,以后估计也不会被启用了,没有再来的必要了。”
乔泰被这么一点,立刻反应过来其中道理,他一脸可惜道:“早知道我们今天就悄悄地来了。”
“没事,”月月安慰他道,“狄大人基本上已经摸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这群人和秋后的蚂蚱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
一行人回到县衙后,孤身一人前往白云寺的狄仁杰也前后脚回来。
他一边大口饮茶一边道:“好险,我的命今天差点就搁白云寺了。”
洪亮忙询问他其中原因。
狄仁杰道:“今天去了白云寺,那里主持寺中香火佛事的慧本和尚推荐我去山腰的铜佛龛参拜寺中已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六尺铜佛。结果那沟通断崖的石梁不知何时被人做了手脚,我若一时不察踩上去,便成了第二个丧命的蓬莱县县令。”
蓬莱县海运发达,通过船只沟通各地。
洪亮刚来此地就听了一耳朵的新鲜事,他听说岭南一带有跨火盆趋吉避凶的习俗,此刻现在准备学习一下,给狄仁杰除除晦气。
洪亮离开后,月月便将前往小菩提寺后的种种经历告知狄仁杰。
狄仁杰沉着脸道:“今日我去白云寺,得知顾孟平出资捐了一座与山腰那座铜佛一般大小的铜佛,明夜子时三刻举行完庆典后,那座铜佛将被送往洛阳白马寺。如果我猜得没错,顾孟平从海外走私来的黄金就是融进了这铜佛之中。洛阳那边定有其他人接手此物。”
月月喃喃道:“难怪先前刑部派来调查王立德县令被害薄的汪堂官会一门心思糊弄案子,甚至还故意销毁关键证据,看来他与东都的人是一伙的。”
汪堂官是走私黄金的同伙早在狄仁杰预料内,如果没有他先前做的那些事,他如今调查此案也不会如此费事。
然而狄仁杰还是不免叹息:“看来曹鹤仙果真与走私黄金一事逃不开干系。他将女儿嫁与顾孟平,便是最好的证据。想来顾孟平拉他合伙,便是因为曹家地势方便监控隶属白云寺的小菩提寺情况,方便他们悄悄将夹带黄金的破禅杖转移至白云寺。如无意外,先前发现的与范仲埋在一起的智海和尚就是白云寺派到小菩提寺负责此事的人。这些人各有罪孽,死有余辜,只是可惜了曹英如此韶华却遭遇了这些。”
月月宽慰狄仁杰道:“好歹曹英幸运,没有死在在泼皮的镰刀之下,还等到了你为她主持公道,人生也不至于太惨。”
狄仁杰一脸正色道:“说起来,刚才在白云寺,慧本邀请我主持明夜的铜佛完工庆典,届时我们便可一探那铜佛究竟是铜铸的,还是金铸的了。只是现在还有一点问题,那就是如何证明铸造铜佛的黄金,是顾孟平走私得来的……”
“老爷!又出事了老爷!”门外传来马荣的粗犷的声音,狄仁杰推开门,就看见如同刚从灰里打了滚,身上衣裳残破,甚至还沾了血迹的马荣向他奔来。
狄仁杰绷着脸对马荣道:“马荣,你不应该在床上好好躺着养伤吗?这是又去了何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马荣刹住步伐,不好意思地对好心放了他一日假的狄仁杰道:“老爷,我这不是在屋里呆得无聊,想出去转转嘛。”
他刚解释一句,突然记起自己慌忙跑来是为何事,忙一脸正色道:“老爷,我这次出门并非全无收获。我与卜凯相约去了码头小船喝酒,谁知竟撞上了金昌带人私运黄金!您可知那黄金是如何伪装的?正好和昨夜我与乔泰哥在小菩提寺看到那些破禅杖一模一样!”
“那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狄仁杰没想到缺失的证据竟这般浮出水面,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只是他观马荣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大脑立刻冷静下来,“可是他们跑了?”
马荣摇头道:“他们胆子大得很,没打算跑路,却是准备将我灭口。”
马荣对此也困惑不已,难道这些人一个二个都觉得自己好欺负?见他如此魁梧的身姿,竟然第一反应都是杀他灭口。
杀害范仲的泼皮本就混迹市井,有丰富的打架经验,但是金昌作为一个经纪人,体质比泼皮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金昌能将马荣弄得如此狼狈,以至他对金昌痛下杀手才勉强求生,还要多亏昨夜成功令马荣负伤的泼皮。
马荣刚才的反应如此之大,主要是他刚效忠狄仁杰不久,还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反而接连两日夺人性命,生怕狄仁杰将他撵了去。
狄仁杰忙安抚马荣,让他赶紧回屋梳洗,查看身上伤势,抓紧时间治疗。
待马荣回屋后,狄仁杰立即命乔泰率队前往码头,将金昌的尸体,以及被马荣发现的各种证物带回衙门。
“只是不知这卜凯究竟是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一时竟不好定性。”狄仁杰得知卜凯早已离去,也不知他作为金昌的好友,究竟是否参与其中。
毕竟不看卜凯与金昌的关系,只看他在这些事中起到的作用,就发现他明显站在他们这边。
是他在他们刚到蓬莱县,便引着他们见到了藏着王立德留存的证据的玉珠;是他救下在经历被邻居奸污,差点死在镰刀下,后来又差点被和尚侮辱的曹英;是他邀请马荣喝酒,继而发现了偷运黄金的金昌。
若说一件事是巧合,每一件事连起来,真是让人没办法说一句“都是巧合”。
“如果有机会,真想和卜凯见上一面。”狄仁杰感慨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怕大人日后见到卜凯也未必认得出他。”听到狄仁杰这般说,月月忍不住说道。
“哦,这是为何?”狄仁杰好奇道。
月月答道:“因为卜凯是个假身份,这人是易了容的。不知他庐山真面目,见面如何能认出真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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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日月曌无字碑20
早在与卜凯第一次见面, 月月就看出了他的易容。
只是当时她和乔泰、马荣也是易容出行,大哥没资格嘲笑二哥,此事就没有多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今看来, 卜凯应是另有身份,极有可能是另一波同样在调查黄金走私案的人。
“卜凯的事先放在一旁,”狄仁杰很快有了决断, “首要之事是做好明夜庆典的相关布置。倒是连累思月明天熬个夜,明夜随我一同去瞧个热闹了。”
作为李治专门安排与月月同行的人,狄仁杰对她的真实身份虽然不能说完全清楚,却也有个大概了解。
他最清楚的一点就是月月的身体不好,这是李治安排这件事时专门提醒他的一句。
虽然狄仁杰看月月这生龙活虎的模样,一点都没感觉出她身体哪里不好,但他还是专门表达一番他的态度。
“有热闹我当然不能缺席,”月月笑着接受狄仁杰的邀请,“大人放心,等庆典一散,我就会赶紧回家休息的。”
*
庆典还需要过一夜才能开始, 但是昨夜没睡好的觉, 今天就得补回来。
月月向狄仁杰告辞后,便快步赶回新买的小院。
小院有玉珠操持, 月月每回归家都能看到新的变化。
今天她回来时,玉珠已经为曹英购置了一应生活必需品,还为空荡的院子购置了几株盆栽。
月月回家时曹英正在整理她自己的房间,在院子里忙碌的玉珠一瞧见她, 就连忙将她拉进了厨房。
月月一脸疑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玉珠, 等着她的下文。
“姑娘,你出门大半天, 可听到外面有什么风声?”玉珠朝着门外望了两眼,确定曹英仍在她自己房间忙着,才压低声音地问道。
月月眨眨眼睛,问道:“外面应该有什么风声?”
她这一天四处奔波的,真不知道哪句传到她耳朵里的话算作“风声。”
“就是、就是……”玉珠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有人说金昌走私黄金被衙门中人当场击杀,卜凯先生和他是同谋,只是侥幸逃脱,衙门正准备张贴缉捕令,将他捉拿归案呢。”
“我刚从县衙回来,倒是没听说过此事,”月月好奇询问,“这等公案,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玉珠若是还在花船工作,那里客人如云,偶尔从中听到些本不该流传甚广的事倒是正常。
可如今月月已为她赎身,脱离花船的她不应该知道这事呀!
玉珠不敢隐瞒月月,坦白道:“下午我去街上采购,正好遇到了荷香行院的鸨母,她拉着说道一通,劝我把曹英送去衙门换赏钱。她不知曹英真实身份,还以为她是卜先生偷藏在外的小妾呢。”
她抿了抿唇,目光冷漠:“其实我知道她并不是真心为我打算,想要帮助我获得赏钱,她是怕官府一路追查到我这儿,我将她攀扯出去,害得她也逃不过罪责。我猜,若是曹英还在她手里,她早拉着她上衙门了。”
“我并未听到衙门有缉捕卜先生的打算,你且把心放进肚子里。若是曹英听到这传闻,你先将她安抚住,让她不要紧张。就算卜先生真的参与此事,罪责也不会落到她身上的。”月月对玉珠道。
传递完消息,月月便打着呵欠离开了厨房,往自己的床上一躺,睡他个天昏地暗。
*
等月月醒来,时间已到了第二日的白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听见屋外有喧哗之声,穿戴整齐后打开房门,却见她那出海探访仙山寻药的师父夏侯坚带着师兄正坐在院中与玉珠和曹英交谈。
见月月走出房门,夏侯坚对她招手道:“你这院子选得倒是不错,闹中取静,颇有一番意趣。”
“那我现在就给师父和师兄收拾房间。”月月爽快道。
“不用,”夏侯坚抬手阻止,“这次出海我寻到了不少药材,准备稍作歇息,明日就前往京城,把药献给皇上。”
月月眨眨眼睛,立刻提议道:“师父,我听说这里的白云寺铸造了一座无量寿铜佛,今夜举行完完工庆典后,将派一百人护送它至洛阳的白马寺。我们今夜可以去庆典凑凑热闹,和白云寺主持工作的慧本大师商量一二,借他们的船一道前往洛阳,等在洛阳下了船,再转到去长安。”
夏侯坚摇头道:“一百人太多了,我们还是自己走吧。不过你说的庆典倒是可以一观。只是今夜这个时间太过宽泛,具体时间是几时?”
