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日月曌无字碑48
“李逸哥哥, 你怎么在这里？”李令月发现与自己同桌用饭的人竟是李逸，不免有些诧异。
李逸逃离皇宫时李令月年纪尚小，她对居住在北宫的李逸只有一层浅浅的印象。
要不是李逸离开时已有十三四岁, 模样大致已经固定，李令月未必能够在见了面之后认出他是谁。
长孙璧听到李令月这么称呼李逸，如临大敌般看着李令月。
李逸被李令月一口道破名字, 不由愣住，要知李令月比上官婉儿还要小上一岁，当年李逸从皇宫逃走时她还是个小孩子，和现在的绝色少女有着极大的差距。
“你是……？”李逸看向李令月的目光有些迟疑，他的眼神向月月飘忽了一下，当然，他不会从月月这里获得任何答案。
“我是令月啊，你不记得我了？”李令月挑眉道。
李逸是在父亲信王李预去世后被李治接入皇宫居住的，那时武则天已登上后位，萧淑妃为李治生下的两个女儿已然无人关注，沉默地居住在萧淑妃曾居住的宫殿里, 直至到了出嫁的年龄, 以成亲的方式离开皇宫。
所以李逸待在皇宫中，其实只与月月和李令月有过解除。
由于那时李治尚未公开月月的身份, 所以他接触过的公主只有一人，那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李令月。
当然，因为李令月太受宠爱，像李逸这等身份的亲戚, 其实根本没多少机会见到她, 所以他才会给人留下常与上官仪的孙女上官婉儿一起玩的印象。
而李令月会记得李逸，除了她天生记忆力就很好地缘故, 还有就是李逸这人对她比较冷淡。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竟然会对她冷淡，但她并没有因此生出“你对我冷淡，我非要让你真心实意对我热情”这种逆反心理，而是选择记住这个人的模样，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驱逐出去。
一见面称呼李逸为“李逸哥哥”，不过是李令月的一种客套。
在确定李逸没认出自己后，李令月立刻对他冷淡下来。
听到李令月亲口自报家门，李逸一时间胸口巨颤，他就算对李令月印象不深，但是逃离皇宫的这些年，他一直有在搜集皇宫的情报，他如何不知身为太平公主的李令月就是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
突然被李令月认出自己，李逸一时间有些慌乱，不过这些年的江湖历练让他很快镇定下来，他神色淡然道：“我中了两个江湖人的带毒暗器，特来此地求医。你来此是为何事？”
李令月无语道：“这里是夏侯大夫的隐居处，若不是为了治病，谁会专门来此呢？”
“你这人说话怎么藏头露尾？殿下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你，你就说得这么含糊？”目睹李逸和李令月全程交流的长孙璧本就因为两人似乎存在她不知道的共同回忆而心中酸涩，这时听出李令月对李逸的敷衍，她一时不忿冲出来在李逸出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放肆！”李令月绷着脸道。
“我叫长孙璧，我父亲辞官前是太宗皇帝的殿前检点长孙均量！”长孙璧骄傲地挺起胸膛道。
“哦，你姓长孙？”李令月放下手中的筷子，饶有兴致地看向长孙璧，探问道，“那长孙无忌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堂伯父。”长孙璧老老实实回答。
长孙无忌是长孙均量隔一房的堂兄，算起来自然是长孙璧的堂伯父。
只不过他们虽然都姓长孙，但是长孙均量和长孙无忌的关系并没有多么亲近。
“长孙无忌去世这么些年，都已经换了三个皇帝，你爹不过是个殿前检点，有什么好骄傲的？”李令月不屑道。
她不是觉得一个人不可以为自己的出身而骄傲，只是她自己的出身太过显赫，使得她完全无法对其他人的高贵出身产生触动，因为真论起来就没几个人比她高贵。
“你！”长孙璧愤怒地看向李令月，眼睛里都快喷出火焰。
“我怎么了？”李令月随口问道。
她看向李逸道：“李逸，我瞧着她可比上官婉儿差远了，你这看人的眼光可远不如你十几岁的时候。”
一听到李令月提到上官婉儿，李逸顿时心中一痛。
“你提什么婉儿，”长孙璧霍地起身，愤怒道，“她跑去做了女魔王的女官，辜负了我爹这么些年的教诲，她就是个赤裸裸的叛徒！”
“女魔王？”李令月似笑非笑地总目光扫过李逸和长孙璧，“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天后！”
李令月正欲发作，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上多出来一只手。
她转过头看向手的主人月月，疑惑道：“月姐，有什么不对吗？这两人难道不该关进大牢接受惩罚吗？”
其实李令月说的并没有错，长孙璧称武则天为女魔王，还是在她的两个女儿面前，本就是犯了大忌。
若是真因此把她关入大牢，她也不该觉得委屈。
假若安排武则天手下的酷吏来俊臣专门审问长孙璧，说不定能问出一长串试图反武的江湖人姓名。
然而这些人大多是夏侯坚的好友，他若是知道此事发生皆因为他拜托月月为李逸和长孙璧提供一顿饭，估计他这辈子都愧疚难安。
月月作为夏侯坚的徒弟，岂能真的让他为难，便提醒李令月道：“这里不允许谈论政事，我们若是因为此事被我师父撵出去，我在师门里岂不是很没面子？”
一口饭都吃不上的人，很多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面子，但是如李令月这般天之骄子，面子有时候甚至比命都重要。
李令月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餐厅，她觉得自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既已离开，月月也不打算在此多待。
她看了看神色莫测的李逸，又看了看气鼓鼓的长孙璧，摇头的道：“小不忍则乱大谋①，以你们两个现在这状态，进了大牢估计撑不过第一关，为何非要逞这点口舌之利呢？”
说完这句话，月月懒得看李逸和长孙璧的反应，紧随着李令月的脚步离去，留下这两人相顾无言。
*
月月站在李令月门口敲了敲她的房门，里面心情不虞的太平公主闷声问道：“何人在外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令月，是我。”月月答道。
李令月打开房门，冷笑道：“我早就猜到那两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他们估计觉得此地天高皇帝远，真有什么事大不了用轻功跑路。”
不管是李逸，还是长孙璧，李令月其实都不在意，她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月姐，夏侯大夫到底是什么态度？”
虽然此时大唐名义上的皇帝仍是李旦，但是他们都清楚，武则天称帝只是时间问题。
并且这个时间已是近在眼前。
李令月这些年见惯了反对武则天的人，连她的驸马的本家都牵扯其中，李逸和长孙璧这两个没权没势的小角色，李令月根本没放在眼里。
她在意的是夏侯坚的态度。
如果夏侯坚和李逸、长孙璧背后的人是同盟，那他这里其实就和反对派的一处根据地无疑，注定了是要被捣毁的命运。
如果他只是出于一个医者的善心为李逸疗毒，这里倒还可以保存。
“月姐，我们是母后的女儿，你得清楚她才是我们最亲近的人，”李令月认真地和月月强调，“如果如李逸之流坐上皇位，我们这些母后的子女，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怨恨武则天不顾她的请求狠心下令处死薛绍吗？
自然是怨恨过。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远离京城、远离薛绍的她现已从男女之爱中清醒过来。
她知道不仅武则天站在摇摇欲坠的高处，他们这些武则天的子女其实同样危险。
没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想要保住性命就得保住权势，想要保住权势就必须要全力支持武则天的统治。
“是啊，到了那时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早就清楚这一点的月月十分欣慰李令月能想得明白。
和姐姐达成一致的李令月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当她想起人在附近的李逸后，忍不住冷笑道：“可惜李逸却是个看不清现实的蠢货，他和徐敬业等人联手，注定骨头渣都不会剩下。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个江湖人，说不定还能快意恩仇度过此生。那个长孙璧还好意思说婉儿，燕雀安知鸿鹄之志②，她那双眼睛都快镶在李逸身上了，哪里能明白婉儿的志向与才华。”
月月听完摇头笑道：“看来你对他们两个人的怨气真的很大。”
李令月冷哼一声道：“要不是看你的面子，这两个人回头一定会登上通缉名单！”
*
然而翌日晌午用饭时，原本应该继续和她们搭伙吃饭的李逸和长孙璧却不见了踪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收到通知的月月寻到药童，询问其中原由，这才知晓原来昨日晚饭后，李逸悄悄去寻了夏侯坚，之后便悄无声息地背着行李离去。
今天一早才意识到李逸离开的长孙璧倒是人在这里，只是她整个人已如失了魂魄般瘫在床上，再也没有时间这个概念，“饥饿”二子也被彻底踢出了她的在意名单。
李令月得知此事，直接把筷子往桌面一压，问了月月长孙璧房间后，便径直冲了过去。
她一脚踢开长孙璧紧闭的房门，大步走到她的床边，对她道：“喂，你别为了个男人玩要死要活这出，饭菜都做好了，你不要浪费粮食！”——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论语卫灵公》
②出自《史记陈涉世家》
第342章 日月曌无字碑49
长孙璧愤怒地坐起身, 对李令月道：“亏你还是个公主，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李令月冷哼道：“规矩？本公主活这么大，也就在我父皇母后面前讲讲规矩。其他时候, 规矩都是随着本公主心意来的。”
她霸道而直白地宣布自己的特殊，气得长孙璧胸口不停起伏，却不知道如何驳斥她的话语。
“你们既然拜托了本公主的厨娘做饭, 竟敢一个偷跑，一个不来，白白浪费粮食仿佛自己走天大的道理似的。下一顿我懒得管你，这顿你必须老老实实吃完，否则别怪本公主不客气！”李令月警告完长孙璧，长袖一挥，离开她的房间。
重新坐回桌边，李令月看着尚且空着的座位，唤来月月请的帮工姑娘道：“这顿饭估计有剩，你若不嫌弃，可以带回去给家人。”
帮工姑娘岂会嫌弃这些？
这些钱饭菜全都出自她手, 她如何不知这些饭菜就算剩下, 也不比她家过年时的宴席差。
她连忙谢过李令月的好意，暗暗期待这顿饭的结束。
听到李令月这般安排的月月见长孙璧迟迟未至, 便直接让帮工姑娘另拿碗碟，从尚未吃过的菜肴拨出李逸的份量，对她道：“这些给你，它们比较……干净。”
帮工姑娘虽然完全不计较这些, 但对月月的细致, 她依旧十分感谢。
等分好让帮工姑娘带走的份量，长孙璧才带着肿成核桃的眼睛出现。
李令月自顾自地吃着饭, 也不看长孙璧一粒一粒米放进嘴里的样子。
她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对神似完全失去魂魄的长孙璧道：“随你怎么办，反正没有下顿了。”
说完，她便起身准备离开。
“够了，你有完没完！”长孙璧“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猛地站起身怒视李令月，“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们想要推翻武则天那个女魔王看我们不顺眼，也不用这么折辱我！”
李令月抬眸看向她，不可思议道：“我折辱你？”
她觉得她自打来此治病，已经将脾气收敛了太多。
长孙璧居然还会对她有意见，实在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你想推翻天后娘娘？！”没有离开的帮工姑娘惊诧出声，“天后娘娘这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眼中充满谴责，一想起这人竟然吃了自己做的饭，心中的怒气陡升。
“怎么了？”长孙璧冷笑道，“她这样谋朝篡位的妖后，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长孙璧俨然一副不治理于推翻武则天统治的人，都不属于有志之士群体的架势。
“你说得不对，”帮工姑娘道，“天后娘娘减轻赋税、为民张目、兴办女学，一直都在为我们这些百姓做好事、做实事，我们都希望她的统治能够长长久久。只有村里那些男的教书先生，才会像你这般一口一个抱怨。县里女学的女夫子们，对她可都是一口一个夸赞。”
“你们、你们都是糊涂鬼，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点利益就认定她是好人。她荒淫无道，还胡乱杀人，哪里是个好人！”长孙璧驳斥道。
帮工姑娘皱眉道：“荒淫无道？反正她又没有举国上下挑选秀男，先皇已经去世，她选几个男人服侍有什么问题？和我们这些百姓又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比男人做皇帝时公开选秀的劳民伤财程度要轻。至于胡乱杀人……反正我没听说她杀过哪个无辜的百姓，杀的都是出身高贵、为官做宰还行恶事的人。我们镇两年前死了一个故意引诱他人赌博，再高价放印子钱，致使多人家破人亡的财主。我觉得天后娘娘做得甚好！”
“你、你！”一早得知李逸不辞而别就心情郁郁，又接二连三被李令月和帮工姑娘的言语气到，长孙璧一时气血上涌，手指刚想指向帮工姑娘，就径直晕了过去。
坐在她身边的月月手臂一伸，将长孙璧捞入怀中。
“月姐，她就这么晕了？！”正津津有味听着帮工姑娘说话的李令月见长孙璧人突然倒下，不由出声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侃侃而谈的帮工姑娘见对手突然倒地，一时也慌了神，小心询问月月：“李姑娘，她的情况如何？”
“没事，”伸手为长孙璧把脉的月月神色平淡，“就是怒急攻心，以致晕厥。”
李令月闻言撇嘴道：“这么脆弱的吗？”
月月失笑道：“还真就这么脆弱。”
“那，她的情况会不会很严重？”帮工姑娘惴惴不安道。
“怎么会？”月月安抚她道，“我给她扎上几针，人就没事啦。”
*
月月抱着长孙璧去了她的房间，将人放在床上后，开始施针。
“对了玉莲，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结束施针后，月月好奇询问平常不显山露水，此刻专门在此等候长孙璧治疗结果的帮工姑娘玉莲。
玉莲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现在在县里的女学读书，这些都是听夫子说的。”
“那你来这里给我们做饭，不会耽误你上课吗？”李令月问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学最近忙着准备女科考试的相关事宜，我们这些今年不下场考试的学生暂时放假。”玉莲解释道。
李令月由玉莲放假期间还来这里给她们做饭当作兼职，便猜到她家情况不富裕。她又实在喜欢玉莲的观点，手一挥道：“这样吧，你在女学读书期间的一应开销，还有考学的费用都由我来出了！”
先前因为夏侯坚的禁令，没有和李令月一起开口嘲讽冥顽不灵、对武则天充满仇恨的月月插话道：“女学之事一直都是我在管理，哪里需要你专门操心？玉莲姑娘的一应开支我来负责就行。”
“好歹我也是个公主，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李令月拒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管出钱有什么意思？”月月见状便道，“反正你如今也没有什么事，不如病好之后接管全国女学的一应事宜吧。回去我就和母后禀报。”
月月说得太过干脆，让人无法怀疑她的用心。
李令月知道女学的筹建资金全部来自月月的个人支出，她若是应下和抢功有什么区别？
可作为月月的亲妹，她如何不知月月的真心？
李令月一时闻言有些犹豫，便道：“这事先放放吧。”
她看向玉莲又道：“反正我承诺该给你的花用，一分都不会少。”
玉莲看看李令月，又看看月月，突然跪下来给她们两人连磕三个响头：“两位公主殿下，小女子什么都不要，天后娘娘先前有命：寡妇无依可分得三十亩‘口分田’，小女子的积蓄足够用来读书了。能够有机会读书，已是小女子之幸。若是日后有幸考上女官侍奉天后娘娘，小女子便死而无憾了！”
好好的在山中休养还能遇上武则天的死忠，这件事完全出乎姐妹俩的预料。
月月和李令月对视一眼，劝道：“姑娘，你也不必如此，天后更希望你们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玉莲摇头道：“若没有天后娘娘，我早就是死人一个，哪里还有自己的生活呢？”
“你先前是遇上了什么事吗？”李令月好奇问道。
李令月亲近武则天，是因为她是自幼宠爱自己的母亲，其实在她这里，父亲掌权、母亲掌权、哥哥掌权都没有太大区别，因为她都是他们最宠爱的小公主。
她支持武则天，是因为武则天是她的母亲，而不是因为武则天执掌天下后做得有多么出色。
突然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情绪激动地说着自己的命运因为武则天而改变，李令月说不好奇才是假话。
玉莲对着李令月磕了一个头才道：“不瞒二位公主，玉莲这个名字是小女子新改的，小女子原名妙玉，因父母双亡，自幼在蒲江县水月庵修行。谁知竟被县里王千户之子强迫，不幸有孕。尼姑怀孕有伤风化，被人发现后告至官府，县官以小女子不守清规戒律，故意勾引千户之子，通奸成孕的罪名将小女子逐出佛门，打落胎儿，并受五十下鞭刑，贬为官奴。幸得天后娘娘入川翻阅案卷，觉察出此中阴谋，重判此案，小女子这才除去官奴罪身，重得良民身份，还以寡妇的身份得了三十亩‘口分田’。得了天后娘娘的再造恩情，小女子岂敢妄图其他？”
“不可能，女魔王怎么会这么好心！”半梦半醒间听到玉莲所言的长孙璧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吼道。
玉莲已向武则天亲生的两位公主表达了自己对天后的感激之情，心愿得到满足的她根本无心关注执着于自己想法，根本听不进他人话语的长孙璧。
“你爱信不信，以你的身份，估计这辈子都不会遇到我经历过的事，我又何必要求你必须相信我所言句句为真呢？”玉莲对此看得很开。
见长孙璧如屋内无人般念叨着“不可能”，月月和李令月完全没有心思管她，唤来了夏侯坚的药童，请他把夏侯坚寻来查看长孙璧的情况后，她们便带着玉莲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0 23:56:33~2023-07-21 23: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3章 日月曌无字碑50
李令月回到房间后, 就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直到月月带着消毒完毕的金针敲门，她才意识到又到了每日针灸的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这是……没睡？”月月看着李令月清明的双眼, 不确定道。
