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日月曌无字碑28

    五十而知天命。

    尤其是在自己的父亲, 一个功绩卓绝,便是五千年历史也值得大书特书的伟大帝王,也只是刚过五十就离世的情况下, 年逾五十的李治越来越感觉自己时日无多。

    他不是一个铺张浪费到希望全天下都为他庆贺生辰的人,他只是希望每年的这个时候自己的孩子们能汇聚在他的身侧。

    又是一年李治的寿诞,月月提前一个月告别夏侯坚, 准备前往京城为李治庆生。

    这次归京不同以往,她还有个小小的任务,就是护送在清川镇的皇家行宫碧水宫暂住的三公主一起回京。

    三公主是已故恭王李泰的唯一的女儿李姝善,她刚出生不久父亲李泰病逝,没过两年母亲阎婉也离开人世。

    李治心疼这个侄女,便将她接入宫中照料,齿序从他的女儿来排,列为三公主,封号濮阳公主。

    李姝善正值妙龄,李治有意为她择选驸马,正在左挑右选, 未下决断。

    李姝善嫌那些意图明显的人总在她面前晃荡, 十分烦人,所以才向李治提出离京出游, 躲避麻烦。

    她临行前李治特赐她一串波斯国王进贡的玉珠串,言明她若将其私自赠予男子,即有择其为婿之意。

    此玉珠串由八十四颗晶莹剔透、触感温润、大小一致的玉珠串成,价值连城, 绝无被仿冒的可能, 正方便李姝善无声地告诉李治她意属的驸马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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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李姝善已在碧水宫住了三年,正好到了她正式回京的时间, 途经清川镇的月月正好接她一起上路。

    因为这几年月月的身体逐渐好转,李治希望恢复她的公主之名,为此专门延请了法明大师再作批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法明大师松口表示月月如今已无需远离皇室,只是还未到正式回归的时机。

    有他这句松口,李治和武则天这对帝后逐步对皇室成员公开月月的身份,如李姝善这等李治的亲近小辈,对月月的真实身份早已知情。

    *

    绵绵细雨织成雨幕,为森林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

    月月头戴斗笠,身穿蓑衣,骑马前行。

    坚硬的马蹄踩在被雨水浸润的软烂土地上,溅起一朵朵泥水花。

    月月纵马一路直行,很快便走出密林,看见远处的一条长堤。

    此河名为大清川,清川镇依河而建,便已此为名。

    此时已近午时,码头上热闹的鱼市早该散去,可此刻却偏偏围了一圈人,不肯散去。

    月月把马寄存在河岸的茶铺,买了壶茶,顺便询问店家前方是出了何事。

    “这种事,姑娘还是少打听为妙。”店家低声劝道。

    “嗐,不就是打捞上来一具死尸嘛,有什么不能说的,”茶铺里的一位客人随口说道,“捕捞的时间久了,什么东西捞不到呢。”

    店家眉毛一竖:“你在这里浑说什么,上回捞上来一具尸体,吓尿裤子的是谁我可不惜得说。”

    “你你你,你别的事不会干,就是揭短最在行!”

    趁着店家和客人吵起来的功夫,解了渴的月月无声退出拌嘴现场,准备牵马离开。

    不曾想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有人动作与自己十分类似,只是她在解缰绳,对方在系缰绳。

    仔细瞅一眼对方模样,月月不由乐了,这竟然还是个熟人。

    月月牵着马哒哒哒地走到柳树下,和对方打招呼:“狄大人,好久不见呐!”

    正在专心系马的狄仁杰闻言一怔,他听着月月的声音只觉得十分耳熟,转身一看,笑容立刻在脸上浮现:“思月,是你!”

    月月笑着应是,在狄仁杰把旁边一头伶俐、乖巧,身上挂了只绑着红丝带的大葫芦的青驴系在树上的档口,把自己的马也系在一旁。

    “狄大人是来此公干,还是升迁至此?”月月好奇问道。

    狄仁杰摇头道:“我如今在浦阳县任职,只是路过此地,听说大清川水质极佳,鱼儿肥美,想来此享受几日垂钓之乐。”

    月月指着不远处仍未散去的围观群众,对他道:“听说这河里刚捞上来一具尸体,便是水质再好,这几日我也不准备吃这里的河鲜了。”

    狄仁杰摇头失笑道:“这水中之物不知凡几,说不定其他东西还没那尸体干净呢。也不知前方是个什么情况,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

    他这个判案脑子,就算案子不来找他,他也会主动凑上去一探究竟的。

    只不过今日狄仁杰正处于休假中,并不打算给自己招惹麻烦,凑近前还专门提醒月月一句:“你可看着人群中的持双拐的老丈?他以为我是个行走江湖的大夫,你便也这般称呼我,可不要在他面前露馅。”

    难得狄仁杰起了角色扮演的心思,月月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只是狄仁杰极少一人出行,月月见他此番独行,不由好奇洪亮、乔泰、马荣去向。

    狄仁杰笑道:“我这次出门只带了乔泰、马荣二人,他们二人此时正协助七里庄庄主围打在那里为害一方的野猪呢。我与他们约好了两日后在清川镇外集合,一同返回浦阳。到那时,不如你随我们去浦阳做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最喜四处游走,帮助系统赚取探索积分时,她犹爱探索新地图这一积分获取方式。

    只是李治寿诞在即,她又要与李姝善一同前往长安,只能无奈婉拒。

    狄仁杰自然不会强求,只是与月月相约下次再聚。

    说话间,两人已挤到人群之中,终于亲眼目睹被众人围观的尸体是什么模样。

    一般淹死的尸体多是水肿胀大,可这具尸体却与之不同。

    因为此人生前受到了极其残酷的折磨,不仅双手被人斩断,与手臂仅靠皮肉粘连,腹部还被人剖开,五脏六腑连同大肠小肠被河水冲刷得显露出奇怪的污浊之色。

    而且他浑身上下布满严刑拷打的痕迹,身体各处皆有被烙铁烫糊的痕迹。

    月月见到此情此景,直对系统叹息道:“我就不该凑这个热闹。”

    系统却道:[宿主你清醒一点,你都遇到狄仁杰了,怎么可能没有案件发生呢?]

    泡泡看出月月心情不佳,围着月月转了几圈,“啵啵”两声,凑到她的脸颊边与她贴贴。

    月月抬手揉了揉它,突然见到形容如此惨烈的不适感终于压下去一些。

    此时官府已经派人前来,仵作正蹲在尸体边上忙着检查身体。

    突然有一人冲到尸体边上,指着尸体绑在肩上的蓝色粗布包袱吼道:“戴宁身上的包袱是我的,这厮偷了我的银子,活该不得好死!”

    话说着,他便准备伸手去解包袱的活扣,准备把包袱从死者戴宁身上取下来。

    一旁维持秩序的士兵抬手一推,身材干瘦的说话人当即往后倒去。

    “御林军办案,岂容你放肆!”士兵怒吼一声,转手将蓝色粗布包袱呈给骑在马上的校尉。

    先前与狄仁杰同行的手持双拐的老丈站在狄仁杰身侧,压低声音对他道:“这人是镇上的青鸟客店的掌柜魏成,死者是客店的账房戴宁。”

    此时仵作已将尸体的情况初步检查完毕,他走到校尉面前汇报几句,校尉便下令让附近的士兵将戴宁的尸体抬回御林军军寨,并将青鸟客店的掌柜魏成和两名将尸体捞上来的渔夫一同带走。

    尸体一被抬走,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散去,只有狄仁杰、月月、持双拐的老丈还停留在原地。

    “葫芦先生,为何清川镇有案件发生,官府中人未曾出面,来得却是御林军?”狄仁杰以“葫芦先生”称呼老丈,道出心中不解之处。

    葫芦先生抬起拐杖往北方一指,答道:“这自然是因为这大清川之上建有一座皇家行宫‘碧水宫’,故而有一支御林军专门在此驻守。寻常地方由官府管理的事务,在此地全由御林军接管。”

    他望了一眼方才抬走戴宁尸体那支小队离去的方向,叹道:“还望此事能早日水落石出,让死者安息吧。”

    许是因为戴宁死状太惨,老先生的情绪也难免受了点影响,他兴致不高地对狄仁杰道:“沿着此路往南便是清川镇最热闹的街市,镇上最大的两家旅店,一家名为九霄客店,一家便是戴宁供职的青鸟客店,大夫随意选择便是。老朽告辞。”

    说完,他便拄着双拐,往站在柳树旁等他的大青驴走去。

    “一起去投宿?”狄仁杰对月月道。

    月月望着骑着大青驴走远的葫芦先生,思忖片刻,对狄仁杰道:“我最近在研究断骨重续之术,这位葫芦先生实在是个极好的范本,我不想错过。我先追上他了解一二,还请大夫先去投宿,我稍后赶到。”

    狄仁杰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专注之事,正如他一遇上案子就不想错过一般。

    因而他绝不会阻止月月,只道:“葫芦先生年事已高,未必愿意尝试,你说话定要委婉些,千万不要唐突了老先生。”

    月月点头谢过狄仁杰的叮嘱,解开马儿的缰绳,翻身上马,追着葫芦先生而去。

    健马跑起来自然比驴的速度快,月月很快追上了骑着大青驴缓慢行走的葫芦先生,朗声道:“欧阳先生,还请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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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2章 日月曌无字碑29

    葫芦先生伸手拍了拍大青驴的毛茸茸的脑袋, 大青驴乖巧地停下脚步。

    月月驭驶健马走到他面前,下马拱手施礼:“晚辈李思月,师从夏侯坚。听说欧阳先生三年前辞去太傅一职选择归隐, 没想到竟在此地遇见,特来拜会。”

    这位葫芦先生本姓欧阳,本职是一位将军。二十五年前在参加大唐与番邦的战争中不幸被俘。因信息不畅, 朝中人均以为他已为国捐躯。

    十五年后,他侥幸从漠北逃回大唐,他选择隐姓埋名,结庐着书。

    他本是文武全才的儒将,虽然因为双腿被废而无法征战沙场,但是满腹的诗书仍在。

    时间一久,他的才名便如在夜里无法掩饰光芒的夜明珠,逐渐传播开来。最终传到了李治耳中。

    正在为宫中的皇子公主寻觅良师的李治看过欧阳将军流传出去的诗文后,心中确定他就是他想为儿女择选的良师,便派人去欧阳将军隐居处延请他来皇宫授课。

    于是欧阳将军在为大唐浴血奋战于疆场多年后,又投入到了大唐皇室成员的教育事业中。

    葫芦先生仔细看了月月的模样, 捻须道:“原来是夏侯坚的小徒弟, 三年不见长大了不少,我竟一眼没有认出。你跟随你师父在外寻山问药, 这是来了大清川吗?”

    月月摇头道:“圣上寿诞将近,我是奉命前来护送三公主回京的。记得当初欧阳先生最喜爱的学生便是三公主,不如您与我一同去碧水宫与她相见?”

    葫芦先生拍了拍挂在大青驴身上的葫芦,对月月道:“俗家姓名我早已抛之脑后, 你唤我葫芦先生便是。至于三公主……我既已离开皇宫, 此段师徒情谊,便无需再提。”

    “先生难道不是为了护佑三公主在来此地的吗?”葫芦先生的话并未取信月月, “以先生待三公主之心,见她独自离开京城,在左右看顾才是必然。”

    她可一点都不相信,葫芦先生会这么轻易地抛却他最喜爱的学生。

    葫芦先生深深地看了月月一眼道:“夏侯坚有没有和你说过,皇家的事,不听不闻不问,才能活得长久。”

    月月耸了耸肩道:“可我已经接了这个任务。若是三公主真有什么情况,我如何能让旁人相信我半点都不知情?既然注定被牵扯其中,我更希望自己是个明白鬼。”

    葫芦先生垂眸沉思,并未作答。

    他这模样一看就是三公主确实遭遇了某些暂时还不为人知的事,心知自己已经卷入麻烦的月月决定主动出击。

    “两日后,三公主将启程返京。时间极为有限,您若是知道些许情况,还是快些告诉我吧。多个人知道,也多份力量。总比最后事情没法收场,大家一起倒霉要强。”

    葫芦先生听到这里,面容一冷:“小姑娘,还请慎言!”

    月月回道:“或许有人能在陷入麻烦时保持淡然,但我不是这类人。”

    “你确定你能保守秘密?”对月月仍然没有多少信任的葫芦先生问道。

    “您是有意引狄大人去河堤,好让他迅速被御林军发现,好入这个局的吧?”月月威胁道,“若是我现在去告诉他,不知他会不会调头就走呢?”

    葫芦先生突然笑了:“他不会,因为他是狄仁杰。”

    “就算是狄仁杰,也不该被人这么算计,”月月正色道,“老先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您还是不要再绕弯子了。您若是真不愿我插手此事,刚到我追上您是,您就不会停下来回应了。”

    葫芦先生叹道:“小姑娘这么伶牙俐齿做甚?老朽确实对你印象不深,若有一分信任,也是因为你的师父夏侯坚。也罢,我就把情况告诉你吧。三公主确实遇到了麻烦,她把皇上赐给她的玉珠串给弄丢了。”

    “两日前她独自在月下赏月,想伸头去看外面景色,便把玉珠串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凉亭外的茶几上。谁知赏景结束,茶几上的玉珠串却没了踪影……”葫芦先生叹息道,“她此次回京皇上定是要为她选定驸马了。玉珠串若是落入大清川之中,无人能得到倒是好了。可现在大概率是落入了有心人手中,岂不令人头疼!”

    “赏景不过小事,先生可知三公主为何要将玉珠串取下?”月月不解道。

    “这是因为她先前赏景时,不慎令一只金耳坠掉入大清川。那凉亭建在距离水面十丈高的宫墙之上,什么东西掉下去怕都难以寻到。自那次后,三公主出于谨慎考虑,每次去凉亭赏景都将玉珠串取下来放在茶几上。”葫芦先生解释道。

    月月思忖后分析道:“所以这是三公主的习惯性动作,只要有人知道她去凉亭赏景,大致估算一下时间,就有从凉亭外的茶几上偷取玉珠串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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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如此。”葫芦先生点头赞同道。

    “这很可能是碧水宫内部人所为,”月月继续道,“只有他们才能知道三公主的具体动向,并且针对具体情况进行布置。其实这事也很好预防,不管是出门前将玉珠串收好,不要带出房间,或者专门带一人立在凉亭外保管玉珠串。这次能成功,不过是以有心算三公主的无心罢了。只是不知三公主事后有没有将碧水宫整个搜查一遍?”

    葫芦先生道:“自然是有的,她发现玉珠串丢失的第一时间就传唤了碧水宫所有人,并进行全方位的搜查,只可惜并未发现玉珠串的踪迹。”

    月月定定地看向葫芦先生道:“这件事很可能还牵扯到了碧水宫以外的人。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和狄大人汇合,希望能早日寻回玉珠串。玉珠串乃是御赐之物,按照规矩三公主参加寿诞时必须将其佩戴在身上。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不知先生还有什么事关此事的细节要说?”

    葫芦先生摇头道:“没有了,我毕竟没有亲眼目睹事情发生,无法知其全貌。”

    月月谢过葫芦先生愿将此事尽数告诉自己,飞身上马朝着清川镇奔去。

    *

    月月入城时,天上有再次落下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铺成的街道上,噼里啪啦作响。

    镇上的人们纷纷躲回家中,只有一人正将一块油毡布举过头顶,在街上疾行。

    月月瞧这身影十分眼熟,便驱马追了上去,将挂在鞍上的一把油纸伞扔给对方:“大夫先将就着用把伞吧。”

    狄仁杰接过油纸伞,迅速撑了起来,举着伞抬头看向月月:“现在天都快黑了,你怎么才进城?”

    月月瞧着狄仁杰衣袍尽湿的狼狈模样,失笑道:“大夫倒是比我早进城许多,怎么这个时间还顶着风雨在外面行走?”

    狄仁杰的眉头立刻皱起:“这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们还是快些寻个旅店投宿吧。”

    月月用马鞭往前方一指,道:“反正都走到近前了,不如就选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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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仁杰回身望去,才发现自己此时距离青鸟客店不过几步之遥。

    *

    两人进入青鸟客店,只见先前在河堤见过的青鸟客店掌柜魏成正趴在账台捏着毛笔记账。

    他一见月月和狄仁杰到来,忙扬起笑脸迎了上来。

    月月和狄仁杰的分别登记入住客店,填写完自己信息后,月月正欲询问魏成如何安置自己的马,就见狄仁杰从怀中取出一把算盘和一串铜钱交与魏成,言明是军寨的柳兵曹让他转交的。

    魏成谢过狄仁杰后,率先拿走那串铜钱,颠了颠其重量,嘀嘀咕咕道:“怎么只有这一串铜钱,我还以为是我丢的二十两银子呢。”

    虽然言语中嫌弃铜钱太少,但他还是将他揣进怀中,随手将算盘扔进账台的抽屉。

    “客官要寄存马匹?”魏成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月月身上。

    月月点头道:“你们这里提供这项服务吗?”

    魏成笑道:“我们青鸟客店是清川镇最大的旅店,自然可以寄存马匹。只是这需要另外收费。”

    “钱不是问题,”月月道,“只要把我的马照顾好什么都好说……”

    *

    因为是同时入住,月月和狄仁杰的客房仅有一墙之隔。

    当狄仁杰打开客房门走入其中时,却见本该进入隔壁客房的月月跟着进了自己房间。

    “思月,你是有什么急事?”狄仁杰此时穿着被雨水浸透的衣裳,只觉得难受无比,“若非急到此刻非说不可,还请你稍等片刻,容我去汤池速速沐浴一番可好?”

    月月虽有急事与他相商,却没有急到一刻都等不得,便点头同意:“那我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寻你。”

    *

    一个时辰之后,月月再次出现在狄仁杰的房间,将自己遇见追上葫芦先生后从他那里听闻的一切尽数告知狄仁杰。

    狄仁杰苦笑着扔出一张名帖,指着它道:“果真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早知这名帖另有名头,原来是在这里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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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大红底色的名帖竖起来,指着上面的黑字对月月道:“这是驻扎在清川镇的御林军校尉邹立威给我准备的身份:京城大夫梁墨,若一切真如你所说,我这位梁大夫就要被领入碧水宫给人问诊喽。”

    第323章 日月曌无字碑30

    狄仁杰不愧“仙机妙算”之名, 待到月上中天之时,他的房门突然被掌柜魏成敲响。

    狄仁杰打开房门,只见魏成脸上堆着笑道:“梁大夫, 大堂里坐着位客人,说是家中有人突发急症,专门上门请您前去问诊。”

    这京城大夫梁墨的身份是邹立威给的, 可不是狄仁杰自己的选择。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他心知自己绝没有半分为人看病的本事。

    因为月月的提前告知,狄仁杰此时心中有了一定的底,不过他并不愿在这种前路仍迷雾重重的情况下冒险。

    他从不畏惧涉险,但是能多做准备的时候,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还望稍等片刻,我和同伴说一声。”狄仁杰对魏成说完,便往前走了几步敲响月月的房门。

    正在打坐的月月听见声音后打开房门,听完狄仁杰的求助后,她仰头看了眼悬挂在窗边的月亮:“看来他们确实挺急的,那我就随你走上一遭吧。”

    两人一起下了楼, 只见一楼大堂坐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见狄仁杰在魏成身后下楼,一脸恭敬道:“敢问阁下可是京城来的梁墨梁大夫?小的主家听闻大夫医术高明, 特来求诊。”

    他躬身向外伸手,请狄仁杰随他前去。

    狄仁杰顺着往旅店门口望去,只见门口站在六个面容整肃的黑衣轿夫,一顶宽敞的轿子正放在地上, 等着他进入。

    狄仁杰指着站在他身边的月月, 对管家道:“这位是我在京城的好友夏侯坚的徒弟李思月,医术亦十分了得。你若请我去问诊, 我必须得带上她,当我的助手。”

    管家脸上有些犹豫:“可是主家让我们请的只是梁大夫您呐……”

    “不如问问与你同来之人可愿同意?”月月看向门外安静的轿子。

    管家诧异地看了月月一眼,却听到狄仁杰跟着发话:“是啊,你若做不得主,问问他便是。”

    管家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明白狄仁杰和月月是如何发现轿中有人的。

    但他思及今晚必须要将狄仁杰请去的强制任务,最终还是如月月和狄仁杰所言,快步走到轿前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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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管家站在轿子边低语几句,轿子的门帘刷地一下被人从里面掀开,白嫩的手搭在轿子的门框上,一张娇美的容颜在月下若隐若现,少女一双明眸闪动着灵光,声音如夜莺般婉转动人:“梁大夫,快请上轿,家母病重,还望您速去医治。”

    “那我这助手……”狄仁杰指着月月问道。

    少女对着月月挤出一抹笑:“还请这位姑娘一同上轿。”

    狄仁杰闻言,与月月对视一眼,他们已然明白,三公主此时已经急得不行了。

    “思月姑娘好久不见。”刚一上轿,少女便对着月月盈盈一拜。

    “你是?”月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觉得眼熟,却叫不出她具体名姓。

    少女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回道:“奴婢秋兰,是三公主的贴身宫女。此番连夜寻您和狄大人入碧水宫,实在是有急事要办,还望二位见谅。”

    月月笑道:“不提你母亲病重的事了?”