月月不敢隐瞒,回答道:“是今夜子时三刻。”
夏侯坚闻言脸色一黑:“胡闹!你这身体哪能这般熬夜?今夜你不许去!”
“可是我都答应狄大人的邀请了!”月月努力为自己争取,“师父你就让我去这一次吧,今天的事很重要。”
一旁的玉珠也在努力为月月说话:“夏侯大夫,姑娘的身体很好,偶尔熬个夜没事的。”
夏侯坚锐利的目光落在玉珠身上:“你怎么知道她熬夜没事的?”
他皱着眉头对月月道:“你这阵子熬夜不止一次了?”
玉珠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匆匆离开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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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与其责问师妹,不如为她把一把脉,”随夏侯坚出海寻药,依照他的要求准备在此开医馆的师兄温声劝道,“师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她定是知道自己情况,又有紧急的要事需要处理才会熬夜的。”
夏侯坚听了他的劝告,示意月月伸手让他诊脉。
在确定月月身体并无大碍后,夏侯坚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脉搏确实要比原来强健许多,但是你也不能仗着自己身体好转就肆意妄为,马上你就要随我回京城了,万一出什么岔子,我如何跟皇上交待?”
月月连忙举起三根手指,保证今夜过后绝不会熬夜。
夏侯坚见她态度真诚,勉强同意了她的请求。
只是见她如此坚定地要参加今夜的庆典,夏侯坚对此不免有些好奇,便问起其中原由。
月月便将她到达蓬莱县这几日遇到的诸事说与夏侯坚听。
夏侯坚听完叹道:“没想到王立德遇害的原因竟是这个!我在京时与他弟弟王元德关系不错,此番前往此地元德还专门帮我写了一封信,请他哥哥助我寻药,我那出海的船只正是有王立德一手准备的。临行前我还与他一道品茗,没想到那日之后竟是诀别!若是我晚几日出发,说不定还能救下他的性命……”
月月见夏侯坚的情绪陡转低落,忙分析给他听:“师父,这和你早走晚走根本没有区别,王县令是夜晚煮茶时被毒死的,等到早晨被人发现时早已断气多时了。你又不可能与他同宿一屋,如何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出事呢?”
“师妹安慰人的方式可真是别具一格。”听完全程的师兄忍不住点评一句。
所幸这话勉强有些用处,夏侯坚终于恢复了平静:“思月说得没错,确实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除非将走私黄金的人一一捉拿归案,否则就算我帮他躲过了第一次,他们还能想出其他方法谋害他性命。”
“确实如此。”月月点头称是,顺便将狄仁杰如何在白云寺侥幸逃过一劫分享给夏侯坚和师兄。
“不愧是‘仙机妙算,断狱如神’的狄仁杰!”夏侯坚赞叹道,“也就只有他才能这般细察如微。既然今夜的庆典在他的筹谋之中,那我定要前去一观了。”
*
月月带着夏侯坚和师兄去了本地最有名的陶朱居吃了午饭,回来就被一直观望着她动向的曹英拉进屋中。
“曹姑娘是有何事?”月月见她一脸为难,主动开口询问,“可是与我师父、师兄这两个外男同处一院有些不适?你不要担心,我和我师父明天就走了,等医馆选定位置后,师兄也会搬离此地,到时这里只会有你和玉珠两个人住。”
曹英连连摇头,轻声道:“姑娘愿意收留我,已是我之荣幸,我岂敢要求更多?我找姑娘是有要紧事要说……”
话到嘴边,曹英的表情却出现了几分犹豫,但她很快就坚定了自己的态度,对月月道:“我听说了金昌走私黄金一事,似乎这事还牵扯到了卜凯先生。但是我可以保证,此事与卜凯先生无关!”
“这事你如何确定?”月月好奇道。
曹英神色几经变幻,最终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姑娘莫要忘了我的身份,我是金昌的主家顾孟平妻子,他们做的事瞒得住绝大多数人,却是绝对瞒不住枕边人的。更何况顾孟平还不比其他人,他的腿脚还不甚便利……”
“若想证明卜先生与此事无关,需得有切实的证据,”月月认真道,“这证据你有吗?”
曹英苦涩道:“谁会没事将证据带在身上?何况我本就只是回一趟娘家……”
谁能想到一趟普普通通的回娘家,却让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对曹英来说,她所经历的一切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她认识到:她先前以为的被父亲嫁给一个与她想象中的夫君没有丝毫关联的人对她来说是天塌地陷的灾难,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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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日月曌无字碑21
曹英嫁给顾孟平不过半月, 对他平日的所作所为了解不多。
但是在顾孟平眼中,她除了有一副年轻漂亮的皮囊,剩余的价值便只是他和她父亲合作的证明。
他十分单纯地将曹英看作一个自己的所有物, 而非自己的妻子,所以他做任何事都没有瞒过她,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曹英刚嫁给顾孟平时也不知道他整日在忙个什么, 只是原先忽略的一切都在此刻串联,她自然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她而言,卜凯是拯救她于水火的救命恩人,此恩必须得报,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知晓的有关顾孟平走私黄金的一应证据告诉月月。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从屋外响起。
曹英推开房门,故作镇定地对手捧茶盘的玉珠露出微笑:“玉珠姐,你怎么来了?”
早就听到玉珠脚步声的月月随曹英一起望着她,等着她开口。
玉珠淡定地走入曹英房间,将茶盘放到桌上,回身关了房门,才道:“这是奴家新买的茉莉花茶, 想着泡给你们尝尝的。”
她抬起眼眸, 和欲言又止的曹英对视:“虽然不想知道这么多的秘密,但是奴家确实都听到了。”
玉珠这般坦然, 让曹英一时有些无措。
“你且放宽心,不该说的话,奴家是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玉珠对曹英保证道。
玉珠看向月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先前随姑娘去衙门, 奴家发现了一点奇怪之处。本来以为是奴家自己多心, 现在想来并非如此,还是说与姑娘听听罢。究竟是奴家想多, 还是却有异常,端看姑娘评判。”
“我也未必能评判得了,不过你先说出来,好让我转告给狄大人。”遇事不决,月月选择将问题抛给狄仁杰。
玉珠沉思片刻,便将那日她看到的被狄仁杰传唤的金昌轻车熟路在县衙行走,不似第一次出入此处的异常行为说与月月听。
“他那动作和给他领路的官差相比亦不逞多让,好像在县衙走过不知道多少回似的,我瞧着就不太对。”玉珠认真说道。
她当时生怕金昌这位花船老主顾认出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这才发现了他不对劲之处。
“这事我会报给狄大人的,”月月承诺道,“只可惜金昌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撬开他的嘴,让他把隐藏的秘密一一吐露了。”
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茉莉花茶一口饮尽,月月叮嘱玉珠和曹英道:“今夜白云寺会在大雄殿举行顾孟平捐给洛阳白马寺的那座铜佛的完工庆典,估计会有很多人去凑热闹。大晚上的人多手杂,你们两个就好好在家休息,切切不要出门凑这个热闹。”
玉珠和曹英都不信佛,本就不想出门的她们同时点头,向月月保证她们今晚绝对锁紧门窗,老老实实在家休息。
“这样最好,”月月赞许道,“等到明天天一亮,这笼罩在蓬莱县的疑云,差不多就可以散开了。”
*
说是子时三刻庆典开始,但是晚霞尚悬在天际,落日还未完全下山,白云寺的山门外便开始有百姓聚集。
等到月月师徒三人出现在白云寺外时,山门口已是人山人海。
师兄见到如此盛况,忍不住感慨道:“这人也太多了一点吧。”
夏侯坚淡然道:“蓬莱县佛法昌盛,百姓信佛者众多。向白马寺献佛应是百年难遇之景,他们自然不愿错过。”
他不是信佛人,却因心中有个信佛的出家人,特意研读了许多佛经,对这些人的想法也有了一定地了解。
因为认识本县的县令,他们三人自然不用和众人挤在一团观看,狄仁杰专门差了衙役为他们引路,直接将他们带到最佳观礼位置。
“师父,那慧本和尚武功不敌,还请你到时看顾一二。”月月站在夏侯坚身旁,对他轻声道。
夏侯坚摇头笑道:“我说怎么还给我们单独安排了位置,原来是另有任务。”
知道此时关系重大,夏侯坚自然应下,在狄仁杰主持整个庆典的过程中,目光未有片刻从慧本身上离开。
“诸位请看,这座无量寿佛并非铜铸,实乃黄金铸成!”狄仁杰一把掀去罩住铜佛的黄绫,高声向围观的所有人道出事实。
无量寿佛身上的金光在众多火把的照射下熠熠生光,其灿烂的光泽绝非铜材能比。
围观众人登时一片哗然。
狄仁杰没有放过这个向所有人宣布真相的机会,看着乔泰、马荣等人率队将涉案的慧本、顾孟平、曹鹤仙拿下,众衙役分布在大雄殿各处牢牢维持住秩序,他便将这起走私黄金案的真相并上一任县令王立德被害案一同说与众人听。
王立德遇害,是因为他发现了顾孟平从海外偷运黄金。
顾孟平为了杀人灭口,便命手下的经纪人金昌买通在县衙任职的番役,让他伪装成给王立德卧房刷漆的漆匠,将毒参粉藏于王立德煮茶之位的上方。
待封住毒参粉的蜜蜡随着热气蒸腾融化,毒参粉便落入王立德烧水的紫铜锅中。
等王立德喝了用锅中水泡的茶,自然会死于这场死无对证的密室杀人案。
为了能够顺利将走私来的黄金运往洛阳,顾孟平将黄金熔成细条,将其塞入和尚惯用的禅杖中。
他再派人将这些禅杖运往白云寺名下的小菩提寺,住在石碑村的曹鹤仙发现禅杖已运到,常年写文抨击佛教的他便写文一篇送往白云寺,以作提醒之用。
慧本收到文,便派香火僧智海和尚前往清点,待清点完成后,由白云寺僧人负责将禅杖运往白云寺,取出其中黄金,用其铸成这座黄金无量寿佛。
狄仁杰命衙役将这一干涉案人员全部押送至县衙大牢,这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了大案便落下了帷幕。
“狄仁杰真是多虑了,他哪里需要我为他盯着慧本,”看完全程的夏侯坚失笑道,“我看那慧本被他揭穿后,连动都不敢动。”
“狄大人请你来,盯着慧本只是其中一件小事,”月月对夏侯坚道,“他是想借你的眼睛看清全程,届时他为此事往京城上奏折,你就是他的最佳人证。皇上若是有疑问,尽可请你为他解答。”
常年专注于研究医术,对其他事关心不多的夏侯坚听到月月这么一说,不由一愣:“这狄仁杰,真是……”
*
狄仁杰将一干犯人带回衙门后,又命洪亮带队前往顾孟平家中按照曹英的提示搜索证据。
顾孟平走私黄金、谋害王立德一案证据确凿,一干涉事人等皆按照律法进行判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此事不光是蓬莱县的事,更涉及到了官员被害,以及京中要人,狄仁杰不能擅自决断,便请即将返回京城的夏侯坚和月月代为上表奏折。
狄仁杰翻阅被顾孟平藏于家中的书信时,读到某段时,特意拿给月月一观:“思月可还记得你刚到蓬莱县那日,你随马荣、乔泰出门,发现有人往河里投尸,前去侦查后却发现只是泥胎一事?”