“我睡不着。”李令月一边在床上躺好，一边回答月月的问题。
“你是因为长孙璧？她和婉儿都是由长孙均量教导长大的，但是脑子似乎遗传了她爹长孙均量的。你不能指望她能和婉儿一样明白事理。”月月将一根蕴含内力的金针刺入李令月的穴道。
李令月试图摇头, 但她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做这个动作有些困难，便干脆放弃：“我昨日才第一次见她，岂会受她的想法影响？我只是想到了母后……”
她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母后这次回长安，就会准备登基之事了。先前琅琊王李冲等人连二连三的造反，也是因为听到了风声，不想让姓武的坐上姓李的皇位。这次离宫前，四哥私下里找过我，说他正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宣布将皇位让给母后，让我一定要支持他的做法……”
“其实我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废这个劲，维持现状不好吗？她做执掌大权的太后, 四哥做个明面上的皇帝, 省得生出这么多事端，甚至连薛绍和我的孩子也因此没了性命……”
“因为母后手中的权力如今已到了顶端, 如果她再不上位，事态将会一步步朝着她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是这个道理, ”月月道, “其实你若开口询问母后，她未必不会回答你。”
“说真的, 我其实不在乎谁当皇帝，毕竟谁坐在皇位上，都不会短了我的，”李令月认真剖析自己的想法，“只是今日听了玉莲的话，我才发现母后和哥哥们都不一样，他们在做皇帝这件事上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母后。当一个普通的皇帝容易，当一个于国于民有利的皇帝却绝非易事。今日听了玉莲的话，方知母后这些年做的事，确实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如果是哥哥们执政，他们根本想不到能救助如玉莲这般苦命女子的政令吧。”
说到这里，李令月怅然若失道：“便是同为女子，我在亲耳听说此事前，也不知世上女子竟活得如此艰难……”
“你现在听说了，如果想为她们做什么，那就去做吧，”月月随口又说了几个她在这个世界碰上的诸如玉珠、曹英、魏黄氏、紫茜等人的坎坷人生，并建议道，“你若真的好奇，也可等回京后拜访一下狄仁杰狄大人，他之前不仅在大理寺断了许多案子，这些年外放出去当县令，更是断案无数。”
李令月听了这些女子的故事，突然觉得自己的遭遇已不会将自己继续困在原地了。
她是大唐的公主，这个国度没有几个女子能高贵过她。
那些命如草芥的女子在面对种种苦难后，仍在顽强努力地迎接心生，她如何走不出去呢？
她这个公主，本应该作为世间众多女子的表率啊！
“等回京之后，我回去拜访狄仁杰大人的。”李令月接受了月月的建议。
她抿唇笑道：“姝善姐、婉儿、瑶环，还有月姐你都在帮着母后做事，我如今反正也没事，正好也可以帮忙做些事。可不能等玉莲都考上女官了，我还是个待在公主府里无所事事的公主。”
月月一边取针，一边道：“你若真想做事，回去之后就和母后说说，这些年虽然有女官补位，但是她手上的得力女官仍然有限。史上第一位女皇帝即将诞生，我们这些女子可得加把劲，改变朝堂被男子占领的局面，为往后的女子铺好一条登高之路。”
李令月听到月月这番振奋人心的话语，眼中流露出神往之情：“月姐，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好奇那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
自打和月月交谈后，李令月渴望恢复健康的想法变得日益强烈。
在她的积极配合下，夏侯坚终于在她们到来的第八日，也就是李令月开始接受治疗的第七日宣布她的身体已经康复，随时可以离开。
李令月认真谢过夏侯坚，并向他提出告辞。
临走前，她特意路过长孙璧的房间，对她说：“我早前曾听母后夸赞过长孙均量大人的本事，她试图寻找过长孙大人的踪迹，想要邀请他重新入朝为官。本想着能够在此处见上真人，不想竟没这个机会。”
“你死心吧，”长孙璧一脸憎恶道，“我爹是绝对不会效忠女魔王的！”
李令月含笑摇头：“你还是这个样子，真是没有丝毫变化。”
连她的观念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长孙璧还能一如既往，这真是……挺好的。
“真希望下次见面你依旧是这副模样，不会有任何改变。”李令月对长孙璧说着临别寄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孙璧直觉这不是好话，却无法李令月话语中有问题的字句。
李令月才不会向她解释，对她摆摆手直接离开。
长孙璧的武功比李令月高明不知多少，但是她犹豫再三，最终放弃了将李令月抓回来将她语焉不详的话解释清楚的想法。
*
马车行至鄠县，距离长安便只剩下三四日的路程。
李令月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外面无边的麦浪，忍不住感慨道：“一直待在长安，我竟未曾见过如此丰收之景。”
一旁荷锄而归的老农笑道：“多亏了天后娘娘严禁那些富豪强买强卖，又减了一半的租税，我们才有这样的好日子呀！”
李令月主动下了车，详细问了几句，这才返回马车，对坐在前室的月月道：“母后下此命令的时候，我只是听人简单提过一句，没想到落到实处，竟能对这些百姓的生活起到如此大得改变。”
她垂下眼眸道：“一贯钱对他们来说都是笔大额支出了，我成婚那天却不知撒了多少铜钱……”
对于出身便是天之骄女的李令月来说，她确实是从未想过金钱这一问题。
然而等真正与最底层的人接触，她才意识到自己原先的生活是多么的奢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姐，我觉得我应该和你当初那样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间最真实的模样。”李令月双手握在一起，语气郑重。
“好啊，”李令月有这个想法月月自然不会有意见，她还给李令月找了个活，“我开办的女子学校自打被母后更名为女学后，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各地查看办学情况。你若愿意，正好帮我查探它们的真实情况。她们上报的情况都是一片溢美之词，我觉得不可尽信，却没有时间去亲自走一遭。”
李令月正欲点头，突然看到前方一个左摇右摆的路人突然向前一倒，疑似脸先着地：“月姐，你看那个人！”
比她更早看到此人倒地的月月催促马儿拉着马车飞奔上前，待行至路人身边，她才下马查探。
月月刚将路人翻成正面向上，就“咦”了一声。
李令月听她语气太过特别，也钻出马车，跳到月月身边，在瞧清对方模样后，也忍不住“咦”了一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不是李逸吗？他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脸还蜡黄蜡黄的。”李令月十分不解道。
“他不是李逸，”月月蹲下身子查探后说道，“两个人只是模样有些相似罢了。”
既然月月说此人不是李逸，不懂她是如何认出的李令月选择相信姐姐。
她仔细地将这个极像李逸的路人上下打量一番后，和正在给人检查身体的月月说道：“这人的肩膀流了好多血！”
她盯着此人深绿色的外衫，目光最终凝注在那大片血迹上：“他这是伤到哪里了？”
月月“扑”地一下撕开此人上衣，露出他赤｜裸精壮的上身道：“他这是被人捏碎了琵琶骨。他现在的状态不方便移动，我先就地把他的骨头接回去。”
若非月月有着丰富的医学知识打底，她也不敢在这种什么额外工具都没有的野外给此人处理如此严重的伤。
李令月在边上帮着递了半天工具，见到月月开始为此人包扎伤口，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终于结束了！原来救个人竟这样麻烦。”
“老实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在路边遇上被人捏碎琵琶骨的倒霉蛋。”月月简单地拢了拢路人被她撕开的上衣，对李令月道。
这时，月月口中的倒霉蛋幽幽转醒。
他躺在地上仰视月月和李令月姐妹二人，喃喃道：“我这是到地府了么……原来无常也不是只穿黑白色衣服的啊。”
李令月听后不住皱眉：“这人会不会说话？我们好心救他，他竟然说我们是无常鬼！这世上有我这么美的无常鬼吗？！”
倒霉蛋嘴角微微上扬：“我连鬼说的话都能听懂了，原来死了之后竟是这样的。”
“喂喂！”李令月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道，“你距离下地府还有一定年头呢，别急着适应那边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1 23:58:49~2023-07-22 23:5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逍遥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4章 日月曌无字碑51
小腿骨的疼痛给这个倒霉蛋发懵的头脑注入一记清醒剂, 他用虚弱的声音试图向月月和李令月确认：“是你们救了我？”
“不然呢？”李令月反问道，“你看看这荒郊野外，除了我们可还有别人？”
离开鄠县便是山区, 他们此时正停在一条山路，从她们姐妹发现此人开始，就没见过其他路人经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下……张之奇, 多谢两位姑娘相救。”这位长得和李逸很像的倒霉蛋路人强撑着表达自己的感谢。
然而他可供支配的力气只有这么一点，说完这句话后便开始咳嗽，直到咳得月月给他肩上包好的纱布渗出鲜红的血迹。
月月用金针在张之奇的穴道上刺了两针，止住流血的状态，对他道：“现在天色渐晚，我们先赶去附近的村镇，其他事容后再议吧。”
不需要李令月动手，月月一个人就把张之奇搬到了马车上放好。
张之奇在李令月坐进马车后连忙道谢：“此番真是叨扰两位姑娘了。”
李令月作为李治和武则天最宠爱的小公主，从小到大的衣食住行都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待遇，但是跟着月月从梓潼到邛崃山，又从邛崃山再赶往长安这一路, 她已然接受了这种奔波忙碌, 无法精细生活的日子。
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受伤陌生男子同处一间马车，这对她来说不过是见世面的旅程中的一项新鲜体验。
原本月月是邀请李令月和自己一起坐在足够两人坐在一起的马车前室的, 跑去和张之奇坐在马车里，是李令月的自主选择。
至于什么万一被人知道可能会成为攻讦她的理由？
可笑，她是谁啊，她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那些人要敢以此为由找她麻烦, 那最终有麻烦的人绝对不会是她。
李令月饶有兴致地将与李逸长得极为相似的张之奇打量一番后, 好奇问道：“刚刚你说自己名字的时候为什么会迟疑？一个人说自己名字，那不是张口就来吗？你那个时候是在准备编个名字糊弄我们吗？”
张之奇连忙摇头, 然而他的动作幅度稍微有些大，扯痛了他受伤的琵琶骨。
他轻轻“嘶”了一声才道：“不是的，张之奇就是在下的本名。我敢发誓，如果我欺骗姑娘，就让我天打雷噼！”
他这般认真地发誓，一下子就堵住了李令月的所有质疑。
她撇嘴道：“既然是本名，有什么好犹豫的，你这名字这么普通，一点都不金贵。”
张之奇赧然道：“姑娘说得没错，这名字确实普通得很，只是我答应了一个人，暂时不使用这个名字，方才自报家门时才会犹豫。”
“不让你用你自己的名字，这也太奇怪了吧。”李令月小声嘀咕道。
“这其中令有隐情，其实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答应了别人，就不与姑娘细说了。”张之奇含糊道。
“行吧，”李令月本就对其中原由只有一些些兴趣，张之奇不肯说，她也懒得追问。
因为马车门并未关闭，李令月和张之奇的对话被坐在前室赶马车的月月听个一清二楚。
行走江湖难免会有需要隐姓埋名的时候，这对江湖中人来说十分常见。
月月本和李令月一个想法，不欲在此多问。
然而她却想起张之奇与李逸极为相似的样貌，以及也就比她们早离开邛崃山几日的李逸，便开口道：“张之奇，你知道你的琵琶骨被人捏碎了吗？”
张之奇苦笑道：“我如何不知？那人捏碎我的琵琶骨之前，还专门说过，只是我……唉……”
“你知道接好它，并且能让你继续习武，拥有这样医术的大夫很难找吗？”月月又问道。
“这是自然，”张之奇点头道，“我准备回家后拜托家中长辈延请名医为我诊治。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请到……”
想到这里，张之奇不禁面露愁容，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从此不能习武无疑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就算请到了，说不定那时你的琵琶骨已经重新长上了，只是因为位置不对，内里碎骨没有处理干净，还得重新划开你的伤口重新处理。”月月描述了一下张之奇可能遇到的情况。
张之奇承认月月说的很有道理，但以他行走江湖的经验，他并不认为月月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姑娘究竟是想说些什么？请恕张某愚钝，还望姑娘直言。”张之奇直接道。
“我已经把你受伤的琵琶骨接回去了，”月月开门见山道，“我不要诊金，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张之奇没想到自己只是体力不支倒在地上，醒来之后他最担心的问题竟然迎刃而解。
得知月月是个医术极为高明的大夫，张之奇对她的态度立时恭敬起来：“不知姑娘要问我什么？”
“让你暂时不要用‘张之奇’这个名字的人是不是叫李逸？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月月问道。
张之奇本以为她会问自己隐藏姓名的原由，没有找到她问的竟是这个问题，登时松了口气，回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个穿着蓝色旧长衫的老儒生。大概比我大二十岁，武功比我要高出许多，没瞧出来他与我有哪处相似。”
“这样啊。”月月颇为遗憾道。
“不过李逸这个名字我倒是记得，”张之奇眉头紧锁道，“实不相瞒，我弄成现在这副模样，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月月眉毛一挑，没想到竟然还真有意外收获。
她回头与李令月对视一眼，随口问张之奇道：“哦，具体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张之奇愤愤道：“三日前，我离开鄠县后准备前往长安。谁知刚一入山，就被十几骑误认为是那个叫李逸的家伙的掳走，又是对暗号，又是动私刑，逼我承认我就是那什么劳什子李逸。”
“我是姓张还是姓李，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所以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也是老张家的人！”张之奇梗着脖子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打量着张之奇的伤口，接道：“他们不信？”
张之奇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愤怒：“任我百般解释，他们却是一个字也不信，认定了我就是李逸，硬是捏碎我的琵琶骨！要知我去长安本是……唉，说这些做甚，一切都成空啦。”
谁能想到，眼前的张之奇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倒霉蛋。
显然此事本与他毫无关系，却因为他长了一张与李逸相似的脸，平白牵扯进麻烦之中，还生生被人捏碎了琵琶骨。
若非遇上月月，他这伤势也不知何时才能治好，作为习武之人的他，更不知何时才能重新习武。
“你去长安原本是打算做什么的？”李令月好奇道。
张之奇闭紧嘴巴，拒绝回答。
他如此表现，虽然未说一个字，却也提供了足够的线索，显然这与那个让他暂时不要使用本名的人有关。
月月听张之奇说话一口川西口音，心知他一个外地人千里迢迢赶往长安，显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做。
然而她和李令月遇见他时，他行走的方向却是远离长安的方向。
这说明失去武功这件事，使得他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计划。
月月迅速将近期江湖、朝堂发生的大事在脑中过了一遍，大胆猜测道：“你来长安莫不是受了朝廷的征聘，来参加神武营卫士选拔的？”
此举是武则天新办法的政策，旨在招揽散落各地的奇人，让他们为国效力。
月月早已听说过此事，不过她认识的人里怕是没有一个对此感兴趣的。
一对一的亲自招揽他们怕是都没有兴趣，更别说这种广撒网式的海选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月月根本没和人提过此事，若非今日遇上张之奇，她怕是很快就会完全忘记此事了。
听月月这么随口一问，张之奇的脸上登时露出痛苦、遗憾、愤怒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的表情。
“姑娘不仅医术高超，亦是聪慧过人，”良久之后，张之奇叹了口气，放弃隐瞒，“我来长安确实是为了此事。”
不需要他多言，月月便顺势往下猜测：“可惜你的武功被废，根本无法参加神武营卫士的选拔。正好有人把你从掳掠你的凶徒手中救走，而他要走了你的保荐文书。所以你不得不暂时不使用自己的名字，因为保荐文书上写的正是‘张之奇’三个字。”
张之奇仰头长叹道：“姑娘你说得一字不错，情况正是如此。其实那保荐文书我本不欲给他，只是他救了我的性命，又专门开口索取，我如何不给？何况我当时身受重伤，他就是硬抢我也无可奈何。我本打算去外州的朋友处躲上几年，防止朝廷调查卫士身份时发现我在家中，没想到我还没走两日，就倒下了……若不是遇上两位，我此生差不多也就在刚才终止了。”
李令月听完月月和张之奇之间的对话，语气凉凉地开口：“这么看来，你的武功距离神武营卫士的合格线确实有点远。救你之人也不过一个，但他却能带着你突破重围将你救走。而你整装待发，状态绝佳之时，却抵不过十几个强人。这样的你，如何能护佑天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2 23:58:38~2023-07-23 23: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5章 日月曌无字碑52
因李令月的这番话, 张之奇蜡黄的脸色竟泛起一阵红：“我眉山病尉迟张之奇的鞭法可不是说着玩的！”
“是吗？”李令月挑眉道，“那你这么厉害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我看以你的武功，便是你身体处于完好状态, 怕也不够格当神武营卫士，估计连太平公主府的大门也进不去。”