    “思月姑娘说笑了,”秋兰努力微笑道,“那不过是请二位入宫的说辞罢了。奴婢自幼父母双亡,这才被卖入宫中,哪里有什么母亲尚在人世?奴婢借口说的‘母亲’,实乃三公主的奶嬷嬷王嬷嬷。等会到了碧水宫若是遇上有人盘问,二位还得记清楚才行。”

    话说到这里,秋兰便将提前为狄仁杰安排的身份的详细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他们给狄仁杰安排的身份是来自京城的大夫梁墨。

    梁墨早几年曾用一副药治好过一个叫郭二爷的病人的哮喘。

    药到病除,医术十分了得。

    如今王嬷嬷也得了郭二爷同款哮喘,因为她和郭二爷是旧识,曾听他说起过此事,便准备写信给住在京城的郭二爷询问良方。

    事情就是这么巧,秋兰拿着信去御林军,请他们帮忙用飞鸽送往京城。

    对方问及原因,她便说了王嬷嬷患病一事,那士兵给她提供了一个出乎她意外的消息,那就是今天正好有个名叫梁墨的京城大夫登记入城。

    秋兰听说此事,便赶紧安排轿子请这位梁大夫入宫为母亲诊治。

    “巧合太多,难免令人生疑。”狄仁杰提醒道。

    秋兰微微一笑:“这些细节不用您和别人说,您只要知道今天是您几年前诊治的病人介绍了新的病人请您为她诊治即可。”

    她将藏于轿座下的药箱找出来递给狄仁杰,介绍道:“这里面放着四包丸散和一纸药方①,您待会下轿后一直背着它便是。”

    狄仁杰接过药箱,正琢磨着如何背合适,突然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手,把药箱拿了过去。

    月月直接打开了药箱,逐一拆开秋兰准备的丸散检查一遍,又仔细研读一遍他们为狄仁杰准备的药方,掸了掸纸缘道:“太医院开的治疗哮喘的常用方子,若是有心人拿去给了解太医院情况的大夫检查,你们怕是得在这里露馅。”

    幸好月月并非只会挑毛病,而不会解决问题的人。

    她用放在药箱中当摆设的纸笔,直接默了一张药方,正是夏侯坚琢磨出来的治疗哮喘病的方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吹了吹纸上的尚未干透的墨迹,月月将它递给狄仁杰:“时间不多,还请大夫速度背诵。”

    然后她又将随身带着的瓶瓶罐罐分门别类放入药箱中。

    经月月这么一整理,这只作假的道具倒真有了几分真大夫使用的模样。

    月月指着其中一只显眼的红瓶对狄仁杰道:“这里面的丸剂就是治疗哮喘的药物,届时若是真有人让你开药,就把这个给他们便是。”

    已经将月月新写的药方默背下来的狄仁杰将药方折好放入药箱中,对秋兰道:“不知秋兰姑娘可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事项?”

    秋兰摇头道:“您只消记得奴婢刚才所言便是。”

    月月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秋兰道:“秋兰,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知道什么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否则出了什么事,我们都逃不脱。”

    秋兰挤出一个笑脸,苦笑道:“您说笑了,无论怎样,您肯定不会有事。”

    她是三公主的贴身宫女,基本上三公主知道的事她都知道。

    李治想要把月月认回来的心思这几年日益强烈。

    作为帝王,行事一旦肆意起来,没人能能拦住,更何况也没人拦他。

    所以李治身边的亲近人大多已经知道月月的真实身份,备受李治宠爱的三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三公主知道,秋兰自然也知道。

    如今李治的女儿名义上只有四个。前两个是他和萧淑妃生下的宜阳公主和高安公主。后两个是他认下的亲兄长恭王李泰的遗孤濮阳公主三公主,和武则天生下的太平公主。

    但是养女三公主,和真正的三公主安定公主,谁在李治心中的位置更重,不用多想也能知道答案。

    李治要是会因为养女自己的疏忽而责怪亲生女儿才是怪事。

    狄仁杰听到秋兰这么说,不由奇怪地看了月月一眼。

    月月没有表露任何反应,只是冷冷地看了秋兰一眼。

    秋兰立刻闭紧嘴巴,权当刚才是她自己失言。

    “你真没什么要说的吗?”月月语气冷淡地问她。

    秋兰连忙摇头:“等进了宫后,三公主自会将详细情况说与二位听的。三公主要说的事,奴婢当时不在场,并不了解情况。若是说了些错误信息,反而误事,还望二位见谅。”

    她的态度极为诚恳,倒是让人没法对她隐瞒情况一事抓着不放。

    狄仁杰看向月月道:“若非有你在,我现在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②。”

    月月“噗嗤”一声笑了:“足智多谋的狄仁杰岂会一直迷糊?应是下一刻就能掌控全局了。”

    狄仁杰摇头道:“事关皇家,哪能这般容易。”

    说话间,轿子便在一座白玉拱桥前停下。

    正如秋兰所料,相关碧水宫出入大权的内奉承雷太监听说入夜后有外人要进入碧水宫,专门命人前来盘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秋兰的提前预警,月月和狄仁杰半分挣扎都没有,便跟随传讯的胖太监前去拜见内奉承雷太监。

    身着一身柔软的丝绸宫袍的雷太监正坐在一间装潢雅致的书房之中。他绷着脸,公事公办地问话,一派威严十足的模样。

    月月和狄仁杰跪在地上,依照秋兰先前的叮嘱,接受了雷太监的全部盘问。

    雷太监并没有难为他们二人,只是提醒他们在碧水宫要小心行事。

    两人顺从地应是,正准备一同离去,雷太监却出声让月月留下。

    狄仁杰担忧地看了月月一眼,却见她一派自然地向他挥手,示意他先走。

    “思月姑娘提前到达清川县,为何不直接来碧水宫拜会三公主,而是与那狄仁杰为伍,假扮什么大夫?”雷太监直接问道。

    雷太监本是宫中侍奉,月月经常出入皇宫,虽然不认识他,却一点都没有对他能认出自己感到疑惑。

    “今日入城正好遇上了,”月月爽快回答,“本来想着明日前来拜见三公主,没成想今夜就有了来此的机会。公公有句话说得可不对,我师从夏侯坚太医,怎能说我是假扮大夫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大唐狄公案》

    ②出自明周楫《西湖二集》卷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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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章 日月曌无字碑31

    雷太监不欲与月月在此事辩论, 转移话题道:“您既然已到了碧水宫,不如就在宫中住下,后日与公主一同前往京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的是月月本来的计划。

    但是出了三公主遗失玉珠串, 放弃让宫中人继续全力寻找,转而委托偶然路过的狄仁杰查探一事起,月月就打定主意等启程的那刻再与三公主汇合了。

    偌大一座碧水宫, 它的主人三公主却受制颇多,这就不像一座供皇家游玩的行宫,更像一座囚笼了。

    月月干脆拒绝了他的提议,并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由于月月不是皇宫中人,不受雷太监管辖,她的师父又深得皇上看重,本人也多次面见帝后,只在离京前面见过皇上的雷太监根本无从置喙月月的选择,只能选择接受。

    虽是如此,但他还是专门提醒月月注意在碧水宫的言行举止,莫要冲撞了三公主。

    月月本还在想雷太监是否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但他这一句话, 便暴露了他原先在宫中的地位并不算高,没有得知皇家机密的资格。

    告别雷太监后, 月月便和狄仁杰、秋兰一同坐上雷太监安排的小轿,由碧水宫专门的轿夫抬往三公主所住的宫殿。

    王嬷嬷作为三公主的奶嬷嬷自然也住在这座宫殿之中。

    秋兰领着月月和狄仁杰七扭八拐来到王嬷嬷住处。

    王嬷嬷的房间装潢古雅,整个空间被香气充盈,但却未有一人留于房中。

    狄仁杰还未来得及询问秋兰情况, 突然就被人推到墙角, 眼见着厚实的墙壁裂开一道缝,后背又被人猛地一推, 眼睛由亮转黑。

    俄顷,狄仁杰的视线陡转明亮,却见一位气质端庄的绝色宫装少女正坐在桌前安静阅读。

    “微臣狄仁杰,拜见公主殿下。”瞬间了悟对方身份的狄仁杰立刻对三公主跪拜行礼。

    “免礼平身,”李姝善合上书册,一双如秋水般潋滟的双眸看向狄仁杰,眼底带着斩不断的愁思,“今日请狄卿仓促前来,实乃有要事相商。”

    于是她便将自己目前遇到的困境——玉珠串被盗案,告知狄仁杰,请求他在她启程回宫前寻回玉珠串。

    早就从月月处得知大致情况的狄仁杰终于听到了三公主这位当事人经历的第一视角。

    狄仁杰刚提问了几处自己本就存疑的地方,李姝善突然看了一眼天边的月色,当即止住话头。

    她从书册中抽出一幅黄绫,将其塞给狄仁杰,命他小心藏好,言明此物乃是她亲笔写下的字谕,待他寻回玉珠串,立刻拿着黄绫返回碧水宫。

    “万事都没有寻回玉珠串要紧,还望狄卿铭记在心。”在狄仁杰离开前,三公主再次叮嘱一遍。

    *

    狄仁杰离去后,一道身影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李姝善的房门口,丝毫不似狄仁杰方才千辛万苦地掩人耳目。

    “碧水宫有三人分掌宫禁,翊卫中郎将康文秀手下的校尉邹立威便是此次给狄仁杰安排梁墨这个假身份的人,想来康将军必然和三公主是一个阵营的。总摄宫内监门大权的内承奉雷太监在进宫后,我和狄仁杰都已经被他召见过了,他甚至都已经知道了狄仁杰的真实身份。三公主此番费尽心思地将狄仁杰偷渡进碧水宫,可是为了防宫掖总管文东?”月月直白问道。

    李姝善睁大眼睛:“雷太监知道狄仁杰的身份了?!”

    “你防的人是他?”月月拢起眉头,“你觉得他是指示别人偷窃玉珠串的主谋?”

    然而李姝善却慌乱摇头:“我不知道谁和玉珠串被盗一事有关,除了康将军我谁都不信!”

    月月心念一动,想出一种可能:“莫非你私心选中的驸马是康文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姝善刚才念出“康将军”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要缱绻许多,任谁都能觉察出她对康文秀别有一番态度。

    月月一句话成功让李姝善红了脸颊:“喔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她还没有想明白此时的情况,月月不由叹息道:“我刚与你相见,都能看出你待康文秀的不同,更何况碧水宫中长期与你接触的宫人呢?你想选康文秀做你的驸马,许是破坏了他们背后之人的利益。为了避免康文秀真的成为你的驸马,幕后之人才会寻人偷走玉珠串,断绝康文秀成为驸马的可能,甚至提前让他们选好的人带着玉珠串赶回京城,让皇上误以为那人就是你选中的驸马。”

    李姝善脸色陡转苍白,她颤抖着声音道:“我正是害怕这样的结果,才会在得知狄仁杰来清川镇后立刻安排这一切,请他务必助我寻回玉珠串。”

    月月叹息道:“既然情况紧急,该拿出来的求人态度便该拿出来,你方才怎么说得这般含糊,还不如我从葫芦先生那里知道得详细。”

    “你见过欧阳先生了?”这件事显然在李姝善的意料之外。

    住在碧水宫的这三年,李姝善常常与葫芦先生相见,共续在皇宫的师徒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深知葫芦先生不慕名利,更无心与人交际,便从未向外人提及他们的师徒关系。

    碧水宫中人只以为三公主喜欢召见葫芦先生听些乡野故事,却不知两人的交流和乡野故事完全无关。

    有葫芦先生这位良师在身边,把他当作自己最大依靠的李姝善在发现玉珠串丢失的第一时间就向他请求帮助。

    在葫芦先生的帮助下,李姝善很快完成了一应布置,然而他们的布局仍然未能寻到遗失的玉珠串。

    眼见李姝善返京的时间近在眼前,暗地里人脉甚广的葫芦先生选中了距离此地不远、断案能力极强的浦阳县令狄仁杰,请七里庄庄主褚太公把人哄骗到清川镇来。

    不出葫芦先生所料,狄仁杰成功上钩。

    得知狄仁杰已从七里庄出发的葫芦先生专门在从七里庄来清川镇必经的林子里徘徊,就等着狄仁杰上钩。

    狄仁杰能力强不假,但是李姝善提供给他的信息不全,他便是有登天之能,怕也是无力回天。

    听完月月的分析后,李姝善决心将自己未曾向狄仁杰提及的情况一一说与月月听。

    “此时说来话长,”李姝善指着慢慢向西坠的月亮道,“等我说完都不知道多晚了,你今天晚上就别走了。”

    心知是这么个情况的月月没有拒绝李姝善的好意,决定第二天清晨再从碧水宫离开。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一直关注狄仁杰动向的秋兰特意来报,原来是狄仁杰开完药离开时,他乘坐的小轿又被宫掖总管文东命人截住,领过去问了话。

    “你刚发现玉珠串丢失的时候动静弄得太大了,致使碧水宫众人皆知玉珠串遗失。现在你身边稍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四方关注。”月月分析了李姝善的现状。

    李姝善苦笑道:“确实是这么个理,若是能重来,我觉得不会把此事闹得这般大张旗鼓。当时只想着赶紧招回玉珠串,没有意识到这或许是有心人的布局。”

    “若是真的寻不回玉珠串,你倒不如先写一封信想皇上承认你遗失御赐之物的罪过,总好比真的嫁给幕后主使要强。”月月劝李姝善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姝善看了月月一眼,垂下眼眸,坦然道:“我不敢。旁人再怎么说我受父皇宠爱,你也该知道情况的。说到底,我只是恭王的遗孤,父皇可怜我父母双亡才接我入宫教养,我和你不同,到底不是真正的公主。”

    或许小时候的她不懂,但她现在已足够清楚,她确实是李治亲哥哥李泰的遗孤不假,可她同时也是李治皇位竞争对手李泰的后代。

    李治出于叔叔对侄女的怜惜将她接入皇宫抚养,给她公主的待遇、公主的身份,甚至在吐蕃提出要公主和亲时,他们也没把她扔出去。

    这拳拳爱护之心,李姝善铭记在心。

    她遗憾自己不能为李治分忧,又怎肯因自己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呢?

    “皇上其实并不需要你这样的贴心,”月月一句话打散李姝善的忧虑,“他更希望你在他的庇护下活得很好,来日在黄泉路上与恭王相遇,他也可以坦然地说一句问心无愧。你若是因为一时的忍耐而郁郁终生,这才是皇上不愿看到的结果。”

    “果真如此吗?”李姝善猛然抬头,试图想月月确认。

    月月点头道:“若真的没有寻回玉珠串,我便与你一同想皇上禀告此事,如何?”

    有月月相陪,李姝善陡然有了底气,她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真是太谢谢你了。”

    话说着,她就突然呜咽出声:“自从那晚玉珠串丢失后,我就没有一刻不在后悔。早知道那天晚上我就不去凉亭赏月了……当时我只是想着那天是我离开这里前最后一个月色最好的日子了。这般月色我或许此生都没有机会再看见,这才特意去的。谁知、谁知……”

    月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有心算无心,你又如何知道有人特意算计着日子,想在你离开碧水宫前偷走玉珠串呢?”

    第325章 日月曌无字碑32

    “说起来, 那玉珠串究竟是什么样子?”月月故意岔开话题,不给李姝善继续懊恼的时间,“我只听太平说过你得了皇上赏赐的玉珠串, 一直没有机会得见。”

    李姝善苦笑道:“我便是此刻想给你瞧瞧,却也没有办法啊。”

    “我听说你极擅丹青,可愿给我简单画上一幅?”月月问道。

    李姝善命秋兰取来纸笔, 笑道:“我看你不是为了欣赏玉珠串的模样,是为了协助狄仁杰断案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干脆承认:“拥有的信息越多,找起来也越容易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姝善无奈摇头:“也不知你怎么和狄仁杰关系这般好的,还专门为他讽刺我一句。先前有些事我没有和他说,是觉得那些事与他无关,他根本不需要知晓,谁知你竟然为了这事专门给他出气。”

    “早几年我师父出海为皇上寻药,是狄大人护送我与师父汇合的。我俩一同‘出生入死’过,交情自然非同一般。”月月简单解释了她和狄仁杰的关系。

    “你委托他的看似只是一个寻物的案子,暗地里却涉及到了朝堂争斗,没有人知道他卷进来会遭遇到什么, 他是冒着生命危险为你寻找玉珠串啊。将心比心, 你理应对他诚实以待。”月月就是在为狄仁杰出头,眼前便是她的堂姐, 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正在作画的李姝善动作一滞,一滴浓墨落在纸上,缓缓晕开,将一粒玉珠染成黑色。

    她搁下笔, 将画纸递给月月:“画成了这副模样, 你看可还能用?”

    月月接过画纸,笑道:“不过是一滴墨, 有什么能用不能用的。”

    她看得是整串玉珠的模样,而不是其中一颗。

    用手指一颗一颗点过后,月月对着李姝善比划了玉珠的大小:“一颗玉珠是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画上的玉珠精巧秀气,但是大小一看就与事实不符,连成一串也无法被人戴在脖子上,小得也不值得成为御赐之物。

    李姝善比划了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一个圈,答道:“一颗玉珠约是这般大小,每一颗都是滚圆的。”

    月月在心中构想玉珠串的模样,谢过李姝善的画作,将其收入囊中。

    系统在此时“嘀”了一声,提醒月月收获40积分。

    月月眉毛一挑,倒是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的一个动作,竟然还有些意外之喜。

    *

    翌日天刚蒙蒙亮,月月悄然起床,没有惊扰任在沉睡的李姝善,迅速离开碧水宫,重返青鸟客店。

    青鸟客店门口寂寂无声,没有半分热闹景象,倒是对面的九霄客店颇为热闹,有几分人气。

    月月站在大门紧闭的青鸟客店门口,在上楼寻找狄仁杰交换情报,和去九霄客店吃早饭之间犹豫。

    青鸟客店的大门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拿着两只草编的斗笠从里面把门打开。

    少女模样秀美,有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月月昨天投宿时见过她,知道她在青鸟客店做活。

    “姑娘,昨夜和你一起离开的梁大夫何时回来?他昨天约我今天一早和他一起去大清川钓鱼,我刚才敲他的房门,发现他还没有回来。”少女见到月月眼前一亮,轻声询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没想到遭逢这么大的事狄仁杰还有心思继续他的钓鱼大业,她只能回答少女:“我和他不同路,并不知晓他的去向。”

    她望了一眼青鸟客店昏暗的大堂,耳边是九霄客店此时的热闹,便问道:“你们这里提供早餐吗?”

    少女摇头道:“店里原本是有的,但最近店里接二连三的有事发生,早餐就暂停了。”

    “我知道你们店里的账房戴宁死了,还有其他事发生吗?”月月好奇探问。

    少女犹豫不定,最终道:“姑娘怕是不知,奴家名叫紫茜,是魏掌柜的远房侄女。我父母去世后,我便来此投奔我这位叔叔,平日里跟着婶子料理家务,并不用出来招待客人。不过半月前我婶子和别人跑了,我才出来帮忙的。如今停了早餐,实在是店里少了两个人,一时忙不过来。”

    把青鸟客店的底子都吐出来,紫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补了一句:“我是看你和梁大夫是一道的才说与你的,旁人我可不会告诉。一大早回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厨房的灶台上还有我热的两个馒头……”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在两个馒头和九霄客店热气腾腾的早饭之间,不差这点饭钱的月月果断选择后者,“我准备去九霄客店吃早餐。若我看见了梁大夫,我会告诉他你在等他的。”

    紫茜认真对月月道了谢,又拿着两只草帽回了客店。

    月月转身进了九霄客店,在伙计的推荐下点了清川镇特色早点四个重油豆沙团子和一壶清茶。

    把最后一个豆沙团子塞入口中,正在给自己灌茶水冲淡这份甜腻的月月看见一个熟悉且狼狈的身影走进大堂。

    “大夫,这里!”月月对着同样过来觅食的狄仁杰招手道。

    狄仁杰大步走到月月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她安然无事后,才在她身边坐定:“还好你没事,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月月眨眨眼睛,看着他道:“可我瞧着你不像没事的样子。”

    狄仁杰叫来伙计,点了份足量的早餐,抹了把脸道:“别提了,要不是走运遇上葫芦先生,我这条命怕都保不住。”

    “怎么了?”月月轻声问道,他们两个人坐在九霄客店的角落,交谈时注意些音量,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狄仁杰先是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润润嗓子,便开始给月月讲述他们两人分开后自己的遭遇。

    昨夜在给王嬷嬷开完治哮喘的药后,狄仁杰又被碧水宫宫掖总管文东审问了一番,这才离开了碧水宫。

    谁知送他离开的轿夫们并不打算当人,明明接他是来青鸟客店接的,把他送回去的时候直接把他扔在荒郊野岭就跑路了。

    幸好狄仁杰摸索着回城的路上遇见了葫芦先生,在他的帮助下击退了一场不知是针对“狄仁杰”,还是针对“梁墨”的刺杀。

    狄仁杰把刺杀他的四人的尸体仔细搜查了一遍,又探索了一圈四人特意为他准备的埋骨地,这才返回清川镇。

    “你觉得对你下手的会是谁?”月月简单讲述了她从李姝善那里得来的情报,“既然碧水宫中有参与盗窃玉珠串的内鬼,那么这场针对你的刺杀十之八|九也与此事有关,就是不知道会是掌管碧水宫宫禁的三位大人中的哪一位了。”

    狄仁杰回忆了一下昨夜他面见雷太监和文东的经过,皱眉道:“根据你所言,目前只能排除掉康文秀将军一人,其他两人我瞧着都有可能,还得找出其他线索才行。不过昨夜派人杀我的人我已是知道是谁了,他命人把我和葫芦先生带去他的地盘动手,反倒给了我一个继续追查下去的突破口。”

    “那人是谁?”月月问道。

    “跟我们一样住在青鸟客店的从杭州来此做绸缎生意的郎琉郎大掌柜,他为我挑选的丧命之所是他设在大清川的河滩处原本用于存放货物的库房。”狄仁杰答道。

    月月仔细回忆一番曾在青鸟客店见过的人,不确定道:“可是那个前呼后拥,身边跟着几个瞧着十分凶恶,五大三粗的壮汉的大肚子商人?”