月月展开信纸,随口应道:“自然记得,此事太过莫名其妙,让人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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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落到狄仁杰指出的那段时,不由惊诧出声:“原来那泥胎就是慧本制作的无量寿佛的泥胎,是专门从白云寺抬到顾孟平家中请他查验的。顾孟平看过后,这泥胎没了用处,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扔到河里化成泥浆确实省事。不过曹英若是没有遭遇意外,想来这无量寿佛泥胎足够她猜到个中因由了。”
“曹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是她本人愿意,我愿帮她立女户,自己独立一支,”狄仁杰承诺道,“她主动检举有功,本人不受其夫顾孟平、其父曹鹤仙犯罪的影响。”
“狄大人爱民如子,真是蓬莱县百姓之福啊!”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只见一人迈着大步从花园走来。
狄仁杰看着他左颊上的黑斑记,笑道:“不知该称呼阁下为王立德王县令,还是王元德王郎中了,又或者是卜凯卜先生?”
王元德哈哈大笑:“狄大人客气了,唤我王元德便是。两个月前我收到兄长来信,说是发现了蓬莱县有人走私黄金一事。我特地请夏侯坚太医替我送信一封,提醒他多加小心,谁知他还是不幸殒命。兄长死得不明不白,我这做弟弟的自然得为他查明被害真相。谁知我刚一离开京城,便被诬告盗窃白银三千两……所幸现在真相大白,我终于不用顶着这罪名度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兄说笑了,你是清白的一事京中谁人不知?阁下为了替兄长报仇,卧薪尝胆,想来十分不易。我定要将此事上报至皇上,让他允你个公道。”狄仁杰郑重说道。
王元德也不推辞,直接道谢:“多谢狄兄,其实这些时日我结合兄长留给我的线索,已经查到了顾孟平在洛阳的接头人,以及幕后的主使,正是刑部员外郎侯钧,户部尚书侯光的亲侄!①”
狄仁杰闻言,差点打翻手中茶杯:“侯钧?这不可能。”
侯钧是他在京中的挚友,两人携手审判大量案件,配合十分默契。
在他赴任蓬莱县县令前,侯钧还曾在悲欢亭为他送行,情真意切地劝过他,说蓬莱县远离中央,于仕途无益。
现在想来,侯钧劝他之言虽是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但也有怕他到任后查出真相的考量吧。
一想到挚友竟为了走私黄金之利益犯下如此大错,狄仁杰经历万千思虑后,只轻吐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大唐狄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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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日月曌无字碑22
走私黄金案破获后的第二日, 月月便随携带狄仁杰亲笔书就的密折的夏侯坚,并洗清罪名的王元德一同返回长安。
她在这世界的身份不比其他世界的身份随意,不方便带着玉珠和曹英一起走, 便委托她们二人留在此地帮自己看宅子。
两人都会识文断字,又都有几分刺绣手艺,靠自己的双手过活不成问题。
另有狄仁杰在此地做县令, 偶尔看顾一二,对她们两个来说便已足够。
王元德是户部的度支郎中,掌管全国财赋的统计与支调①。叶守本虽然是蓬莱县船舶营造业的大户,但他那份家业让王元德掌管,也只能说一句大材小用。
月月在别的世界曾在户部任职过,又做过许多年生意,路上与王元德随意交谈,成功被他引为知己。
“没想到你在理财一道也另有天赋,”旁观这一切的夏侯坚忍不住感慨道,“可惜你的体质太差。不然,你说不定有机会成为第二位平阳昭公主。”
平阳昭公主, 就是李秀宁。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 她组建娘子军,率军南征北战, 为大唐的建立立下赫赫战功。她去世时,唐高祖李渊下令用军礼将她下葬。
月月赶紧摆手:“太夸张了,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她只是赶路无聊,随便和王元德聊两句而已。
正如夏侯坚所说, 李思月这副身体, 能好好活着就算不错了,可折腾不起。
*
入京之后, 夏侯坚便向李治递了折子。
于是他们这三个同时进京的人,便兵分两路,一路去见李治,一路去见武则天。
月月便是去见武则天的这一路,但她刚到上阳宫,就听等候在门口的侍墨说,武则天临时被李治叫走了。
比夏侯坚、王元德完了半个时辰进宫的月月猜测,这是因为李治听到了他们的汇报,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才专门把武则天请去共同商议。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母后的宫里?”一个年约五、六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前呼后拥地步入上阳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颇具威仪地问月月道。
“参见公主!”侍墨恭敬地对着小女孩行礼,向她介绍月月,“公主,这位是夏侯坚太医的徒弟思月姑娘,娘娘专门请她来宫中做客的。”
小公主眼睛转了个圈,看着月月笃定道:“你是母后专门喊来给外祖母治病的。”
月月眉毛一挑,她刚回京城,对这里最近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更别说知道武则天的母亲荣国夫人杨氏生病的事了。
不过这个问题不需要她回答,侍墨就帮忙给出答案:“公主果然智慧超群,一猜就中。”
小公主弯了弯嘴角,高傲地扬起下巴。
“太平,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说话间,武则天的凤驾已来到上阳宫门口,她看见小公主的站位,出声询问。
太平公主回身看向武则天,站在她周围的宫女随之移动,将人群中的月月露了出来。
“思月也来了!”武则天的眼睛亮了亮,将两个女儿都拉进宫。
*
一通寒暄之后,武则天询问月月往返蓬莱县的经历。
月月简要说了一遍,并将那些暂时需要保密,以及不适合在太平公主这个小孩子听到的内容隐去。
从来没有出过长安的太平公主捧脸静听,眼中迸发出闪亮的光芒:“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不行,你还太小了。”武则天直接否决。
“母后~”太平公主拉着武则天的衣袖左右摇摆,“我想去嘛~”
武则天被软糯小女孩的撒娇弄得没有办法,只得松口道:“等你长到思月这么大,我就和你父皇商量,让你出去转一转。”
太平公主瞅了月月一眼,仔细观察她们两人的身高差距,叹了口气道:“母后,等我长到她这么高估计需要很久。到那时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话。”
“答应你的事,母后什么时候食言过?”武则天刮了刮太平公主的鼻子,轻声道。
太平公主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道:“母后没有食言过。”
“既然这样,你还害怕什么?”武则天一把将太平公主抱入怀中,成功哄住这个问问问、一直问个不停的小公主。
“思月,今日唤你入宫,除了问问你这次出门的情况,本宫还另有一事请你相助。”武则天一脸正色地看向月月。
月月笑道:“娘娘太客气了,有事您尽管吩咐,但凡思月能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武则天见月月一口答应,欣慰地笑了:“很好!”