“我才不惜得去什么太平公主府呢！”张之奇愤愤道。
李令月面色一沉：“这么说你是瞧不起我这个太平公主了？”
张之奇被她突然自爆身份吓得一愣，结巴道：“你、你在说什么？”
“好了, 到地方了。”月月拉了拉缰绳，让马儿停下，喊停两人的对话。
张之奇整个人还处于头脑发懵的状态，就被月月一手提下了马车。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下的马车时，眼睛不由瞪得滚圆，看起来尤为精神，一点都不像身受重伤，差一点就在山路边无声无息死去的人。
“姑娘好臂力！”张之奇认真夸奖月月道。
“过奖了。”月月对他点点头，转身在客店定下三个房间。
把行李往自己的房间一放，月月便拉着李令月一起进了张之奇的房间。
张之奇自幼习武，虽说是江湖中人, 其实始终没有离开过蜀地。
要不是这次武则天征召奇人异士入神武营卫士, 他也不会离开川西。
尽管他有着丰富地和江湖中人打交道的经验，但是被两个姑娘联袂闯进自己房间还是头一遭。
“张之奇, 既然令月已经说了自己身份，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吧。”月月开门见山道。
张之奇尴尬一笑：“两位姑娘莫要开这种玩笑。”
“在下李思月，是先皇与天后之女，封号安定公主。这是舍妹, 李令月, 太平公主。”月月对张之奇道。
张之奇努力维持笑容：“两位李姑娘不要再说笑了，堂堂公主岂会如你们这般驾驶一辆马车在山间小路行走？我平时见到的那些做官的, 可都是一种衙役开路，不坐轿子，也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一点也不缺排场。”
月月随手把刻有“安定”两个字嵌着和田玉的金牌放到桌上，对他道：“若是在长安，明眼人一看这块牌子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但你久居眉山，显然见了这牌子也不知真伪。左右还有两日就能到达长安，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们是不是真正的皇家公主了。”
张之奇很想夺门逃走，他来长安是来讨一场好前程的，可不是为了趟浑水的。
可是他重伤未愈，仅是移动一下肩上的伤都痛得不行，更别说从一看就比他武功高出许多的月月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李姑娘，我对你是不是公主并不好奇，我非常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待我伤势复原，我必当结草衔环报答你。”张之奇一脸真诚道。
月月对他晃了晃手指：“我不相信‘以后’，你既然有心报答我，那现在就开始报答吧。”
“我只有一身武功，可是现在也使不出来了。”张之奇苦笑道。
“无妨，”月月安抚他道，“我不需要你动用武功，只要你随我回京，如实地将你的遭遇说出来就行。”
张之奇想起冒死将他从那群强人手中救出来的恩公，不禁后悔万分：他怎么就把答应好要保密的事情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了呢？不仅自己搅进麻烦，还带累了恩公。
“他拿着你的保荐文书参加神武营卫士选拔，若他只是有心参选，没有弄到保荐文书还好，若他是打着加入神武营谋害天后的念头，你就是他的帮凶！一但东窗事发，你张家全族都跑不掉！”月月用冷森森的语气告诉张之奇其中后果。
“这关、关我家人什么事？”张之奇身体一抖，他可以不在乎自己性命，但是他无法做到漠视家人的生命。
“后果也和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赶了一天路，中途又救了一个人，月月身体也有些乏了，她拉着李令月的手，准备带着她回去休息。
李令月瞧着张之奇一脸懊丧，笑道：“事情也没你想的这么糟糕，若是你好好配合我们，我也可以送你一份好前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离开张之奇的房间后，李令月跟在月月身后进了她的房间。
“你怎么不去休息？”月月见她跟进来，不解问道。
“月姐，你真的觉得拿走张之奇保荐文书的人是李逸？”李令月问道，“他不是说救他的人是个老儒生吗？李逸那模样，怎么着也不至于和‘老’字挂钩吧？”
月月神秘一笑道：“你怕是不知，此间还有一门学问名叫‘易容术’，我师父正好擅长此道。李逸临走前，我师父特意为他准备了一瓶他特制的易容丹，我猜李逸救走张之奇时定是易了容。不然你说张之奇一个从未出过蜀地的人，真就能如此走运的遇上人救他？只有救他的人正是李逸，他知道张之奇是待他受过，才会选择冒险救人。”
“他让那些人误以为张之奇是李逸不就得了。等张之奇死在他们手里，正好可以给人造成李逸已死的假象，之后他不管做什么，旁人都会怀疑到他身上。”李令月分析道。
月月叹息道：“因为我们的这位堂兄还是个有几分善心的好人呐。”
李逸才华斐然，让见惯了英才的武则天对他也有几分念念不忘。
月月和李令月都曾听她念叨过，若是李逸是她的孩子该多好。
要知武则天此时虽然在着手安排自己登基一事，但是比李治还年长四岁的她深知自己时日不多，故而也在同步择选在她之后继任的帝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深知自己在世的三个儿子空有守成之能，无半点开疆扩土，改革创新之能，所以她也将目光扩大到李氏宗室和武氏一族身上。
早年就逃离皇宫的李逸仍是她比较看好的一位。
李逸人品、才学俱佳，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支持武则天的统治，还意图联合徐敬业推翻她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这个问题在连亲儿子都不愿支持自己的武则天眼中并不算什么大问题，所以在李逸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依旧是下一任帝王的备选。
当然，不管是月月还是李令月，她们其实都不支持武则天的这一选择。
“好人？”李令月冷笑道，“他也就在这些没意义的地方当什么好人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在张之奇刚被人带走时就发现了此事，偷偷跟了上去。张之奇这个人藏不住话，这期间定然将自己此番来京城的目的说了出去，李逸一听他是来为母后效力的，定是当场就歇了就他这个自己替身的心思，不过他这个人正如你所说的有几分善心，见了张之奇被人捏碎琵琶骨，必然又改换想法选择救人。”
李令月相信，自己就算个中细节没有猜对，前因后果肯定也猜对了七七八八。
说到这里，她语气不善道：“我们这位堂兄，说他善良，但这份善良也着实有限。根据张之奇所说，他能在众人围攻中将他救出，若是他早早选择救下张之奇，张之奇也不至于碎了琵琶骨。届时两人并肩作战，逃得也会顺利很多。”
“月姐，我不希望他做皇帝，”李令月直白地向月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做了皇帝，我们这些太宗之孙，高宗、天后之子女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说不定他那些臣子有意恭维他，将他那败给我们皇祖父的爷爷也立了个皇帝牌位呢。”
“不选李逸，你觉得又有谁合适呢？”月月一一列举道，“二哥李贤？三帝李显？还是现在正坐在皇位上的四弟李旦？总不能是武家的武三思和武承嗣吧？”
李令月听了月月的举例，皱起的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让他们几个当皇帝……我倒觉得还不如姐姐你当皇帝呢。”李令月嘟囔道。
“别把我算在此列哦，”月月指指自己的心口道，“许是三年，许是五载，我可能就会死了，说不定还没母后活得久呢。”
李令月脸色一变：“你开什么玩笑，你现在好得很，此这天下绝大多数人都要好！”
月月垂下眼眸道：“你不会忘了我为什么成年了才会被父皇、母后认回来吧。我的身体我了解，它并没有能力支撑太久，更何况是当皇帝这种劳心劳力的工作。”
月月拉着李令月的手，轻声道：“你瞧，母后想要当皇帝的阻碍都这么多，在她之后的女子想要为帝只会更加困难。这种耗心耗力的事不适合我，说不定哪天就直接起不来床了……”
李令月身体一抖，她想象这样的场景就觉得身体一凉，但她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坐上皇位吗？三个哥哥也就算了，李逸还有武家那两个人凭什么？就因为他们是男子，他们就更有当皇帝的资格吗？如果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月月微微一笑：“你当然可以，只要你想，我可以竭尽全力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3 23:55:35~2023-07-24 23: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6章 日月曌无字碑53
李令月结结巴巴道：“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月月笑道：“我也是随口这么一答。若你真有此决心, 我说的便是真的；若你只是一时不平，我刚才所说就只是在安慰你。”
就是这么为她考虑。
听月月这么一说，李令月原本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回归平静。
她用手轻抚自己胸口, 叹了口气道：“这事太大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她认真地看向月月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啊。”
月月点头应是, 取了一支安神香递给李令月：“今晚入睡前把它点上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如果不点这支香，以月月对李令月的了解，等明天一早她们相见时，她的脸上定然会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为了追赶先一步前往长安报名参选神武营卫士的疑似“李逸”的老儒生，三人从客店出发后，一路上基本上没有怎么歇息，终于在两日后的晌午驾驶马车进入长安城。
这一路的颠簸令张之奇天生蜡黄的一张脸黄得更加彻底，如同被直接涂抹了栀黄颜料。
早早就在书信中对武则天说明此事的月月直接驾驶马车进入大明宫。
得武则天之命早已静候于此的一众宫女、太监服侍三人沐浴更衣，用小轿载着他们进入上阳宫。
张之奇头一次进入皇城，一时间被皇城的巍峨所震, 在下了小轿, 攀登上阳宫台阶的功夫，他悄悄加快脚步, 凑到月月面前，语气震惊：“你、你们居然真的是公主！”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次来到长安居然能见到公主，还一次性见到两个！
虽然这两个公主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但人家不管是什么样的脾性, 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月月低声道：“我们自然是公主, 何须在此事上哄骗你呢？”
张之奇心说，江湖上骗人的方式多种多样, 许多人骗起人来阵仗比这两位真公主的阵仗都大，他们这种没见过公主真颜的人，又有几个能分出真假呢？
“我们这是要去见谁？”张之奇看着距离他越来越近的上阳宫大门，小心询问。
“你从眉山来长安，不就是为了向天后效力吗？马上你就能见到她的本尊了。”月月直接告诉张之奇答案。
张之奇当场呆住：“这也太……”
因为他的脚步停下，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也跟着停下，安静无声地候在原地。
张之奇此时虽然因为受伤而无法使出武功，但是他这些年练出来的内力，和常年对战的敏锐感知还在，不用回头他便清楚身后的情况。
无需发现他停下脚步的月月提醒他继续往前，张之奇便快速迈了几步，追回自己慢下的一小段路。
*
刚进入上阳宫正殿，张之奇便见站在自己身前的月月和李令月恭敬地向坐在凤椅上的人拜倒。
他赶紧跟上两人的动作，整个人伏在地上，听候上方那个掌握天下权势的女子差遣。
“你就是来自眉山的张之奇？”武则天威严的声音在张之奇头顶响起，令张之奇感受到完全不亚于武林高手的威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之奇头顶渗出一滴滴冷汗，努力控制声线答道：“启禀天后，草民正是眉山张之奇。”
从月月那里已经大致了解了张之奇遭遇，并在收到消息后立刻着手调查张之奇在眉山的情况，以及那个拿着他的保荐文书出现在神武营卫士选拔点的“张之奇”现状的武则天随口问了张之奇几个问题后便道：“张之奇，你可认罪？”
张之奇回道：“草民认罪。”
那日在客店，月月便已向他挑明他之罪过，清楚自己有罪的张之奇自然不会辩驳。
其实在那人要走他保荐文书时，张之奇便已知晓此举不对。只是江湖中人以恩义为先，他又觉得自己因琵琶骨碎裂导致武功被废，保荐文书于他而言已无用处，便将它赠予救命恩公。
后续可能带来的种种危害，当时的张之奇并未深想，直到月月将事情挑明，他才一阵后怕。
武则天见张之奇认罪态度良好，又思及他千里迢迢从川西赶往长安只为效忠自己，因而没有对他生出怒火。
“你虽然有罪，但如今揭发此人假冒顶替之举，也算有功。如今功过相抵，等你治好肩伤便离去吧。”武则天道。
生怕自己会受什么刑罚的张之奇听到自己的最终判决后，登时松了口气，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具备逃走的资本，让他货真价实地感受一下杖责等伤筋动骨的刑罚，他这条命也就基本留在长安了。
听到武则天松口赦免自己，张之奇真情实感地谢过天后的仁慈，便被一个太监带离上阳宫正殿。
外人离去，武则天便从凤椅上起身，走向两个许久未见的女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到李令月的脸颊恢复原先的红润，武则天红着眼对月月道：“这次又是夏侯坚救了我的女儿，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他是好……”
夏侯坚其人武则天早有了解，此人不要名、不要利，根本寻常人汲汲追求的动作，在他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所以赏他什么以作感谢，武则天也十分头疼。
“这个简单，”自问对夏侯坚有几分了解的月月替他回答，“母后从您的私库中取些珍稀的药材给他送过去便是。”
“如此甚好，”武则天抚掌大笑，“不如就直接由你帮他挑选吧。这次你也辛苦良多，顺便也给自己挑些可心的东西。”
“多谢母后赏赐。”月月想起武则天道谢。
“母后，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竟然还因为此事与您置气，您能原谅我吗……”李令月扯着武则天的衣袖低声认错。
武则天一听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主动低头，心顿时软了下来，她想到前些时候她苍白虚弱的小脸，原先对她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怒气顿时消失殆尽。
“你能体谅母后就好，”武则天温声道，“死了一个薛绍还有其他大好儿郎，你觉得武家的几个哥哥如何？他们与你自幼相识，对你一直都很好……”
月月懒得参与这种拉媒牵线的话题，直接言明自己准备告退，打算前往武则天的私库挑选赏赐。
武则天一看到月月这张无欲无求的脸就觉得头疼，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允了她的话，放她离开。
月月干脆无视李令月充满谴责的眼神，迅速从上阳宫的正殿消失。
她可不怕李令月应付不来此事，要知这位可是在人数众多的宴会上大张旗鼓地请求父母为她择选驸马的狠角色。
*
在武则天的私库逛了一圈，为夏侯坚选了几样他一直想要若没有渠道获得的药材后，月月便带着它们一起出宫。
至于张之奇？
在假冒他参加神武营卫士选拔的某人被捉住前，他大概都会被控制在皇宫里，不被允许和外界接触，以防对方提前收到消息跑路。
月月刚一出皇宫，就被一队御林军拦住去路，她抬头望过去，却见为首的将领竟然是个熟人。
“康将军，好久不见。”月月笑着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濮阳公主李姝善的驸马康文秀回道。
他与李姝善已于几年前完婚，如今孩子都两岁了。
“康将军可是有事寻我？”月月直接问道。
她与康文秀接触不多，平常见面也不过是打个招呼，像他今日这般带队拦在她面前，还是头一次。
“濮阳公主得知你今日归京，特地让我为她带话，诚邀你来濮阳公主府做客。”说完，康文秀从怀中取出样式精美的请帖递到月月面前。
月月打开请帖，发现李姝善宴请她的时间就在三日后，便欣然道：“届时我一定前往。”
三日后，神武营卫士的选拔考试正好已经结束，她正好可以去李姝善那里散散心，探究一下她专门宴请自己的隐秘。
*
转眼便到了神武营卫士选拔的日子，月月扮作男装带着李令月一起去观看卫士们的选拔。
根据线报，那个冒充张之奇参加选拔的人已于三日前拿着他的保荐文书到神武营报到。
此次选拔为了避免冒名顶替的事件发生，本就要求每位出具保荐文书的郡守预先将举荐之人的画像送至神武营，以便神武营核对参加选拔的人的相貌是否一致。
既然冒充张之奇的人已顺利通过此关，就说明他要么和张之奇长得很像，要么他精通易容之术。
“你觉得是哪种情况呢？”月月问李令月道。
李令月并未立刻回答月月的问题，因为她已发现了站在人群中围观选拔，一脸焦黄的“张之奇”：“月姐，你看那个是不是他？”
李令月示意月月看向附和着周围人拍手喝彩的“张之奇”。
月月忍不住对此点评道：“表现得如此敷衍，一看就对此次选拔不怎么上心。此刻我们已经知道他是假冒的，怎么看都觉得他有许多马脚。”
李令月附和道：“确实如此。”
“眉山张之奇！”这时拿着名册逐一点名的神武营卫士高声念出张之奇的名字。
早就在月月和李令月视线范围内的“张之奇”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一步步走向神武营都尉李明之所在的主考台。
李明之将手中名册翻到张之奇所在的那一页，扫了一眼上面记录的有关张之奇的信息，问道：“你的名号是‘病尉迟’？昔年开国大将尉迟恭最擅用鞭，你能得此名号想必擅长鞭法，你就在此施展一下你这水磨钢鞭的威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4 23:59:36~2023-07-25 23:5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7章 日月曌无字碑54
“张之奇”摸了摸腰间簇新的水磨钢鞭, 对李明之抱拳道：“小人这名号是朋友们胡乱起的，不过是因为友人中只有小人会舞几下鞭子。比起鞭法，小人对剑法还算有几分粗略的了解。”
李明之看了眼名册, 点头道：“眉山郡守呈上来的资料中确实写了你会些剑法，此次参选的人中会鞭法的人不多，你在先展示一下鞭法, 再给我们看看你更擅长的剑法，如何？”
主考官都这么说了，“张之奇”只能抱拳应下。
李令月扶着头上平巾帻，伸长脖子观察台上的“张之奇”，不由叹道：“不得不说，他们两个长得确实像啊。”
如果不是来校场前见过张之奇本尊，她都问怀疑台上参加神武营卫士选拔的是他本人了。