    狄仁杰点头道:“就是他,我听邹立威说郎琉其实是一个□□的首领,只是没有在清川镇犯事,故而御林军虽然知晓他身份,没有证据也拿不了他。”

    “你昨夜若是没遇上葫芦先生,他们说不定就有拿住他的机会了。”月月顺着狄仁杰的猜测道。

    狄仁杰连连摇头:“我可不想给御林军提供这样的机会。”

    月月见狄仁杰点的早餐已见底,确定他不打算再点后,便提醒他道:“今早我在青鸟客店门口遇到了紫茜姑娘,她正等着和你一起去大清川钓鱼呢。没想到时间这么紧张,你还不忘你来清川镇的目的。”

    狄仁杰叹气道:“三公主只给了两天时间,我哪还有心情钓鱼?我约紫茜去大清川划船,不过是为了观察碧水宫的外围,看看那歹人是如何趁三公主不注意偷走玉珠串的。你若无事,不如与我一道?”

    月月立刻拒绝道:“还是别了吧,紫茜姑娘只准备了两只斗笠,可没有我的份。”

    她的爱好不少,可惜没有顶着大太阳在船上钓鱼,把自己晒得黢黑这一项。

    *

    待狄仁杰与紫茜一同前往大清川后,婉拒他邀请的月月在清川镇逛了一圈,返回青鸟客店。

    此时虽然已是白日,但是青鸟客店大堂除了掌柜魏成站在账台拨弄算盘,并未见到其他人。

    “魏掌柜,我的马在哪里?”方才与狄仁杰交谈,月月从他那里得知镇上的铁匠铺兼职马店,便想着把她的马牵去,让人好好侍弄一番,修修马蹄,顺便给马洗个澡。

    忙着算账的魏成猛然抬头,把算盘往边上一推,挤出一抹笑:“马在后院呢,我带你去。”

    临走前,月月瞥了一眼桌上的算盘,上二下五,十二档,八十四颗算盘珠子,这样的算盘她倒是头一次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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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6章 日月曌无字碑33

    “魏掌柜, 你刚才用的算盘是先前戴宁用的那把吗?”月月没有遮掩自己的好奇,直接问道。

    魏成点头道:“是啊,这算盘不还是御林军托梁墨大夫还给我的吗?”

    “死人用过的东西你还用啊。”月月皱眉道。

    魏成搓着手道:“这不是买新算盘还要钱嘛。”

    他这人向来悭吝, 能省一分一厘,就绝对不会放过。算盘是戴宁用过的又如何,只要还能用, 他便继续用。

    “你这算盘多少卖?”月月直白问道。

    魏成诧异道:“这算盘是从死人尸体上拿回来的,你还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死人用过的东西晦气,我觉得我这两日身体不适多半是受了它的影响,想在戴宁头七前把它送去寺里超度一下,”月月随口编了个理由,“昨天你去认领他尸体时,我们不是见过吗?我许是那时受了他的影响。”

    魏成听月月这么一说,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他眼睛一转,便道:“这算盘可是我的家传之物,只是暂时让戴宁使用的。”

    “那就算了, ”此时他们二人已来到马厩前, 月月看着里面正在吃干草的马道,“我还是去隔壁九霄客店住吧, 躲远些总是没坏处的,省得被还魂的戴宁碰上。”

    “等等,”知道青鸟客店因为连连出事生意差了许多的魏成不想放弃能赚两笔的机会,连忙拦住准备牵马离去的月月道, “二十两银子, 只要二十两银子我就把算盘卖给你。”

    “二十两银子?”月月瞪着他道,“我买把银算盘都够了, 我还买你这又旧又破的二手算盘?算了,我退房走人。”

    魏成也知道自己是漫天要价,但他喊出这么高的价格,本就是等着月月坐地还钱的他没想到月月根本不吃这套,忙道:“那你说多少钱合适?”

    “五两银子。”月月伸出手掌,比了一个五,直接砍掉四分之三。

    魏成抖动嘴角,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笑容,故意皱起眉头:“五两也太少了些,我这……”

    他准备故作矜持一下,谁知月月听他这么一说,牵着马就往外走。

    魏成见状,赶紧站在月月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好好好,五两就五两,我这去把算盘拿来!”

    魏成急吼吼地跑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向月月推销算盘的呢。

    月月摸了摸马头,看着马儿温润的双眼道:“他这里的草料也太糙了些,等会带你去吃好的。”

    马儿“律律”应和,一口热气喷到月月脸上。

    月月猛地闭上双眼,老实说它的口气绝对说不上清新。

    “这味道有些或许浓重了。”月月把马儿留在原地,稍微走远了些。

    她刚大口吸了一口气,没成想新鲜空气没闻到,却把一股霉臭味吸入腹中。

    月月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没落下调香这门技艺,李思月这副身体的嗅觉自然也是锻炼得十分敏锐。

    只消稍微凝神静气,月月便根据臭味的运动轨迹,寻到了马厩后面的旧棚房。

    很显然,这股冲鼻的气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姑娘,算盘在这儿!”魏成举着算盘,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朝着月月跑来。

    他看见月月站的位置,突然止住脚步,在原地站定,皮笑肉不笑道:“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月月觉察到他神色有异,便没有道出实情,指着旧棚房堆积的干草道:“你给我的马喂的都是什么草,不会是从附近随便摘的杂草,放在这棚房晾干了充作草料的吧?”

    魏成连忙赔笑道:“这怎么可能。给马喂的的草料是单放的,你就放心吧。”

    他怕月月继续追问,凑到月月近前,把算盘递给她:“你看,这银子……”

    月月把五两银子抛给魏成,隔着手帕拿走算盘,牵着马离开:“行吧,我现在就去城外的寺庙把这东西超度了去。”

    *

    翻身上马一路向北,月月准备去大清川的残石矶碰碰运气,她依稀记得狄仁杰临走前说过,紫茜带他去那里划船钓鱼。

    御林军的军寨遥遥立在前方,却见葫芦先生骑着大青驴哒哒哒地从军寨离开,朝着月月迎面走来。

    月月觉得自己和葫芦先生的关系虽然称不上多熟,但点头之交应该还算得上,谁知两人相遇的瞬间,他竟然连视线都没分给自己一分。

    觉察他异常的月月调转马头,跟上大青驴踢踢踏踏的脚步:“先生怎么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葫芦先生依旧一言不发,但月月已然发现了他的异常:“你不是葫芦先生!”

    驴不是葫芦先生的驴,拐杖不是葫芦先生的拐杖,葫芦不是葫芦先生的葫芦,那此人又有几分可能是葫芦先生本人?

    她只是一开始没往有人会假扮葫芦先生这件事上想,现在发现异常,自然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假扮葫芦先生的那人赶紧道:“祖宗,我这伪装你可别说破啊!”

    这声音十分耳熟,月月光听声音便已猜到他的身份:“大夫怎么扮作葫芦先生的模样?”

    狄仁杰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各骑一马一驴的两人停在街上对话,这是多么显眼的存在!

    他只得压低声音速速道:“有人在跟踪我,稍后我们在青鸟客店后院碰面。”

    月月轻声应下,越过狄仁杰的大青驴,朝着他先前推荐的马店而去。

    *

    在马店为坐骑购入了最高等的服务,月月揣着算盘返回青鸟客店。

    “姑娘,那把算盘你可超度了?”魏成见月月回来,神色惴惴地凑近问道。

    根本没去寺庙的月月胡乱点头道:“已经超度了,禅音一响,顿时感觉心里舒服多了。你若是感觉不适,也可以去庙里捐些香油钱。”

    一听说要花钱,魏成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我现在感觉好得很,不需要麻烦庙里的师傅了。”

    月月本就是随口糊弄他的,见他如此当然不会在此处纠缠,径直上楼休息。

    *

    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惯爱有的路。

    月月当着魏成的面回到房间后,转头就翻窗而出,一个提气就跃到了客店后院。

    青鸟客店的后院是个菜园子,客店提供给客人的蔬菜多是产自这里,正是一种节约成本的自给自足之法。

    月月站在田埂上,一眼就看到被人用绳子系在柳树树干上的大青驴。

    她屏息静气,感受周遭的环境,一步步靠近她才到过不久的旧棚房门口。

    “你不觉得这里气味很难闻吗?”月月推开旧棚房残破的木门,捏着鼻子对缩在破麻袋下面的一团道。

    刚布置完藏身处的狄仁杰嘘声道:“有两个碧水宫的锦衣要来捉拿我,玉珠串还没有找到,我的隐藏好身份。”

    “玉珠串?”月月掏出她刚花了五两银子从魏成那里购入的算盘,递到狄仁杰面前,“你看看这可是三公主的玉珠串。”

    她本是因为奇怪这算盘不似常规算盘那般有十三档九十一颗算盘珠,仅有十二档八十四颗算盘珠,正巧和李姝善丢失的玉珠串上的玉珠数目一致。

    经历的事情多了,她便悟出了所谓的巧合很多时候就是关键线索所在。所以在发现令她在意的八十四这个数字时,她便决心从魏成手中取得这把算盘。

    然而她刚从魏成手中拿到算盘,系统就自动开启扫描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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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描的结果很快呈现在她的面前,足以说明她的猜测没错。

    [“一把制作工艺十分特别的算盘”扫描完成,恭喜宿主获得20积分!]

    二十积分算不上高,但是随月月一起经历许多世界的系统自动扫描这种每个世界都会存在的寻常之物,就足以说明它的异常。

    这也是月月和系统的磨合中掌握到的小技巧。

    “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狄仁杰虽是这样说,还是接过了这把不算账的人未必能发现异常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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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算盘上的朱砂是新涂抹上去的,而且算盘珠子或许滚圆了些,和一般算盘的扁圆算盘珠差距甚大,大小也和皇上赐给三公主的玉珠串上的玉珠基本一致,”月月指出这把算盘的种种异常,“最重要的是,它正好有八十四颗算盘珠。”

    狄仁杰摩挲着算盘上的珠子,叹道:“我相信你。”

    月月讶然道:“你这可还没验证呢。”

    狄仁杰低头看着算盘道:“我才从郎琉那里诈出来的消息,三公主的玉珠串是有人联系郎琉让他选人帮忙偷走的。郎琉选中的人正是极擅水性,自幼生长在清川镇,对大清川环境了如指掌的本地人戴宁。戴宁想多赚些银子以作和魏成老婆魏黄氏私奔的盘缠,这才应下这份危险差事……”

    “很显然,戴宁成功了。”月月接着道。

    “确实如此,”狄仁杰点头,“但是他猜到了玉珠串的价值远在郎琉能给的报酬之上,事成后并没有把玉珠串交给郎琉,而是准备当夜有山路前往十里铺,和先他一步离开清川镇,逃走的魏黄氏会合,卖了玉珠串,一起过逍遥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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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7章 日月曌无字碑34

    狄仁杰能够摸透其中关窍, 多亏了今早和紫茜去大清川划船钓鱼。

    两人坐在一条船上,自然免不了交谈,极擅审案的狄仁杰从紫茜口中套出来不少有用的信息。

    有关于魏成、魏黄氏、戴宁这段三角关系的主人翁的, 有关于郎琉等仍在青鸟客店投宿的客人的,也有清川镇近期发生的大小事件的。

    紫茜看似只是一个投奔魏成的青鸟客店的小小帮工,但是知道的消息之多, 远远超出狄仁杰的想象。

    要不是知情人透露,狄仁杰上哪知道清川镇最大旅店之一的青鸟客店的掌柜竟然会苛待妻子,连饱饭都不给她吃,令她不得不经常去对面九霄客店讨食?而已经离世的青鸟客店账房戴宁会对比他大上近十岁的老板娘痴心不改,想尽办法将自己赚来的钱都孝敬给她呢?

    “待会取些热碱水融了涂在玉珠上的朱砂,便可完成三公主的委托了。”赶在三公主回京前寻到玉珠串,狄仁杰心中大定。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手考虑后面诸事,并对月月道:“我让郎琉谎称寻到玉珠串,联络那幕后之人酉时在他位于河滩的旧库房交易。刚才与你在军寨门口相遇,就是请邹立威校尉借我人手在那里埋伏, 以待擒住幕后之人。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隐藏自己, 以防在酉时前被碧水宫的锦衣发现。”

    他将算盘递给月月道:“谨防生变,你先把这玉珠串先给三公主送过去吧, 我等捉了幕后之人再去碧水宫向她复命。”

    月月打量着黑漆漆、臭烘烘的旧棚房,向狄仁杰确定道:“现在才不过未时,你确定要在这里待到酉时?这里面的气味说不出的难闻,也不知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狄仁杰一开始只是想找个地方藏身, 没功夫细细观察这里的情况, 被月月这么一提,他顿时有种封闭的嗅觉被打开的感觉, 完全无法继续忍受这里的味道。

    冲出旧棚房,大口呼吸比里面新鲜了不少的空气后,狄仁杰突然变了脸色:“不对。”

    “什么不对?”月月见他脸色十分难堪,出声询问。

    “这里面的味道像尸臭。”狄仁杰黑着脸道。

    四处断案这么些年,什么样子的尸体他都见过,他的嗅觉虽然没有进化到能精准分辨尸体腐败到什么阶段,但是尸臭具体是什么味道,已经在他的大脑中形成了具体的记忆。

    “这里面一定藏了尸体!”狄仁杰斩钉截铁道。

    说完这句话,他便大步往旧棚房里面冲,试图找到被藏匿起来的尸体。

    月月赶紧拦住他道:“先等等,眼下还有更着急的事要办,你若是现在暴露了行藏该如何?”

    狄仁杰一下子冲淡脑门的热血慢慢回落,他在旧棚房的破门前站定,赞同道:“也是,总归这尸体不是第一天被藏在这里了,倒也不急于一时。还是捉到幕后之人要紧。”

    “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帮你易容,”月月毛遂自荐道,“未必有多精细,反正比你现在的这副模样更真实。”

    狄仁杰大喜道:“早就听说夏侯坚擅长易容之术,你师从于他,想来水平定然不凡。”

    *

    一个时辰之后,模样与正版葫芦先生别无二致的狄仁杰版葫芦先生骑着大青驴从青鸟客店后院的菜园子离开。

    葫芦先生在此地生活了两三年,一向来去随意,清川镇上的人在任何地方见到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当狄仁杰骑着大青驴出现在路上,大家很随意地从他身边经过,没有人问他是从何处来,也没有人问他要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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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仁杰顺顺利利地来了来到河滩,隐入郎琉名下的四五间旧库房之中,静待幕后之人出现。

    *

    狄仁杰离开后,月月开始收拾新鲜采购的一桌子易容工具。

    取出顺道购买的碱粉,月月将其放入请紫茜烧开的一盆热水中,使其溶成碱水。

    将被戴宁改装过的算盘拆解,月月拎着算盘的木棍把上面的珠子一颗颗倒入碱水之中。

    只见朱红色的算盘珠子在碱水中发出嘶嘶声,升腾起数不清的气泡。

    随着时间的推移,碱水渐渐变冷,月月将一颗颗附着着粘稠朱砂的珠子从水中捡出来,用棉布精心擦拭,露出裹藏在里面的晶莹剔透的玉珠。

    八十四颗玉珠在客店用于装茶水的托盘上安静地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月月将它们从玉线串成一条玉珠串,正在打结的功夫,突然听到大堂传来一阵响动。

    她立刻将玉珠串揣入怀中,靠在门边屏息静听,观察外面的情况。

    “郎琉郎大掌柜住在哪里啊?”一个人站在客店大堂,粗声粗气地对魏成道。

    魏成颤抖着声音回道:“上楼左转第六间便是郎大掌柜的房间。”

    “算你小子识相,”来人对魏成的表现颇有几分满意,“兄弟们上!”

    只听一阵杂乱的踩踏木制楼梯的声音,住在楼梯口的月月听见一群人按照魏成的提醒,径直走向郎琉的房间,暴力砸开了郎琉的房门。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突然被不速之客打扰的郎琉惊怒斥责,接着就彻底没了声音。

    月月思及郎琉也算玉珠串被盗案的重要证人,他的手下又因为与狄仁杰的合作多半被派去了河滩库房,身边无人可用,于是她直接翻窗而出,施展轻功落在正对着郎琉房间的树上,偷偷观察里面的情况。

    郎琉的房间不愧是整个青鸟客店价格最高的客房,面积大、采光好、布局佳,五条大汉并郎琉站在房间里,竟也不觉得拥挤。

    来人此时已制住郎琉,正用麻绳将其捆绑,其他人如土匪过境般翻弄房间中的衣橱、木匣,不放过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

    “说,你到底把玉珠串藏到哪里了!”为首之人拎着郎琉的衣襟,恶狠狠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和你们约了酉时在我的库房交易玉珠串吗?它早就被我的手下带过去了,怎么可能会在我这里。”郎琉拒不承认玉珠串在自己手上。

    对方冷笑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御林军合作在那里设了埋伏,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玉珠串现在肯定在你手上,再不老实交待,别怪我给你罚酒吃!”

    郎琉暗暗在心中叫苦,毫不犹豫地出卖狄仁杰道:“我根本就没拿到玉珠串,戴宁那厮被我的手下折磨死了都说没偷到玉珠串,我又上哪能把它变出来?”

    “那你还说要和我们交易?”对方怒气冲冲道。

    “把他剥光,玉珠串肯定被他藏在身上。”他吩咐自己的一干手下道。

    “哎呦,是那个梁墨让我这么说的,”郎琉毫不犹豫地出卖狄仁杰,“他说只有这样才能把你们骗出来。”

    然而对方根本不信他的说辞,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外衣剥下,准备撕扯他的中衣。

    不想看见辣眼睛画面的月月毫不犹豫地冲进房间,大喝道:“住手!”

    郎琉看见她登时眼前一亮,大声告密道:“她是梁墨的同伙,你们有事找她,不要找我!”

    月月白了郎琉一眼,仔细打量为首之人的模样,只见他白面无须,虽然黑着一张脸,模样瞧着十分富态。

    “小丫头片子仗着有几分功夫,胆子倒是挺大,”他斜着眼将月月上下打量一遍,对手下道,“立刻把她捉了,给那个梁墨好看!”

    然而他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动作,月月已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将一根金针抵在他的后颈的风池穴上,威胁道:“你们谁敢动,我就一针扎死他。”

    一群人顿时停下动作,犹豫着不敢上前。

    “蠢货!”为首之人不再压低声音,尖声尖气道,“你们四个人还解决不了一个丫头片子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蓬金针从他身后飞出,逐一命中四人。

    下一刻,他们已如失了魂魄般倒在地上。

    他们的首领还未来得及因此情此景惊叫出声,就被月月一针扎得熄火,软软地倒下地上。

    郎琉见此情景,登时眼前一亮,上身被捆住的他跪在地上,一点点挪到月月面前:“李姑娘,多谢你救命之恩,还请速速帮我松绑。事了之后,郎某必有重谢!”

    月月见他凑过来,顺手也给他一针:“算了吧,你出卖人出卖得这么随意,我可不相信你会给什么重谢,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躺到狄仁杰回来吧。”

    这天下都是这副身体的亲生父母的,月月也不觉得有人能给出于她而言算作重谢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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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月没等多久,觉察到自己被人诓了的狄仁杰率队折回青鸟客店。

    郎琉房间先前被人用门闩销上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直接撞开,第一个冲进来的狄仁杰与单手托腮坐在人堆中的月月四目相对。

    月月对着狄仁杰摆摆手:“我猜你精心布置的埋伏应该没起到作用吧。”

    她指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六个人道:“你想捉住的人应该都在这里了。”

    第328章 日月曌无字碑35

    狄仁杰对月月拱手道:“多亏有你, 不然今日我又该无功而返了。”

    月月看向站在狄仁杰身后的邹立威,指着倒在地上的为首之人道:“邹校尉,不知你可识得此人?”

    邹立威上前观察一番, 摇头道:“并不认识。”

    月月叹道:“我听此人声音,多半是个太监,你们等会可以给他搜搜身, 验明正身。”

    狄仁杰听后眼睛登时一亮:“太监?那碧水宫参与被盗案的怀疑对象的范围一下就缩小了。”

    “邹校尉,烦请你将他们带回军寨,我稍后就到。”狄仁杰对邹立威道。

    邹立威立刻应下,临走前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狄仁杰道:“您先前让我查的事有了眉目,那魏黄氏并未在十里铺出现过。”

    狄仁杰对邹立威道了谢,又道:“邹校尉请留步,狄某还有一事需要你相助。”

    邹立威回道:“还请大人吩咐。”

    狄仁杰指着青鸟客店的后院道:“这家客店的后院有一间旧棚房,我猜里面有极高的可能藏了具尸体,还请派人搜查一二。”

    御林军本就有管理清川镇之职,邹立威听到狄仁杰这般说, 立刻干脆应下, 派了几名手下前去搜查,顺便命人将客店现有人员全部控制住。

    *

    一时间, 青鸟客店被邹立威的手下完全接手,一股人心惶惶的感觉充斥着整个客店。

    紫茜不安地在月月身边坐下,神色复杂道:“店里现在这种情况,是你们带来的吗?”

    坐在大堂等候突然提出要去洗漱的狄仁杰的月月收回放空的心神, 看向她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测?这群人回来, 是因为郎大掌柜差点被人杀死在青鸟客店好吗?”

    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月月已经熟练掌握如何把锅甩给试图把锅甩给自己的人:“你们青鸟客店在我们住进来之前就事情不断。要不是梁大夫图懒省事, 把戴宁的遗物还给魏掌柜时,顺带就在这里办理了入住,我们早就住进九霄客店了。别的不说,最起码每天的早餐还能供应上。”

    “我们店里这样,也是因为我婶子和戴宁不在嘛。”紫茜干巴巴地解释道。

    因为被月月的话噎住,紫茜安静了好一会儿功夫,又忍不住道:“你们来这里是不是找什么东西?可是与那碧水宫有关的值钱物件?”

    月月神色复杂地看了紫茜一眼:“你怎么会联想到那里的?”

    紫茜道:“梁大夫与你站在一处,你比他更像个大夫。我总觉得他更像个公家人,来这里特意办事的。”

    月月此时不得不佩服紫茜的眼力,但是她心知有些事不知道对紫茜才是最好的,她便压低嗓音道:“我可以确定的是,他来这里的目的的确是为了钓鱼。”

    不过她对坐在外面暴晒的钓鱼活动并没有多大爱好,也没和狄仁杰同去,并不知道他的水平如何。

    今早领着狄仁杰去钓鱼的紫茜抿唇笑道:“你见到我们带着鱼回来了吗?”