她搂着小女儿太平公主,将自己诉求说与月月听。
果然如太平公主所说的那般,她专门唤月月前来时为了请她医治缠绵病榻已有大半个月时间的母亲杨氏。
杨氏这次生病来势汹汹,太医院的太医尽数被派往荣国府为她诊治。
治病的汤药开了不少,可惜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荣国夫人服用药物后,病情有所好转,却没有得到根治。
武则天知道夏侯坚金针刺穴的功夫已有了极深的造诣,只可惜李治已答应放他自由,武则天作为他的妻子不能明着违抗他的旨意。
虽说夏侯坚请不过来,但是在他身边学医的那个,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女儿!治疗外祖母这种事,上哪都于理相合。
话是这么说,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月月十分清楚自己的医术水平,若荣国夫人是受了伤,让她前去医治她绝对不会推辞半句。
但荣国夫人此时是因为年纪大了生病,月月清楚以自己的医术并不能帮到她什么。
荣国夫人是李思月的亲外祖母,也是武则天的亲生母亲,月月坑谁也不敢坑她,老老实实将自己的医术水平告诉武则天。
武则天沉默良久,才问道:“若你师父出手,有多大可能病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没想到武则天竟这般问自己,只是这结论实在难以下定,她低着头分析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太过笼统,月月心知绝对过不了武则天这一关,于是她又补了一句:“方才听娘娘描述,荣国夫人是因为年岁渐长,病情来势汹汹,只是不知这病和皇上所患风疾相比是轻,还是重?”
武则天深深地看了月月一眼:“自然是更重的。”
月月叹了口气道:“师父他为皇上治疗风疾已有不短时日,效果您也知道,只能缓解,不能根治。何况男女有别,荣国夫人也没有到需要金针刺穴的地步……”
武则天知道月月说得都是真话,然而正因为都是真话,才让她更加难以接受。
“也罢,”如果是旁人,武则天定要勉强人一二,但是眼前的姑娘是她的亲生女儿,她选择相信她的话,“你自幼在感业寺长大,可会念几页佛经?我想让你代我去荣国府,为我母亲诵经祈福。”
这个请求月月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武则天刚提出来,她就立刻应下。
“若是在此期间出什么情况,还望你施展金针刺穴之术,为我母亲诊治。”武则天道出自己的筹谋。
“母后,她是要和我一起去外祖母家吗?”听完全程,但没记住几句的太平公主抬头看向武则天,奶声奶气地向她确认。
“正是如此,”武则天颌首表示,“她是为了代我为你外祖母诵经祈福,任何人都不可僭越。你若遇到了有人欺负思月,定要拿出公主之威,好生护住她。”
太平公主拍了拍自己胸口,认真表示:只要有自己在,就不会有任何人能欺负月月。
征得两个女儿同意后,武则天很快将事情安排下去。
在上阳宫住了一夜之后,月月一大清早便随太平公主一同前往荣国府。
坐在马车里,太平公主专门对月月说,只要她乖乖听自己的话,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动她。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如何利用公主的威仪行事,她再清楚不过。
*
荣国府是武则天当上皇后后,特意赐给母亲杨氏居住的,建制乃是其封号的顶配。
虽比不得皇宫的华美,但在整个长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奢华、富贵。
月月扶着太平公主下了马车,眼睛扫过一遍荣国府门口的布局,就立刻收回了视线。
富贵不过过眼烟云,何况是与她无关的富贵。
荣国夫人此时尚在病中,自然无法亲自迎接身份尊贵的外孙女。
所以眼下站在门口的人,是她最看重的外孙,武则天同父同母的亲姐姐韩国夫人武顺的儿子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少年华美,风度翩翩,人在哪里,哪里便成一景。
他见太平公主下了马车,快步迎了上来:“贺兰敏之参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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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韩国夫人的儿子?”太平公主问道。
贺兰敏之点头道:“韩国夫人正是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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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听说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风华绝代,可惜佳人已逝,本宫没有机会一睹芳容。今日见到你的模样,倒是可以想象一下她们的风采。”太平公主盯着贺兰敏之的脸,感慨了一句。
“走吧表哥,快带我去见外祖母。”太平公主对眼前大了她约莫二十岁的贺兰敏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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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敏之笑着应是, 目光扫过月月及太平公主身边的其他宫女,侧身为她引路。
“你们两个和我一块进去。”太平公主站在荣国夫人卧房的门口,对月月和侍候她的大宫女道。
贺兰敏之含笑看着太平公主这个小人儿气势十足地发号施令, 蜷起食指和中指,轻轻叩响卧房的木门。
卧房大门从屋内打开,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太平公主提起裙摆, 迈过对她而言有些高的门槛,快步走到荣国夫人的床前,看着床上一脸病容,没有往日那般笑模样的荣国夫人,哑声道:“外祖母,太平来看您了。”
按照武则天的吩咐,准备凑近观察荣国夫人病情的月月刚一抬步,一只手臂就横亘在她的面前。
贺兰敏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道:“荣国府不是你能僭越的地方。”
月月抬眸看了一眼贺兰敏之凑得极近的脸,十分干脆地后退一步,用行动表明她的态度。
待太平公主和荣国夫人这对祖孙互诉完衷肠, 想起自己此行还另有任务的她哭哑的嗓子道:“思月, 扶我起来。”
月月刚迈出一步,站在她身侧的贺兰敏之已快步上前, 半扶半抱地将太平公主搀扶起来。
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的太平公主诧异地看了贺兰敏之一眼,只得一句:“多谢表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住进荣国府为自己安排的住处,太平公主抬眸看向月月,问道:“你瞧清楚外祖母的情况了吗?”
月月摇摇头:“不曾。”
太平公主皱起小小的眉头, 质疑道:“我听说别的太医都能悬丝诊脉, 你离这么近怎么都看不清呢?”
“所以我不是太医。”月月十分坦然地承认自己不行。
她本就不擅长治病,此来也没抱着将荣国夫人治好的期望, 因而面对现状,她想得很开:“我还是好好为荣国夫人诵经祈福吧,这个我更擅长一些。”
第一次被母亲委以重任的太平公主拒绝接受任务失败:“我们不是会在这里住上些时日吗?你再想想办法探探外祖母的情况。”
月月心说:我倒是能翻窗户进去给她把脉,可谁能给我善后呢?
人生来便有一死,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比起那种令人无可奈何的死亡,荣国夫人活到九十岁,女儿是执掌政权的皇后,自己已享受多年的泼天富贵,如今因为年老而患病,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的九成九的人都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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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没有起死回生的月月没有过度表现自己的打算。
“那我再试试,还望公主相助。”月月脑子里是这样想的,但她还不至于和小孩子掰扯这些,便应了太平公主的要求。
*
太平公主身份尊贵,荣国府特意布置了一个仅次于荣国夫人居住大院子给她和她带来的人暂住。
尽管如此,除了太平公主以外,其他人至少是两人住在一间。
月月虽然是夏侯坚的徒弟,但是在这些天潢贵胄眼里,和太平公主身边有品级的宫女没有区别,甚至还不如她们。
和月月同住一间的室友名叫谢瑶环,年芳十一,江南人士,刚被选召入宫,因颇有才名而被武则天指派到太平公主身边随侍。
谢瑶环会被分到和月月同住,自然有武则天特意安排的原因在。
武则天明面上安排月月来荣国府的目的是为荣国夫人诵经祈福,但她哪能真的让自幼身子骨便极差的女儿日夜诵经、抄经,便专门选定了一个抄经的人。
谢瑶环就是这个被选中的人。
时至黄昏,荣国府的晚餐便宣告结束。
极具责任心的谢瑶环念着自己此行的任务,便去了荣国府的小佛堂仔细布置一二。
京城人多眼杂,为了维持自己身体极差的人设,按照夏侯坚的吩咐该早早休息的月月就没有和她一起去,洗漱一番后开始坐在床上打坐练功。
皎洁月光透过窗缝照到月月的脸上,感受到光亮的月月睁开眼睛,发现谢瑶环的床铺一如她走时那般干净整齐。
月月动作迅速地推开窗子,看着斜挂在天空的月亮,估算了一下时间,喃喃道:“不是说忙一个时辰就回来的吗?怎么这个时间了还不回来?”
知道谢瑶环有责任心,但月月着实没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责任心居然有这么强。
穿越这么多个世界,她早就忘记自己真正十一岁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了,反正没有这么强的工作责任心就是了。
念着谢瑶环其实是干着本属于她们两个人活,良心有愧的月月决定把这个沉迷工作的小姑娘带回来休息。
工作是永远干不完的,今天把明天的活干完了,那么明天还要干后天的活。只要在工作,那就有永远干不完的活。
不想惊动别人的月月从窗户一跃而出,转身关好窗户后,她直接跳上了屋檐。
“系统,正好趁着今天探索一下荣国府的地图,挣点积分。”感受这温柔吹在脸上的夜风,月月心情愉快道。
[宿主还是先找人吧,探索地图这事不急。]知道月月会在荣国府住上些时日的系统认真建议道。
“说得也是。”月月回忆了一下白天荣国府的下人介绍过的小佛堂所在,直接朝着那里飞去。
这个世界的人武功普遍不是很高,就目前而言,月月见过武功最高的人当属优昙、夏侯坚那几人了。
荣国府是在武则天当上皇后之后几年才被赐给荣国夫人的。
荣国夫人年事已高,她虽然在政治上颇具才华,但是笼络武林高手这件事就有些超出老太太的认知了。
如果荣国府没有隐藏在暗地的高手存在,那么这里武功最高的人当属贺兰敏之了。
贺兰敏之的武功如何?
月月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只手就能把他打趴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种环境下,月月施展轻功颇有几分肆无忌惮之感。
靠近小佛堂,月月敏锐地觉察出不对。
太安静了,屋子里虽然亮着烛火,但是安静得好像空无一人。
月月落在佛堂的屋顶上,搬开一片瓦,观察屋中的情况。
与她的感知相符,这里果然没有人。
置于佛堂中的书桌上放置着素绢纸在烛火中发出淡淡的光泽,这是武则天专门命他们带来用于抄写佛经的纸。
谢瑶环今日来此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将它放入佛堂。
这素绢纸在此,足以说明谢瑶环曾经来过。
“看来她已经回去了……”月月思忖道,“但我为何在路上没有遇到她呢?”