两人不仅五官极为相似，连焦黄的肤色也别无二致。
“若真是易容术，说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了。”李令月心中警铃大作，若世上真有如此易容术，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有被替换的可能。
“没这么夸张, ”专业人士月月向李令月道明真相, “他只是涂了改变肤色的易容丹，能有此效果, 全赖他和张之奇长得像。”
李令月抿唇道：“若是有心人特意寻觅些和要顶替之人长得像的人呢？”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月月回道，“我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见过如台上这人和张之奇这么像的。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便是双生子都会有所差异。此人敢如现在这般随意, 不过是一位这里没有认识张之奇的人罢了。”
说话间，台上的“张之奇”已耍完一路六合鞭法。
便是让不通鞭法的李令月点评, 这路鞭法也只能说耍得平平，唯一的优点就是力道够足，站在场外也能听到唰唰唰地破空之声。
“没想到他还真的准备了，”李令月不得不为“张之奇”的周密准备叹服，“不管怎么说，这一遭他是糊弄过去了。”
月月点头道：“确实只能用糊弄二字形容。”
她示意李令月看向主考台上的李明之：“你看李都尉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然而李明之皱起眉头不过瞬间之事，他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示意“张之奇”展示一下他的剑法。
“张之奇”从背在后背的剑鞘中拔出一柄青钢剑，手腕一转，一套八仙剑法如行云流水般走完。
李令月顿时眼前一亮：“他这剑法使得倒真是不错！”
作为皇室子弟，她这个公主也是从小跟着武师傅习武，只是她对此道没什么兴趣，武功也不过稀松平常，但是武功招式的好赖她还是能分清的。
“张之奇”虽然只是舞了一套大众剑法，但是动作、力道就是和旁的用剑的人不同，看起来另有一番玄妙。
“他就是李逸。”看完“张之奇”的舞剑，月月十分确定道。
“你怎么知道的？”李令月讶然道。
她们怀疑此“张之奇”是李逸扮演，不过是未经证实的猜测，她想不明白为何月月突然就将猜测确定下来了。
“他有三招动作和八仙剑法类似，却不尽相同，使得其实是尉迟炯所创的峨嵋剑法。”月月解释道。
尉迟炯就是当年一起和上官仪策划废除武则天皇后之位的神武营都尉，也就是教授月月无相剑法的优昙师傅的前未婚夫。
他这套峨嵋剑法源远流长，优昙曾在教学间隙给月月演示过几招，不过她只是为了展示峨嵋剑法的精妙，并没有给初学剑法的月月进行讲解。
然而月月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只看过一次就将她不经意展示的峨嵋剑法记住了。
后来带着徒弟李逸远遁，志在推翻武则天统治无心再收徒的尉迟炯为了避免峨嵋剑法失传，专门默了一本峨嵋剑谱，托人送到不问世事的老友夏侯坚手中。
月月能一眼认出李逸使的是峨嵋剑法，正是她这次带着李令月去夏侯坚看病期间，在他书房里看到的，还因此收获了十万积分呢。
“这你都能看出来！”李令月叹服道。
“原先跟在母后身边的裴琼香姑姑你还记得吗？”月月问李令月道。
李令月眯着眼睛回忆半天，也想不起来裴琼香的样貌，只记得她身上经久不散的淡淡檀香。
月月点头道：“你的记忆没有出错，她常年礼佛，身上确实有檀香味。我曾见她使过这套剑法。她是李逸师父尉迟炯的未婚妻，不过因为两人的政见不合，多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李令月似笑非笑道：“政见不合？看来李逸想要拉母后下台，确实是有渊源的。然而母后竟还想把他列入继承人选之中。”
想到这里，李令月的神色已变得尤为难看。
本是主动提出要来神武营校场看李逸热闹的她已对此事完全失了兴趣，便对月月道：“月姐，我不想在这儿待了，我们回去吧。”
月月看了一眼已站到入选方阵的李逸，便知计划“请君入瓮”的计划已顺利实施，便允了李令月的要求，和她一起离开神武营。
她们两人一走，原本汇聚在附近护卫的一众暗卫毫无声息的散开，没有引起其他的人一点注意。
*
走在长安城热闹的大街上，李令月眼中露出怅惘：“原来我也常和驸马来此闲逛……”
那些甜蜜往事如今已随着另一个人的逝去蒙上了一层永远也撤不掉的阴影。
李令月捂着小腹，总有种另一个生命还在里面跳动的错觉。
“月姐，你那天听母后说了吧，她想让我再嫁，人选留在武家人中产生……”李令月侧头看向月月道。
当时毫不犹豫选择中途退场的月月点头：“我确实听到了，你是什么想法？”
李令月道：“我不想嫁人了，这种生活随时会因为另一个人，乃至他的家庭的所作所为而被打乱的生活我真的受够了。况且母后这么快就再次考虑我的亲事，真是害怕我深闺寂寞吗？还不是为了加强她与武家的联系，巩固她的权力！”
月月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低声质问道：“你是不是疯了，在大街上说这种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看了一眼周围，直接把李令月拉到临近的一家酒楼，要了个包房。
示意护卫站在包房门口守候，月月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李令月身上：“大庭广众这样说，你是不是怕母后没机会听到？公主的身份虽然有用，但是触及到某些事情，有用也可以变成没用。”
李令月垂下眼眸，老老实实地坐着：“是我考虑不周。”
她当时心中只有破罐破摔一个念头，根本无心顾及其他事。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和武家人成亲，”自打某次去感业寺拜佛见到了前太子妃杨云曦，从她那里得知了贺兰敏之当年的所作所为后，李令月是一点都不想和这些表亲沾边，“我知道母后意属的驸马是武三思和武承嗣，但是他们两个我一个都看不上，于是我故意说了几个已经成亲的武家人，你知道母后说了什么吗？”
李令月将问题抛给月月，然而月月却不知如何回答。
李令月轻哼一声道：“母后说，成亲又何妨，我看中他们中的哪个赐死那个人的妻子便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武则天眼中哪有巩固她的权力重要？
她的一众儿女都是她的棋子，更别说与她毫无关系的外姓人了。
然而李令月却不想继续做武则天手中的棋子了……
“月姐，你先前问我是一时不平，还是确有此心，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是确有此心。”
所以她想跳出棋局，成为下一个执棋人。
武则天登基大典的日期就在十日后，日期越临近，身处漩涡中心地带的李令月越能感受到其中的风起云涌。
武则天想要坐上帝位都这么困难，更别说后继之人了。
可是李令月不想放弃，她作为武则天的女儿，为什么不能和她一样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你真打算竞争皇位，那就绝对不能选武家人当驸马了，”月月神色凛然道，“母后登基朝中许多宗亲和大臣并未反对，是因为他们认为母后是李家妇，日后传位也是将皇位还与李家血脉，肉都是烂在一锅里，问题不是太大。你若是嫁给武家人，生下的孩子不是你让他们姓李，旁人就认为他们是李家人了。”
月月一脸认真地问道：“如果你真当上皇帝，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有几分甘心将皇位传给不是你孩子的人？”
诚然武则天此时有这种想法，但这毕竟只是想法，还没有真正落地。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李令月不是武则天，她虽然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她的政治头脑绝对比不过她的母亲。
李令月肃然道：“如此一来，我倒不如直接不成亲，省得后续带来无尽麻烦。”
薛绍去世后，她其实已对成亲一事没了兴趣，最近在思考这件事，也是因为武则天有意让她再次成亲。
此时她既然有心争取皇位，成亲就成了十分没有必要的事，倒不如做个孤家寡人，更能突显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5 23:54:54~2023-07-26 23:5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之狼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8章 日月曌无字碑55
武则天登基大典近在眼前, 新择选的一百名神武营卫士统统派上用场，被派到皇帝接见大臣的外宫做外宫轮值卫士，假冒张之奇的李逸也在此列。
“后天就是登基大典, 李逸的事也该有个决断了。”这日武则天召来月月，告诉她李逸假冒张之奇潜入皇宫一事她准备收网。
“母皇需要儿臣做什么？”月月直接问道。
“那日你和太平离开神武营校场后，朕特意安排人假装刺客混入其中, 此人已被李逸和其他新入选的卫士一同擒住。今日我命李明之安排李逸今夜将刺客送入内苑，交由大内总管审问。”武则天道。
“母皇是想给李逸最后一次机会。”月月立刻悟出其中真意。
武则天深深地看了月月一眼，慢声道：“作为几个孩子的母亲，我不得不承认我最宠爱的孩子是太平。可是安定，你才是最合我心意的那个。”
她一步步走到月月的面前，凝注着她的眼睛道：“你为什么是女儿身，为什么身体这么差？”
武则天每半年都会安排太医院给她的几个子女仔细检查身体，她对他们的身体状况比他们本人还要清楚。
其中最令武则天扼腕的莫过于月月的身体状态。
她本人看起来活蹦乱跳，作为自幼拜夏侯坚为师的她，武功在武则天一众亲身子女中也是最顶尖的。
然而太医院的把脉结果却展示，她实则外强中干, 说不定哪天晚上闭上眼睛躺在床上, 第二天就没有醒来。
武则天对月月的性子其实也有诸多不满，但是她综合分析几个子女的各项能力后, 不得不承认月月是最优的选项。
但她光是身体这一条，就将她的分值拉到最低。
武则天由衷怀疑，自己参加这个女儿的葬礼的可能性都比她参加自己的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没有回答身体差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武则天道：“女儿身怎么了？母皇难道不是女子吗？莫非这世间有一条铁律, 女子就是不如男子吗？”
作为以女子之身站到权力顶端的武则天当然不会说“女子就是不如男子”这种胡话。
她只是笑道：“若你是男子, 有些事就容易很多了。”
她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其中种种难以言明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便是这天下确有容易之事，又能容易到哪去呢？”月月道，“有些难走的路，总要有人走才是。”
武则天看向上阳宫大门，金灿灿的阳光给鲜红的地毯洒上一层金箔，亮闪闪恰似一条金光大道。
武则天努力走到今天这一步，此刻却对下一棒应该交给谁依旧茫然。
“今晚你便守在上阳宫，静观其变吧。”武则天吩咐月月道。
“是。”月月恭敬退下。
*
月月出了上阳宫大殿，远远看见枫林中俏立着一位着一袭碧色衣裙的少女。
她见少女瞧着陌生，带着些许好奇靠近。
“思月姐姐？”月月刚一走近，就听少女亮着眼睛唤她的名字。
“你是……”月月仔细回忆，确定此前自己从未见过少女。
不过少女能够在皇宫中走动，足以说明她与武则天的亲近。
月月思来想去，只有一人符合所有条件：“你是武家的玄霜表妹？”
武玄霜英气勃勃的面容露出浅浅的笑容：“思月姐姐果然聪慧，一猜就中！”
武玄霜，武则天在感业寺认识的好友裴琼香落发出家更名为优昙后，受武则天之请收下的徒弟。
优昙收徒当年，月月本有机会与武玄霜见上一面，可惜当时狄仁杰出发在即，需要和他搭伙前往蓬莱县的月月只能先走一步，错失与她见面的机会。
“优昙师傅还好吗？”月月关心地问道。
优昙自打带着武玄霜离开长安后，月月再没收到过她的消息。
月月知道他们这些出家人讲究随缘，也知道优昙身边还有武玄霜这个徒弟在，总归会和武则天有联系，也就没有强求定要知晓她的去处。
武玄霜眼中流露出思念：“我下山时师父说要换个地方居住，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人在何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努力摒弃失落的情绪，笑着对月月道：“我从小时候起就常听师父提起你，她说等我见了你之后定要与你比一比剑。”
“看来她的无相剑法已经完成了，记得当初她教我无相剑法时，它还刚有个雏形。有机会我定要领教一下无相剑法的成熟版本。只是今晚我还有事，只能约下次了。”
武玄霜听到月月提到“今晚”，神色一变：“是为了李逸吗？”
月月挑眉道：“你也认识李逸？”
武玄霜苦笑一声，简单叙述了一下她与李逸相识的经过。
原来月月与李逸、上官婉儿在万源县分道扬镳后，李逸便去了峨眉金顶参加由上一任武林盟主谷神翁举办的英雄大会。
武林盟主十年一任，那时正值换届之际。
谷神翁欲推举拥有李唐皇室血脉的李逸为武林盟主，特召集江湖群豪在峨眉金顶参加英雄大会，以期李逸在英雄大会一展雄姿，顺利成为武林盟主，继而振臂一呼，带领群豪推翻武则天统治。
月月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挺好的，做人总该有些梦想。”
武玄霜摇头道：“厉害的或许有那么几个，但绝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罢了。”
“看来你是与他们交过手了？”月月问道。
武玄霜点头道：“是的，大多数人我一招就能将其击溃。少数棘手人物，也不过是多花些几招罢了。”
“看来这英雄大会的质量不是很高啊。”听了武玄霜的话，月月忍不住感慨道。
武玄霜才练武多少年，参加这次英雄大会的大多数江湖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他们的水平可想而知。
武玄霜摇头叹道：“这群人不仅武功不高，有近乎一半都是些打家劫舍、探路打劫的贼人，连邪派都瞧不上他们。”
“那这场英雄大会的结果如何？”月月知道有武玄霜在，情况一定跟谷神翁预想的有差。
武玄霜笑道：“我去的时候那群人有些被李逸打服了，有些因为谷神翁公开李逸的身份，为了能向未来的‘皇帝’卖个好，绝大多数人已经同意推举李逸做武林盟主了。只不过我出现后在现场大闹了一番，这场英雄大会也就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李逸当武林盟主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月月点头道：“这样也好，他一个皇天贵胄不当由一群乌合之众推举的武林盟主也好。这盟主没什么意思，不当也罢。”
“其实我倒想做一做这武林盟主的，”武玄霜说道，“好让那些男子看看，女子一点都不比他们差，他们做的事女子同样能做，甚至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只可惜他们输在我手里也不愿推举我，寻到机会就四散逃开了……”
武玄霜一脸正色道：“如此我便知姑姑坐上帝位，成为开天辟地第一位女皇帝是件多么艰难，同时也值得我们所有女子骄傲的事！以我对李逸的了解，他今晚绝对会配合那日假扮刺客袭击神武营校场的‘刺客’行刺杀之事，我们一定要保证姑姑的安危！”
“如果李逸放弃与姑姑作对该多好……”武玄霜低着头道。
她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她亲身体会过李逸对武则天的痛恨，知道此恨绵绵无尽头。
但她又忍不住为李逸惋惜，惋惜他被仇恨糊住双眼，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注意力全在武玄霜身上的月月见她的每次情绪变化都因李逸而起，好奇问道：“你这么在乎李逸，是看上他了吗？”
月月问得这么直白，武玄霜听到的瞬间脸色就变得毫无血色，她尴尬地挤出笑容道：“我怎么会看上他？我不过是后悔从恶行者和毒观音手中救了他，还花费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千辛万苦将他送到夏侯神医处，却得了这么个结果！”
“原来把李逸送到我师父隐居处的人是你呀！”月月恍然大悟，“我说他是哪里来的渠道能知道我师父在哪儿。”
“你对他没那个意思正好，”月月拍拍武玄霜的肩道，“不久前我带着令月去找我师父治病的时候，李逸还在那里治疗，长孙均量的女儿长孙璧就在他身边照顾他。那日恶行者和毒观音的师父天恶道人听说我师父能解他徒弟特制的毒药，特意来找我师父麻烦时，长孙璧可是直接扑到李逸身前，愿意替他赴死。”
月月其实对李逸的感情状况不感兴趣，专门在武玄霜面前提起此事，不过是希望以此提醒她远离李逸，不要和他沾边。
武玄霜表情一滞，努力笑道：“长孙璧？这姑娘我送李逸去夏侯神医那里时就见过她。她的剑法师从她父亲长孙均量，练得着实不错。”
“你还与她交过手了？”这是月月没想到的。
武玄霜笑道：“他们知道我曾大闹峨嵋金顶的英雄大会，自然清楚我是武氏党羽，见我带着李逸在外行走，为了救他当然会出手。”
“他们是指？”月月注意到武玄霜话里的用词。
武玄霜腼腆一笑：“长孙均量有一儿一女，兄妹二人结伴出行，对付我时自然也是两人同时出手。”
“但是他们输了。”月月虽然没有目睹，却也猜到了最终的结果。
武玄霜对此十分淡定：“也算不辜负师父这些年的教诲。”
第349章 日月曌无字碑56
月月坐在上阳宫大殿的屋顶上, 长安的晚风拂过她的脸颊。
看着太阳慢慢没入宫墙之后，漫天的红霞缓缓退去，一盏盏宫灯亮起, 预示着一场好戏的到来。
李逸押着前不久在神武营校场刺杀主考官李明之的刺客白元化前往皇宫内苑，把他交给大内总管审问。
秋日的御花园开满各种菊花，空气中弥漫着清苦的花香, 令身处熟悉景象中的李逸登时清醒过来。
此地是他年少时常常来此游览的花园，如今还有两日就会变成武氏的花园……
李逸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握紧拳头。
“你真的要把我送去大内总管那里吗？”双手被缚、浑身伤痕的刺客白元化哑着嗓子问李逸道。
李逸被他的声音惊醒，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选拔的时候我都听到了，你是从眉山来的。远离故土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混个前程吗？你此番捉了我，最顶天的奖赏不过是在神武营谋个官职。若你选加入我这边，事成之后那可是泼天的富贵！”白元化试图蛊惑李逸。
“你这边？”李逸回忆起从李明之处领走白元化前听他说过的话：这个名叫白元化的刺客是受英国公徐敬业指使，专门负责在武则天登基前挑事的。
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那日白元化应在神武营校场成功刺杀神武营都尉李明之, 让这位武则天的死忠倒在她登基前, 让武则天见识一下他们的手段。
可惜此计划被莫名冒出来的李逸搅了局，白白让徐敬业一方损失了一名高手。
白元化的话完全吸引不了李逸, 要知徐敬业当初可是专门联系过李逸，表示推翻武则天后愿奉他为皇，甘心做他忠心的臣子。