    好吧,月月已然明白狄仁杰只是个手法生疏,运气也实属一般的垂钓爱好者。

    两人正说话间,青鸟客店的后院陡然传出一阵喧哗声。

    “发生了什么事?”被限制在大堂不能走动的紫茜霍然起身,朝着后院张望。

    她的好奇心很快得到满足,邹立威手下的士兵直接将她和脸色煞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魏成带走审问。

    紫茜临走前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原地不动的月月,神色中带着乞求。

    月月心头一软,给了她一点提示:“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隐瞒、不要撒谎,很快就会没事了。”

    *

    紫茜和魏成被带走后不久,收拾妥当,换了身干净衣裳的狄仁杰走下楼,对月月道:“走,我们去御林军的军寨找邹立威。”

    一到军寨,狄仁杰当即取出一张黄绫圣旨,正是那日李姝善那日假借奶嬷嬷哮喘发病的名义请狄仁杰入碧水宫交给他的。

    上面是李治亲手书就的圣旨,任命某人为钦差,而狄仁杰的名字与其他字的字体并不相同,乃是李姝善后期填上的。

    邹立威见了圣旨,当即下跪拜倒。

    狄仁杰微笑扶起这位一直配合他动作的军中校尉,对他道:“还请校尉帮我竖起杏黄大旗,与我同去碧水宫面见三公主。”

    邹立威以言行事,备齐钦差出巡的一应仪仗,命人举着杏黄大旗,浩浩荡荡地离开军寨,朝着碧水宫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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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发一切的关键物品玉珠串此时正用雕花金盘盛放,李姝善给狄仁杰的黄绫圣旨覆于其上。

    路上,狄仁杰问骑马走在他身侧的邹立威道:“青鸟客店后院的旧棚房可有发现?”

    邹立威虽然不解他为何在以钦差身份面见三公主的档口,还有心思关心一间小小客店后院的旧棚房的情况,但还是认真答了:“我的手下搬开了里面的旧木橱,在下面挖出了一只木箱,里面有一具已经腐烂的女尸。经过盘查,已确认该名女尸正是青鸟客店掌柜的老婆魏黄氏。”

    “凶手是魏成吧。”狄仁杰说道。

    邹立威眼睛放光:“不愧是‘仙机妙算’的狄仁杰狄大人,这魏黄氏正是魏成所杀。他偷听到戴宁准备劝说魏黄氏在他偷窃玉珠串之事事成后随他离去之语,以为他二人准备立刻背着他私奔,一时冲动对魏黄氏痛下杀手,将她的尸体藏在了后院的旧棚房之中。”

    狄仁杰叹息道:“果然是这般,可惜黄氏大好年华,却因为此事误了性命。”

    威然屹立在大清川之滨的碧水宫此时已近在眼前,狄仁杰整肃形容,命前哨禀报碧水宫侍卫钦差来到。

    李姝善一听狄仁杰亮明身份,便知自己遗失的玉珠串已被巡回,立刻率碧水宫众人在金玉桥前恭迎。

    宫掖总管文东率众锦衣在左,翊卫中郎将康文秀率众侍卫在右,一同恭候钦差到来。

    狄仁杰依礼将放置玉珠串的托盘托举到李姝善面前,道:“公主洪福齐天,下官幸不辱命。”

    李姝善揭开黄绫圣旨,将玉珠串重新戴与胸前:“狄卿果真是有大才之人,只做一县之长实在屈才。不如明日随我一同回宫面见父皇,重回大理寺任职。”

    狄仁杰谢过李姝善好意,言明自己的志向与抱负,又将此案经过简述于她听。

    “不知雷奉承人在何处?”在功成身退前,狄仁杰特地向文东询问未来迎接钦差的雷太监。

    文东作为碧水宫中排在雷太监之下的人,对他的行踪并不了解,然而人群中却有雷太监的手下前来迎接钦差到来。

    他跪在地上向狄仁杰回话,言明雷太监正在他的住处等候钦差到来。

    狄仁杰笑道:“如此,我便去见他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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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狄仁杰走后,李姝善神色不虞地拉着月月道:“所以雷奉承正是玉珠串被盗一事的内应?!”

    月月点头道:“就在我们入宫前,他派了手下前往青鸟客店,欲将先前顾人盗窃玉珠串的中介杀害,只因他认为玉珠串在此人手中。”

    李姝善不自觉握住挂在胸口的玉珠串,嗄声问道:“那他们成功了吗?”

    “当然没有,”月月笑道,“那群人现在和那中介一起都被收押在御林军军寨中等候发落。”

    李姝善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没成功,因这玉珠串惹出种种是非,我实在心中难安。等回京后,我便向父皇、母后早日禀明心意定下亲事,也省得再惹出事端。”

    月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康文秀将军,向李姝善确认道:“你确认就是他了吗?”

    康文秀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但是在人才如云的京城,如他这般的模样、能力、家世的人,也是用手指数不过来的。

    李姝善认真点头:“我不求未来的驸马有多么显赫的家世,也不求他有多么惊世的才华,只要是他就好。”

    她看向月月,语气认真道:“我并非父皇亲女,能得他如此宠爱,无需和亲,也无需因为其他原因无人结下亲事,实乃我之幸事。其他事我已不敢多求。”

    既然李姝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月月自然不会多言,只道:“那我就等着回京后参加你的婚礼了。”

    李姝善害羞地低头一笑,把话题引到月月身上:“说来抱歉,因为我年逾二十却一直拖着没有成亲,却是耽误了你和太平的婚事。”

    月月吓得赶紧摆手道:“成亲一事此生也是与我无关,姐姐你莫要再提。至于太平,她一向有主意的很,无需我们为她操心。”

    *

    月月与李姝善说话没多久,却见狄仁杰悻悻而归。

    原来雷太监在他以钦差身份请入碧水宫时就猜到了此事暴露,提前服用了毒药,根本不给狄仁杰询问他背后之人的机会。

    寻回玉珠串的李姝善心情极好,劝他道:“狄卿莫闹,玉珠串既已寻回,他背后之人再无翻天的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思及因为自己亲事害得魏黄氏丧命,便做主让黄氏与魏成和离,让她死后能与生前苛待她,还害了她一条性命的杀人凶手两不相干,并出钱给黄氏买一副棺材安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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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9章 日月曌无字碑36

    千里迢迢投奔的叔叔婶婶, 一个死于丈夫之手,一个因为杀害妻子即将处死,父母双亡的紫茜再次落入孤家寡人的境地。

    不过比起来时的一贫如洗, 作为官府目前唯一能寻到的魏成亲戚,紫茜在月月和狄仁杰的帮助下,顺利地继承了青鸟客店, 再不算是一无所有了。

    只不过因为青鸟客店近期接二连三的出事,店里的生意日益冷清,除非对面的九霄客店客满,否则知道点情况的客人都不会选择入住青鸟客店。

    原本准备利用这个店面好好大干一场的紫茜只能无奈放弃自己的雄心壮志,转手将客店出售,带着月月临走前给她的介绍信往蓬莱县投奔在那里帮月月经营香粉铺子的玉珠和曹英去了。

    *

    月月和李姝善按照原定时间启程,在李治寿诞前感到长安城。

    刚遭一波算计的李姝善不敢犹豫,向李治禀明碧水宫发生的一切,顺便表明自己已选中康文秀驸马的心意。

    一直将李姝善视如亲女的李治经由身边人提醒,方才想起康文秀是何人物。

    思及他的家世、资质,李治不死心地向李姝善确认:“濮阳, 真的定下来是康文秀了吗?他虽然也算是少年英才, 但是配你还差上几分。”

    李姝善明白李治的拳拳爱护之心,走到龙椅边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父皇, 女儿就喜欢他这样的,您不是允诺说我想嫁给谁都可以吗?我就想嫁他!”

    她也清楚康文秀在其他方面并不占优,干脆放弃在李治面前摆出他的种种好处,让李治认可自己的选择, 直接用撒娇耍赖的方式, 磨到李治应允。

    果不其然,李治最终还是松了口:“行吧, 能博得濮阳你喜欢,也算他有几分本事。等会你去上阳宫向你母后禀明此事,让她为你筹备一应事宜。朕将在寿宴当日为你们赐婚。”

    李姝善欢欢喜喜地谢过李治,提着裙摆离开含元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启禀圣上,安定公主到了。”李姝善走后没多久,内侍向正在闭目养神的禀报此事。

    李治睁开眼睛,看着一步步走近自己的月月道:“从你母后那里回来了?”

    月月点头应是。

    李治看着她,不由想起刚离开的李姝善,再次向她确认:“你真的不打算嫁人了?濮阳比你大上三岁,虽然拖延几年时间,如今也算有了结果。”

    月月笑道:“法明大师本说以女儿的身体状况,原本此生都不能与认祖归宗。如今因为父皇、母后多年励精图治、惠及万民,女儿才得以重归父母身边。女儿已甚为满足,再与乞求其他之心。”

    李治认真打量月月后点头道:“确实,你的身子骨比小时候强健许多。”

    他伸手比划着月月刚出生时的模样,回忆起当时画面,声音仍不受控制得颤抖:“那时候你才这么小一点点,却在大口吐着血。朕当时想着,只要能让你活下去,让朕做什么都可以。”

    月月看着他,柔声道:“父皇已经为女儿做得足够多啦,女儿再无他求。”

    *

    李治寿诞当日,他在寿宴上一连宣布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为濮阳公主李姝善和翊卫中郎将康文秀赐婚;另一个也是宣布当年他与皇后的第一个女儿安定公主并没有去世,因为身体虚弱一直养在感业寺,如今公主身体大好,便将公主重新迎回,特意广而告之。

    在这喜讯不断的寿宴上,最受帝后宠爱的太平公主头戴黑巾,穿着一身紫色武将长袍,在台上为过寿的父亲跳了一曲胡舞。

    看台上的李治和武则天大声喝彩,赐下如云的赏赐。

    待太平公主一舞结束,李治笑着问她道:“太平,你一个女儿家,又不上阵杀敌,怎么作一副武官打扮?”

    太平公主露出如鲜花一般的笑颜,对李治道:“父皇若是觉得女儿不该作如此打扮,不若将它赐给我未来的驸马吧?①”

    李治闻言不由一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女儿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原先太平公主上面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姐姐,用让人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没到要考虑婚事的年纪。

    今日她的两个姐姐一个被当众赐婚,一个确定终身不嫁,她这个做妹妹的终于到了被商讨婚事的年纪。

    太平公主在那日从武则天处听到李姝善特意向她禀明心意起,就在暗自谋划选择驸马成亲一事。

    此时此刻,她的亲事终于被摆在了台面上,加入了她父母的议事日程。

    *

    在李姝善的婚礼热热闹闹地结束后,太平公主李令月的驸马也终于敲定。

    此人出生河东薛氏,父亲是奉宸卫将军,母亲是李治的亲姐姐城阳公主,是太平公主的亲表哥。

    驸马名唤薛绍,相貌英俊,是家中嫡出的二子,十分受父母宠爱,与太平公主是正儿八经的青梅配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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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月得知此事后,本想从医学的角度劝阻这场近亲结婚。但是耐不住太平公主对薛绍的各种满意,最终放弃了多管闲事。

    太平公主作为武则天唯一需要出嫁的女儿,她的婚礼极近大操大办之能事,效果惊艳了整座长安城。

    为了加重这一日的喜庆,李治和武则天特意将几年前丧妻,如今已是当朝太子的三儿子李显娶妻之日安排在了同一日,为求一个双喜临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朝的婚礼都在黄昏时举行,暗下来的天色无法让公主豪华的仪仗达到最佳的展示效果。

    为了能够让全城的百姓目睹这场盛宴,照亮婚车的火炬直接点亮了整个长安城,把立在路边的行道树烤得焦黑。

    太平公主和薛绍的婚礼是在长安城的直辖县万年县县衙举行,由于县衙大门无法让太平公主的婚车通过,帝后直接让人拆了县衙大门……

    *

    参加完一场极尽奢华的婚礼后,月月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对着铺满整个院子的箱笼和堆满桌面的礼单发呆。

    是的,虽然月月此生没有嫁人的打算,但是李治和武则天作为父母还是为她准备了与太平公主相差无几的嫁妆。

    此时除了能直接送到她眼前的各种奇珍异宝,还有大量庄园土地写在礼单之上。

    月月随意翻了一下看不到尽头的礼单,捋起袖子对系统道:“除了上次扫描玉珠串获得的五万积分,我们不是好久没有大量积分入账了吗?这下机会来了!”

    *

    一夜时间,足够让系统将李治和武则天专门给月月送来的“嫁妆”全部扫描入库,顺便让公主府的人把所有箱笼里的奇珍异宝对照着礼单梳理一遍。

    翌日清晨,熬了个大夜的月月赶在刚过完洞房花烛夜的新婚夫妻太平公主和薛绍之前等在李治和武则天上朝的宣政殿外,准备面见这对天家夫妻。

    “你准备用我们给你的赏赐兴办女子学校?”武则天怎么也没有想到月月会有如此奇思妙想,“这天下男子尚不能全部识字念书,你竟然考虑起女子了。”

    月月认真道:“女儿虽托生与帝王之家,终究只是一个小小女子罢了。女儿是女子,母后也是女子,我们身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合该为天下女子考虑呀。母后择选了诸多女官侍候左右,不正是证明了女子之才同样不输男子吗?女子学校若能多培养一些人才为国效力,也算女儿为父皇母后尽了一份孝心。”

    李治点头赞许道:“安定说得甚是有理。若非皇后身有大才,朕也不能将家国大事交托于你啊。”

    武则天起身向李治施了一礼:“多谢皇上信重,才有了臣妾今日。”

    她重新坐回凤椅,看向月月道:“兴办女子学校确实是好事一件,起初也可如你所说只是安定公主一时兴致之举,不涉及国家大政。只是你是心中已有计划,还是突发奇想之言?”

    月月拱手道:“女儿心中大致有了一点想法,还望父皇母后斧正一二。”

    于是月月便提出了试点一说。

    女子学校可先在长安、洛阳两都,以及李氏祖地太原、武氏祖地文水,还有狄仁杰目前任职的浦阳县,每县设立一所女子学校。

    她心知一口不能吃成胖子,政策的推行得一步步开展。

    女子学校的生源主要还得依靠富庶家庭,毕竟贫困家庭连饭都吃不起,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劳动力不在家做活,跑去学一时半会看不出作用的识文断字的。

    “一个家庭的子嗣多赖主母的培养,主母远见卓识,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后代。读书是最简单能让人生长智慧的方式,只要培养出一代女子,都能让众多家庭受益……”月月将自己能想到的兴办女子学校的好处逐一道出,试图劝说李治和武则天同意。

    “皇上,安定此番提议利国利民,不如就如她所言,先在这几处设置试点,待初有成效后再向全国推行?”立刻想到女子学校更深远好处的武则天在李治耳边敲边鼓道。

    李治看向她们母女两双相似的眼睛同时望向自己,不由笑道:“你们都这般说了,朕岂有不应之理?这钱就从内府支取。安定,朕和你母后赐给你的那些就留着你自己花用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百度百科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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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0章 日月曌无字碑37

    月月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一开始还是由我来操办此事吧。若无成效, 便当作是给这几处的女子建的学习、交友、游玩之所,权当我初被册封为公主,与众女子共乐之行;若有成效, 再由皇家出面建造,当作利国利民之举。”

    武则天按下李治想为女儿出钱的心思,赞同道:“安定所言极是。皇上, 难得见她这般有精气神,此事就交给她办吧。”

    有武则天在一旁劝说,李治便应允了月月的提议。

    大婚后携驸马进宫请安的太平公主,以及随太子入宫请安的太子妃韦氏得知此事后,纷纷表示愿意出钱出力。

    她们代表的正是皇室和世家女子的态度,月月婉拒后见她们依旧坚持,便应下了她们的好意。

    *

    一连贯的喜事发生,一直处于身体不适状态的李治也有了难得的好精神。

    在治疗风疾这件事上已经与师父夏侯坚水平相差无几的月月,在再次为李治施针结束后,被他留下来问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定,你的身体比起出生时, 已经好了许多, 朕很是欣慰。”李治带着属于父亲的温情对月月道。

    已经适应皇家规矩的月月选择拜倒,表示这都是父皇、母后以及师父夏侯坚的功劳。

    李治叹气道:“朕倒觉得, 这和你自身的修行也有很大关系。不久前,朕曾邀请法明大师入宫讲佛,特向他问及此事,他特地阐明了修行之重要。你能和朕说说不在京城的这些年, 你做了哪些事吗?”

    月月也不知这位似乎佛法极为高深的法明大师口中的修行为何事, 只能拣些她平常和佛法有关的事简要说说。

    然而李治听后却摇了摇头:“并不是这些,大师是指, 你用正心正念做了哪些好事。”

    “除恶扬善算吗?”月月列举了一些她这些年经历的事,顺便夸了几句狄仁杰。

    李治听后不住点头:“狄卿实乃国之栋梁。当年他主动要求离京外放,朕还十分不舍。如今看来,他在地方历练这些年,确实为当地百姓做了许多实事,甚好甚好。”

    “正是有父皇将他派往各处,当地百姓才能受益。百姓能因此获益,也是因为有幸得遇明君,”月月答道,“法明大师口中的修行,并非要求一个人必须亲力亲为做事,父皇坐在朝堂把控大局,正是行利万民之事。”

    李治被月月说得嘴角上扬,但是兴致仍然不高:“既然如你所说,朕也在不断修行,为何朕的身体却不见好转?”

    “有些话十分僭越,女儿不知该说不该说。”月月面露踌躇道。

    “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李治道。

    “父皇早年身体如何?”月月问道。

    李治道:“朕从小体弱。”

    “皇祖父早年身体如何?”月月又问。

    李治道:“父皇的身体一向强健。”

    “皇祖父享年几何?”月月再问。

    李治带笑斥责她:“你这丫头!”

    月月一脸正色道:“父皇,女儿在认真给您分析事实呢。”

    李治不说话,幽深的双眸注视着月月的眼睛,沉默良久才道:“回答朕,此世真的没有方法治好朕的风疾吗?”

    他的声音平淡,却极具压迫感。

    他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儿年轻的样貌,富有生命力的饱满姿态,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作为父亲,他欣喜于孩子的康健;但是作为一个垂垂老矣的生命,他又忍不住嫉妒这不属于他的年轻。

    对常人来说完全隐藏的泡泡悠闲地趴在月月头顶,发出“啵啵”的声音,提醒月月它的存在。

    虽然泡泡是花费了月月大量积分才培养出来的生命,但是月月从没有测试过它到底具有怎样特别的功效。

    此时李治突然问起,月月忽然觉得,或许泡泡蕴含的水,理应具有此等功效。

    但是她要将此水献出来吗?来历又该如何解释?还有就是她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非要等到李治询问才说?

    月月脑海中闪过无数问题,她最终回望李治道:“此事若真有方法,大概便是如法明大师所说的那般吧。师父几十年如一日寻找治疗风疾之法,如果有根治之法,他定当第一时间献上。”

    李治定定地看着月月,直到她准备再补充几句时,他才摆手道:“罢了,你先退下吧。”

    月月望着他衰老的病容,一步步退出大殿。

    望着脚下一层又一层的石阶,月月问系统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让他按照历史的卒年去世是对是错。毕竟我是真的很想见证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登基啊。你说原主最想看到的画面会不会也是这个?”