想不明白其中因由的月月懒得自己琢磨,直接选择花费积分让定位谢瑶环所在。
[嘀,扣除100积分,谢瑶环位置已标注。]淡淡的光点出现在月月的视线中,光点所在的方向正是月月刚才没有经过的地方。
月月追着光点而去,不禁疑惑道:“这里距离住的院子这么远,她怎么会跑到这里?”
她念着谢瑶环也不是在别人的地盘随意乱跑的性子,着实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
光点越来越大,说明月月与谢瑶环的距离在逐步缩短。
月月慢慢落地,发现谢瑶环此时正在荣国府的花园之中。
她正欲张口呼唤谢瑶环的姓名,突然听到重重假山之中传来谢瑶环的声音。
“贺兰公子,你不是说要带我回院子的吗?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谢瑶环努力维持着镇定,但是她颤抖的尾音足以暴露她此时的紧张。
“我答应了带你回去,自然不会食言,”贺兰敏之的声音温润,“我这般帮你,你该如何谢我?”
“奴婢会在佛前为你多念几遍佛经的。”谢瑶环答道。
“你在佛前念经我又听不到,不如你现在给我念念吧。”贺兰敏之的声音突然急促。
下一秒,谢瑶环惊叫出声:“你放开我!你不要碰我!”
“好嫩的脸蛋,好软的腰……”贺兰敏之含糊道,“你不是要念佛经的吗,就现在念吧……”
“救命!”谢瑶环一边挣扎,一边哭喊,“谁来救救我!”
“哈哈,”贺兰敏之大笑道,“你使劲喊啊,我倒要看看可会有人救你。”
衣衫撕裂的声音在假山中回荡,贺兰敏之的声音完全不复原先地温和有礼,变得邪肆而放荡。
“小美人,我会让你快乐的……唔!”只听一声重音,贺兰敏之陡然没了声音。
月月收回噼向贺兰敏之颈部的手刀,一把扶住差点被他拽倒的谢瑶环,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抚:“没事了,我来了。”
突逢巨变的谢瑶环一时无法反应,在月月怀中愣了许久,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思月,我好怕……呜呜呜……”沉静内敛的谢瑶环放肆大哭,声音在假山中回响。
当谢瑶环把月月右肩那块的衣裳完全哭湿,她才抽抽噎噎地停止哭泣。
“我们快些回去吧,”谢瑶环抹着眼泪,对月月道,“再不走他就要醒了。”
月月脱下外衫给谢瑶环披上,捡起她被贺兰敏之撕烂,扔在地上的衣裳让她抱好。
“你想怎么处理他?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办得到”月月竖起一根金针,只等着谢瑶环做出决定,她就遵照执行。
第317章 日月曌无字碑24
神色狼狈的谢瑶环看到月月一脸郑重, 连连摇头:“我什么都不想。思月我们快走吧,他是皇后娘娘的外甥,我们得罪不起他!”
她不知多想将贺兰敏之千刀万剐, 但是理智告诉她这样不行。
冲动行事,不仅会连累帮助她的月月,还会影响到她远在江南的家人。
“今夜过后, 无论如何都已经得罪了,”月月道出事实,“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报仇机会了。”
贺兰敏之此时昏迷不醒,对他做什么他都找不到证据,而且他自己是做坏事被人报复,就算清楚是谁所为也不敢声张。
“可是……”谢瑶环被月月说得心动不已,可她残存的那点理智最终还是阻止了她想要立刻犯罪的心,“他做错事是他的错,我不能因为他的过错让我变成有错之人,明日我会将此事向公主禀报,一切由她来定夺。”
“公主还不到六岁, ”月月提醒谢瑶环道, “你觉得她能明白你遭遇了什么吗?万一她被贺兰敏之忽悠过去,认为你造谣生事, 或者直接把你指给贺兰敏之,你该如何?”
月月随口给谢瑶环列举了几个可怕后果,不是她不相信太平公主会给谢瑶环伸张正义,而是她年纪太小了, 未必能意识到问题在何处。
谢瑶环被月月所说的未来骇得倒退一步, 踩到地上的贺兰敏之后才将将回神:“我、我不知道……”
她也不过是十一岁的小姑娘,虽然读得书比绝大多数人多, 但在家中那些年,她也不过是被家人宠大的小女孩。
“可我还是觉得不能直接对他下手,这是私自用刑,与礼法不和。”谢瑶环态度坚定。
月月穿越这么多世界,早就习惯了快意恩仇,她已经很少能见到谢瑶环这般遵守律法的人了。
她觉得谢瑶环和狄仁杰倒是一类人,她若不在深宫当差,倒是可以和狄仁杰一起断案。
虽然无法立刻报复贺兰敏之让月月觉得很不解气,但是她愿意尊重心中自有一杆秤的谢瑶环。
“在荣国府的这几日你躲着点他,我会把此事报告给皇后娘娘的。”月月收回金针,接受谢瑶环的选择。
但是什么都不做,月月又觉得不甘心。
她俯下身子咣咣对着贺兰敏之眼眶凿了两拳,赠他一对熊猫眼。
月月吹了吹出大力的拳头,对旁观的谢瑶环道:“我这两拳虽然不重,但是足够他十天半个月消不掉两眼的青紫了。”
谢瑶环露出“这样也行?”的表情,讷讷道:“多谢你为我出气。”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月月气鼓鼓道,“我还一肚子气呢。”
由于苦主谢瑶环不愿深究,月月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现在憋得胸口直疼。
滥用私刑是不对,所以她准备等太平公主带着谢瑶环她们回宫后,在找机会潜入荣国府处理贺兰敏之。
谢瑶环不知道这件事,她也就不会难过良心这一关了。
*
盼星星盼月亮,月月终于盼到了太平公主启程回宫的日子。
通过给贺兰敏之的亲信下迷魂散,月月成功套出这人私下里干过的恶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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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肆意玩弄侍女,比如和他的外祖母荣国夫人□□……
月月知道贺兰敏之不是个好东西,但她着实没有想到此人玩得这么开。
这真的很难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荣国府的这大半个月,为了防止太平公主带来的其他宫女,以及公主本人被贺兰敏之欺负,月月可以说是努力地对他严防死守,不给他任何靠近小院的机会。
老实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身心俱疲了。
她对这个血缘上的表兄没有丝毫感情,自然不会对他的恶行有任何隐瞒,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股脑地将自己调查到的情报报告给武则天,并且成功看到她露出犹如吃了屎的表情。
“太过分了!”武则天一拍凤椅扶手,怒道,“他敢对公主身边人下手,那就是没将公主放在眼里,没将皇家放在眼里,没将我放在眼里!不愧是武顺生出来的好儿子,和他娘、他妹一个样子!”
武则天锐利地目光射向月月:“我知道你想对付他,但是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来亲自处理。”
月月垂下眼眸,应声同意。
武则天见她听话,脸上紧绷的表情略有松动:“保护妹妹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可想要什么奖励?”
月月没想过这么做会从武则天这里获得什么奖励,作为享受亲王待遇的“公主”,只要她想,她就不会缺物质享受。
她站在下首认真思考片刻,才仰起头对武则天道:“如若可以,请您将谢瑶环调去集贤殿任职。”
“谢瑶环?”武则天疑惑地重复这个名字。
“就是那个倒霉的宫女,”月月解释道,“那夜她布置小佛堂忘了时间,才会遇上贺兰敏之的。如果不是顾念我身体不好,她也许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与她相处这半个月,我发现她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她如果能够在集贤殿受些圣贤书的熏陶,几年后长成,您手下又能增加一名得力干将。”
“她这般优秀,让她陪着太平不是更好吗?”武则天问道。
月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知道,所以才想向您讨要这个奖励。”
武则天笑道:“那我便应下你这个请求,希望她真有你说的这般本事,也不枉你专门为她考虑。”
月月谢过武则天的赏赐准备告退,又听她道:“太子大婚将于两个月后举行,之前会有一场宫宴,你也一起参加吧。”
*
月月离开皇宫后,再次住进她在感业寺的小院。
此时优昙已经带着她的小徒弟武玄霜离开长安,行踪成谜。
月月去见夏侯坚时,他正面对感业寺重重围墙一脸怅惘,她就知道他在思念与他无缘的佳人。
“我听说了你要去宫宴一事,”夏侯坚对月月道,“这次我不打算去,你自己去吧。”
“你不去,我这个徒弟自己跑去,合适吗?”月月问夏侯坚道。
“其实我也没多想去,”月月随意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不去我也就不去了。”
“你毕竟是公主,”夏侯坚劝她道,“以前是因为法明的批语才不能不假死,隐姓埋名。如今你身体逐渐变好,也是时候考虑择选驸马的事了。”
月月深吸一口气,谢过他的好意:“大可不必,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你自己不曾步入过婚姻,就不用给我描述成亲的美好了。而且皇家公主的亲事都是有政治考量,我无意享受公主的待遇,更不想承担公主的责任。”
她的态度十分明确,主打就是一个拒绝。
单身时间和年龄保持一致的夏侯坚感受到了被人戳中肺管子的疼,他咬牙切齿道:“要不是皇上今日提起此事,你以为我会关心这个?”
他自己的感情还没着落呢!