当然此事若是真成了之后，徐敬业会不会信守诺言还另说, 反正该有的态度他是摆出来了。
李逸当初愿意同意与他合作, 是为了恢复李唐的皇权，他本人性子淡泊, 对做皇帝一事并没有多少兴趣。
所以当他和他的师父尉迟炯同意与徐敬业结盟，他为此专门下山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扬州与徐敬业会合，而是转成去了巴州，想拜会他心中的皇帝最佳人选李贤，希望护送他前往扬州，高举反武的大旗。
那夜上官婉儿在巴州奉贤王府撞见受裴炎指使的丘神勋大军的将领程务甲和韩荣欲杀李贤，与李逸会合后将此事告知李逸。
李逸才知道与他同盟的裴炎和徐敬业的狼子野心，他们并不是李唐皇室真心的忠臣，不过是看不惯武则天以女子之身统治整个王朝，想借机发难壮大自己的势力。
这不是李逸想要看到的局面，所以他自行选择脱离了这个同盟军。
今时听到徐敬业的手下用这“泼天富贵”诱惑自己，李逸只觉得可笑。
“我对加入你们不感兴趣。”李逸一口拒绝。
“我们现在就在皇宫内苑，武则天的宫殿就在前方，现在是刺杀武则天最好的时机！你想想，只要成功刺杀武则天，你就是复兴李唐皇室最大的功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白元化用最虚弱的声音说着最具诱惑力的话。
李逸摇了摇头：“你说得这些我都没兴趣。”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元化皱起眉头，正欲想着其他说辞，突然感觉背在身后、被人用手铐铐住的双手一松。
“你这是？”白元化诧异地看向重新将宝剑插入剑鞘的李逸。
李逸俯下身子将断开的手铐捡起来，塞到白元化怀里。
除此之外，一并塞给白元化的，还有他刚才从靴子里抽出来的两把匕首。
“我什么不都要，但是我愿意随你一起去刺杀武则天。”李逸将白元化一把拉到御花园的假山林中，沉声道。
见李逸愿意放了自己，认为这已是今日最大惊喜的白元化没想到真正的惊喜竟在这里。
“你！你不是诈我的吧？”白元化被靠在假山上，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心情，“等到了武则天面前，你再反水将我擒住，好当她的面立个更大的功劳！”
白元化绷着脸道：“你若真这么做，我一定会拖你一起下水！”
李逸朗声道：“在下李逸，高祖皇帝曾孙，信王李预之子，乃是李唐皇室嫡子血脉。武则天窜唐改周，此仇不共戴天！”
白元化瞪大眼睛：“你是李逸世子！”
他情绪激动道：“我离开扬州前，英国公特意单独召见我，命我来长安投奔你！我到长安后许久未曾寻到你的踪迹，这才改换成刺杀任务。”
“春雷动地。”白元化突然冒出来四个字，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逸，先前因为严刑拷问带来的疲累因为此时寻到李逸而全然无踪。
李逸叹了口气道：“飞龙在天。”
这是他师父尉迟炯和徐敬业、裴炎、谷神翁等人一同定下来的暗语，能接下句的必是他们反武大军的同盟。
白元化亲耳听到李逸说出暗语，目露欣喜：“今日由你相助，必能事成！”
李逸却道：“刺杀武则天的事还是由我来吧。”
白元化疑惑道：“那我做什么？”
李逸道：“你负责接应我。”
白元化皱眉道：“那岂不是让你只身犯险？不行不行！”
李逸打量着他憔悴模样，斩钉截铁道：“就按我说的来，你被关起来这么些天，现在能有几分力气？何况你的武功本就不如我。”
白元化张张嘴，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他思及李逸的身份，便多问一句：“有人和你一起吗？”
李逸抿唇道：“就我一人。”
白元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郑重道：“那你切记小心，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李逸点头应允，旋即奔赴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上阳宫。
白元化站在假山林中凝注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
“他这是准备去做什么？”一道清越的女声在白元化头顶响起。
白元化抬起头，看到坐在假山上的月月，赶紧跪下行礼：“属下参见安定公主。”
月月右手虚抬，用内力阻止白元化下跪：“执行任务期间，不用这般多礼。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白元化面容沉静道：“回禀殿下，李逸准备刺杀皇上。”
“是他主动提出的吗？”月月向白元化确认。
白元化诚实回答：“是属下邀请他的。”
“哦？他是怎么说的？”月月问道。
白元化简单顺了一下思路，回道：“从李逸的表现来看，他对和徐敬业合作一事并无兴趣。但是他却能够答出您提供的徐敬业联军的暗语，说明他此前与徐敬业确有联系。不过他虽一口拒绝加入徐敬业阵营，但对刺杀皇上极有兴趣，还让我在此接应，由他亲自行动……”
月月听完他的叙述，沉默不语。
白元化见状，急道：“殿下，李逸武功奇高，又深恨皇上，此子不得不防！”
月月轻轻一笑：“此时可不是他想就能成的。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先在此休整，记得在李逸逃走时帮他引来追兵。”
白元化不解道：“此等狼子野心之人，为何要饶他性命？”
“这是皇上的命令。”月月加重语气道。
白元化连忙低头应是，不再多问。
等他抬起头来，坐在假山上的月月已然消失不见，一如她到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月月运转轻功，极速飞回上阳宫屋顶，看到李逸双脚盘住屋檐，倒挂在窗边，全身心地投入到观察殿内情况的大业中去。
此时殿内上官婉儿正在为武则天读徐敬业旗下的文士骆宾王写的《代李敬业讨武曌檄》。
上官婉儿每念完一段，武则天都会从自己的角度对这篇檄文进行解读。
从她开口起，随侍在她左右的上官婉儿和武玄霜就开始用充满崇敬的目光看着她，沐浴在这这片土地上唯一一个女皇帝。
女子为皇，是破天荒头一遭。
武则天连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都敢做，又怎会惧怕骆宾王所写的檄文呢？
“能写出这篇檄文的骆宾王确有大才，婉儿替我草拟个圣旨，绝对不孟让李孝逸杀了骆宾王！”武则天吩咐道。
武玄霜不解问道：“姑姑为何出此旨意？那骆宾王如此毁谤您，合该下十层地狱！”
从武则天刚才的分析来看，骆宾王的这篇《代李敬业讨武曌檄》有诸多不对之处，若是让这篇檄文流传出去，只怕会令众多不明真相之人认为她是万恶之源。
武则天哈哈一笑：“我又岂是会惧怕几句人言就朝令夕改的人？就按我说的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取走上官婉儿手中的檄文，感慨道：“骆宾王有如此才华却不能为我所用，这是我的问题啊！”
李逸没想到武则天竟是从如此角度考虑此事，不由大吃一惊，倒挂的身体轻轻一晃。
“什么人？”武玄霜屏息打量周围环境，扫视殿内的一切事物，最终将目光定在李逸的藏身处。
李逸没想到想到武玄霜竟能如此轻易地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当他犹豫是否逃离之时，一只匕首突然破窗而出，直射武则天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7 23:29:40~2023-07-28 23: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0章 日月曌无字碑57
武玄霜嗖地放出藏于袖中的红绸, 将内力灌入红绸，往外轻轻一荡，匕首便掉转方向原路返回。
匕首刚破窗而出, 又有两把匕首从另一个方向飞来，原来是藏于暗中的刺客悄悄换了方向。
上官婉儿自被长孙均量收为徒弟后，便与师父和他的一双儿女生活在剑阁栈道旁, 专练剑法、暗器和轻功。
匕首飞至，她身体一扭挡至武则天身前，轻而易举地将两把匕首握于手中。
武玄霜和上官婉儿张开手臂围成半圈，将武则天牢牢护在自己身后，慢慢向后退，与后面的墙壁组成一道护卫圈。
武玄霜神色难看地低语：“来的另有其人。”
在她们静等后续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原来是月月与发射匕首的刺客战作一团。
“刺客不止一人，李逸还在房梁上，他是信王世子！”原本应接应李逸逃走的白元化陡然掉转身份，揭破李逸的藏身处, 迫使悬在梁上的他不得不有所动作。
一柄长剑险险从李逸脸上划过, 李逸吃惊地看着手持长剑，使出一招精妙剑法, 目光灼灼有神的白元化，这才反应过来此人的真实身份。
他并非徐敬业派来接应他，既然刺杀武则天的刺客，而是武则天麾下用于调出如自己这般意图刺杀武则天的钩子！
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李逸只觉得羞恼万分, 拔出青钢剑拦住白元化的进攻。
白元化想方设法将李逸引离上阳宫, 剑法与李逸还有一段距离的他松了口气，顺利将李逸交给埋伏在此的其他神武营高手, 并配合李逸的动作将他送出皇宫。
见李逸远走，原本与刺客打得势均力敌的月月猛然发力，一掌击在刺客右肩，直接将他从空中击落。
刺客落地的瞬间，数柄长枪的枪尖将他围成一圈。
神武营都尉李明之缓缓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倒在地上穿着神武营卫士制服的刺客，看着他脸上茂盛的胡须，冷声道：“南宫尚，你终于露出马脚了。
南宫尚捂着受伤的肩膀，对李明之回以冷笑：“就是你爷爷我！你们这群武则天的走狗！””把他带下去审问！”李明之完全漠视南宫尚的话，直接对一众手下下令。
李明之走到月月面前，对她拱手行礼：“多谢公主今日相助。”
月月笑道：“守护母皇乃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责任，李大人无需谢我。”
说罢，她便转身去了上阳宫。
*
上阳宫内此时一片祥和，好似完全没有突然出现的刺客的影响。
“刺客居然只有一人？”得知引出的刺客数量时，武则天不觉有些惊讶。
“那南宫尚也未必是真的刺客。”货真价实与南宫尚交过手的月月主动道。
“怎么说？”武则天问道。
“此人射出那三把匕首时确实有几分水平，但是与我交手期间，却有大半心神放在李逸的藏身处。直到白元化故意出声道破李逸身份，他才发挥出真实水平，几次试图冲到李逸和白元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月月解释道。
武则天沉吟道：“或许南宫尚的真实身份就是我们为白元化准备的那个。”
月月却道：“我却觉得南宫尚在乎的并不是这次行刺能否成功，他在乎的是李逸的安危。他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在李逸与白元化交手时，他应是超常发挥了他的本事，等见到李逸逃离，他这股心气用尽，突然就蔫了。”
上官婉儿皱眉道：“这么看来，倒是有几分古怪。”
“此事不急，人已擒住，具体情况就等李明之审出来就知道了。”武则天对今晚的结果已十分满意。
她温和地对自李逸现身后情绪就不太对劲，却还执意在此守护自己的上官婉儿道：“婉儿，你且回去把写给李孝逸的诏书拟出来，此事需得急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官婉儿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此时上阳宫内殿只剩下月月和武则天两人，武则天便道：“现在婉儿走了，你还有什么发现都可以说了。”
“倒不是很大的发现，”月月回道，“我只不过发现南宫尚使出来的轻功与婉儿使的是同一种轻功。”
武则天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此人和长孙均量有关？”
月月点头道：“除了如长孙均量、尉迟炯等一心拥护李唐皇室的老臣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不计任何代价的保住李逸。那南宫尚被擒住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下场，他那种状态就是‘我的使命已完成，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武则天似笑非笑道：“长孙均量不是说只要我在一天，他死都不会出现在京城吗？如今李逸有难，他不还是来了吗？”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母皇有心择李逸为继承人，”月月接道，“他们本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能重新看到皇位回到姓李的男子手中的。”
“不过今晚之后，李逸彻底没机会了，不是吗？”月月看向武则天道。
得知李逸随随便便就受了白元化蛊惑，准备孤身来此刺杀自己，十分看好李逸的才华的武则天说不恼才是假的。
但是这些年间她经历了无数远在她意料之外的困境，而她都顺利解困，现在这点在她设想范围内的烦恼，实在不值一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武则天缓缓坐下，抚摸着摆在手边的玉玺道：“寻常人到了我这边年纪，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我想为这天下择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她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拥有这样的本事，她们武家的儿郎能力也实属一般……
“如果可以传位给外姓之人就好了，”武则天毫不介意在月月展现自己的真实想法，“其实我曾想过传位给狄仁杰……我知道你和他有过不少交集，应该知道他的智谋、能力、心境都属上上乘。”
“母皇，狄大人只比您小六岁，”月月提醒武则天狄仁杰也并不年轻的事实，“他说不定还此您早些离世呢。”
武则天呼吸一滞，苦笑道：“他如今头上也瞧不着几根白发，月月竟因此忽略了他的年纪！”
“母后既然连毫无关系的外姓人都考虑进继任者的名单中了，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李姓的女子呢？”月月认真提议道。
“你是说你？”武则天看着月月皱眉道，“可你的身体也太差了些……”
从未想过当皇帝的月月提醒道：“母皇，您不止一个女儿呢。”
“你是说太平……”武则天当然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把李令月放在可选范围内，“她只要做个开开心心的小公主就好。说起来，她也是时候再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了。你觉得承嗣做她的驸马如何？”
“我觉得太平聪慧果敢不输两位表哥，母皇若是愿意将他们二人纳入继承人选中，太平同样也可以。”月月直言不讳。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武则天眉头紧锁，“女子为皇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先皇在世几十年，我一直助他处理朝政，这才在朝堂站稳脚跟。太平早早嫁人，从未参与过朝政，在这点上还不如你，这让她如何令文武百官信服？”
称帝虽近在眼前，武则天心知自己后面还有许多辛苦路要走，她并不希望小女步入此途，也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爱女之心。
“母皇有空不如问问太平的想法。”月月建议道。
她并不打算左右武则天的选择，只是给她提供一个思路：“母皇走了一条天下女子都没有走过的路，注定会被记入史册，千年万年都会被人铭记。只是有您这个女皇的先例在，从古至今掌握皇权的男子只会更加抵挡女子，不会给她们任何触碰权力的机会，这样如尉迟炯等不甘心雌伏于女子之下的男子才会永远站在高出压制住女子的成长。”
月月抬眸看向武则天，问道：“母皇是打算自己走过这条路，就把后继者的路堵死吗？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要选拔任用女官，当初又大力支持我创办女学？待您百年之后，这些女子有该如何？假装自己从未自由过，重新收敛锋芒，回归家庭，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吗？若是这样，为何还要为她们打开这扇窗、推开这扇门，让她们知道原来自己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并不急着听到武则天的回答，她顺着自己的想法继续往下说：“是不是蒙住双眼的布从未取下，捂住双耳的手未曾离开，对她们来说才是好事呢……”
“可以了！”武则天打断月月继续往下说。
她深深地看了月月一眼，道：“你先退下去吧，朕累了。”
*
月月走出上阳宫，才发现此时已月上中天。
今夜她并不打算在宫中留宿，便径直朝着宫门走去。
谁知还刚走出宫门，她就看见先前与白元化一同围攻李逸的其中一名神武营高手秦堪背着一个少年直冲冲地往宫门里闯。
“秦堪，你背上是何人？”月月瞥了一眼秦堪背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只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他。
“回禀殿下，下官奉武姑娘之命，准备将他送至太医院诊治。此人名叫长孙泰，身上中了毒观音的两根毒针。”秦堪回道。
月月一听少年名叫长孙泰，便立刻明白自己为何瞧他眼熟，原是因为他是长孙均量的儿子，长孙璧的哥哥。
长孙泰和长孙璧作为兄妹，模样有几分相似，与长孙璧有一段交集的月月瞧他眼熟实乃正常。
“不用将他送到太医院了，”知道太医院不擅长解毒的月月主动揽活，“你把他背到婉儿那里，我来为他治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8 23:58:45~2023-07-29 23:5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1章 日月曌无字碑58
上官婉儿的住处此时还亮着烛火, 她正伏案草拟饶骆宾王一命的诏书，准备明日早朝前交给武则天审核，待通过后便让驿使快马加鞭送至李孝逸处。
突然听到门口响动, 她立刻将笔放在笔搁上，起身查看情况。
“思、公主，你怎么来了个男子来这里？这里是内苑啊！”上官婉儿看到伏在秦堪背上的长孙泰, 低呼道。
月月命秦堪将昏迷不醒的长孙泰仰面放在地上，对上官婉儿道：“你先看看他的模样，可是你认识的人，之后我们再作打算。”
“我认识他？”上官婉儿蹙眉道。
她一步步走近躺在地上的长孙泰，脑海中闪现过自己认识的所有男性的面容，在依照地上人的身形一一否定。
当上官婉儿走到长孙泰身边俯下身子，看到他血迹斑斑的脸，她只觉得有一道惊雷从她头顶噼过。
“泰哥！”上官婉儿惊叫一声，半跪在长孙泰身前检查他的情况。
看到长孙泰的上衣被涌出的血液浸湿又凝结的深褐色血渍，上官婉儿颤抖着指尖掀开了他的上衣，只见他的腹部有一个创面极大的伤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中了毒观音的两根透穴神针, 这是武姑娘为了防止移动他的时候使得针扎得更深, 特意剜掉的。”知道情况的秦堪出声解释。