    原主什么想法,已经联系不上她的系统可没办法回答,它只能告诉月月:[根据系统规则,宿主如果不知道应该做何事时,不试图改变事件发展,就是在做最好的选择。因为这是这个世界本来会有的走向。]

    听了系统的话,月月长舒一口气道:“和你聊完,我感觉轻松许多。谢啦。”

    *

    在结束了李治这一阶段的施针治疗后,月月便向父母请辞,准备前往各地监督一下女子学校的建设进度。

    月月从长安出发,先是去了洛阳,接着去了狄仁杰任职的浦阳县,最终一路向西,前往李氏祖地太原,和武氏祖地文水。

    她到达文水的第二日,就惊闻噩耗,身患风疾多年,一直缠绵病榻的李治驾崩,享年五十五岁。

    作为皇家公主,她自然要第一时间赶回长安奔丧。

    李治去世后,由他和武则天的第三子,月月的弟弟李显继位。

    从李治去世的消息传到月月所在的文水,到月月赶回长安的这段时间,初初登基的李显在执政多年的武则天眼皮子底下骚操作不断。

    最终在月月赶回长安前,他因为对着大臣口出狂言,直道自己把天下给韦后的父亲韦玄贞都没什么不可以,成功激怒武则天,直接被她从皇位上拉下来,被贬为庐陵王。

    月月的赶路途中听闻此事,对李显的行为大为叹服。

    入京时,月月神色坦然地与新晋皇帝、她的又一个弟弟李旦见面,绝口不提他的兄长,现在被软禁在均州的弟弟李显。

    李旦显然对这瞬息万变的世道还没反应过来,明明坐在皇位上,但他依旧是那个父皇母后的乖乖儿,等着听兄长吩咐的好弟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了月月这个不甚熟悉的姐姐后,他也只是故作威严的应付一二,便请她去面见如今真正的掌权者武则天。

    *

    丈夫去世后独揽大权的武则天见到归来的女儿,神色颇佳。

    再询问各地女子学校的兴建情况后,武则天饶有兴致地表示,想要专门为女子学校的学生设立考试,如果她们通过考试便可入宫担任女官,参与政事。

    “当然,此事并不急于一时,”武则天又道,“等女子学校初见成果之后,在颁布此令吧。”

    这等证明女子学校官方地位的事情月月自然不会拒绝,她最开始筹备此事的初衷,就是在准备为武则天登基后的女官队伍。

    想要让世人认识到女子亦可为官做宰,靠的可不是一个武则天,也不是一个上官婉儿。

    需得有成千上万个武则天、上官婉儿聚在一起,才能汇聚成无双的力量。

    “我今日寻你过来,是有事要你去办。”武则天十分自然地吩咐月月道。

    “母后需要女儿做何事?”月月问道。

    “是去巴州寻你的哥哥李贤,”武则天道,“几年前他因为意图谋反被我察觉,被你父皇废除太子之位,贬谪之巴州。如今你父皇去世,我想让你接他回来,他作为儿子,在父亲生前没有好好尽孝,至少在父亲去世后应该做到为人子该做的事。”

    “母后对二哥心软了,对吗?”月月大胆试探。

    武则天笑道:“果然瞒不过你。我先前忙于政事,无暇与他促膝长谈,他身边又环绕着许多好事之人,致使我和他母子二人误会颇多。如今有你弟弟继位,我也可放松一下心神,专心与他解开误会。”

    此事与杀人放火无关,月月自然没有意见,欣然接下了武则天布置的任务。

    “在你之前,我已派了两波人前去。一个是御史大夫郑温,他已许久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况,故而两日前我又派了左金吾丘神勋带军前往巴州。我怕丘神勋动静过大,令你那胆小兄长惊惶,思来想去,还是由你亲自替我走上这一遭吧。”武则天道出她先前的布置。

    *

    此事宜早不宜迟,翌日清晨,月月便带着武则天写给李贤的书信,以及召他回京的圣旨从长安出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沿路月月不敢停止,一路疾行,只为在丘神勋大军到达巴州前追上他们。

    这日太阳落山前,一路都没有寻到投宿之处的月月终于到达一座小镇,朝着镇上最大的客店走去。

    刚一掀开客店的门帘,月月便听店中的伙计对站在账台前登基的一男一女道:“二位客官来的巧,昨天左金吾丘神勋将军的军队正好路过此地,镇上所有的客店全部住满,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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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1章 日月曌无字碑38

    得来全不费工夫①, 这句话说的就是月月现在的状态。

    她追了丘神勋的大军追了一路,早以为自己能够追上他们,然而一直得不到大军的消息。

    谁知今日随意投宿一家客店, 竟获取了大军的行踪。

    武则天在出行上不至于对女儿吝惜,所以月月此番赶路配置的正是大宛国赠送的汗血宝马。

    大宛国这次一共赠送了大唐两匹汗血宝马,一匹被武则天送给了月月, 另一匹则送给了她的小女儿太平公主。

    李旦作为李唐王朝的正经帝王,连根汗血宝马的马毛都没摸着。

    汗血宝马刚被拉至马厩照料,与它同处一室的大青驴霍地停止进食,默默转移到了角落站立。

    本与青驴并排站立的一匹瘦马见到身高、体格明显比自己见状许多的汗血宝马,只是略略停了一瞬,便继续咀嚼口中的草料,马蹄子连动都未曾移动。

    亲眼看着汗血宝马被牵进马厩好生照料的月月目睹了此景此情,指着瘦马问正在给汗血宝马准备草料的客店伙计:“小伙计,你觉得这匹马如何?”

    伙计偷偷瞅了一眼月月的汗血宝马,笑道:“自然是比客官您的马差远了。”

    月月摇头道:“这你可就说错啦,我这马是何等水平我自是心知肚明。寻常马见了它虽然不似那头青驴般退避三舍, 也不至于如这匹瘦马般泰然自若。”

    伙计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汗血宝马旁边, 悠然自得地甩着马尾的瘦马,了悟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指着瘦马对月月道:“这匹马的眼睛有亮光, 比昨天那些丘神勋大军的马有精神多啦,大概也就只有丘大将军的那匹马可以和它相比。”

    “是么,”月月随意问道,“那你知道这匹马的主人是谁吗?”

    伙计答道:“就是比客官先一步投宿的那个背着古琴的穷书生。”

    说到这里他突然噤声, 因为他意识到能骑这么匹其貌不扬的好马的人, 绝对不可能如他表面展现的那么寻常。

    但是这些事悟到不需要点明,他又不是黑店的伙计还要看看哪个投宿的客人是肥羊, 只要接待好走南闯北途经此地的客人便好。

    *

    月月刚走出马厩,就听见远处传来达达的马蹄声,三人三骑出现在地平线处朝着客店奔来。

    待他们疾驰到了近前,才知是两名公差带着一名上京告密的平头百姓。

    此人头发凌乱、皮肤黝黑、衣衫破旧,双手布满粗糙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农户。

    “伙计,给这位张大爹安排一间上房。”其中一位公差下马后吩咐伙计道。

    伙计笑着应是,伸手去牵公差口中那位“张大爹”的马。

    他凑到“张大爹”近前,小声对他道:“张老三你这下可以享受几日五品官的滋味了,连骑的马都比那两位大人神骏。”

    张老三愁苦着一张脸道:“我倒希望自己没机会享受这待遇。”

    伙计拍拍他的肩道:“放心吧,到了京城,天后会给你做主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老三“诶”了一声,轻声道:“希望如此吧。”

    他与伙计寒暄两句,便随着公差进了客店。

    *

    “伙计,晚饭什么时候开始?”方才在月月之前投宿的年轻姑娘掀开客店的门帘问伙计道。

    刚把三匹马安置好的伙计急急应声道:“客官稍等,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年轻姑娘听此回答便在大堂坐下,等着客店开饭。

    伙计给她上茶的功夫,她轻声问他道:“伙计,刚才那位‘张大爹’是何等人物?我看你似乎认识他。”

    伙计笑道:“张老三哪里是什么人物,他和我同村,都是这万源县人,就是个普通种地的。他能享受这待遇,不过是因为他要进行告密。天后早年便下令,凡是进京告密者,皆能享受五品官待遇。”

    “这是为什么?”年轻姑娘蹙眉问道。

    伙计一时想不起具体政令,正在挠头思索,坐在年轻姑娘隔壁桌的月月接着伙计的话向她解释道:“‘有告密者,臣下不得问,皆给驿马,供五品食,使诣行在’②。这是天后于上元元年向先皇进献的《建言十二事》中的第六条‘广言路’的具体推行。告密者进京途中的一应花销有朝廷承担,并派人保证他的绝对安全。入京之后,若验出告密者所告之密为假,也不会惩处任何人,还会把告密者安全送回家。若验出告密者所告之密为真,那么告密者便能得到加官进爵等诸多赏赐。”

    年轻姑娘听后陷入沉思,低喃道:“这政令听着倒是不错。”

    她抬眸看向伙计,忍不住感慨道:“想来张老三要告的密,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伙计摇头道:“张老三进京要告的密,我倒能猜到几分。不过这事对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而言,大概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对天后来说,应该就不止一提了。”

    “何必绕这些弯子,”月月在那年轻姑娘把手伸进袖笼准备掏钱之前,抛给伙计一锭银子,“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吧。”

    伙计动作迅速地将手往前一伸,眯着眼感受着价值五两的银锭,爽快道:“这张老三多半是进京告发镇上的恶霸王康的,王康有个做知州的堂叔,背后势力大得很。他见张老三的未婚妻模样不错,便把她抢回家,压着张老三未婚妻她爹改了婚书。张老三拿着原版婚书去县衙告状,结果县令老爷说王康和他未婚妻的婚书才是真的,他那张是赝品,就将他打了一顿棍子撵了出来,连他的婚书都被收走了。我估计张老三进京状告的就是这事。”

    “原来就是这事啊,”年轻姑娘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案要案呢。”

    月月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不是大案?一个知州治家不严,纵容亲属鱼肉乡里、危害四方,一个堂侄就这般耀武扬威,他的其他亲属还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呢。他是该被好好细查一番。这张老三若是真为此事进京,于本地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年轻姑娘点头道:“你说得甚是有理。”

    她对月月露出真诚地笑容:“我叫上官婉儿,敢问姑娘芳名?”

    上官婉儿刚一道出自己姓名,从头到尾都安静无声坐在墙角的那位书生打扮的瘦马主人突然打翻桌上的碗筷,令两只木筷先后落地,发出脆响。

    月月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对上官婉儿道:“我姓李,名思月。”

    她的话音刚落,那书生的嵴背登时一僵,但他并未回头,兀自取了摆在桌上的筷笼里的一双干净筷子继续用餐。

    月月的晚饭上得比书生和上官婉儿慢了些许,她见伙计端着自己的菜准备摆在桌上,问上官婉儿道:“不知上官姑娘可介意和我拼个桌?”

    上官婉儿摇头道:“我与李姐姐一见如故,能同桌用餐,自是十分欢喜。”

    于是两人便坐在一桌用起晚饭。

    一间偏僻城镇的客店,自然不用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顿饭下来,两人聊得十分投契。

    等到伙计过来收拾碗筷时,上官婉儿对月月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思月姐姐”,而月月也直呼上官婉儿作“婉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婉儿你有如此才华,为何不报名女子学校,然后参加女科考试入朝为官呢?”因为试点的大获成功,如今女子学校已经普及到全国大多数城镇,连她们所在的这个镇子都有一所。

    女科考试正是在女子学校试点开办的第三年时,武则天主持召开的一场考试。

    考试前十的女学生有七名入朝为官,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如今第一批仍在朝堂之上的还有两人。

    这两人现在都已成为武则天的左膀右臂,向世人展现女子不输于男子的政治才华。

    月月经过与上官婉儿的短短交谈,明显感觉到她的才华远在那两人之上,也就只有比她年长几岁,如今在尚仪院任司籍的谢瑶环能与此时的她相较。

    上官婉儿摇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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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从此刻起,你可以开始想了,”月月对她说道,“以你的才华,去女子学校学习有些浪费时间了,你直接去那里报名女科考试。今年的女科考试初试就在下个月,你可不要错过。”

    上官婉儿觉得头脑有些发懵,她没想到刚认识一个志趣相投的姐姐,她竟然催着自己去参加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女科考试。

    “我、我还得再想想。”上官婉儿婉言谢绝道。

    “行吧,这事还得看你自己。”月月对此并不强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做官的,或许上官婉儿只是喜好读书罢了。

    天下有才华的人不知凡几,没有上官婉儿,还会有别人。

    与上官婉儿道别后,月月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尚未到月月入睡的时间,她点了盏油灯,坐在窗边的桌旁,开始给远在京城的武则天和妹妹太平公主写信,除了简要说了张老三进京告密的事,她还专门在信中夸了偶然遇到的上官婉儿这个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夏元鼎《绝句》

    ②出自武则天《建言十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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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2章 日月曌无字碑39

    把布满墨迹的信纸晾干, 正准备将它们装入信封的月月突然听到窗外传来树叶抖动的沙沙声。

    窗户大开,就坐在窗边的月月十分确定今夜无风。

    她屏息静听,清晰地感知到种在客店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上有一人, 客店的围墙上有两人。

    梧桐树上的那人呼吸间隔月月听着熟悉,仔细辨别之后便确定其人身份,正是才和她在晚饭是闲聊过的上官婉儿。

    梧桐树正对着的是那个出行带着古琴, 骑着那匹非同一般的瘦马的书生。

    月月早就看出上官婉儿对他颇为在意,却不知道其中因由。

    而趴在墙上的两人,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无疑。

    还未等月月想好对着两位陌生来客还如何动作,就听其中一人道:“听说这间客店住着一个要去京城告密的乡汉,也不知他要去告什么秘密。”

    另一人直接道:“管他要去告什么密,先砍了他再说。”

    两人的性格十分干脆,说要砍人便立刻决定动手。

    身在漆黑环境目视能力都如同白日的月月清晰地看到两条人影在围墙上移动,快速靠近张老三的房间。

    月月立刻从窗户飞出,直接追了上去,正好看到躲在树上的上官婉儿对着这两个强人射出两柄匕首,阻止他们进入张老三房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上官婉儿的偷袭并未成功, 那两人同时抬手, 各自接住上官婉儿射出的一柄匕首,调转方向同时射向上官婉儿。

    月月当即凝出两片薄冰片飞向两柄匕首, 阻止它们伤害上官婉儿。

    薄冰片击中匕首手柄,两柄匕首同时被击飞。

    上官婉儿脱离危险的同时,围墙上的两人忽地后倾,朝着墙外倒去。

    月月来不及和已经发现她的上官婉儿说话, 径直窜了过去, 成功在墙角收获了两个蒙面黑衣壮汉。

    俯身检查一二,月月发现是有人使出隔空打穴击中两人, 才使得他们无法在围墙上保持平衡,纷纷坠地。

    “谋害朝廷‘五品官’,且将你们送去衙门,看看会领什么刑罚。”月月一手提着一个黑衣人,绕到客店大门前,敲了敲紧闭的大门。

    守夜的伙计听到动静,慌忙打开客店的大门,见到月月身侧的两个黑衣人,他额头冒汗:“客官,您这是?”

    “有麻绳吗?”月月问道。

    伙计立刻表示麻绳就在库房,然后便如兔子一般跑去给月月找麻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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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月坐在客店大堂等候的功夫,上官婉儿从楼上走了下来,坐在月月对面向她道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月月爽朗一笑,“难道我能看着你受伤,却什么都不做吗?况且就算我没有出手,你也不会有事。”

    上官婉儿目露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月抬手指了指书生所在的房间:“有人和我同时出手救了你,只是人家在房间里,我在外面罢了。”

    她又指了指地上那两个被定住的黑衣人,道:“我当时光顾着看你了,能收获这两位可不是我的功劳。”

    她虽然想不明白书生为何做了这么多事却没有现身,但她也决不会做冒领别人功劳的事。

    书生不现身,月月也不会放过这两个“战利品”。

    他们明知张老三是进京告密的,有天后发令保护,却知法犯法执意要他性命。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放过。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上官婉儿的注意力也在两个黑衣人身上。

    “废了武功,扭送官府。”月月给出的答案十分简单粗暴。

    两个黑衣人听说要废了他们武功,立刻瞪大双眼,试图挣扎。

    可惜他们先是被书生点中穴道,后面有被月月补了几下,此时也就只有眼珠子能够移动。

    “扭送官府?”上官婉儿听到月月的回答皱眉道,“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因为上官婉儿也差点命丧他们两人手中,月月决定把抉择两人命运的权力让渡给她一部分:“如果你打算亲自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张老三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都打算要了他的命,月月可不觉得自己若是放了他们,他们能感受到自己的善良,真正改过自新。

    月月是个很麻烦的人,所以她一向喜欢在一开始就尽力避免麻烦。

    在其他世界,她或许不会选择将人送去官府。但是这个世界不一样,官府就是她家开的,而且武则天还是个非常严厉的执法者,这两人必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上官婉儿一听说月月让她杀了两个黑衣人,立刻皱紧眉头:“我不要。”

    她习武至今如非必要甚至都不会伤及活物,更别说杀人了。

    “你不愿意那就扭送官府。”月月当即拍板道。

    上官婉儿却还在犹豫:“你真的觉得将他们送去官府是最合适的选择吗?”

    月月十分肯定道:“我相信天后的法令会对判处他们应有的惩罚。而且你不愿杀人,我也不想脏了手,总不能把他们放走吧?若是他们折回头再去杀了张老三,我们今夜岂不是白费功夫?”

    上官婉儿成功被月月说服,垂眸道:“希望、希望官府真的能做到吧。”

    “客官,您要的麻绳来了!”寻找麻绳的伙计去而复返,捧来一捆麻绳。

    月月递给伙计一两银子,在上官婉儿的帮助下将两个黑衣人捆个扎实,请守夜的伙计帮忙盯到天亮。

    做完这一切,月月和上官婉儿一起上楼休息。

    走到房间门口,上官婉儿踌躇半天,还是道:“不管击飞匕首的人是你还是那书生,我都要谢谢你。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便是。”

    月月凝注着她通红的脸,哑然失笑:“倒是真有件事需要你答应。”

    “什么事?你尽管说。”能够立刻还清恩情这件事,让上官婉儿振奋起来。

    月月抬起手,抚开上官婉儿的云鬓,轻声道:“这就是需要你应允我才能做的事。”

    看到藏在上官婉儿云鬓后面的隐隐疤痕,月月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她掏出一只小罐递给上官婉儿:“这是我改良过的雪肤膏,你每天洗过脸后涂抹一次,等用空它的时候,额角的疤痕应该就能完全消除了。”

    月月的一系列动作都在上官婉儿的意料之外,她愣愣地盯着雪肤膏,蹙眉道:“雪肤膏,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耳熟很正常啊,”月月语气自然道,“我记得你那时候六七岁吧,在皇宫的花园蒙着眼和李逸玩游戏,结果一头撞在假山上,流了好多血,还是我救的你呢。”

    上官婉儿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你是‘金针国手’夏侯坚的徒弟?!”

    “是啊。”月月大方承认。

    上官婉儿自幼便十分聪慧,记忆力亦远超常人。曾经经历过的事大多存入她的脑海,从来不曾遗忘过。

    一头撞到假山上,流了很多血这件事,上官婉儿当然不曾遗忘。

    她记得救她的姐姐是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小姑娘,完全没办法和眼前看起来健康极了的月月联系到一起。

    没有人和上官婉儿说过月月的名字,她当时只是听在这件事发生后没过多久就被武则天抓走处死的祖父上官仪提过,救她的人是“金针国手”夏侯坚的徒弟。

    上官婉儿完全没有想到,曾经救过她的小姐姐,会在今日又救她一次。

    月月的注意力还在夏侯坚研制的雪肤膏没起作用这件事上,她小声嘀咕着:“不应该啊,就算我师父的雪肤膏药效没那么好,防止刚破损的伤口留疤也足够了啊。”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只能赔以尴尬的笑容。

    记忆力太好也不是完全没有坏处,比如被月月这么一提,她已清晰地想起祖父当着她的面砸碎月月赠送给她的雪肤膏的画面。

    “武后喜欢的人给的东西,我们不能用!”上官仪绷着脸,一脸严肃地警告小孙女,“婉儿,你记住了吗?”

    上官婉儿垂下眼眸,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祖父说过的话。

    她看向手里装着雪肤膏的小罐,觉得它沉甸甸的,让她根本无法忽略它的重量。

    “祖父,我可能做不到你说的话了。”上官婉儿在心中轻喃。

    “思月姐姐,谢谢你!”上官婉儿抬起头,语气真诚道,“这罐雪肤膏我会好好用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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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月虽然不理解上官婉儿的情绪为何突然振奋,但是确认多年前见过的小女孩如今安好,她已十分开心。

    “对了,”月月转身回房前,突然出声喊住上官婉儿,“你的娘亲是叫郑十三娘吗?她现在在天后身边担任女官,有时间你不妨回趟京城和她见个面,这些年她一直都很想你。”

    “我娘还活着?!”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上官婉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师父说我祖父、爹爹、娘亲都被女魔王杀死了……”

    上官婉儿此话一出,吓得月月一惊。

    她连忙把对武则天口出不逊的上官婉儿拉进房间,待把房门关严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回事?这层楼还住着两个公差呢!”月月一脸严肃道。

    上官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说了什么,她压低声音对月月道:“若是被他们发现,不会连累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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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3章 日月曌无字碑40

    上官婉儿不怕那两个护送张老三入京的公差, 打从第一眼见到他们,她就知他们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上官婉儿清楚月月和自己不一样,她对朝廷, 乃至武则天的态度明显亲善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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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倒不至于,”月月答道,“只是出门在外,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

    第一次出门的上官婉儿对此并没有什么体会,她依凭自己绝妙的轻功,一向是随性而为。

    月月见她听到自己的话后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直接放弃在此事上执着,继续进房前的话题:“据我所知,天后身边教习女官就有一人人称郑十三娘,是先前因为上官仪等一干密谋废后的大臣计划泄露,而被判入宫为奴的上官仪之子上官庭芝的妻子……”

    “那就是我娘!”上官婉儿立刻道,“我娘确实姓郑,但她有自己的名字郑蒹葭!她在我外祖家排行十三,这或许就是她被唤作郑十三娘的原因吧……”

    猛然得知母亲没有去世的喜讯, 一直以为自己所有亲人都已亡故的上官婉儿一时之前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一脸茫然地呆立原地。

    月月见她这般状态,牵着她的手, 将她拉到床边,一把将她按到床榻坐下。

    “今天晚上你就在我这里休息吧,”月月走到软塌旁坐下,“万一那两人还有同伙, 你这状态也不适合应敌。”

    上官婉儿没有拒绝, 今夜她确实很想和救过她两次,又给她带来母亲生还喜讯, 令她充满安全感的月月待在一处。

    “这是你的房间,还是我睡软塌,你睡床吧。”上官婉儿不好意思道。

    月月盘腿坐在软塌上,拒绝道:“让你一个小姑娘睡榻上,我自己睡床,这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放?”

    上官婉儿撅嘴道:“反正这样不行,要么你和我一起睡床,要么我就回自己房间。”

    月月无奈,只能接受上官婉儿的折中提议,走到床边和她躺在一处。

    上官婉儿见状,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闻着月月身上的药香慢慢陷入沉睡,过了许久忽然又从睡梦中清醒。

    “思月姐姐,我娘这些年过得好吗……”有没有想她,有没有想她爹爹?