“话你已经传达到了,就当我不听话吧,”月月很干脆地把责任担下,“反正这些年赐下的公主食邑我都没动过,他们想收回收回便是。”
夏侯坚无奈道:“倒也不至于如此,皇上对你好与你想的这些无关。”
他知道李治赐给月月亲王待遇时,内心是一片父爱,绝无半点杂质的,根本没想过日后要出于什么政治因素给她赐婚。
夏侯坚一直不明白月月明明享受亲王级别的食邑,可除了维持生命的日常用药,她根本不动用分毫,生活过得清贫的原因。
现在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为何,夏侯坚不自觉生出替李治心寒的感觉。
“我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并不打算有太多改变,”月月认真地和夏侯坚强调,“什么公主,什么嫁人,都请不要再提了。”
*
和夏侯坚交谈过一次后,直到前去皇宫赴宴的前一晚,月月都没有再与他见面。
因为武则天干涉朝政,揽去朝中过多权利,亲皇派的夏侯坚看她并不顺眼,连带着对武则天的女儿月月也态度平平。
如果不是因为她同时还是李治的女儿,李唐王朝的公主,夏侯坚根本不会接手她这个烂摊子。
月月清楚他的态度,没事也不会主动找他。
两人的相处一直平平,也就是从蓬莱县返回长安这一路两人的关系有所和缓。
等重新回到长安城这个大唐的政治中心,两人的关系又再次回到原来的状态。
对成亲一事根本没有兴趣的月月,更是拒绝夏侯坚一派对她好的说教。
系统看到月月如此坚定地态度,忍不住在她耳边发出“哌唧哌唧”的鼓掌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它知道有不少系统的宿主一谈起恋爱连脑子都不要了,而它的宿主根本没长恋爱脑这个东西。
甚好甚好。
宫宴开始的前一天,武则天为月月赴宴准备的妆造小队正式进驻她居住的小院,倾力为她打造一套符合她表面身份、符合宫宴规格,又不至于被人看轻的装扮。
大清早被人拎起来摆弄的月月面色灰暗,她上次参加宫宴还是因为寇仲大婚。那时候她可是皇帝的姐姐,没人敢对她的打扮指指点点半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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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日月曌无字碑25
下了马车后, 月月随引路的宫女走入宫宴所在的麟德殿。
殿前有一座石桥,另一端是男宾所在。
人群如众星拱月般的存在,是身穿太子常服的太子李弘, 他是李治与武则天的第一个孩子,是武则天离开感业寺在李治后宫站稳脚跟的重要支持。
如果没有意外,他将会是这个偌大王朝的下一任皇帝, 而他还有不足半个月就会迎娶他的太子妃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此刻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站在他身边的,还有李治和武则天的另外几个孩子:李贤、李显和李旦。
李旦比太平公主大三岁,此时也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此时正被哥哥李显牵着手,好奇地观察周围的人、事、物。
穿越的世界多了,月月清楚不能在具体的世界深究曾经读过的史书。
但若史书无误,眼前这四人其实都做过太子,当过登临帝位的也超过半数,皇权浓度甚是可观。
“他们都是我哥哥哦!”太平公主不知何时走到月月身边,骄傲地向她介绍李弘等人。
“那他们对你好吗?”月月随口问道。
作为李治和武则天最小的孩子, 太平公主可谓是拥有万千宠爱,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好喽!父皇、母后最爱我了,他们都没有乖巧可爱, 惹了父皇、母后生气,还都是求我帮他们求情呢。”
“最受宠爱的太平公主,你真的好棒哦!”月月笑道。
“那是当然。”太平公主骄傲点头。
此时人群已经朝着殿内涌入,已经是宫宴常客的太平公主拉着月月的手道:“快走,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听说西域的舞姬编了新舞, 今天是第一次登台,我不能错过。”
中央舞台上舞伎优美动人的舞姿吸引了看客的所有目光。
很少参加宫宴的月月不得不承认, 这帝王级别的视听享受果然非同一般。
舞曲告一段落,胡旋舞的舞伎纷纷上场,长着一张月月瞧着十分眼熟的脸的男子突然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如果他是其他人,月月也就将他掠过了,然而这张脸的主人偏偏是她不久前见过,还赏了他一对熊猫眼的贺兰敏之。
一个月以前的熊猫眼早已消失不见,他一现身依旧是风度翩翩、俊逸潇洒的武氏公子。
如果他是静态不动的,月月愿意承认他的好看,但他此时是动态的,那他眼中势在必得的光芒就显得尤为恶心了。
月月动作灵活地在人群中钻进钻出,从看台的这边转移到贺兰敏之所在的看台另一边。
观舞的人们只觉得被推搡了一下,还没察觉到是谁这般莽撞,月月和他们就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走直线距离的月月很快追上贺兰敏之的脚步,只见他脚步越来越急促,行走的方向也越来越偏。
很快,贺兰敏之走近了一座月月从来没有见过的宫殿。
坠在后面的月月隐约看见敞开的宫殿大门有一女子俏立。
“贺兰大哥,敏月生前给我留了什么?”女子情绪激动道。
藏在殿门外的月月不认识女子身份,但她却知道女子口中的“敏月”是何人。
她是贺兰敏之的亲妹妹,武则天同父同母的亲姐姐韩国夫人武顺的女儿,容颜娇美、舞姿动人的贺兰氏敏月。
早几年韩国夫人常带着女儿出入皇宫,一来二去母女二人便都与李治有了首尾,甚至隐隐向武则天示威的表现。
武则天拒绝接受来自亲人的背刺,很快就想到办法把这母女二人给弄死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荣国夫人杨氏和贺兰敏之对韩国夫人和贺兰敏月之死疑虑颇多、怨气极大,在宫外四处流传此事时,他们给予了模棱两可的回答,令所有口舌化作的剑锋直指武则天。
月月也是偶然听前去感业寺上香的香客谈论,才知道韩国夫人和贺兰敏月的死还有这般隐情。
知道女子是贺兰敏月生前的好友,月月微微放松了心神,想着贺兰敏之就算要做坏事,也不至于直接在皇宫对人下手这么大胆。
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飞到宫殿旁的大树上蹲守,等到两人分开后再离开。
下一秒,月月就庆幸自己没有离开的决定。
“给你留了什么……当然是留了她的好哥哥我呀~”贺兰敏之语气缠绵,一步步靠近殿中的女子。
“贺兰公子,请你自重,我马上就是太子妃了!”女子提醒他道。
月月眉毛一挑,这才知晓殿中女子原来是杨思俭的女儿,即将成为太子李弘的太子妃的杨云曦。
然而她的警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点燃了贺兰敏之心中的怒火:“太子妃又如何?等我破了你的身子,我不信我那位好姨母会让李弘娶你!”
他动作粗糙地箍住杨云曦的纤腰,粗糙地撕扯她的裙衫,怒吼道:“你明知道敏月是被谁害死的,你还要嫁给她的儿子!你对不起敏月,我就要惩罚你!”
“不要!你放开我!”杨云曦一边挣扎,一边呼救,“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兰敏之冷笑道:“蠢货,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约你来这里?当然是因为这里平时都没有人会来。你叫啊,你喊啊,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现在,你就好好感受我对你的惩罚吧!”
“疯子!贺兰敏之你这个疯子!”杨云曦一口咬在贺兰敏之的虎口上,慌忙朝着敞开的大门跑去。
贺兰敏之一脚踩在她拖地的裙摆,令她直接脸朝地倒下。
“跑啊,你倒是跑啊!让我看看你能跑多远。你要是不喜欢在这殿中,我也可以带你去外面玩。就是不知道被人看到后,你爹那张老脸还要不要。”贺兰敏之威胁杨云曦道。
月月提了根刚从树上折下来的粗木棍,站在殿门口感叹道:“我还在想你的下限在哪里,现在看来人渣根本没有下限。”
“是你。”贺兰敏之松开扯着杨云曦头发的手,站直身子,冷声道。
“您贵人事忙,竟然还抽空记得我,真是让我不好意思啊。”月月话是这么说着,但是脸上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贺兰敏之深深地看了一眼月月,道:“总是和小环待在佛堂的你,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尤其是,她一直都在他的猎物名单上。
只是这次出师不利,该尝的新鲜滋味他竟然一个都没尝到。
他看着月月手中的木棍,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那次是你?”
“原来你的脑子还会转啊!”月月诧异地回了一句,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抡起木棍对着他的脑门砸去。
贺兰敏之见她攻击性手段如此粗暴单一,正想为她展示一下自己超群的武艺,却发现他眼前虽然只有一根木棍,但它早已在无形中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贺兰敏之想尽各种办法,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木棍砸中天灵盖的命运。
在木棍与贺兰敏之脑袋接触的位置,有鲜血流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成年男子健壮的身躯轰然倒塌,趴在地上的杨云曦看到提着带血木棍的月月,只觉得她宛如神女降世。
“抱歉,听到你们的对话,以为你们认识,才走远了一些。”月月扔掉手中的木棍,弯腰把杨云曦搀扶起来,顺手帮她整理了被贺兰敏之扯乱的衣衫,巧妙地将破损处隐藏起来。
待杨云曦的衣着妆容被月月重新整理妥帖,她才从刚才的遭遇中缓过神来。
“不用抱歉,”杨云曦用冰凉的手握住月月的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如果不是有你在,我这辈子算完了。”
她垂眸看向倒在地上的贺兰敏之,嘴角露出一起嘲讽的笑意,指着被月月扔到地上的木棍,问道:“介意我用一下吗?”