“毒观音的透穴神针？”上官婉儿登时变了脸色，“我师父先前就是中了此毒！可是据我所知能解此毒的只有‘金针国手’夏侯坚神医, 可是我不知道他在……”
上官婉儿忽地没了声音，她缓缓移动脑袋，看向月月道：“思月姐姐，我记得你好像师从夏侯神医……”
她沁满泪水的眼眸凝注着月月, 以期她能给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可以救他, ”月月一把将上官婉儿拉起来，并道, “玄霜发现长孙泰的时候就先出手遏制住了他体内毒素的发作。你既然确定了他就是长孙泰本人，那我现在就开始救他。”
*
在月月救治长孙泰的时候，暗中护送李逸离去的武玄霜竟也在深夜造访上官婉儿的住处。
等月月将长孙泰的伤口包扎完毕，走出暂时安放他的房间时，正看到上官婉儿正扑在武玄霜怀里痛苦。
月月诧异地看向武玄霜，她真心不觉得长孙泰中毒受伤能让上官婉儿发出悲恸的哭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询问发生了何事，察觉到她的到来的上官婉儿忙从武玄霜怀中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嗄声问月月道：“公主，泰哥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幸亏玄霜处理得及时，他身上的毒已经清理干净，等他的伤势恢复，就能如原来那般动武了。”月月简单说了一下长孙泰的情况。
上官婉儿勉强露出不达眼底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我已向皇上禀报了泰哥的事，皇上允他暂时在太医院休养，明天一早我就人把他送过去。”月月进入救治长孙泰后，上官婉儿很快从得知长孙泰重伤一事的惊惶中缓过神来，赶紧跑去上阳宫，守在大殿门口等武则天清早一起床就向她报告此事。
所幸武则天并未就寝，上官婉儿刚到殿门口就被守夜宫女请进去，她才得以在第一时间向武则天禀明此事。
“既然如此，你刚才又在哭什么呢？”月月想着此事她都撞见了，还是问一问吧。
她这问题一出，上官婉儿原本止住的泪水又立刻落了下来：“玄霜姐姐回来告诉我、告诉我……我师父去世了！”
李逸被白元化引着离开后，武玄霜受武则天之命在后护佑，谁知没追上李逸，中途竟遇见了恶行者和毒观音在与其他神武营卫士缠斗，她便立刻冲上去相助。
等恶行者和毒观音落荒而逃后，武玄霜继续顺着李逸离开的方向追去，没成想竟遇上了遭遇他们袭击的长孙泰。
武玄霜与上官婉儿向来交好，她自然知道上官婉儿待长孙泰如亲哥哥一般。
明知长孙泰此时若无人施救必将葬身此地，武玄霜如何能袖手旁观？
所以等经过一系列的耽搁后，等武玄霜发现李逸行踪时，他正躺在一辆毛驴拉的木板车上，坐在他身边照顾赫然是长孙泰的妹妹长孙璧！
赶车的老者武玄霜并未见过，但隐藏于暗处的她亲耳听到长孙璧唤老者爹爹，如何能猜不到他正是当年做过太宗皇帝殿前检点的长孙均量！
武玄霜看着驴车上被长孙璧悉心照料的李逸，不由想起被秦堪背走、生死不知的长孙泰，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能舍弃亲子选择守护李唐皇室血脉，不夸长孙均量这么一位老臣对李唐皇室忠心耿耿都说不过去。
只可惜长孙均量等人一心站在武则天的对立面，致力于推翻他的统治，是以他们永远无法和平相处。
武玄霜努力挥散心中愁思，缀在驴车后面等着看这三人准备在何处停下。
一直昏迷不醒的李逸忽然在半路醒来，赶车的长孙均量命驴子停下脚步，询问李逸情况。
李逸见了他，便将上官婉儿选择留在武则天身边做她的女官，还将今夜武则天听完上官婉儿念给她听的骆宾王所作《代李敬业讨武曌檄》后的反应如实说了出来。
只见长孙均量突然猛吐鲜血，断断续续念着“婉儿”两字，原本还算魁梧的身体陡然萎靡，身体直接向后仰倒。
若非长孙璧眼疾手快，长孙均量早已坠下驴车。
要知长孙均量本就因中了恶行者的碎骨钱镖和毒观音的透穴神针而差点死去，直到后来得知了夏侯坚的隐居处，他体内的毒素才真正祛除。
然而他中毒时间过长，便是解了毒也不能立刻使用武功。
可他得知李逸孤身一人前往长安后，实在放心不下，便服用了夏侯坚炼制的可以让人立刻恢复到顶峰状态的奇药。
当然这种奇药副作用肯定不会小，直接将他身体的康复时间从一年延长到了三年。
今夜他又先遭逢儿子长孙泰中毒受伤，却不得不狠心抛弃他选择救走李逸的挣扎苦痛，后听说与武则天有杀亲之仇上官婉儿选择武则天阵营，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直接破了奇药的药效，人立刻只剩下微微的一口气。
武玄霜没有学过医术，她寻常救人的方式都比较直接干脆，比如直接用内力为人疗伤，或者如救治长孙泰一般，直接剜去他体内毒针。
此时她眼睁睁看着长孙均量逐渐步入灯尽油枯的状态，心中着急却毫无办法，最后看着他在李逸拼命抽打驴子臀部而加速移动的驴车上阖目逝去。
武玄霜看着他们三人进了路边的一间破庙后，便不再跟随，迅速用轻功赶回皇宫。
当时武则天已经安寝，她便来了上官婉儿的住处。
长孙均量已死这件事，明天她就会向武则天报告，上官婉儿作为她最为信重的女官必然也会知晓。
所以武玄霜就没有向上官婉儿隐瞒此事，直接告诉她长孙均量去世的消息。
当然，为了避免上官婉儿内疚，武玄霜并未告诉她，长孙均量的去世有得知她加入武则天阵营后难以接受、怒急攻心的原因在。
一向比别人死得早的月月其实并不能顺利地对上官婉儿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
她抱着上官婉儿轻声安慰许久，见她哭得人马上就要过去了，便扬了下衣袖，散出安神散的粉末。
上官婉儿刚吸了一口气，人便直接在月月怀中昏了过去。
“你这药的效果也太明显了吧。”围观全程的武玄霜忍不住感慨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哭得嗓子都噼了，人都快呼吸不过来了，自然不能让她再这么哭下去。”月月回道。
实际上应该采用的方法是细心安慰，令上官婉儿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只不过月月和武玄霜都不擅长此道，只能选择这条寻常人不会走的路。
在上官婉儿昏迷的时间里，月月便从武玄霜口中得知了长孙均量去世的真相。
她十分赞同武玄霜的做法，不过她不忘提许愿武玄霜：“我们这里虽说是皇宫，其实根本拦不住轻功高的江湖人。长孙均量真正去世的原因早晚会传婉儿耳朵里。与其等她从潜进来的旁人口中得知此事，倒不如由我们说给她听。”
武玄霜不住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等婉儿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我便将真相告诉她。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
史上第一位女皇帝的登基大典自然是格外的盛大，月月也是头一次穿着公主最华丽的礼服度过整整一天的时间。
待登基大典结束，月月坐上停下宫门外的马车准备回家，同样穿着公主礼服的李令月提着裙摆直接闯进了她的马车。
“月姐，载我一程呗。”李令月一派自然道。
月月掀开窗帘，看着缀在后面紧紧跟随的太平公主府的马车，无奈道：“说吧，你有什么事。”
李令月懒懒地瘫在马车里，没有一点在外面表现出来的太平公主的威仪：“我只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我们就这么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的女儿了？”
月月哼笑一声：“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问你四哥李旦，他这个退位让母的人应该更有体会。”
“我才不去问他呢。”李令月摆手道。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宫所在：“既然母皇成功登基，那我和他就都具备继承皇位的资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9 23:56:01~2023-07-30 23:5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2章 日月曌无字碑59
武则天登基后, 月月的生活顿时开始忙碌起来。
系统见她每日天不亮就从公主府出发上早朝，晚上披星戴月往家赶，一副兢兢业业为工作的模样, 不由怀疑道：［这还是我那个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宿主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看着武则天登基大典结束后就正式变为100%的任务进度，神色自然道：“当然是你亲爱的宿主我啊！李思月不是说想看看如果她不曾早逝，这个世界会如何发展吗？既然收了她的愿力, 就该把事情做好。”
系统恍然道：［对哦，你除了怕麻烦，还是有些微责任心的。］
月月：“把‘些微’两个字去掉，我会更开心，谢谢！”
［不过宿主你今天怎么提前走了？］系统发现月月并没有如往常一般退朝后直接前往官署办公，而是出现在了大街上。
月月在丽景门旁寒气森森、散发着血腥味的巍峨建筑物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写着“推事院”三个银色大字的黑色匾额，回道：“来这里见个老朋友。”
［你会有什么老朋友在这里？］系统想不出来，［这里不是来俊臣设立的用来他认为有罪之人的监狱吗？］
“对啊，”月月看着推事院门口手持长刀，肃然立于两侧的守卫道, “他就是近期被来俊臣关进去的。”
月月不再与系统说话, 慢慢踱到推事院门口。
只见银光一闪，两把长刀挡住了月月的去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推事院重地, 闲人免进。”守卫看着月月身上华贵的官府，虽然没有直接驱赶她，但是说话也不甚客气。
然而，月月自打被李治和武则天重新认回来以后, 就没在穿着类似衣服的情况获得如此待遇了。
“先敬衣冠后敬人”, 这句话不能说错吧，只能说也不完全对。
反正月月今天穿在身上的这件衣服就没起到很好的效果。
当然也有可能是推事院的守卫见过的达官显贵多了, 不至于看到身衣服就立刻露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
月月把刻着“安定”二字的四方形金镶玉在守卫面前晃了一下，两个守卫立刻收了长刀，下跪行礼：“参见安定公主！”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月月俯视着两人的头顶道。
她说的虽然是个问句，但是两个守卫都知道，她只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公主请进！”两人异口同声道。
“很好，你们起来吧。”月月慢慢走入这座竟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推事院。
*
看到牢房里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人，月月忍不住感慨万千，她曾见过他持剑的自在潇洒、办案的公正严明，却未曾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狄大人，几日不见，你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以月月如今的武功，她想不发出声音，就没人能听到她的脚步声，所以一直到她自己出声，靠墙小憩的狄仁杰才知晓她的到来。
狄仁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站在栏杆外面的月月，忍不住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不过几日没见，我竟沦落至此。”
“把牢门打开。”月月对领着她来此的看守道。
“公主，这、这不符合规矩……”看守一脸为难道。
“你若因今日之事受罚，我可以保你无事；但你觉得你若惹了我，来御史会为你出面吗？”月月斜睨了看守一眼。
看守身体一抖，立刻上前一步，依照月月的命令打开牢门，然后便识趣地走远。
狄仁杰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你如今也有了这般威仪。”
月月扯了扯身上的官服道：“不过是仗着层身份行事罢了。若是没这层身份，我也只能提着雨龙宝剑等入夜后过来劫狱了。”
狄仁杰不解道：“为什么是雨龙宝剑？”
雨龙宝剑是他的随身佩剑，陪着他度过十几年岁月，他在外任职的这么些年，多亏了雨龙宝剑相助，才在与无数困境中化险为夷。
“自然是给你找个趁手的兵器，总不能我为救你劫狱，你等在一边什么事都不做吧？”月月理所应当道。
狄仁杰摇头道：“幸好你还有公主这个身份。”
狄仁杰与月月初识之时，她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去夏侯坚的徒弟。
不过月月能得李治亲自出马安排行程，再加上她的“李”姓，狄仁杰其实已经猜出了她必然出生皇室。
直至月月被李治和武则天重新认回，狄仁杰还是难以相信她就是早已亡故的安定公主。
因为这人真的……和公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时的狄仁杰绝对想不到，今日的自己竟如此庆幸月月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不然她肯定能干出劫狱这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劫狱诶！
本来只是他一人受苦的事，若是劫狱真的成功，他全家都要倒大霉！
他身怀武功自然不怕，他那一家老小可怎么办呦！
月月走进狄仁杰所在的牢房，看着地上的铺着的薄薄一层的枯草，以及一床沾着血渍的破被子，还有摆在角落的小小恭桶，啧啧道：“在家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行谋反之事，是想体验一下什么是苦日子吗？”
“你这张嘴可真是越来越利了。”狄仁杰忍不住感慨道。
“你也不看是跟谁学的。”月月随口回道。
月月从袖中取了只瓷瓶，直接抛给狄仁杰：“强身丹，每日一粒。”
狄仁杰也不多问，直接倒了一粒放入口中。
这粒强身丹还没来得及咽下，他就听月月问道：“所以你真的谋反了吗？”
狄仁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嘴里的强身丹给噎死：“咳咳咳，我谋反我图什么啊！”
月月耸肩道：“我哪里知道你图什么，要不是今日早朝听到来俊臣上奏，说你与任令晖、李游道、袁智宏、崔神基、卢献①六个人勾结谋反，我都不知道你已在这里住了几日。”
狄仁杰无奈道：“我知道公主您事忙，不知道我的情况实属正常。”
因为便是他本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和人联合起来谋反，一起推翻武皇的统治。
在武则天登基前他都没打算谋反，现在武则天的权力日益稳固，他折腾这出图什么？
“可是来俊臣今日早朝专门呈上去一封据说由你亲自书写的《谢死表》，那忏悔之心可真是再真诚不过。”月月道出自己知道狄仁杰所在的原因。
狄仁杰冷笑道：“《谢死表》？什么鬼东西？来俊臣想要诬告我真是无所不用极其。”
“但是他呈上来的罪状上有你的签名和手印。”月月又道出来俊臣掌握的另一个证据。
狄仁杰听后脸上的笑意更冷：“证据？逼打成招、威胁恐吓弄出来的证据，来俊臣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来俊臣怎么会不好意思？”显然月月也知道来俊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是靠这个本事，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更何况他呈上去的罪状可是你亲自签的字、画的押。”
月月顿了顿，俯视靠墙而坐的狄仁杰，一字一顿道：“你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吗？”
狄仁杰笑了：“意味着我可以不用继续受刑，暂时保住性命。”
他一脸正色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当然可以硬着骨头不认。只不过代价却是我这条不再年轻的命。可是如果认罪，我却可以等待时机，寻求活下去的可能。”
他凝注着月月的眼睛，说道：“你看，这时机不就被我等来了吗？”
月月一脸正色道：“我可以救你，甚至你们出来。但是没办法让你们官复原职了。要知道来俊臣将你们收押的罪名可是谋反，你应该知道这是母皇最忌讳的点。”
狄仁杰笑道：“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在乎之后的官职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能看开就好。”月月满意点头。
她指着狄仁杰因为受刑而沾了血的里衣道：“不若在这件衣服上写出你的冤情，我把它带出去呈给母皇，记得一定要用你平常写奏折用的那种字体。”
狄仁杰脱下里衣，一边用月月带来的笔墨书写冤情，一边道：“看来你是见过来俊臣呈上去的《谢罪表》了，想来那字迹和我的并不怎么相同。”
月月点头道：“确实是如此，他还仿造了以其他人口吻写的《谢罪表》，用的都是同一人的字迹，敷衍得很。”
狄仁杰听到这里，抬头看了月月一眼：“你既然有此发现，为何当场不说？”
月月半蹲下来，与狄仁杰四目相对：“这次大人你会被诬告，乃是武承嗣拉拢你不成，故意联合来俊臣进行诬告。我观大人不欲站队武家，不知你看好的继位者是李家哪位？”
狄仁杰放下手中毛笔，坐直身体：“这才是你亲自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吧。”
此时此刻，狄仁杰说自己没有感慨，这才是假话：“如今皇上春秋鼎盛，我并不觉得自己有站位的必要。我很好奇你今天是代表哪方势力来的。”
“以你我的交情，不论如何我都会来救你，”月月表明自己的态度，顺便道，“大人心中若是没有合适的继位者，那太平公主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百度百科狄仁杰
感谢在2023-07-30 23:58:41~2023-07-31 23: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芈浅沫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3章 日月曌无字碑60
“你怎么不说安定公主了解一下呢？”狄仁杰怒道, “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我哪里有开玩笑？”月月一脸正色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狄仁杰漠然地看着月月道：“你若说让我支持你，我勉强可以接受。但是太平公主……她有做出什么可以让人忽略男女差别, 放弃高宗皇帝嫡子，选择她的利国利民之事吗？”
月月道：“太平如今统筹全国的女学，安排得井井有条, 为国家储蓄了大量女官……”