    上官婉儿有很多关于郑十三娘的问题想问,最终问出口的却只有这个。

    “因为她颇有才学,在宫中任有官职,所以虽然是罪臣家眷,衣食起居过得还算不错。”月月回忆着自己仅有几次见过郑十三娘时她的状态,对上官婉儿道。

    上官婉儿哑声道:“她过得好就好。”

    “说她过得好倒也没到那种程度,”月月感觉到上官婉儿的情绪有些不对,便替郑十三娘多说一句,“你也知道你祖父身死是因为他鼓动先皇废后,亲自草拟废后诏书。所以作为上官家的家眷,你母亲打从一开始入宫,就被打上了天后对立面的烙印。所以她刚入宫的时过得什么日子,你应该能想象得到。”

    上官婉儿听到这里,心顿时如针扎一般疼痛。她自幼便听师父叱骂武则天的恶毒,说她专门命她的心腹酷吏来俊臣编写一本《罗织经》来逼供犯人。

    在拥有这样掌权者的后宫生活,作为一个在被判入宫中为奴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夫人的郑十三娘会经历怎样的痛苦折磨可想而知。

    上官婉儿心中生出的那一点点对母亲的嗔怨霎时间烟消云散。

    泪水盈满上官婉儿的眼眶,她悄悄用手拭去眼泪,哽咽道:“是呀,她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上官婉儿的身体轻轻颤抖:“我应该想得到的……”

    月月伸手拍了拍上官婉儿的后背,哄着她道:“不过一两年后,天后就赦免了这些罪臣家眷的罪责。后来你母亲的才华就逐渐显露,她也就不用辛苦做活了。”

    打从步入江湖起,耳朵、眼睛里就充斥着普通百姓与她从师父那里听到的对武则天完全不同的评价的上官婉儿疑惑道:“她为什么会赦免我娘她们呢?”

    月月笑道:“因为罪不及妻孥,天后觉得不应该株连罪臣的家眷。你想想,你祖父计划废后的时候,会告诉你母亲和你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被牵连进此事,岂不冤枉?”

    “当天后赦免那些罪臣家眷后,那些女子还有子女在世的,都选择了出宫。但是你母亲以为你已经没了,也就没了出宫的心思,选择留在了宫中,”月月解释郑十三娘至今还在宫中的原因,“一个人的才华就像宝珠,不会因为一时的蒙尘而消失不见,只要有一丁点机会,就会在众人面前绽放出耀眼光芒。你母亲正是这样的人呀!后来天后发现了你母亲的才华,并对她委以了重任。”

    “这样就好。”上官婉儿喃喃道。

    月月怕上官婉儿会多想,又补充了一些自己对郑十三娘近况的猜测:“不过你母亲从天后的对立面站到了她这一边,前者觉得这是一种背叛,后者对她始终与最初的同盟态度不同。她在夹缝中也甚是不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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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幼便聪慧过人的上官婉儿虽然没有经历过权力的争斗,但是以她的聪慧,月月稍稍这么一提,她便很快能联想得到。

    “我想去找我娘,告诉她我还活着!”上官婉儿认真道,“思月姐姐,你能帮我和我娘见个面吗?”

    “当然可以,”月月一口答应,“不过我有急事得先去一趟巴州,你愿意等我从巴州回来再和我一起去京城吗?”

    上官婉儿沉默片刻,才道:“好,到时候我们在这里碰面,一起去京城。”

    *

    一夜过去,月月清早起来从守夜的伙计手中接过昨夜准备杀害张老三的两个黑衣人,问上官婉儿愿不愿意与自己一同去县衙,顺便看看那里有没有张贴女科考试的公告。

    然而上官婉儿却婉拒了她,说是自己还有事要办,五天后她再返回这里,等月月从巴州归来与她会合。

    上官婉儿有自己的规划,月月自然不会多做勉强,与她道别后,便拉着两个黑衣人去了县衙。

    把人送到县衙后,月月才发现还有意外收获。

    原来这两个人早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上备了案,他们是六樟山两座相邻山寨的寨主,一个姓蔡,一个姓何,都值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在这个世界的购买力可不低,能把他们标注到这个价位,说明朝廷对这些落草为寇,以打劫过路人为生的草寇确有消灭之心。

    只不过朝廷的兵力主要还是用于外防和征战,抽不出空剿匪,所以只能指望缺银子的江湖人出一份力。

    月月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竟然还收获了六十两银子。

    不过这两个黑衣人并不是月月拿下的,她也不缺这点银子。

    所以在问了万源县女子学校所在后,月月便自己添了四十两银子,凑足一百两,捐给女子学校,用于资助家贫的女学生参加女科考试。

    等月月做完这些事返回客店时,上官婉儿和那个与她前后脚入住客店的书生均已离开。

    月月骑上汗血宝马一路飞奔,成功在日落前追上了丘神勋大军。

    丘神勋作为武则天的心腹,一眼就认出了月月,忙请这位极得天后看重的安定公主上座。

    月月来此并不是为了寒暄,她当面告知丘神勋武则天的打算后,便询问对方的计划。

    丘神勋的大军此时就驻扎在李贤的章怀王府所在的巴州城外,他准备稍作休整,明天一早进城面见李贤。

    “公主殿下不如明日与末将同往?”丘神勋建议道。

    月月拒绝道:“我去见我哥哥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等会我就直接入城去见他。”

    丘神勋自知以自己的身份只有遵命的资格,便建议道:“不如末将准备两个得力的人陪您一同前去,好证明您的身份无疑。”

    虽然月月是货真价实,得李治、武则天认证的安定公主,但是当李治册封她的时候李贤已经被贬巴州,所以兄妹二人并没有货真价实的相认过。

    “不用,”月月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小时候和他见过很多次了,他不过在巴州待了几年,不至于忘了我的模样。”

    走到大帐边,月月在掀开帘子前提醒丘神勋道:“我这次是秘密出行,你就不要告诉除你以外的其他人了。”

    丘神勋连忙应是,走到月月身旁帮她掀开门帘,恭送她离去。

    *

    汗血宝马又载着月月入了巴州城。

    因为城外有军队驻扎,入城的检查明显要比平常复杂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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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月月排着队进入巴州城,来到章怀王府时,王府已经大门紧闭,谢绝访客了。

    月月看着天边的晚霞,心知自己来得确实有些迟。

    但她提前进城就是为了今日见到李贤,可不会因为铁将军把门就放弃自己原本的计划。

    返回街市寻了个马店安置自己的汗血宝马,月月直接借着夜色翻墙进了章怀王府。

    章怀王府整体布局十分简约,看起来还没有月月先前去过的狄仁杰在蓬莱县的县衙气派。

    此时虽然已经入夜,但是距离戌时尚有一段时间,可章怀王府却只有一处地方亮灯。

    月月先前随妹妹太平公主去过外祖母的荣国府,那里可是彻夜灯火通明,贺兰敏之想要做坏事,还得特意挑选灯火照不进的假山之中。

    不过章怀王府的寒酸,却给月月省了不少事,她直奔着亮灯处而去,只见小楼的窗纸上被灯火印着一个瘦高的人影。

    第334章 日月曌无字碑41

    今日不做梁上人。

    飞至小楼附近, 月月轻巧地落在地上,走到小楼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屋中人惊讶于深夜竟有访客到来, 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道沉重的足音迟缓地靠近木门。

    月月好整以暇地等在门口,与前来开门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监打了个照面。

    “思……不, 奴婢拜见安定公主!”老太监立刻俯身欲拜,却被月月抬手拦住。

    “二哥在吗?”月月扶起老太监问道。

    “太子殿下就在楼中。”老太监刚答完话,废太子李贤便出现在月月的视线中。

    月月在只是夏侯坚徒弟的时候,便经常出入皇宫。

    李贤作为李治和武则天的第二个儿子,在日常向父母问安的时候,与月月遇见过几次。

    两人年岁相近,他对月月自然留有印象,在李治日益直白表露对月月的亲近时,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只不过月月重归皇家之时,李贤已被贬为庶人,被父母下令幽禁, 之后又被流放至巴州, 所以他们两人并未正式以兄妹相称过。

    突然在这凄凉之地遇见亲人,李贤双眼亮起光芒, 轻声问道:“妹妹你好吗?”

    月月看着李贤通红的双眼、瘦削的身体,抬腿迈入小楼之中,笑道:“别的不说,我觉得我的状态要比你好些。”

    她四下打量了一遍小楼内的布置, 目光扫过房梁、窗橼、书架、书桌, 最后注意力重新回到李贤身上,感叹道:“你在这里的日子确实清苦了些。”

    这个清苦是跟他当年作为皇子, 甚至是太子相比的,若是和寻常百姓比起来,他依然是过得极好的那部分人。

    李贤忙道:“不苦,这是我该受的。”

    月月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要知这位殿下当初之所以被废,可是因为意图谋反,被人告发在东宫私藏数百具铠甲。

    他这样的人竟然能认为自己有错……

    月月一时猜不到他是真的后悔,还是在假装。

    不过月月并不在意结果为何,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武则天亲笔写给李贤的信,递给他道:“我此来是为了送这封母后写给你的信。”

    李贤颤抖着双手接过信,拆开密封的信封后,整个人就沉浸在信中,无暇顾及周遭的情况。

    月月不是一个必须得让主人尽心招待的客人,她见李贤陷入自己的世界,便走到放在书桌边木椅上坐下。

    书桌正中摆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月月是视线随意掠过,却见上面书满一个犯错的儿子对母亲的忏悔之心。

    月月匆匆收回视线,她现在是真的相信李贤是真的后悔了。

    只是在被流放至巴州前仍然固执己见的李贤为何会幡然醒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不由将视线投注到在她到来之前就陪在李贤身边的老太监身上。

    “这位公公,二哥他这是什么情况?”老太监笑着凑到月月近前,对她解释道,“太子殿下先前对天后有些误会,正巧奴婢知道其中原由,便向殿下解释清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若有所思道:“能让他误会到不顾母子亲情的误会,想来不会是什么小误会。不会和大哥去世之因,还有什么宫中一直流传的他们的生母其实是韩国夫人有关吧?”

    老太监的脸登时皱在一起,不知该如何作答。

    有些话他能大着胆子对侍候已久的废太子李贤说,却不能对仅是远远见过,今日之前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的月月说。

    正巧李贤此时已经读完武则天写给他的信,他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向月月坦白:“就是这些误会。我这个鲁钝之人却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平白入了有心之人的圈套,伤害了母后拳拳爱子之心。”

    月月叹气道:“你能及时醒悟便已足够,丘神勋将军的大军就驻扎在城外,明天一早他将入城接你回京,到时我们一起回去。”

    李贤抿唇笑道:“如此甚好。”

    他的妻子儿女都远在长安,并未随他一起流放巴州,他此番回京便可一家团聚,心中自是开心异常。

    只是他性格内敛,十分的开心表现在脸上也不过五分。

    “说起来,在派我和丘神勋来此之前,母后还派了御史郑温过来探望你。他应该在十日之前就到了,不知他可在府中?”月月忽然想起临行前武则天提过她还派过一人来此,只是郑温突然没了消息,便出声询问李贤。

    李贤脸上的笑容消失:“郑温要来的事我早已知道,方才我还在和王公公讨论他为何仍然不见踪影……”

    月月眉头皱起:“我听说蜀地情况复杂,这次来探望你的路上还遇上了两个山寨的寨主意图杀害百姓。郑温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官跋涉至此,怕是凶多吉少……这事不能轻轻放过,明日见了丘神勋,得让他派人前去搜查郑温下落。”

    李贤看着月月颇有气势的模样,蓦然笑了:“妹妹此番倒真有些母后的模样。”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通报之声:“启禀殿下,丘大将军派遣使者前来觐见。”

    月月和李贤对视一眼,道:“我傍晚才和丘神勋见过,他可没说要在大晚上派人见你。”

    “那这事什么情况?”李贤神色慌乱道。

    “你先正常应对,我们静观其变。”月月对李贤低语一句,倏地跃上房梁。

    门外声称是被丘神勋派了的两名使者未等李贤发话,就堂而皇之地进入楼中。

    其中一人刚一见到李贤,便大声喝道:“庶人李贤,你可知罪?”

    刚看完武则天亲笔书信的李贤不解道:“程将军,我何罪之有?”

    他曾作为太子辅助李治、武则天处理朝政长达四年之久,朝中大臣他多半见过,眼前这位说话的武官他正好识得,此人名为程务甲,是大将军程务挺的堂兄弟。

    程务甲高声道:“以子逆母,以下犯上,天后有命,即予处死!①”

    李贤立刻道:“我不信,母后不可能下此命令。”

    他对程务甲伸手道:“除非你把诏书拿出来,否则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程务甲冷笑一声,伸手慢慢向腰边探去。

    正在李贤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手上之时,程务甲突然加快动作,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动作狠辣地噼向李贤。

    “殿下小心!”因为觉得程务甲不对劲,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王公公只看到白光一闪,便毫不犹豫地扑上前,一把推开李贤。

    站在程务甲身边一直未曾言语的另一名武官见状,立刻抽出腰间长刀,砍向被王公公推开的李贤。

    只听两道破空之声从上空飞来,程务甲和另一武官手中的长刀瞬间在空中裂成一块块金属碎片。

    月月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在程务甲和他的同伙愣住的刹那,抬手点住他们两人。

    “啧啧,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你们两个问题很大啊。”月月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感慨一句。

    她转身看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李贤和王公公道:“看来刚才的通报之人是他们的内应,不然他们如何能直接进入楼中,此地已不是安全之所,明日丘神勋来此,我们速速随他离去。”

    惊异于月月竟有如此武功的李贤听到月月这番话,缓慢点头道:“理应如此。我这个不孝子已经让母后烦扰这么久,不能再让她为我操心了。”

    月月见他神色有异便出声问道:“二哥可是想到了什么?”

    李贤苦笑道:“我在想是何人想要杀我灭口。我不过是个被废的太子,并没有什么价值。”

    “你怎会没有价值……”月月不赞同道,“他们假借母后之名杀你灭口,传扬出去有事一则证明母后恶毒的例子,听说徐敬业已在南边起事,你一但被害就是个很好的由头。”

    “不可能,”李贤断然否定月月的猜测,“上个月徐敬业曾派密使前来我,与我商讨一同举兵造反一事。他既然打算与我合作,又怎么派人害我性命?”

    月月看着一脸单纯的李贤,只能道:“说不定他本就是用这话诓你,让你对他放松警惕的。他都打算造反了,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非要拱你上位呢?”

    月月随人一起造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自觉比李贤多几分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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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要人没人,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粮没粮,除了有个废太子的名头,没有别的价值。这样的人只适合在前期被人当作虎皮拉大旗,待到事成之后必然会被一脚踢开,大概率连性命都不能被保全。

    “或许还有可能是其他人不想徐敬业与我达成合作,故意为之?”还是觉得徐敬业不会要自己性命的李贤提出另一种可能。

    他指着被月月定在原地的程务甲道:“他肯定清楚背后谋划这些事的人。”

    月月的视线立刻转移到程务甲的身上,惊喜道:“你说得对啊,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她正欲解开程务甲的哑穴审问他,就听屋外突然一阵阴森森的娇笑……——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女帝奇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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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5章 日月曌无字碑42

    这声音十分刺耳, 在月月的印象中只有黑板不经意被粉笔划过的“刺啦”声可以比拟。

    月月严阵以待地望着小楼洞开的大门,只听见对方轻巧地落入院中,一边走一边问:“程将军, 你怎么不等我师兄妹二人就先动手了呢?”

    一只宝蓝色缎面上绣着红梅的绣鞋踩着门槛上,绣鞋的主人容貌昳丽,噙着一抹笑, 迷离的眼波在看清楼内情况之时立刻变直。

    她素手一扬,袖中登时飞出一蓬细如牛毛的银针,娇喝道:“看我的透穴神针!”

    月月衣袖一甩,银针陡然转向如一场急雨直射来人。

    女子“唔”了一声,毫不恋战地运起轻功飞走,并高声提醒同伙:“师兄快走!”

    小楼外夜色沉沉,女子如来时一般,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思月,此人是什么来路?”被月月挡在身后的李贤出声询问。

    月月瞥了一眼已经空了的房梁,简要和对江湖不甚了解的李贤解释:“毒观音,江湖中的邪派人士, 喜用带毒的梅花针刺人穴道, 毒顺着穴道攻入心脉,人就会毒发生亡。外面被她唤作师兄那个同伙江湖人称恶行者, 擅使带毒的碎骨钱镖。被他用特殊内力发出的金钱镖击中的人,全身的骨头都会一点一点的碎裂,等到胸骨碎裂的时候,人也就没了。”

    李贤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人竟如此恶毒, 难道就没有人能惩治他们吗?”

    “也不是没有, ”月月回道,“十年前有数十名江湖正派高手联合起来围攻他们, 将他们师兄妹二人赶出大唐境内,遁入漠北。”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这两人了事?”李贤不解道。

    “大概是因为恶行者和毒观音擅毒,那些正派高手怕不留余地会让这对师兄妹与他们同归于尽吧。”月月说了个可能的猜测。

    虽然只和毒观音打了个照面,但是月月此时已对毒观音的武功有了大致的判断。

    根据她在这个世界行走江湖的经历判断,毒观音和她师兄恶行者的武功在十年就已经在江湖前列了。

    所以围攻他们的那群人说是高手,但也和她在其他世界认识的高手不能相较。

    但若直接告诉李贤是十年前围攻恶行者和毒观音的那群正派人士武功太差……

    月月选择给他们保留一些面子。

    “思月,方才毒观音射出透穴神针,你直接就送还给她,你的武功想来是在她之上。那你……”李贤虽然被废为庶人,但是他养成的为国为民操心的心态还未更改,便试着询问月月能否为民除害。

    “今天不能,”然而猜到他下文的月月一口拒绝,“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你的安全,他们的事可以先放放。”

    “可是这般放虎归山,他们说不定会伤害更多人的。”李贤试图劝说月月。

    月月凝注着李贤的那双诚挚而单纯的眼睛,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的计划成功,今夜你死于非命,明天一早你被母后下令诛杀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江南北。所有试图将母后拉下台的人都会不遗余力地以此攻讦母后,那些想要造反的人立刻都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你一人身死,万民皆会陷入战火之中。试问今天放过恶行者和毒观音,他们又能杀害几人?”

    李贤苦笑道:“是我想想简单了。忘记我这个庶人的性命在旁人眼中还有这般作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见他接受现实,便示意立在一旁的王公公侍候李贤休息。

    李贤没有拒绝,只是在临走前问月月道:“那你呢?”

    “我负责守夜,”月月早已做好决定,“你这府中的人手武功太差,若真有事发生,除了把命送出去,也起不了旁的作用。”

    *

    第二天一大早,驻扎在城外的丘神勋便率军中精锐入城,恭迎李贤回京。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长安进发,丘神勋专门询问两位龙子凤女有何要求。

    李贤经过这几年的幽禁、流放,早已将琐事看淡,唯一在意的就是昨夜已被王公公解释清楚的那两件事。

    当丘神勋询问时,李贤十分客气地再次对他率军长途跋涉地前来巴州迎接自己一事表示感谢。

    不过在此事只能算个陪衬的月月倒是提了个要求,她希望大军能在她和上官婉儿约定的万源县停留一夜。

    这样简单的要求丘神勋一口答应,毕竟他们来时也曾经过万源县,对那里的情况也算了解。

    待丘神勋离开后,李贤专门问了月月一句其中因由,月月回道:“我在万源县遇到了一个很有文采的姑娘,和她约好了回程时接她一起回京,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那里等我。”

    月月没有直接向李贤透露上官婉儿的身份,因为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上官婉儿会在万源县等自己。

    原因无他,昨夜一进李贤所在的小楼,月月便发现了屋顶上有人。

    对方吐息的方式月月才见过不久,正是与她刚刚分离的上官婉儿。

    由于月月没有阻止王公公对自己的称呼,以上官婉儿的聪慧当时便已明了月月的真实身份。

    那个瞬间,月月清楚地听到上官婉儿的呼吸急促了些许。

    所以后面月月干脆直白地与李贤兄妹相称,明摆着告诉上官婉儿:对,我就是安定公主,武则天的亲生女儿。

    所以当毒观音现身被月月成功反击,上官婉儿便借此机会趁乱离开,月月一点都没觉得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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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让你称赞她的文采,想来此人的水平非同一般,”李贤兴致勃勃道,“我倒有些好奇她会是哪般人物了。”

    月月苦笑道:“你别太过期待,十有八|九我们在万源县等不到她。”

    但是事无绝对,她又找补一句:“不过以母后的魅力,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在长安相遇的。”

    *

    果不其然,上官婉儿离开后并没有回到万源县。

    月月猜测她八成是恼了自己的欺骗,不过她也不着急,毕竟郑十三娘还在武则天身边做女官,上官婉儿只要想见她母亲,就已经会现身的。

    不过在万源县虽然没有等到上官婉儿,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一则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经由万源县县令禀报传到了月月和李贤面前。

    “你说母后离京了?!”李贤不敢置信道。

    听完县令禀报后,又去打探了一番具体情况的丘神勋道:“天后此番入蜀,一是为了巡视各地,体察民情;二是为了接两位殿下一同回京。”

    李贤登时红了眼眶:“为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这般年纪不能为母后分忧,还让她长途跋涉……”

    月月理解不了他的伤感,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二哥,你不要这样。马上就能见到母后,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李贤用手帕擦拭眼泪,对丘神勋正色道:“丘将军,既然如此,立刻命大军向梓潼进发,我们快些与母后会合。”

    丘神勋抱拳行事,匆匆撤出房间,开始调配大军准备出发。

    *

    梓潼是一个县城,县衙旁边建有一座学宫,梓潼县的女学生们平常就在这里上学。

    不过最近这座学宫有了一个新的用途,就是作为武则天的临时行宫。

    月月和李贤随大军刚到梓潼,就被武则天派人接去了学宫。

    走进武则天用于处理公务的书房,月月毫不意外地看见立在武则天身侧,打扮成女官模样正在磨墨的人正是在万源县放了她鸽子的上官婉儿。

    武则天发现月月一直在瞅着上官婉儿,便将上官婉儿拉到自己身边,笑着对月月道:“思月,先前你不还专门写信和我夸过婉儿吗?怎么今天见了她竟一句话也不说。”

    月月大大方方道:“我先前和婉儿约定在万源县会合,没有等到她人,还在疑惑她去了何处,原来她是急着跑来母后您这里了。”

    李贤突然冒出来一句:“母亲出巡在外,有上官姑娘这般才学的志士投奔效力,正是您众望所归的表现啊。”

    武则天闻言深深地看了李贤一眼:“贤儿,你这话可是出自真心?”

    李贤俯身道:“儿臣万不敢有半句虚言。”

    武则天大笑道:“好,如此甚好!”