月月摇头道:“随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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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曦俯下身子,本以为一只手就可以拿起木棍的她,等拿起木棍时感受到她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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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弱柳扶风、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贵女,形容狼狈地把木棍拖到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贺兰敏之面前,咬牙举起木棍,准备给亲自给自己报仇。
谁知刚把木棍举过头顶,她就再也支撑不了木棍的重量,任木棍不受控制地从她手中脱落。
木棍重重地砸在贺兰敏之腰部及以下的位置,令昏迷中的他吃痛地发出呻|吟。
杨云曦慌张地看向月月:“他该不会醒了吧?”
“没有吧?”月月捡起滚落的木棍,对着他的脑袋又来了一棍,“这样差不多就醒不过来了。”
补了一棍之后,月月随手将木棍往贺兰敏之身上一丢,好巧不巧砸中了杨云曦刚刚砸到的部位。
连续两次受到重击后,仅着雪白中衣的贺兰敏之腰部以下隐隐有鲜血渗出。
“呦,他这体质有些弱啊,随便磕碰两下就受伤了,”月月故作迷茫地看向杨云曦,“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那他呢?”杨云曦踌躇道。
把贺兰敏之扔在这里固然可以出一点气,但是后续的麻烦可少不了。
“管他呢,我们两个互相作证,谁知道我们来过这里?”月月仔细检查了一圈周围的情况,确定殿中没有散落杨云曦的任何物品,便拉着她离开宫殿。
临走前,月月回头看了地上的贺兰敏之一眼,轻声道:“泡泡,给我一滴水。”
水球泡泡“啵”了一声,按照月月的要求在她指尖留下一滴透明的水滴。
月月随手将其制成薄冰片,射向贺兰敏之的流血处:“看来我本就不该答应不出手。好好享受这迟了一个月的惩罚吧。”
“不走吗?”杨云曦见月月愣在原地,催促她道。
“就来。”月月追上杨云曦,与她一起奔向没有贺兰敏之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26 23:49:49~2023-06-27 23: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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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日月曌无字碑26
贺兰敏之毕竟是武则天的外甥, 又有官职在身,他失踪一小会儿功夫正常,时间长了难免会惊动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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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先下手为强的考量, 宫宴结束后月月并没有急着离开皇宫,而是专门去了上阳宫向武则天禀报今日发生的一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本想隐瞒差点遭受贺兰敏之侵犯的人是杨云曦,后来想想实在没有必要。
如武则天这般连前朝都要牢牢掌控在手的人, 后宫的一切想来她早已尽在掌握。
与其撒谎败好感,还不如坦然相告。
武则天听完月月的叙述,手指富有节奏地敲打着凤椅的扶手,面色冷肃:“他果然恨我。”
武则天其实对此早有预料,几年前贺兰敏月在李治举办的一场宫宴中吃下一条白鱼,当场便毒发身亡。
亲妹妹身死,贺兰敏之的表现却过于平淡,没有过于愤怒,也没有过于悲伤,与情理并不相合。
毒死贺兰敏月的幕后主使武则天当场就注意到了贺兰敏之的异常。
只是出于贺兰敏之是她母亲荣国夫人最喜爱小辈的考量,武则天才没有对贺兰敏之这个隐患动手。
现在想来, 贺兰敏之对太平公主身边宫女下手, 和对太子李弘的太子妃杨云曦下手,都是出于同一个目的, 那就是报复她这个杀死他妹妹的幕后真凶!
如今荣国夫人年事已高,距离弥留之际已不甚遥远。
武则天十分敬爱自己的母亲,她不想因为自己对贺兰敏之出手,而在这位老人人生的最后时间给她造成不必要的烦恼。
可惜贺兰敏之并没有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 甚至还故意惹事生非。
他参加一场宫宴却受了如此重伤, 不论如何都瞒不住与他日日相见的荣国夫人。
既然瞒不住,那就无需再瞒!
“后面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武则天神色平淡地对月月道,“既然他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他。”
“我这么做,是不是给您带来麻烦了?”月月小心翼翼确认武则天的态度。
武则天笑了:“这有什么,我帮你善后不是应该的吗?你那几个兄弟如今看起来颇有几分样子,往日惹出来的麻烦可比你大得多。何况我也不觉得你做的事有错。”
得了她这句话,月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然而她还有一点不放心:“那杨姑娘后面会怎样?”
“杨云曦?”武则天挑眉道,“人看着乖巧听话,没想到还有几分血性。她能怎样?当然是继续在家备嫁,等到大婚之日入住东宫。”
“您不会觉得她……”月月试探道。
武则天微微俯身,笑道:“怎么,她有什么问题吗?”
月月果断摇头:“没有。”
“那不就行了,”武则天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今夜就留在上阳宫歇息吧。”
*
洗漱完毕,月月躺在上阳宫偏殿的床上准备入睡,谁知她的房门却咚咚咚地被人敲响。
月月打开房门,低头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公主今夜找我有何事?”
裹着披风的太平公主淡定地走入月月房中,并道:“今夜本公主和你一起睡。”
“这于理不合吧。”并不想和人同床共枕的月月委婉拒绝。
然而太平公主并没有理会月月,解下身上的披风,只穿着寝衣的她直接爬到月月的床上躺平。
“我听到采蝶和其他人说话,说她没入宫前就是和她的姐姐同榻而眠的,你不是我的姐姐吗?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睡?”太平公主认真发问。
月月闻言一怔:“公主在说什么?”
太平公主道:“今天你和母后说话时,我有在外面听哦,她说你是我的姐姐喽!我早就知道我有个姐姐,不过他们都说她死了。我悄悄问过母后这件事,母后和我说你没有死哦。”
她只知道自己的姐姐没有死,却不知道她到底在何处,今日偷听到了月月和武则天的对话,她才知道月月就是她的姐姐。
“你瞧,你叫李思月,我叫李令月,我们就是姐妹嘛!”太平公主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月月对武则天毫不走心地透露她还活着一事十分无奈,但是在太平公主眼巴巴地目光下,她最终还是走向床榻:“你想一起睡就一起睡吧,不过要乖一点哦。”
太平公主本来想说:我可是公主诶!为什么你说让我乖点我就要乖点。
然而她转念一想,想到这是她盼了好久的姐姐,她决定就听月月一次话。
太平公主两手抓着被角,感受着身边的温热,眨巴着眼睛根本睡不着,于是她找了个话题:“我听说贺兰敏之今天宴会喝酒喝得太多,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里,等被人发现时人都泡肿了。”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月月没想到武则天动作这么快,而且此事竟然传到了太平公主耳中。
“我身边的宫女说悄悄话的时候被我听到的,”太平公主完全没有因为这位表哥的“意外”身亡表现出任何悲伤情绪,“她们知道他死了都在欢呼。”
宫女们喜悦的情绪太过明显,太平公主忍不住想要探问因由。
宫女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和太平公主最是亲近的采蝶站出来作为代表,向太平公主解释了她们欢呼的原因。
原来贺兰敏之早就有猥亵宫女的前科,这些宫女中有不少人原来侍奉的是武则天,后来被武则天送给女儿太平公主的。
她们中有曾经被贺兰敏之猥亵过的人,也有好友不幸被贺兰敏之选中的。
得知贺兰敏之死了,这群宫女自然欢欣鼓舞。
太平公主年纪尚幼,对这其中种种并不了解,但她见身边的宫女如此开心,便果断和她们一起开心,毫不顾忌去世的人是她的表哥。
在她看来短暂相处过的表哥,当然没有与她日夜相伴的宫女们重要。
得知贺兰敏之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宫女,太平公主十分生气,这就是贺兰敏之没把她放在眼里的铁证。
她见女孩子们得知这消息都表现得十分开心,便将此事告诉她刚刚得知还活在人世的姐姐月月,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月月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不少,她自己都已总结出了如何带孩子的经验。
太平公主因为身份原因,从小的见识和经历远比其他孩子丰富,但她始终是一个孩子,最终还是因孩子的需求被抓住。
简单安抚完太平公主之后,月月经历了一天波折的月月也慢慢合上双眼,进入沉睡。
*
翌日一早,月月便离开皇宫,返回感业寺。
在感业寺住了没几日,她就听说了一条令她无比震惊的消息: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杨云曦受佛祖感召,主动请辞太子妃之位,准备前往感业寺修行。
武则天极重佛法,便欣然应允。
月月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与杨云曦的第二次相见竟然会在感业寺。
顶着一颗光溜溜脑袋的杨云曦对着月月露出微笑:“思月你瞧,我们的缘分不止于那日。”
“你怎么出家了?”月月赶紧合上门窗,压低身音询问,“可是皇后娘娘要求你这么做的?”
她记得武则天承诺了对杨云曦的处置,不会殃及到她的婚事。
既然如此,杨云曦为什么还是出现在了这里,难道是武则天出尔反尔?