“等等，”狄仁杰打断月月的话，“你有没有想过，让女子进入朝堂，于男子而言就是缩减了他们的可任官职的数量。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当今以女子之身成为皇帝，又让众多女子走出家门，和男子抢占官位，你觉得能有几个男子会接受这样的改变。”
“当今在登临帝位前，已辅政二十多年，等她称帝的想法暴露时, 其他人已无力回天。便是如此, 仍有众多宗室选择起兵造反，拒绝接受她接受李家天下。有先例在前, 两位公主想要继承皇位，难度远比当今登基的难度还要大。”狄仁杰一脸认真道。
他咳咳两声，又继续道：“更何况，提出开办女学的人是安定公主你啊, 谁会因为太平公主管理一段时间, 就将前情遗忘，把此事安到她的身上呢？”
“太平公主想要得到众人的支持, 得她自己做出令人叹服的政绩才行啊，”狄仁杰摇头道，“可是这对她来说太难了，人生前二十载，她不过是受父母庇佑的小公主，没有良师倾囊相授，本人也沉湎于富贵荣华、男女情｜爱……”
“大人，开诚布公谈一谈，你觉得母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如何？”月月在随意地在狄仁杰对面坐下，开口问道。
狄仁杰打量着牢房糟糕的环境，苦笑道：“若非今日问我的人是你，我定是一个字都不会答的。”
月月笑道：“这倒是我的荣幸。”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上辅政以来确实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当年她提出的《建言十二条》，如今看来依旧提得极好。并且她这些年也在努力将自己提出的建言变成一条条政令，让大唐变得更好，”狄仁杰认真道，“只不过她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发布的某些政令确实也存在很多问题，使许多人受到迫害……”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有些话不言自明。
“大人信我，今日的对话出了牢门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月月承诺道，“我只是想问，你觉得若是我的三位兄弟中的一位继承皇位，他们有多少可能会延续母皇颁布的政令，而不是为了消弭她的存在，逐步将它们废除，用时间抹杀母皇做出的贡献。便是他们不想，朝中内心深处本不想支持母皇的那群大臣，难道不会推着他们去做吗？你觉得他们中的哪个是果断杀伐，不偏听偏信的人？”
狄仁杰猛然抬头，看向月月苦笑道：“思月，你这是在难为我。”
作为深得武则天看重的臣子，它如何不知道武则天现存的三个儿子的秉性？
章怀王李贤，当初太子当得好好的为什么会被废？
还不是因为听信他的撺掇，在东宫埋伏甲兵，意图使用武力从武则天手中夺回李氏执掌天下的权柄。
然而他却忘记了，当时李治虽然身患风疾，人还活得好好的。
李贤如此行径，李治可不会听信他的说辞，他只会觉得太子意图不轨，想把父皇母后一起干掉，自己登基称帝。
毕竟在李治看来，皇权正好好地被他握在手中，武则天手中的权力也是他下放给她的。
李贤私设甲兵的理由实乃无稽之谈！
庐陵王李显，明明在李治去世后顺利登基，却还是被武则天硬生生废为庐陵王，全赖他刚刚登基还没有摸清情况，就急着组建自己的政治集团，意图从掌握实权的武则天对立。
他作为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人，本不该这么轻易被废，可他却在提议将自己皇后韦后的父亲韦玄贞提拔为宰相被辅政大臣裴炎驳回时，直接表示：自己可以把天下都给韦玄贞，区区一个宰相之职算得了什么！①
一个皇帝竟然说出这种将李氏江山让给外姓人的不过脑子的话，他李显不被废谁被废？
所以武则天借此机会干脆将他李显给废了。
至于豫王李旦，他是性格懦弱，极力避免争端，为了保全自己，多次提出将皇位禅让给母亲武则天。如今他被赐姓武氏，也是一点怨言都无，俯手低耳接受了武则天的赐姓。
月月心知狄仁杰已经想到这一点，便继续道：“所以只有母皇的女儿作她的继任者，才会坚定不移地贯彻她的政令，因为这是她来位正的证明！只有明确母皇的帝位，她这个继任者才是毋庸置疑，不容人置喙的！”
狄仁杰又忍不住看了月月一眼，问道：“你说得这些，你也都符合条件，为什么你不可以？”
月月耸肩道：“因为我活不久啊。或许三年、五年、十年，也或许明天，我有可能就闭眼了。这样的我，当上皇帝，和不当又有多少区别呢？”
“我的外祖母孝明高皇后享年九十一岁，听说她的母亲也活了八九十岁，这显然是家族遗传的长寿。母皇如今未至七十，起码还能再活二十年……”月月给狄仁杰分析这一不容忽视的事实，“我肯定要比她走得早，所以没有必要做这种无用之事。”
她看了一眼狄仁杰道：“我记得大人你比母皇小六岁，你的家族长寿的人多吗？”
狄仁杰脸色一黑，受过刑的身体顿觉疼痛。他的祖父、父亲最多也不过活了七十二岁，这么一算他也没几年可活……
大概率他是看不到武则天去世后谁是继任者了，现在哪里还有操心的必要？
他有些心灰意冷道：“思月，今日多谢你来看我，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但是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太平公主想要顺利登上帝位，连任女帝，这很难很难，她现在做的这些事远远不够，她需得比三位王爷努力不知多少倍，方才能和他们站到同一起点。这其中的艰难不是两瓣唇一张一合就能言明的，还需考虑清楚。”
“我明白了，”月月拎着狄仁杰亲笔书就冤情的带血里衣，向他告别，“你再坚持坚持几日，应该就能出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母皇大概率不会让你们留在京城了。”
狄仁杰哈哈一笑：“如此一来，你刚才的拉拢岂不就白费了力气。”
月月摇头道：“是不是白费力气，在我不在你。我觉得并不是白费力气就行。”
*
月月从看守面前经过时，看守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拿在手里的带血里衣。
月月也没有遮掩它的打算，拎着它堂而皇之地走出将无数人的生命和清白留在此地的推事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也不怕来俊臣派人过来抢夺，因为她离开推事院后哪儿都没去，直接递牌子进了皇宫。
正在批阅奏折的武则天完全没有想到，早朝时刚见过的女儿这才刚过一会儿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月月将带血的里衣捧到武则天面前，道：“母皇请看此物。”
武则天瞥了一眼看起来脏兮兮的里衣，最终看在月月的面子上，勉强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
“你果然去见了狄仁杰。”武则天看完狄仁杰写的冤状，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他可是犯了谋反之罪！”武则天严肃道，“他的《谢死表》还在朕这里放着，今天他写出这个，不过是因为你去见了他，他觉得自己有所倚仗罢了。”
月月却问道：“母皇看了推事院送来的所有《谢死表》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武则天问道。
她也不用月月询问，直接命人将来俊臣前不久送来的狄仁杰的《谢死表》取来。
不用月月提醒，她看到摆在最上面的署名作者为狄仁杰的《谢死表》就“咦”了一声。
“母皇，您这是怎么了？”月月问道。
武则天脸色难看道：“这《谢死表》上的字迹和你带来的这件里衣上的字迹不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迅速把剩下的《谢死表》翻了一遍，愤怒地把这一沓纸往桌上一摔：“来俊臣，好得很！”
“来人，让来俊臣滚来见朕！”武则天朗声道。
她看向月月，勉强压制住怒火：“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先下去吧。”
月月见武则天如此反应，便知她已发现来俊臣送上来用于证明狄仁杰等人有罪的《谢罪表》笔迹全部来自一个人这件事。
如此愚弄帝王，来俊臣显然无法轻易度过此劫。
月月刚离开上阳宫，就被听闻此讯的李令月拦住：“月姐，你是不是从上阳宫出来的？你可知来俊臣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母皇发这么大火？”
月月不知武则天后续是否还打算用来俊臣，便没有多提，只是摇了摇头，并道：“先别管来俊臣的事了，我们来谈一谈你后续努力的方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百度百科李旦
感谢在2023-07-31 23:57:49~2023-08-01 23: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芈浅沫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4章 日月曌无字碑61
正如狄仁杰所说, 身为女子的李令月想要得到众多大臣的支持，定是要付出远超出她三个哥哥的努力。
甚至武三思、武承嗣这对姓武而非姓李的兄弟也比她更容易获得他人的支持。
即便如此，已经做出决定的李令月也不愿就此放弃。
既然武则天同意她站在朝堂上与其他人同台竞争, 那她就不愿遇到些许困难就这么放弃。
李令月的投胎技术是旁人艳羡不来得一流，但是上天在给了她极好身世的情况下，并没有赐予她一副顶好的头脑。
而她在做出与兄长们竞争皇位前, 一直活着肆意潇洒的生活，没有人要求她用琴棋书画附庸风雅、用诗词歌赋武装头脑、用刀枪剑戟强健体魄，这就造成了她如今文不成、武不就的现状。
所幸比她多读一二十年书的兄长们虽然知识储备比她多，但是已经当着武则天和一众大臣的面把该犯的蠢都犯了，所以他们并没有直接将李令月踢出局。
自从李令月决心竞争皇位后，她就过上了白天处理政事，晚上发奋学习的生活。
这个时代饱读诗书的女子不在少数，但是她们在武则天执政前，根本没有走上朝堂的资格，所以在李令月主动提出请武则天为自己择选老师时，武则天为她选的老师仍是个男子。
许彦伯, 当年支持废王皇后, 立武则天为后的许敬宗之孙，文采斐然。
许家是武则天的拥趸, 支持她的一切政令。许彦伯接到武则天的旨意后，自然是对李令月倾囊相授，不敢有半点藏私。
除了有许彦伯授课，亦有如上官婉儿、武玄霜、谢瑶环、郑十三娘等一众女官时常出入太平公主府, 以帮助李令月学习。
此时武则天本就有考量继承人之意, 她们这般行径正是在直接表明对李令月的支持。
因为她们都知道，女子能与男子一样站在朝堂, 是因为武则天的存在。
但是等武则天退位，她们这群女官将何去何从，就要看之后君主的想法了。
下一个登上皇位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直接废除女官制，但若是男子登基，大概率会逐步将女子边缘化，最终还是会选择将女官制废除。
这一结局，是所有女官都能预想到的。
她们也想心存侥幸，但是侥幸心理过多，只会迷失自己。
而同为女子的李令月登基，由武则天初创的女官制只会更加牢固。
因为同一性别是天然的同盟，李令月作为女子想要坐稳皇位，少不了女子的支持。
所以在李令月主动站出来表示要竞争皇位后，众女官经过商议后，决定放弃墙头草行为，直接站位。
*
这日月月途经邛崃山执行公务，特地去了夏侯坚隐居处拜访他，正巧看到他正收拾行囊准备外出。
月月看到屋中干净如雪洞般的布置，不由道：“看来师父你这次打算出个远门啊。”
夏侯坚停下手中动作，看了月月一眼道：“我是不会去京城的。”
月月笑道：“别慌，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我又不是不知你性情，不至于故意勉强你，让你做些不喜欢的事。”
夏侯坚面容一缓，语气也好了不少：“你这些年闹出来的动静挺大，你那妹妹在你的帮助下，看势头似乎有望成为下一个女帝了。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争一争皇位？”
月月笑嘻嘻道：“看来师父你虽然隐居于此，消息依旧灵通得很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没些日子好活了，何必辛苦争那个位置。”
自己不关心外面的事，但是有一众关心家国大事，意图恢复李唐统治的老友的夏侯坚无奈道：“继续由女子做皇帝，你们也是敢得很。原本我那群朋友还指望着武则天退位后能由她的儿子继位，重新由姓李的人执掌天下，没想到你们竟然玩这个花样。”
月月听后一脸正色道：“师父你这么说可不对，我妹妹怎么就不姓李了？她身上流淌的难道不是李家血脉吗？”
“你、你这……”夏侯坚被月月顶得失语，“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妹妹姓李不假，但她却是个女子。”
“那又如何，”月月淡然道，“男子坐皇位坐了千百年，换女子坐一坐有何不可？”
夏侯坚道：“我是无所谓，但是别人有所谓啊。”
“我才不管别人有什么所谓呢，”月月给自己的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后，又道，“反正你那群朋友一个个喊得欢，能成大事的一个都没有。”
月月看着夏侯坚对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选择转移话题：“师父你还没说你这次外出准备去哪呢。”
夏侯坚动动嘴唇，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打听到优昙现在似乎在天山隐居，想去见见她。”
“师父你这把年纪了还没死心呐！”月月诧异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侯坚苦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①。这种感情岂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呢？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是是是，像我这种人确实不会懂，”月月胡乱应道。
说完，她又特意问了一句：“那你去了天山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夏侯坚一脸怅惘，“若是找到她，我就不会回来了；若是没找到，或许会有回来的可能吧。”
听他这么一说，月月就知道夏侯坚回此地的可能性不高了。难怪他把这里收拾得如此彻底，连原先收留的两个药童都打发走了。
“师父，你这里有纸吗？”月月问夏侯坚道。
夏侯坚指了指书房道：“里面应该还剩下一些，你需要就拿去用吧。”
月月径直去了书房，把剩下的纸都拿回来放到桌上，取出自己的印鉴，在每张纸的左下角都盖上一个鲜红的章。
她吹了吹上面的尚未干透的颜料，将这一沓纸递给夏侯坚，道：“你徒弟如今也算有几分薄面，师父在外面若是遇到什么需要官府出面解决的事，尽管写在这纸上。”
夏侯坚接过这沓纸，似笑非笑道：“你不怕我以你的名义在外面做恶？”
月月大方表示：“这点信任我还是能给你的，有什么需要尽管拿去用吧。不过过了天山之后，可就不是大唐的疆域了，师父出门在外，一切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月月在夏侯坚的隐居处小坐片刻，便起身告辞。她的时间实在有限，而她和夏侯坚也没有到亲近得有说不完的话的地步。
施展轻功迅速下了山，月月坐在马车里轻轻叹了口气。
天山……
她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多年前李逸刺杀武则天失败后，便带着长孙璧远走他乡。
因为李逸有一众不服武则天统治的如尉迟炯、长孙均量等一众老臣；一群鱼龙混杂，妄图混一份从龙之功的江湖人；还有打着忠于李唐皇室名头，实则另有打算的徐敬业、裴炎之流的支持，所以他即便表现出心灰意冷的模样，也没人敢放任他自由活动。
因此这些年李逸身边一直有暗探潜伏，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监控李逸的近况。
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月月自然对李逸这些年的经历一清二楚。
她知道长孙均量去世后，李逸带着长孙璧一路西行去了天山，在他隐居于天山的师父尉迟炯的见证下，他与长孙璧结为夫妻，如今孩子都已经七岁了。
所以当月月听到优昙也在天山隐居时，不由咯噔一下。她知道优昙并不爱天山冰天雪地的冷寂，但她会出现在那里，十有八｜九是得知了曾经未婚夫尉迟炯的下落特意寻过去的。
正如夏侯坚放不下优昙一般，优昙也始终放不下尉迟炯。
优昙的武功远在监视李逸的密探之上，而且尉迟炯也不是密探的重点监控对象，所以月月完全不知道优昙去了天山，更无从知晓她是否与尉迟炯见过面。
不过她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夏侯坚，因为他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根据她的情报，尉迟炯已经在五年前病逝。
人死不能复生，说不定优昙见夏侯坚千里迢迢寻她，心软答应他也不是不可能。
*
“你还是无心皇位吗？”武则天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向自己的第一个女儿。
月月回望她道：“母皇，太平这些年的所做所为，还没有答到您的要求吗？”
武则天道：“太平这孩子很好，朕从来没有想到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看向月月的目光充满探究：“朕自问这双眼睛还算明利，但朕始终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对皇位没有心思。旁人看不明白，朕还是能看出来，绝大多数时候，是你在推着太平往前走的。那傻孩子不懂，还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想法。朕想知道，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月月笑了：“母皇，儿臣要的一直都很简单，我想要这世上不止母皇一个女皇帝，希望女子可以如男子一般，在朝堂、在疆场，乃至各行各业，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背束缚在家中，只剩下相夫教子一个选择。”
“你推了太平上位，又如何能保证以后呢？”武则天问道。
“这就要靠时间了，”月月回道，“母皇初登皇位时，只有极少数人能接受女子为帝一事，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个国家的皇帝是位了不起的女子。母皇加上太平，你们在位的时间加在一起应该有几十甚至百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所有人对女子为帝这件事习以为常。之后即便有男子为帝，也说不出来牝鸡司晨这种话了。”
“朕欲设辅政王一职，你可愿任第一任？”武则天问道。
“辅政王？”月月重复这一新又不新的名词，“母皇这是何意？”