    “母后何故笑得如此开心?”一道女声从门外响起,月月和李贤同时转身望去,惊讶地发现来者正是他们的小妹太平公主李令月。

    “二哥、月姐,瞧见我让你们这么惊讶吗?”李令月打趣道。

    李贤摇头道:“只是许久未见,没想到你已经长到这般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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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又道:“我记得你已经成婚了,驸马似乎是城阳姑姑的二子薛绍,这次他有陪你一同过来吗?”

    李令月的脸顿时白了许多,连脸上的脂粉都遮不住她脸色的变化。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笑容:“驸马?我现在已经没有驸马了。”

    “这是何故?”李贤惊讶出声。

    李令月目光往武则天方向偏移一瞬,回道:“人死了,自然就没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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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6章 日月曌无字碑43

    “太平!”武则天声音低沉, “你是在责怪母后下令处死薛绍吗?”

    李令月刷地一下跪倒在地:“太平不敢。”

    武则天冷哼道:“我看你是敢得很!”

    在场都是武则天的亲近之人,她不欲遮掩薛绍之死的隐秘,点了李贤便问:“贤儿, 琅琊王李冲谋反,薛绍的亲兄长薛顗亦参与其中。你说我下令所有参与此事者的家族男性全部处死,薛绍作为薛家人, 同在处死名单中,有什么问题吗?”

    “这……”李贤迟疑道,“薛绍作为驸马,应是常年住在太平的公主府,对薛顗所做之事未必知情。”

    武则天掀起眼皮道:“你确定?”

    “儿臣不敢。”李贤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第一个字刚说完,人已经跪得笔直。

    “安定你说呢?”武则天很是公平,她的三个儿女都在,她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琅琊王李冲谋反一事发生在月月离京之后,朝廷大军位置,他便于起兵的第七日兵败被杀。

    武则天是将参与此事, 以及被牵连的人都处理干净后, 才带人出宫来此。

    薛绍魂已归天,便是在此时此刻证明他与此事毫无干系, 他也无法死而复生。

    “太平的驸马知不知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姓薛,”月月神色淡漠道,“如果母后因为他是太平的驸马饶过他性命, 此口一开, 如何以此雷霆手段震慑他人,杜绝宗室再生谋反之心?”

    月月看向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李令月, 又补充一句:“太平,你作为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公主,就算母后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薛绍一命,你们也没可能了。他已没了作为你的驸马存在的资格,你懂吗?”

    李令月挺直的腰板陡然垮塌,她伏在地上呜呜大哭:“我懂,我都懂,可他是薛绍啊!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啊……”

    李令月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已无力再说一个字。

    李贤闻言慌张地看向武则天:“母后,太平已经有孩子了?那……”

    武则天凝注着哭泣的女儿,神色有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是曾有过,但是已经没了。”

    李贤脸色一变,他虽是男子,却也有妻有子,自然明白武则天话里的意思。

    很显然,李令月应是刚知道自己怀孕不久,就突遭薛绍牵连进琅琊王李冲造反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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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怀孕初期本是最需要保重身体的时候,然而李令月急着把薛绍从此事中捞出来,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和孩子。

    然而她在上阳宫长跪不起直至昏迷,也没有让武则天松口,反而因为身心俱疲而不幸滑胎。

    月月离京前,李令月还是嫁得如意郎君,沉浸在幸福中的太平公主。

    如今她仍是太平公主,却也是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可怜女子。

    月月此时已半跪在李令月身边,不顾她的挣扎握住了她只剩骨头的手腕,坚持为她把脉。

    “母后,她现在这般身体状态,本该好好调养的,如何会随您长途跋涉至此呢?”月月收回把脉的手,问武则天道。

    武则天冷笑道:“还不是她在公主府寻死觅活,把我派去的太医全部撵走。我把她接回宫中调养,她也是只要我不在场,她不配合太医诊治。她这副样子,我怎么能放心把她留在长安?”

    看着李令月这副模样,自她出生就一直宠她上天的武则天难道不心疼?

    但她断断不会因为一时心软就留下薛绍性命。

    “安定,你自幼跟着夏侯坚学医,可知太平如今该如何调养?”武则天问道。

    月月先是问了武则天此次出宫的随行太医是何人,得知他已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后,便道:“刘太医专研此道,为太平治疗的手法定然无可指摘。不过太平此番身体大损,若想恢复如初,唯有我师父亲自为她金针刺穴以做调理。”

    “夏侯坚……”武则天沉吟道,“他确实有这个手段。只是自你们父皇去世后,他就完全没了踪影……”

    她看向月月道:“大概也就只有你能找到他了。你可知他去向?我立刻派人去请他。”

    月月却道:“我师父正在川中隐居,不如我直接带太平去寻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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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本想拒绝,她觉得夏侯坚哪来的脸面拒绝召应,竟然有胆子不给皇家公主治病。

    但是对上月月含着请求的双眼,武则天心软想到:她这个女儿的命,正是夏侯坚一手保住的啊。

    武则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摆手道:“罢了,只要你妹妹愿意随你去,你就带她去吧。”

    一直沉默的太平公主嗄声道:“儿臣愿随姐姐前去治病。”

    “如此便好,”武则天揉了揉额角,对屋内一干人道,“我有些乏了,贤儿一人留下,你们先退下吧。”

    李贤轻声应是,离京多年,他亦有无数的话相对母亲说。

    *

    离开书房后,李令月第一个出声:“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大步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微风吹动她的长裙,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她吹上天宫。

    “殿下,婉儿先行告退。”正当月月看着李令月愣神的功夫,站在她身后的上官婉儿也表达了离开之意。

    月月立刻收回看向李令月的视线,转身看向上官婉儿道:“婉儿你真的没有话要和我说吗?比如,你为什么没有在万源县等我?”

    上官婉儿怒视她道:“你还问我?安定公主!”

    “所以那日在巴州的章怀王府小楼屋顶上的人果然是你。”月月点头道。

    上官婉儿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是故意与我交好,想让我放弃复仇之心的!”

    月月睁大眼睛道:“你都在母后那里做女官了,还没有放弃复仇吗?”

    上官婉儿和月月接触期间,虽然没有提过半句要向武则天复仇,但是她的表情已完全泄露了她的情绪,让识人甚多的月月完全猜到了她的想法。

    所以她才努力地把话题向武则天所做的那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上引。

    如今被月月直白地点明自己隐藏的想法,上官婉儿涨红了脸道:“谁说我要放弃了?便是天后都没有阻止我继续。”

    她拔出一把制作精良,一看就是宫中上品的匕首递到月月眼前:“这是天后给我的,她承诺只要我发现她有做一件对不起百姓的事,就可以用这把匕首杀死她。”

    那日在月月到达小楼前,上官婉儿便已待在小楼的屋顶上,她听完了王公公一一解开李贤对武则天那些误会的全程。

    她正思考自己是不是对武则天存在误解,就看见了月月敲响了小楼的门,接着被王公公一口道破她安定公主的身份。

    上官婉儿登时心乱如麻,在那个瞬间她只觉得她与月月的相遇都是武则天的有心设计,甚至刚刚她听到的李贤与王公公的对话都是设计中的一环,而她正是落入这场巨大骗局的傻子。

    上官婉儿顿时气血上涌,心中只有杀了武则天这个仇人一个念头。

    于是在毒观音射出的透穴神针被月月全部返还后,她便趁着这个混乱的档口逃走。

    后来她几经波折,听说武则天已至梓潼,便匆匆赶往学宫,意图刺杀武则天。

    结果在她趴在梁上伺机而动的功夫,就被武则天处理政事的严肃、公正、认真、勤恳等诸多美好品质吸引,直至暴露了身份都没狠下心下这个手。

    当上官婉儿出现在武则天眼前时,她根本没想到只见过她一面的武则天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道出她出生前她母亲做过的胎梦,说她是个未来能执掌大秤,衡量天下的人。

    她更没有想到武则天完全没有怪罪她的冒失,还询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最后不仅将这把太宗皇帝赐给自己的匕首赐给她,还把她的母亲郑十三娘唤了过来,让她们母女团聚。

    “所以你现在是一边做母后的女官,一边监督她的言行。”月月听完上官婉儿的叙述,总结道。

    上官婉儿点头:“确实是如此。只要我发现她有一处对不起百姓的地方,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将这把匕首刺入她的胸口。”

    “那你可要好好监督哦,”月月笑着道,“母后敢将这把匕首交给你,就说明她有这个自信不会做那样的事。”

    上官婉儿哼了一声道:“那谁能保证。”

    月月瞧着她对自己的这般态度,有些怀念初遇时对她十分亲近的上官婉儿,便故意凑到她的近前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上官婉儿撇嘴道:“我哪有责怪安定公主的资格?”

    月月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是特意瞒着你的啊。一开始我就说了,我是夏侯坚的徒弟李思月。”

    李思月是真名,拜夏侯坚的徒弟也确有其事,只是没有特意点明自己还是安定公主罢了。

    若是关心朝中大事的人,立刻就会从月月透露的这两点联想到她的真实身份。

    只是上官婉儿刚刚步入江湖,对诸如“李治昭告天下安定公主回归”这类在她离开师门前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所以才没有想到月月的另一重身份。

    “是是是,都是我孤陋寡闻,才没有认出公主您的身份。”上官婉儿气鼓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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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7章 日月曌无字碑44

    不怪上官婉儿如此生气, 毕竟那日离开万源县后,她和书生便遇上了被月月送去县衙的那两个黑衣人的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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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人武功极高,上官婉儿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幸好与她同行的书生终于不在假装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使出远在上官婉儿之上的高妙武功,将那群强人击退, 才解了他们的困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书生既然选择不再隐藏自己的真实本领,有些本该对上官婉儿说开的话便一并说了。

    “是他告诉我的身份的?”月月没想到,早在上官婉儿潜入章怀王府的小楼前,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安定公主了。

    上官婉儿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吗?”

    也就骗骗她这种刚下山的小姑娘罢了。

    “明明我和你分别前你和他还十分陌生,如今却十足相信他的话,说明你和他早在你步入江湖前就认识,只是多年未曾相见,你才没有立刻认出他是谁。”月月对书生的真实身份起了好奇心,开始当着上官婉儿的面分析。

    上官婉儿并不答话,只是看着月月,等着她还有什么下文。

    “我和你互道姓名时他就在旁边, 想来也知道我姓甚名谁, 这说明他同样认识我。”月月笑着把后面的分析道出。

    她凝视着上官婉儿的眼睛,停顿一瞬, 才将自己的猜测道出:“他是李逸,对吗?”

    上官婉儿瞪圆眼睛,低呼道:“你怎么猜到的?”

    月月笑道:“你小时候入宫基本上就和李逸玩,而李逸也是同期在皇宫失踪的, 我不猜他又猜谁呢?”

    从上官婉儿处得到确认后, 月月垂下眼眸陷入沉思:“我一照面就看出了那书生有易容,没想到竟是李逸……父皇母后曾派人多次寻找他的去向, 没想到时隔这么些年他才现身。”

    “先皇和天后还曾寻找过他?”上官婉儿听到后忍不住皱眉,“他都离开皇宫了,他们还不肯放过他吗?”

    “你这是什么话,”月月失笑道,“好好的一个世子在皇宫里莫名失踪,父皇母后怎么可能不管不问?他们还不至于这点责任心都没有。”

    月月看向上官婉儿的目光中透着探究:“李逸是不是说了我们一家不少坏话?我上次和你分开时,你对我们一家的态度可没有这般负面。”

    上官婉儿刚刚可是自己自爆了,她是在行刺武则天时被她发觉,然后被武则天折服,暂时留在武则天身边做女官的,

    能让上官婉儿直接冲到武则天面前行刺杀之事,被她知晓原来对她十分和善的思月姐姐是武则天的女儿绝对占据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但是月月坚定地认为李逸的引导也占比很高。

    “才没有这回事,”上官婉儿果断站到她李逸哥哥那一边,“他只是说了天后确实做过的事,难道那三十六家皇亲国戚不是被她诛杀?我祖父他们不是死于她手?”

    说到这里,上官婉儿忍不住红了眼睛:“她与我隔着杀害血亲之仇,我却对她下不了手,竟然还留在她的身边帮她!我真没用,呜呜呜……”

    月月没想到上官婉儿说着话竟然自己哭了起来。

    她默默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安抚她道:“别哭了,母后不是给了你杀死她的资格吗?只要你发现她做了对不起百姓的事……”

    上官婉儿拿走月月的手帕,一边擦拭泪水,一边道:“可我却希望我永远没有杀死她的理由。比起我一家之仇得报,我更希望她能做个好皇帝,为更多百姓带来福祉。自我下山之后,我亲眼看到她执政期间为百姓做了许多切切实实的好事。那些拥护李唐皇室的人,那些看不惯女子当政的人恨她,因为她的存在影响了他们的利益,可是百姓、以及众多女子因为她而受到的好处却是真实存在的。我一直在想个问题,如果她不在了,这一个当权者,真的能让百姓,天下女子过得更好吗?”

    私仇和大义比起来,实在太轻太轻了。

    “前不久永安县的唐同泰从洛河中打捞上来一块带有‘圣母临人,永昌帝业①’八个朱红色大字的玉璧敬献给天后,这正是天后得上天认可的标志!”上官婉儿语气激动道。

    月月由那块玉璧被敬献的时间联想到琅琊王李冲谋反的时间,劝上官婉儿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可别在太平面前提及。”

    以上官婉儿的聪慧,自然是早就意识到那块玉璧的敬献绝对会让李令月联想到薛绍之死,只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让她觉得十分亲近的月月,她这才忘了这回事。

    说到李令月,上官婉儿不由想起,月月方才在武则天面前说的话:“你明天就准备带着太平公主出发寻找你师父夏侯坚前辈了吗?”

    “是啊,”月月回到,“她的身体本该静养,却颠簸劳累这么久,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治疗。虽然去找我师父这一路也免不了辛苦,但也比在这里无效拖延强。”

    “那、那等你见了夏前辈,能不能帮我给他带个话?”上官婉儿一脸乞求道。

    “怎么了?”月月认真打量上官婉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我的医术虽然不如我师父,先给你瞧瞧也是好的。”

    上官婉儿摇头道:“不是我,是我师长孙均量。他和夏侯前辈是很好的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夏侯前辈提起过?”

    说实话,月月和她师父夏侯坚的关系属于一会儿好、一会儿一般的那种,绝不像一般师徒那样亲密。

    两人之间不涉及武则天时,就是寻常师徒。一但武则天有什么大动作传入夏侯坚耳中,他就会把月月放在一边冷上一段时间。

    因为月月是武则天的女儿,所以他们的关系注定没办法像其他师徒那样亲近。

    至少月月就不知道夏侯坚有哪些至交好友,她唯一见过的一个就是他爱而不得优昙师傅。

    “你师父怎么了?”月月没提她和夏侯坚的关系,直接问一脸担忧的上官婉儿。

    “在我下山前,护送郑温伯伯前往巴州的镖师背着身中毒观音透穴神针的他来向我师父求救。谁知恶行者和毒观音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竟寻到了我师父的隐居处。我师父与他们师兄妹二人大战一场,虽然击退了他们,却也不幸中了两根透穴神针……听师父说,夏侯前辈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可解此毒的人,可是他行踪飘忽不定,我师父也不知他在何处隐居……”想到不知近况的师父,上官婉儿焦急地眼泪又忍不住流出。

    “行,等我见了师父,一定将此事转述给我师父。”月月认真保证道。

    *

    带着上官婉儿的殷殷嘱托,月月和李令月一起坐上前去寻找夏侯坚的马车。

    “月姐,你居然自己赶马车!”坐在马车里的李令月享受着亲姐为她赶马车的待遇,觉得十分新奇,心思都放在了此事上,一时也没空想她去世的丈夫,和没保住的孩子。

    月月催促着马儿快跑,对李令月解释道:“我师父不是在隐居嘛,我们若是大张旗鼓地去寻他,暴露了他的隐居之地,他怕是又得搬家。”

    月月不怕夏侯坚搬家,她怕这看不惯武则天的老头儿一看见武则天的两个女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寻他,将他费心寻找的隐居之地暴露于人前,气得不肯为李令月治疗。

    “他这般傲气的吗?”李令月抿唇道。

    月月这些年早已习惯夏侯坚一阵一阵的脾气:“他这个人就这样,但是有本事的人就这样,你需要他为你治疗,你就得顺着他。”

    李令月若有所思道:“如果薛绍拥有他这般的医术,是不是母后就会留他一命了?”

    这话月月没法接,薛绍在出事前,可是长安城有名的贵公子,这样的人可不会做为人看病的糙活。

    李令月也知道自己在说胡话,所以她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时也没指望月月回答。

    *

    夏侯坚的隐居处就在邛崃山,离开梓潼后,月月赶着载着李令月的马车没行几日,就来到了邛崃山。

    顺着山路七扭八拐的行驶,马车最终在一处草坪上停下。

    草坪的前方有几间被围墙圈起来的平房,一条供人同行的线路从门口延伸至草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扶着李令月下了马车,指着那半掩的院门道:“这里就是我师父的隐居处了。”

    李令月大量着周围的环境,感慨道:“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两人结伴走入院中,正好看见夏侯坚正在指挥药童炮制药材。

    “堂堂安定公主居然会光临寒舍,正是让我这几间茅屋蓬荜生辉啊。”夏侯坚看见月月眼前一亮,说话却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月月一听就知他又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武则天相关的消息。

    “我这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月月干脆承认,“我这妹妹生了场大病,我的水平一般还得麻烦师父您老人家出手,不至于砸了我们师门的招牌。”——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百度百科武则天感谢在2023-07-15 23:58:45~2023-07-16 23:5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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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8章 日月曌无字碑45

    夏侯坚的胡子微翘, 听到徒弟这般赞许,他还是十分受用的。

    “你的妹妹……”夏侯坚的视线移到随月月而来的李令月身上,无声地看着她。

    李治和武则天最宠爱的小女儿太平公主, 以夏侯坚出入皇宫的频次,如何能不认识她?

    只不过他已远离朝堂,甚至俗世, 不想再因阶级身份而对不想下跪的人下跪。

    “就是她,李令月,”月月拉着李令月向夏侯坚介绍,猜到夏侯坚想法的她贴心道,“你就当她是你徒弟我的妹妹就好。”

    一脸病容的李令月默默看了月月一眼,倒是没有强行摆出公主的威仪,神色淡淡道:“夏侯大夫好。”

    徒弟专门把亲妹妹带来看病,这些年虽已极少出手的夏侯坚倒不至于不给徒弟这个面子,于是便让药童去里面收拾两间客房,示意李令月坐下让他诊脉。

    “你这是小产,”夏侯坚对李令月道, “幸好月份尚浅, 对你身体的损害倒不至于太大。只是你思虑过重,加上长途奔波, 才至如今境地。”

    夏侯坚看向月月一脸谴责道:“你不该带她来此,而是应该让她好生卧床休养的。”

    月月乖巧应是,并没有辩解自己其实是在李令月已至梓潼,才知此事的。

    “夏侯大夫莫要怪我姐姐, 是我自己不想在京城待下去的。”李令月出声为月月说话。

    她当然知道是自己的问题, 是她自己过不去薛绍已死的槛。

    公主府各处都充满着她与薛绍的美好回忆,她待在公主府看着里面的一砖一瓦, 都会想起薛绍的音容笑貌。

    只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只剩伤悲。

    更别说卧房更是他们更常待的地方,她躺在床上休养的那几日,心中只有无边的痛苦。

    若不是身边有侍女、嬷嬷看着,她可能已经随薛绍和他们的孩子去了。

    所以当武则天决定要离京前往巴州巡视各地的消息传入李令月耳中时,她当即决定随她一起离京。

    虽然她爱薛绍入骨,但她并不想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李令月觉得自己如果继续躺在公主府的床上,等待她的绝不是病愈,而是死亡。

    人有两种死亡,身死和心死,而她哪种都不选。

    夏侯坚虽然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但是架不住他有一些关心家国大事的朋友,所以李令月的遭遇他也略有耳闻。

    当然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是用一种如何幸灾乐祸地语气评价武则天的女儿倒霉暂且按下不表。

    连武则天的女儿都能收作徒弟的夏侯坚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对眼前这个渴望恢复健康的病人道:“既然你寻到老夫这里,那你就得遵照医嘱好好治疗,不可任性妄为。”

    在李令月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她的眉峰刚刚拢起,余光就瞥见了身边的月月。

    李令月叹口气道:“只要能恢复健康,我是愿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侯坚满意点头,对月月道:“她的身体想要复原非一日之功,需要至少连续七日的针灸和药浴,每日我都会根据她的病情稍作调整行针之法和药浴配方。今日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先给她进行药浴。”

    月月拉着李令月一起对夏侯坚表示感谢,顺便把专门带给他的珍贵草药一起奉上。

    夏侯坚毫不客气地收下徒弟的孝敬,回书房开始为李令月开药方去了。

    *

    “看来我们至少得在这里住上七日了。”月月和李令月随药童来到西边的厢房,对妹妹道。

    李令月打量着房间简朴的布置,她得承认这是她住过最简陋的房间了。

    而且这次她是和月月两人来此,身边连侍候的人都没有,这也是她人生头一遭。

    月月行走江湖惯了,自己可以过得粗糙,但她并不会要求金尊玉贵长大的妹妹也得如此,更何况她还是个病人呢。

    在征得夏侯坚同意后,月月专门在山下的村子里雇了个洗衣做饭的勤快姑娘。

    “没有直接带人过来,也算你想得周到。”夏侯坚在应允月月的请求时,对她的做法颇为满意道。

    月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没带人过来,还不是怕夏侯坚这里正好有某个试图推翻武则天统治的朋友在吗?

    若是被侍女发现其人身份,她该如何保证侍女不将此事告知武则天?

    与其白白让一人知晓此事,还不如干脆就不带人过来。

    夏侯坚听了月月的话,神色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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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月凑近探问:“不会真有吧?”