可是不像啊……
“不知道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处于风暴中心的杨云曦淡定回答,“是我自愿原则放弃太子妃之位的,与皇后娘娘没有半分干系。”
“为什么?”虽然月月自己没干过这么惊险刺激的工作,便不代表她不会好奇这其中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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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专门来这里向月月叙述真相的杨云曦笑道:“此事真的与皇后娘娘无关,全是我发自内心想要如此度过一生的。我还要感谢皇后娘娘允我如此任性的突发奇想呢。”
杨云曦笑容恬淡,好似她确实如她说的这般想的。
“与太子成亲,距离后位仅一步之遥,你这般请辞,不要为今日的选择后悔。”月月提醒杨云曦道。
要不是这事对一个女子来说实在太大了,她也不会多这一句嘴。
“如果是你,你会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个位置吗?”杨云曦这几日早已听多了类似的论调,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已徘徊许久,今日终于问出口。
“我不嫁人的。”月月直接给出回答。
嫁人都不会嫁人,嫁给谁、守住什么根本不重要。
“你这是身体原因,如果你身体和寻常人一般康健呢?”杨云曦知道月月住在感业寺,她向寺中人询问月月住处时,听到对方提了一句月月的情况。
月月并不是一个很有存在感的人,她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刷存在感,所以寺中人对她只有一个浅浅的身体极差的印象。
“一样。”月月毫不犹豫地给出选择。
杨云曦听到月月的答案笑了:“我自幼生长的环境,每个人都是按部就班地度过一生,所以我也不曾想过另外一种活法。那日遇上贺兰敏之后,我从我父母的反应中才看到另一种可能,一种不嫁人的可能。虽然这种行为很叛逆,但我愿意一试。”
说到这里,杨云曦露出狡黠的笑容:“这个选择看似不给皇家面子,但是我爹却因此受益颇多。想来我这选择是最贴合皇上、皇后心意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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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日月曌无字碑27
“这件事早在你的预料之内。”月月十分确定道。
杨云曦毫不掩饰地点头:“当然。不然我拿什么劝说我爹接受自己当不了太子岳父的事实?”
“而且我也不觉得嫁给太子是什么好事。”杨云曦凑到月月耳边道。
月月诧异地看了杨云曦一眼, 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
“这些话我只对你说,”杨云曦对月月眨眨眼睛,继续轻声道, “此次皇宫设宴,意在庆祝我与太子成亲一事。然而贺兰敏之却敢在那日对我行不轨之事,一点都不惧事发之后他自己会有什么麻烦, 这说明他背后自有倚仗。”
“你说他的倚仗是谁?”杨云曦问月月道。
月月轻叹一声道:“是武氏。虽然皇后娘娘并不是多看得上他,但他毕竟被她上奏为武士彟的后嗣,是记录在册的武氏继承人。”
“想来皇宫和这天下一样,话语权只掌握在一家手中。武氏势大,必然导致李氏势弱。那日之事足以说明贺兰敏之未将太子放在眼里。今日他便敢如此行事,来日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呢。”杨云曦一脸冷然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那天之事的人虽然只有贺兰敏之与你我,但谁都不能保证是否存在暗处之人。我可不想此人日后冒出来,以此事攻讦我,”杨云曦显然已想得十分明白,“我倒不如借着此次机会跳出这场武氏与李氏的争斗, 省得日后陷入更深的泥潭。”
她定定地看着月月, 突然又冒出来一句:“你觉得太子真的能登上帝位,并且坐在那个位置一直到老去吗?”
月月神色一变:“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她当然知道李弘便是登临帝位, 也绝对坐不长久。毕竟他若是能坐得长久,武则天还怎么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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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健在,她不可能夺了李治的位置,便是李治退让, 群臣必然也会奋起反抗。
她只能等儿子登上皇位, 以太后之名揽权,继而将所有权利过渡到自己身上。等到时机成熟, 她便可夺了儿子的皇位,自己登基。
这是历史上武则天的做法,想来这个世界的她也会如此行事。
月月还挺想看到她登上皇位的,所以她并不打算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是她没有想到,杨云曦竟然能从贺兰敏之欲在皇宫对她行不轨之事一事看出端倪,最终推出正确的结果。
目光一直放在月月脸上的杨云曦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看清月月的表情便笑了:“看来你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她收回目光,看向摆在桌上的白瓷茶杯,淡淡道:“这个猜测太过骇人,除了你,我没和任何人说过。我觉得皇后娘娘若真能成事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废太子的太子妃、废帝的皇后,尤其是有把柄的太子妃、皇后下场一定不会好。她凭本事布局,我凭本事跳出此局,大家各凭本事。”
“你这猜测太过胆大妄为,出了此门就不用再提了。”月月劝说杨云曦道。
杨云曦摇头失笑:“我没那么傻,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此事,连我的父母都没说。太子自幼被立为储君,孝顺仁德、体察民情,深得皇上、皇后、大臣们的信重,所有人都相信他若继位会是位很好的帝王。我这猜测说出去给人听,他们也只会说我攀不上皇家乱造谣,不会相信一个字的。”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切记不要往外说。”杨云曦的话很难接,出于对这个拥有极敏锐洞察力的女子的善意,月月只能再提醒她一遍。
杨云曦谢过月月的好意,起身告辞:“还未和你说过我皈依后的法号:谨言。师父在谨言、谨心、谨明之间犹豫,我自己择了谨言二字,正好提醒自己随时谨言慎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杨云曦离开后,月月便去拜见夏侯坚。
此时夏侯坚正在收拾行李,他这次从海外带回来的草很对李治的病症,缓解了他的大半病痛。
如今他已将治疗手法完全授与太医院的太医,没必要日日进宫为李治问诊,向来喜爱自由的他再次向李治请辞,准备外出寻找能真正根治风疾的方法。
和朝内许多大臣认定武则天牝鸡司晨,皇上软弱无能不同,夏侯坚十分清楚李治扶持武则天上位的主因还在他的身体太差,没办法专心朝政。
但是他作为李唐王朝的第三位帝王,他十分清楚自己对整个国家的治理,会奠定这个王朝存续的下限。
秦朝二世而亡的悲剧仍在眼前,绝对不能轻忽。
身患风疾使得李治无法将全部心力放在朝政上,而他的皇后武则天有这个心,又有这份能力,知道她必须依附自己存在的李治便将治理天下的权力让渡一部分到她的手里。
有他在后面盯着,国家发展的大方向总不会有错。
科举制虽然从隋朝便开始延续,但是此时朝堂上占据话语权的臣子大多出自世家大族。世家的话语权太多,对皇帝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所以李治继位之后,就一直在致力于打压世家。
默许皇后武则天扶持武氏这个新兴世家与老牌世家争斗,正是李治想看到的局面。
太子李弘性情仁厚,继位后必然是位仁君,但他未必能与世家对抗,使皇权高高驾临在世家之上。
清楚这一点的李治决心在自己这一朝就完成这件事,所以他得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
夏侯坚体察李治之心,愿为他四处奔走。
他认为只要李治身体康复,再怎么厉害的武则天也翻不了天。
“师父,我和你一起走吧。”对京中诸事完全没有兴趣的月月对夏侯坚道。
指挥仆人整理草药的夏侯坚动作一顿:“你确定?上次出门你也看到了,外面可没有京中安定繁华。”
而且他还知道点内部消息:李治见月月的身体日益康健,准备恢复她安定公主的身份,为她招个可心的驸马。
此事是只有他们二人在时的君臣闲聊,并未让其他人知晓。
月月懒得和夏侯坚分析利弊,直接问他道:“你就说行不行吧。”
“当然可以,”夏侯坚回道,“你想跟着我多学一些自然是好事,我只是不想你中途后悔。”
月月清楚自己根本不会后悔,便爽快地与夏侯坚敲定了启程事宜。
*
离京三个月后,各种消息纷至沓来。
有早在人意料之内的事,如荣国夫人杨氏的去世。
月月曾在武则天的安排下随太平公主去荣国府悄悄给她问诊过,清楚这位老太太年事已高,已经没有太多时日了。
而深得她“宠爱”的外孙贺兰敏之死于非命一事,足以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不其然,当她知道贺兰敏之不过是参加一次宫宴,就在荷花池坠亡后,病情斗转直下。
各种好药如流水般被武则天赐入荣国府,大批太组团前往荣国府问诊,但也仅仅只是把荣国夫人的生命延续了三个月。
另外一件事就完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那就是太子李弘突然暴毙。
起因是乌荼国的婆罗门给李治敬献了“不死药”,心动的李治正准备尝试就被武则天发现端倪给阻止了。
武则天苦口婆心的劝说李治此事不可当真,而且是药三分毒,万一“不死药”与他正在服食的药物药性相冲该如何?
面对武则天的拳拳之心,李治当着她的面自然不好执意服食“不死药”,便命心腹悄悄将其收于合璧宫中。
然而他并不知道太子李弘当时正在合璧宫就寝。
李弘见李治的心腹深夜至此,以为李治有要事吩咐,便起身相迎。
心腹只知要将“不死药”送至合璧宫,不知前后因果,便将“不死药”交于李弘手中。
李弘以为是李治特意赐药于他,这在他们父子之间是常有之事,他并未怀疑半句,就当着心腹的面服食。
谁知“不死药”下肚没多久,李弘的双眼率先流出血泪,很快演变为七窍流血。
在场的李治心腹以及服侍李弘的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李弘便暴毙身亡。
太子突然身死,完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并且原因也难以启齿,对外界也没有详说他身亡的具体原因。
夏侯坚听说此事,当场吐血,直道:“储君离世,国之大难。”
月月和李弘接触不多,但对他也印象颇佳,对他的死亡也甚是遗憾。
不过就算她和夏侯坚并未离开,但根据李弘毒发的时间计算,他们两个除非在李弘服食“不死药”的现场,否则也是无力回天。
消息传入他们耳中的时候,荣国夫人和太子李弘的丧事都已结束,所以夏侯坚和月月都没有返回京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过多久,李治便册立他与武则天的第二个儿子李贤为太子。
夏侯坚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悄悄念叨:“为何还是立皇后的儿子为太子?”
“中宫有子,且太子天资聪颖、精研典籍、关心政务、抚爱百姓,有什么理由不册立他而选择别人呢?”不小心听到他的话的月月大方现身,对夏侯坚道,“师父你着相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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