    她想起自己和李令月被安排在了最西边,视线默默往东移:“不会就住在东边的厢房吧?”

    夏侯坚叹口气道:“你要不要这么聪明?有这般脑子怎么就没用在看病上呢?”

    经过这些年的潜心治学夏侯坚在医术上已经成为当世第一人,但是他教导月月这么些年,月月在治病这一途,若让他点评,依旧处于不提也罢的水平。

    “你告诉我住在那边的人是谁就好,我绝对不打扰。”月月伸出四根手指对天保证。

    夏侯坚叹了口气道:“此人说来你也认识,正是多年前失踪的信王世子李逸。他身中恶行者的碎骨钱镖和毒观音的透穴神针,被人送到我这里疗伤。”

    月月深深地看了夏侯坚一眼道:“原来他所谓的失踪,只是在我父皇、母后那里的失踪,你这边依旧是知道他在何处的。”

    夏侯坚神色坦然道:“当时这么多皇室宗亲被武后诛杀,李逸知道自己是否能逃过一劫吗?想要活命是人之常情,他又有什么错?”

    月月本就没打算在此事上深究,她只是对夏侯坚道:“我和李逸本就分属两个阵营,我也不欲与他碰撞,东边的厢房我和令月都不会靠近。但若是他来打扰我们,我可就不会轻轻放过了。”

    夏侯坚点头道:“我会告诉他让他们不要去打搅你们姐妹的,放心便是。”

    *

    李令月在夏侯坚隐居处的生活非常规律。

    早起用饭之后,先喝上一碗中药,再泡一个时辰的药浴。

    等吃完午饭后小睡一会,在接受亲姐姐的针灸治疗。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日,李令月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然比来此之前好上许多,状态和她小产前已没有太大区别。

    这日月月结束给李令月的针灸,刚为她点上一支特制的助眠香,只便听见东边的厢房又传来萧索的琴声。

    月月早在第一天听到琴声时就悄悄去东边厢房探过,弹琴的正是在此养伤的李逸。

    他弹琴用的古琴,也正是月月先前在万源县的客店见他背的那把。

    月月随手点了李令月的穴道,封闭了她的听觉,让她好生安睡。

    以李令月现在的身体状况,睡觉补足她精气神的最好方法。

    若是没有不定时扰人的邻居,夏侯坚的隐居处将是最佳养病场所。

    不过李逸弹琴的这个时间点本就属于人类活动的时间,月月也没有什么好指摘他的地方,所以她选择人工封闭李令月的听觉,让她好好休息。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收拾完一切,月月正坐在窗边研读夏侯坚新写的医书,却听夏侯坚的两个药童在外面大声疾呼。

    这里毕竟是夏侯坚这个月月的师父的住处,她这个当徒弟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放下医书后,月月直接翻窗而出,在周边洒上毒粉,她便朝着药童出声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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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一个着一袭淡青色道袍,扎着道士髻的道人闲庭信步穿梭在花园之中,一路分花拂柳,朝着大门洞开的东边厢房而去。

    夏侯坚的两个药童追在他身后,使出各种招数试图阻拦道士的脚步。

    只见其中一个折下一根树枝,凌空分成七段,射向道士身体各处要穴。

    然而道士连头都没回,如身后长了眼睛般轻松随意地躲过药童的所有攻击,连衣角都没被树枝碰到。

    另一个药童见同伴失利,当即举起放在花园中当作布景的一块百十来斤的假山石朝道士砸去。

    道士耳朵微动,轻轻向边上一侧,成功躲过巨石攻击,并在巨石接近他的瞬间抬手一点,瞬间改变巨石的移动方向。

    巨石轰然撞开东边厢房的木门,正好方便道士走入其中,省了他开门的功夫。

    两个药童正欲追入其中,却被赶来此处的月月拦住:“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先去找我师父。”

    其中一个药童临走之前提醒道:“姑娘小心,那道士手上带毒,切切不可与他相触。”

    他抬手指向道士来处,只见被道士触碰过的花叶如今均已枯黄。

    月月追入厢房之中,只见一个陌生少女此时正扑在李逸身上,神色坚定地挡在李逸和道士之间:“我便是死了,也不允许你伤我殿下半分!”

    “这般香软的小美人伤到岂不可惜?”道士凭空一抓,少女的身体便完全不受控制地从李逸身上移开,被道士丢在一边。

    道士见碍事的人已不在,眼睛死死盯着李逸不知何时坦露在外面的洁白胸脯,高高举起紫红色的手掌,语气兴奋道:“待我打你一掌,看看夏侯坚为你治好了我那两个徒弟的毒后,能不能治好我这毒掌!”

    第339章 日月曌无字碑46

    “住手!”月月大喝一声, 冲入李逸居住的厢房。

    道士的手掌停在距离李逸胸口仅有三寸的位置,他听见月月的声音转头望过来,笑道:“又来了个漂亮的美人儿, 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听他将自己和李逸攀扯到一处,月月听得额角直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欲与道士这等不重要之人在此事上纠缠,略过他的问题叱道:“不过是毒观音这个我手下败将的师父, 竟敢在此处撒野!”

    道士听了月月的话,兴致不由得转移到她的身上:“咦,我那女弟子竟然打不过你这么小的一个女孩?”

    他阴翳的目光打量了月月一番,冷笑道:“我这徒弟也太不中用了些,竟然需要师父给她找回场子。”

    他将紫红色的手掌从李逸胸口上方移开,一步步向月月靠近:“那今天就让你来试试我这毒掌的威力!”

    “好啊,我今天就来讨教一下你的本事!”月月一脸不屑道。

    道士被月月这么一击,极速向月月排出一掌。

    “愚蠢,快躲开!”姗姗来迟的夏侯坚却是正好撞见月月抬手迎向道士的毒掌,阻止的话语还未说完,两人的手掌便已贴在一起。

    “天恶道人, 你欺负一个小辈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夏侯坚冲到月月身侧, 却不敢轻易触碰她,生怕对她造成影响。

    被夏侯坚唤作天恶道人的道士哈哈大笑道:“我这毒掌想打谁就打谁, 夏侯坚你也不要着急,月月等下就来试试你如今的水平。”

    夏侯坚盯着天恶道人和月月贴在一起的手掌,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从月月手中接走天恶道人的毒掌。

    觉察出夏侯坚意图的月月低声道:“师父你莫要插手,我能应付得来。”

    听到她这般说的天恶道人饶有兴致道:“哦?你能应付得来, 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我这毒掌的真正威力!”

    本来有所收敛的天恶道人开始在体内左转毒功, 他的脸迅速从正常脸色变得通红,然后逐渐朝着紫红色发展, 整个人散发出腥臭的气味,让人一看就知他周身充斥的毒素。

    “来得好!”月月大喝一声,感受着澎湃的毒素朝着自己涌来的同时,开始在体内运转北冥神功,在天恶道人试图将他炼制的毒素传给自己的同时,疯狂吸收着他的内功。

    而她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此时正藏在衣袖中,牢牢握住常伴她左右的泡泡。

    泡泡一见到浑身是毒的天恶道人就兴奋地在他身边跳动,在它看来天恶道人和林子里长得毒蘑菇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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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它“啵啵”地发出想要的声音后,本来可以隔空点住天恶道人的月月才选择了接住他一记毒掌帮助泡泡吸收他体内的毒素的道路。

    泡泡被月月握在手中,感受着源源不断地毒素通过月月传到它的体内,原本透明的身体开始散发乌黑的光芒,整只球开始发出开心的“啵啵”声。

    [这小家伙的食谱还真是特别。]一旁围观的系统忍不住感慨道。

    月月懒得理它,专注于加速吸收天恶道人的毒功。

    “师父,你先把李逸和这位姑娘带离这里,以防这个人狗急跳墙。”月月抽空对仍然站在她身边,试图想办法将她和天恶道人分开的夏侯坚道。

    “狗急跳墙?小姑娘说话可真是难听!”天恶道人虽然有些讶异月月竟然能在他的毒掌之下撑这么久的时间,并因此加深了对她的兴趣,但听到她称自己为“狗”,仍是气愤不已,想要给她点教训。

    他当即以最大速度将自己精心炼制的毒通过与月月相接的手掌传给她。

    不料此阀门一开,他便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的武功,他潜心逐渐多年的毒素如汹涌澎湃的潮水朝月月涌去。

    天恶道人此时才惊觉情况不对,试图撤回自己的手掌。

    可他的手掌和月月的手掌正如磁石的两极,牢牢地吸附在一起,中间没有一点缝隙。

    这时才反应过来一切并非由他主导的天恶道人目露慌张,朝着夏侯坚吼道:“夏侯坚,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看着天恶道人的脸色从从紫红慢慢退变成苍白如纸的颜色,已让药童扶着李逸和那位姑娘远离此房间的夏侯坚施施然道:“我能对你做什么?你不是在指点我徒弟这个小辈吗?这种场合我这个做师父的可不能插手。不然有些人会说我这徒弟没有真本事,只能靠师父相助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天恶道人一时间气血上涌,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这个人如同被抽去魂魄般到底,完全失去了直觉。

    这时月月才收回手,将最后一点从天恶道人那里吸收的毒素传给泡泡后,她才开口对夏侯坚道:“师父,这个人已经废了。”

    蹲在地上正在给天恶道人检查的夏侯坚道:“我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就和从未练过武功的人一样。如果不是他体内已经没有了毒素,否则他直接就能把自己毒死。”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月月问道。

    “能怎么办?”夏侯坚叹气道,“像他这样的祸害,只要活着就能害人,除了从他上西天,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夏侯坚不欲拖延时间,直接用一根附着他内力的银针刺入天恶道人的太阳穴,干脆送他归西。

    这是月月认识夏侯坚以来第一次目睹他杀人,她不由睁大了眼睛:“师父,你杀人这么干脆的吗?”

    夏侯坚神色淡漠地收回银针,道:“既然决定要杀了他,那就没必要过多犹豫了。”

    他看向眼前脸色红润,如同吃了大补丸的徒弟,默默收回了关心她情况的话语,只道:“你现在的状态瞧着不错。”

    吸收了天恶道人数十年内力的月月点头道:“确实不错。”

    “我来迟片刻是因为得知他到来,专门服用了半瓶解毒丹,”夏侯坚道,“因为我猜到此人今日来此必是听说了我治好了中恶行者和毒观音之毒的李逸,前来和我较量。只是没想到我还没有动手,你就已经将他解决掉了。”

    月月抓抓头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与天恶道人交手后,她便发现此人有些真本事,武功整体水平大致能排到这个世界前列。

    只是她没有想到,天恶道人的毒功竟然会让同样武功在这个世界前列的夏侯坚如此忌惮。

    这时月月才意识到,她好像一不小心开大开过头了。

    夏侯坚垂下眼眸,凝注着天恶道人的尸体道:“我不关心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般本事,只希望你善用这般强大的武功,不要仗着自己武功高,就把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医者仁心,切记切记!”

    说完,他就拖着天恶道人的尸体离开了李逸的房间。

    因为害怕天恶道人的尸体某处仍然具有毒素,夏侯坚没有让任何人帮忙,自行处理了这具尸体。

    [宿主,夏侯坚是个好人呐。]系统看着夏侯坚颇有几分萧索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一句。

    他们的旅途不会停止,往后还会与形形色色的人相遇,但是像夏侯坚这样有原则的好人毕竟是少数,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月月点了点头,拍拍吸饱了毒素正趴在自己肩上的泡泡,朝着自己和李令月居住的西边厢房走去。

    *

    从东边走到西边,必然会经过位于中间的厅堂。

    月月刚从厅堂门口路过,就被方才坚决挡在李逸身前的少女拦住。

    “姑娘,刚才多谢你救了殿下,”少女认真向月月道谢,好奇问道,“请问你是夏侯坚住在西边的客人吗?”

    之前在东边厢房时,少女的注意力全部在李逸身上,她没有关注月月和夏侯坚的对话,并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师徒关系。

    “我是他的徒弟。”月月解释道。

    “璧妹,你离她远一些,”脸色苍白的李逸走到少女身边站立,“她是女魔王的女儿,女魔王对她宠信得很。”

    “啧啧,”原本不打算与他们多说话的月月双手抱胸在门口站定,一脸不赞同地对李逸道,“李逸,是谁教你这么对救命恩人这般说话的?这就是你信王世子的教养?”

    然而听到李逸介绍的少女长孙璧脸上对月月的和善瞬间消失,她拔出腰间长剑走到李逸身前,将长剑横在胸前,一脸警惕地对月月道:“女魔王的女儿就是小魔王,你现在就离殿下选点,不然别怪我手中长剑对你不客气!”

    月月看着长孙璧手中制作精良的长剑,用充满不屑的目光看向李逸道:“李逸你可真是没用,堂堂男子汉竟然指望一个姑娘护佑,还在她面前嚼别人的舌根。”

    长孙璧皱眉道:“武则天本来就是女魔王,殿下说错什么了?她心怀鬼胎,意图篡夺李唐皇位,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你身为李氏皇族,更应该站在李氏一边,怎能抛弃祖宗规矩,让一个外姓之人掌控江山,牝鸡司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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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0章 日月曌无字碑47

    长孙璧听见月月这么说, 登时红了脸:“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说话?”

    月月故意对着长孙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也说了是李唐的皇位,你一个不姓李的人在这里置喙什么?”

    她瞥了一眼站在长孙璧身侧的李逸道:“怎么,你是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姓李, 所以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这样说话吗?”

    长孙璧听见月月这么说,登时红了脸,羞恼道:“你、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月月挑眉道, “我说错什么了?我难道不是实话实说吗?”

    她看向一旁默不作声,任长孙璧一人独自战斗的李逸道:“李逸,你来说说我说的有哪里不对。”

    李逸气怒道:“你说的一个字都不对!我和璧妹清清白白,岂容你在这里搬弄是非、造谣生事!”

    月月“切”了一声,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长孙璧突然煞白的俏脸道:“是吗?我怎么觉得我的表述十分精准呢?要我说啊……”

    “思月!”刚处理完天恶道人尸体,才回到厅堂的夏侯坚听到月月在故意在李逸和长孙璧之间挑事,忙出声制止,“够了!在我这里,谁都不能谈论政事。做不到就立刻离开,都别在这里治病了,现在就搬出去。”

    夏侯坚看到。李逸和长孙璧陡转不满的两双眼睛, 心知他们一定觉得自己在偏袒月月, 甚至会认为,他其实拥护的是武则天的统治。

    殊不知, 他这么做,正是站在他们这一边。因为他十分清楚以这两人的战斗力,和月月呛声注定是必输的结局。

    夏侯坚一时也想不起来当初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月月,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牙尖嘴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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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回忆, 似乎也只能记起那年他携其他徒弟从蓬莱出海寻药, 回来之后月月的口才便愈显凌厉了。

    她平日看起来依旧和原先一样不怎么开口,但只要她想发力, 旁人一般只有被怼到胸闷气短的命。

    夏侯坚的朋友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和他一样不问世事。

    一类是立志于拥护李唐皇室的统治。

    不问世事的那一类,基本上也不会和在隐居在山间有意避世的夏侯坚有接触。彼此之间一年通一封书信都算关系紧密的了。

    而拥护李唐皇室统治的那一拨人,这些年因为武则天的权势日益增长,倒是凝聚成了一个集体。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李逸,正是这群人意属的推翻武则天统治后的皇位继承人。

    然而夏侯坚并不看好李逸,或者说他并不看好他那群老友的计划。

    这群人空有一身武功,名下既无钱财,又无粮草,没办法自己招兵买马,甚至连反抗武则天的大本营都没有。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短板,故而联系了英国公徐敬业和中书令裴炎,希望和这两人里应外合一同推举李逸上位。

    和曾在李治,甚至李世民手下任职,曾经混迹过官场的老友们不同,夏侯坚当初出入皇宫,身份也不过是太医。

    他和朝堂争斗距离很近,但也始终隔着一层。

    老友们总说他不懂政事,但夏侯坚觉得自己站在偏局外人的角度看这件事,就觉得可行性极低。

    李逸无疑是这群老友推翻武则天统治的计划中最核心的一环。

    然而他的身份却有很大的弊端,这个身份会让很多并没有参与此次计划的朝中大臣拒绝接受和夏侯坚的老友们成为同盟。

    因为李逸是信王李预之子,而李预却是李建成的儿子。李逸别说是李治的儿子了,他连李世民的孙子都不是!

    目前李治的儿子尚有三个在世,更别说李世民还有多少儿子、孙子在世了。

    这群人召集在一处,寻常的房间都站不下。

    如此庞大的群体不拥护,反而跑去拥护李建成的孙子……

    要说这群人都是当年的东宫太子李建成的臣子,那基本上不可能。

    这群人如今自然不再年轻,但是玄武门之变时,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还没有出生呢。

    他们选择拥护李逸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夏侯坚其实一清二楚。不过是图他身份不正,便是日后成功上位也无法过河拆桥,必须得倚重他们这些推他上位的人罢了。

    更有甚者如英国公徐敬业,说不定还想着找机会干掉李逸自己上位做皇帝呢。

    所以夏侯坚根本就没想过加入拥护李逸的同盟军,早年就想归隐山林的他并不打算和这些事有接触。

    他愿意医治身中恶行者和毒观音暗器之毒的李逸,不过是因为他是老友尉迟炯唯一的徒弟,甚至他被送来是还有其他人一起说情。

    虽然夏侯坚同样不支持武则天的统治,但他还是希望武则天被推翻后继续统治大唐的是李治的孩子。

    毕竟他除了跟这群立志扶李逸上位的老友关系很好外,和李治的关系同样很好。

    这从他愿意常年将李治的女儿带在身边救治,甚至收她为徒,以及不远万里为李治寻找能治疗他风疾的药材等种种举动就能看出。

    夏侯坚懒得与人细说自己的种种想法,他知道自己的观点不会受到往来他这里的友人的认可,他们甚至还会愤怒于他竟然允许武则天的儿子继续统治这片土地。

    此时夏侯坚突然开始怀念比他隐退江湖更加彻底,寻常人都找不到的武则天的坚定拥护者优昙。他觉得她可能更能理解他现在的想法。

    面对李逸听到他的说辞后带着怒气的目光,夏侯坚忍不住摇了摇头,如今他更不看好老友们支持的这位信王世子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说就不说。”月月耸了耸肩,对夏侯坚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厅堂。

    夏侯坚都这么说了,他这个面子月月一定会给。她这个做人徒弟的,怎么能当场驳了师父的面子呢?

    更何况她很清楚夏侯坚的立场,没必要在此事上和他争个结果。

    然而月月的离开,更让李逸和长孙璧觉得。夏侯坚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作为武则天的坚定反对者,打从先前与月月相遇就一直在克制自己情绪的李逸身体微颤,一句“不治就不治”已在嘴边蓄势待发。

    一心念着李逸身体,与他并立的长孙璧却先一步开口,对夏侯坚道:“夏侯前辈,我们记住了,以后定不会再提。只是世子的房间刚才被那道人损坏,还请为他安排个住处。”

    夏侯坚见脾气比李逸耿直的老友之女站出来让步,叹了口气,才道:“我现在就吩咐药童给他安排其他的住处。”

    *

    比起受惊颇多的李逸和长孙璧,天恶道人的到来基本上没有给月月造成什么影响,唯一就是泡泡时不时在月月耳边啵、啵、啵地打着饱嗝。

    月月听久了着声音,忍不住扶额道:“这道士有这么毒吗,还能撑到你?”

    要知泡泡可是“重水之精”和“长春之源”融合后诞生的生命。

    “重水之精”有多毒?

    一滴就能要数人性命,甚至除知情者外都查不出死因。

    这样的生命能满足与天恶道人炼出来的毒?

    月月表示不信。

    可惜泡泡并不会说话,它只会用水润润的身体贴贴月月的脸颊。

    在被泡泡贴脸的功夫,月月已来到位于夏侯坚住处西边,李令月居住的厢房。

    推门确定李令月仍在沉睡中后,月月悄悄撤了出来,将自己先前设在在她房间的周围的一干布置撤回。

    *

    一个时辰之后,李令月方才从沉睡中醒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呼吸间是淡淡的沉香气味。

    视线中无人这一认知让李令月有些慌张,看到屏风后有一人静坐在外面,她的呼吸才慢慢平稳。

    李令月看着屏风后朦胧的身影,小心探问:“月姐,是你吗?”

    早就从李令月的呼吸变化判断出她已醒来的月月听到她出声,方才放下手中的医书,绕过屏风走到李令月床边。

    她将才倒好的一杯温水递给李令月,问道:“睡得如何?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应该就可以用饭了。”

    李令月小口喝着水,笑道:“我倒是觉得不怎么饿,吃不吃无所谓。”

    月月看了她一眼,认真强调:“好好吃饭,身体才能早早恢复。”

    李令月立刻表示:“吃一点东西我还是可以的。”

    她见月月满意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李令月从来没有见过月月生气的模样,但她从来没有生出过故意惹怒她,瞧瞧她生气时是如何模样的打算。

    李令月发现房间中的气氛有些凝滞,试图寻找一些能打破沉默的话题。

    一阵重物挪动的声音传入李令月耳中,她顿时眼睛一亮,故作好奇地问月月道:“月姐,你有没有听到外面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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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情况的月月点头道:“隔壁搬来了新的邻居,这应该是他们在收拾房间。”

    “是夏侯大夫新的病人吗?”李令月问道。

    月月摇头道:“是他的病人,不过不是新人,而是旧人。”

    只不过李令月自从在此住下后一天都没离开过房间,所以她根本没见过除了夏侯坚、月月,以及月月雇佣的帮工姑娘外的任何人。

    月月见李令月仍有疑问,便道:“等会用饭你就会见到他们了。”

    毕竟李逸和长孙璧每日吃的饭都是由长孙璧亲自动手的,此时长孙璧忙着帮李逸搬家,根本没时间做饭。

    夏侯坚平日茹素,饮食不适合病人,所以他特意和月月打了招呼,请她帮忙解决一下李逸和长孙璧的吃饭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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