“辅政王辅佐帝王管理朝政，万一帝王出现意外，由辅政王扶持下一位帝王登基，”武则天解释道，“女子生育实乃生死大劫，若为君成为惯例，此种情况必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每代辅政王从宗室中择选、培养，由上一任辅政王和皇帝共同决定。但是有一条，辅政王不得婚育，违者斩立决！”
月月对这些都没有意见，只专门提了一条：“不如规定辅政王必须是女子吧，这样即便之后有男子登临帝位，女子也能保有一定的话语权。”
“可。”武则天允道。
于是武则天立太平公主李令月为皇太女后，又设立辅政王一位，由安定公主李思月担任。
月月接下此职后，便组织了一场宗室女的考试，年满十四岁的李氏女均可参加。
她选定了排在前面的十五名姑娘，像老师一样将她们带在身边教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辅政王只会有一位，但是其他人入朝为官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十年后，武则天去世两日前，已经卧床不起的她特意召见月月：“你总说自己命不久矣，可是活得比朕还要久呐。”
月月此时的面色已苍白如纸，她听到武则天这么说，回道：“能活这么久，我也实属意外。总觉得自己活久些，就可以多做些事了。我那些弟子还没有长成，我总希望能多带带她们，这样太平以后也能更轻松些。”
武则天伸手摸了摸月月冰凉的脸，道：“好冰的脸，比当时太医说你没气时还要冰。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只要你能活过来，你想做什么都好。没想到你长大后，竟然给我这么多的惊喜。”
月月捉住武则天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上，问道：“母皇觉得我做得好吗？”
“很好很好的。”武则天道。
武则天去世两年后的一个秋日，月月闭上了眼睛，彻底脱离这个世界。
临走前，她和李令月商议后，决定定下李贤的女儿长信县主李之玉为下一任辅政王。
其实月月原本相中的继任者是李旦的女儿李裹儿，但是并不打算生育儿女的李令月早就瞄上了月月收的这群弟子，直接定下了表现优异，又是曾经将皇位禅让给武则天的李旦之女李裹儿。
李裹儿是中宗李旦之女，身份极为正统，早就习惯女子为帝的朝中大臣见坐在庙堂之上的仍是李氏嫡脉，倒也没多少反对之人。
“系统，我们走吧。”月月闭眼的瞬间对系统道。
刚一脱离李思月的身体，系统提示音登时在月月耳边响起。
［……定位新世界……］
［……启动脱离世界引擎……］
［恭喜宿主获得李思月赠予的100000积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等，这十万积分是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积分收入成功吓到月月。
［这说明她对宿主的表现十分满意啊！］系统回道，［宿主快集中注意力，马上就要进入新的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明代的汤显祖的《牡丹亭》题记
感谢在2023-08-01 23:58:54~2023-08-02 23:5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芈浅沫 16瓶；期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5章 沈家针割鹿刀1
一轮圆月高悬在漆黑的夜空, 初夏的夜风轻抚独坐屋顶正嵴的月月的脸颊，带来属于大明湖的水汽。
月月俯瞰张灯结彩、布满红绸的沈家庄，拎起酒壶喝了一口。
她其实并不爱喝酒, 只是觉得今夜很适合喝酒。
身下小楼的房门开了闭、闭了开，终于进入长久的安静，月月拎着酒壶一跃而下, 站在走廊屈指叩响紧闭的房门。
“请进。”屋内传来婉转轻柔的女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又轻轻敲了两下门。
屋中人的脚步声慢慢清晰，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小楼的主人缓缓露出绝色的容颜。
看到月月的瞬间，少女如湖水般宁静的双眸点上两点璀璨。
“月姐！”少女轻呼一声，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月月。
然而她那双藕臂在靠近月月的身体的前一刻，陡然停滞，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祖母说，淑女不应该这样。”
月月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放到少女背部, 把她往怀里一带, 直接搂住：“我不是淑女，这事就由我来吧。”
少女悄悄伸手环住月月的腰, 将脸贴在她的肩膀上，闷笑道：“在我心里，月姐就是最淑女的淑女。”
“没想到金针沈家的淑女大小姐沈璧君，竟然也会睁眼说瞎话。”月月忍不住调侃道。
“月姐,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沈璧君抬起头, 脸颊微红。
“可是我确实和‘淑女’二字没有关系嘛。”月月大大方方承认，还张开双臂当着沈璧君的面, 转了个极不淑女的圈，
酱色的酒壶在沈璧君面前晃了一圈，晶莹的酒液在月色下轻轻跳跃。
沈璧君看到月月一直拎在手中的酒壶，脸色一变，立刻想起她因为许久未见月月而欣喜过头，忽略掉的她身上的淡淡酒味。
“月姐你喝酒了？”沈璧君没想到时隔数年与月月相见，她竟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她认识月月十几年，也就见她在过年时向她们的祖母沈太君敬酒时喝过酒。
月月看了一眼因为觉得留在沈璧君居住的小楼屋顶不太合适，而拿下来的酒壶，笑道：“明天不是你的大喜之日吗？我提前喝酒庆祝一下。”
沈璧君垂下眼眸，盯着酒壶轻声道：“我记得你说过，庆祝的方式有很多种，喝酒绝对不是你会选择的那种。”
那是七年前月月端了九如山的一处山寨，沈太君设宴为她庆祝。
在场的沈家远房叔叔伯伯纷纷劝酒，赞她有沈家风范。
在沈太君眼中一向不服管教的月月当时竟没有学时下江湖女子最喜欢的肆意、豪放，当着所有人的面干脆拒绝，并说了如上的那番话。
沈璧君那时刚满十二岁，会对这句话记忆深刻，还是因为祖母沈太君在事后感慨，说月君总算有几分姑娘样子。
这个世界为系统提供愿力的宿主名叫沈月君，是号称“金针沈家”的济南沈家庄沈太君的长子沈如风的独女。
沈如风自出生一来便常常生病，汤药基本上没有断过。这样的身体想要主持历史悠久、威名赫赫的沈家庄，并将其发扬光大实在困难。
所以在沈如风出生七年后，沈太君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取名沈劲风，这便是沈璧君的父亲。
沈如风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他身为沈家长子，该学的本事也是一点不落。
二十五年前，沈如风外出剿匪时，有一贼人装死，借机偷袭将他打成重伤。沈如风虽然将其反杀，但是人距离死亡已然不远。
沈如风强撑一口气试图返回县城求医，走到半路就支撑不住倒在山路之间。
幸运的是，沈如风倒下的地方是上山采药的沈月君母亲孙白芷的必经之路，所以他成功地被自幼学跟随在县城开医馆的父亲学习的孙白芷救起。
沈如风在治伤期间与孙白芷相爱，等到伤势恢复，便返回家中，请沈太君替他向孙家提亲。
孙白芷和沈太君想要的出身名门的儿媳相差甚远，但是架不住她对沈如风有救命之恩，而沈如风也不是沈家庄的继承人，沈太君最终还是松口允了这门亲事。
沈如风与孙白芷成亲三年，孙白芷方才有孕。然而不等孙白芷生产，沈如风就在一次外出办事时遭遇歹人围攻，这次他没有幸运的遇到好心人救命，生命永远停滞在那一天。
相爱的夫君意外身亡，孙白芷遭受这一重击后便卧病在床。
她在规矩森严的沈家庄本就格格不入，失去唯一亲近人的她一直郁郁寡欢到生产当日。
孙白芷毫不意外地在生产当日难产，生下女儿沈月君后只和她相处了一个时辰就离开人世。
因为以上的种种原因，沈月君的身体从小就不好，沈太君看着她病怏怏的样子就不甚喜欢，对她也实属一般。
小姑娘在沈家庄的温暖多来自如清风朗月、英气勃勃的叔父沈劲风和温婉亲切、楚楚动人的叔母周姝姝，以及乖巧可爱、粉雕玉琢的堂妹沈璧君。
然而这样的快乐却十分短暂，沈劲风和周姝姝夫妇在沈月君八岁时赴嘉峪关出征流寇，双双战死后，沈月君能获取的快乐与温馨就完全消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就人口不丰的沈家庄凋零得只剩下沈太君、沈月君、沈璧君三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本养大儿子已经开始颐养天年的沈太君不得不重新站出来支撑起整座沈家庄。
如此又过了一年，身体孱弱的沈月君没抵挡住突如其来的一场寒潮，生命永远地留在了九岁的冬天。
临死前沈月君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帮叔父、叔母守护好沈家庄和沈璧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2 23:58:17~2023-08-03 23: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存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江暮暮暮暮暮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6章 沈家针割鹿刀2
“人是会变的。”月月这样回答沈璧君对她喝酒这件事的疑惑。
沈璧君顿了顿, 淑女的教养告诉她，有些事别人不想说，就不要多问。
可是她的心中还有另一个声音对她说, 月姐不是别人，是她唯一的姐姐呀！
沈璧君还在因为自幼在沈太君处受到的教养，和自己内心想法的冲突间挣扎, 月月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递到她面前：“新婚礼物。”
纠结和挣扎瞬间被沈璧君抛之脑后，她欣喜地接过木盒，期期艾艾地问月月道：“我可以现在打开它吗？”
她实在想知道月月为她准备了什么礼物，哪怕祖母曾经告诉过她，不要当着送礼之人的面打开礼物，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当然可以，”月月点头道：“便是你不提起，我也会要求你打开的。”
沈璧君握紧木盒，用另一只手牵着月月进入自己的房间，请她在桌边坐下。
她将木盒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桌子上, 郑重的语气中带着欢欣：“我要打开它喽！”
沈璧君轻轻推开木盒的盖子, 一只缀满兰花的银簪安静地躺在木盒之中。
“是我喜欢的素冠荷鼎！”沈璧君捻起银簪，嘴角含笑, 闪亮着双眸捧着银簪对月月道，“谢谢月姐，我很喜欢！”
她抚摸着银簪上的兰花，可惜道：“只是我明日我要戴祖母准备的成套金首饰, 这支簪子不能放在一起戴了。”
“我送你这支簪子, 本就不是为了让你成亲当日戴，”月月道, “特意做成银簪，本就是为了方便你平时戴的。”
在同等质量下，银子永远都没有金子昂贵。月月选择送沈璧君一支银簪，自然不是为了争抢她那套与婚服搭配的首饰的锋芒。
“给我一下。”月月和对银簪爱不释手的沈璧君道。
沈璧君将银簪放到月月手心，好奇道：“月姐莫不是在这上面还设置了什么机关暗器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真的看见月月握着发簪向左一拧，直接拔出了一把尖而细的匕首。
“这……”沈璧君没想到自己不过玩笑之语，此刻竟然成了真实。
月月又将发簪翻转，指着后面的一粒不起眼的圆钮道：“我在兰花的每个花蕊中间都插了一根沈家金针，你只要用指甲转动这粒圆钮，金针就会射出来。”
沈璧君看着银簪，叹道：“这倒真是个防身的好物！”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危险，但她也能想到在某些场合身边若是拥有此物，局势或许会瞬间逆转。
想到这里，沈璧君果断将银簪往月月推了推，语气坚定：“月姐，我平日基本上不出门，用不上这个。你经常在外面行走，这银簪对你来说更有用。”
“傻姑娘，”月月抬手刮了一下沈璧君的鼻子，“你觉得这不过是区区银簪，我为何好意思把它当作你的新婚贺礼呢？”
沈璧君想到一种可能，又不太敢肯定，只得试探着猜测：“这簪子是月姐你亲手做的？”
“当然，”月月干脆承认，“费了好大功夫，总算做出点样子，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所以我还准备了这个。”
月月点点存放银簪的木盒，示意沈璧君取出放在里面的纸张。
沈璧君依言取出，才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红色的印章，是一叠房契和地契。
“这些东西和祖母为你准备的嫁妆不能比，只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月月对沈璧君道。
沈璧君泪眼汪汪地看着月月道：“这份礼物很厚重了，你当初离开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你攒下这些一定很不容易，我……”
“新婚贺礼可不兴退的，”月月阻止沈璧君继续往下说，“谁说我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你不是把你手里的银票都给我了吗？”
“可是你又悄悄放回我的梳妆匣了。”沈璧君嗔道。
她本以为自己鼓足勇气追着月月出去，把自己的手里的银票都给她时有多开心，发现银票都躺在梳妆匣时的心情就有多沮丧。
“我之前闯荡江湖得来的悬赏又不少，你不必担心我的生计，”月月揉了揉沈璧君披散下来的乌黑秀发，柔声道。
“月姐，你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啊。”沈璧君听到月月提起自己的生计，连忙追问。
沈璧君实在很想知道月月这五年的情况，可是月月行踪飘忽不定，她只有等着月月联系自己的份，根本没有主动和她联系的机会。
月月不欲提起这个话题，指指窗外西坠的圆月，提醒道：“夜深了，新娘子得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漂漂亮亮的上花轿呢。”
“呀！”沈璧君低呼道，“居然都已经这么晚了。”
她确实很期待明天的婚礼，只能遗憾暂停与月月的交谈。
沈璧君拉着月月的手，轻轻摇晃：“等有时间了，月姐一定要好好和我说说你这几年在外面的经历啊！”
月月点头：“好，等你我都有时间。”
于是月月便与沈璧君告了别，拎着她带进来的酒壶离开沈璧君的房间。
沈璧君是明天的主角，一大早就会有喜婆等人进来为她梳妆打扮。
在这样的情况下，月月是不方便在她房间留宿的。
沈璧君和月月都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都默契地没有提及。
［宿主，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沈璧君。］月月刚走出沈璧君房间，系统就突然冒出声音来。
“看来是最近积攒的积分不少，你一个习惯节约能量，日常选择休眠的系统都开始长期在线了。”月月吐槽道。
系统大大方方道：［你这积分都已经攒到90000000了，我分到的能量足够支持我日常运转了。］
月月沉吟道：“确实，自从泡泡这个吞金兽不在消耗积分，这积分上涨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原本趴在月月肩上的泡泡听到月月叫它“吞金兽”，气恼地向上一蹦，圆鼓鼓、湿乎乎的小身体正好砸在她的下巴上：“啵啵！”
“吞金兽怎么了？吞金兽是好词啊！”月月一脸认真道，“在我待的那个世界，大家都会把自己的孩子和宠物称作吞金兽，这是爱称！不然我怎么会愿意让你吞我的积分呢？”
泡泡觉得月月说得十分有理，总算停止闹腾。
安抚好泡泡后，月月这才有空回答系统刚才的问题：“什么叫我敷衍她？等我和她有时间，这是多么准确的回答！”
［可惜你其实只打算参加她的婚礼，然后就跑路的。］系统毫不留情地揭穿月月的计划。
月月眨眨眼睛道：“这不就说明我有急事要办，根本没有时间嘛。”
*
月月如今使用的这副身体姓沈，身上流淌的是沈家血脉。
但是她并没有宿在沈家庄，而是在沈家庄附近的一家胭脂铺的后院睡了一夜。
毕竟她已在五年前和沈太君决裂，沈太君直接放言，让她滚出沈家庄，永远不要回来。
月月还没有厚脸皮到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还死乞白赖地非要留下。
而且任务中提及的守护沈家庄，也没有要求她一定要待在沈家庄啊。
她可以在暗地里默默守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胭脂铺是月月七年前买下的。
前一任老板想要离开济南前往外地，刚到牙行挂牌出售，就被想要购置些私产的月月看到，于是她就拿下了这间站在铺子里能看到沈家庄大门的胭脂铺。
打开连通后院和铺子的木门，准备直接穿过铺子前往沈家庄观礼的月月定定地站在门口，看着站在账台前正准备付钱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听见响动，转头看向月月，清俊淡漠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沈神医，好久不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语气生硬：“朱白水，我和你说过，不要叫我沈神医！”
朱白水轻轻点头，问道：“那……月君姐姐？”
月月身体一抖，径直从他身边掠过去，丢下一句话：“你还是当没有见过我吧。”
朱白水见她要走，立刻拔腿追了上来。
正在打包的胭脂铺掌柜站在账台前急急呼喊：“客官，您的东西还没拿呢。”
朱白水才不在乎这一点钱，然而胭脂铺的幕后老板因为不想给员工的工作带来麻烦，选择停下脚步，回神对朱白水道：“你去把你买的东西拿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朱白水“哦”了一声，乖乖地折回胭脂铺，从掌柜手中接过袋子。
“你这是买给朱夫人和朱姑娘的？”已经从初见朱白水的不爽情绪中缓过神来的月月神色平静地看着朱白水手中的胭脂水粉等物，随口问了一句。
朱白水点头道：“这家胭脂铺声名远播，我娘和我姐姐让我这次过来一定要带些回去。”
他见月月主动和他说话，心情立刻好了起来，稍稍放肆了一些情绪，问道：“沈、月……不，你刚刚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月月看着眼前这个使得她和沈太君正式决裂的导火索，咬牙切齿道：“不然呢，难道我还应该对你五年前莫名其妙跑来沈家庄，向我祖母表示要提亲求娶那件事感恩戴德不成？”
第357章 沈家针割鹿刀3
朱白水垂下眼眸, 轻喃道：“我这也是想帮你啊。我姐姐中了千机散的毒，如果不是有你相救，我就没有姐姐了……”
“那你也不用自己偷偷从蜀中跑到济南, 冲到沈家庄提亲吧！”月月想起五年前得知失踪的朱白水干了什么好事时，心中的崩溃依旧。
朱白水是当世暗器名家“千手观音”、峨眉派掌门白昔云和点苍派掌门朱明决的小儿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年纪轻轻，武功已得峨眉派和点苍派武功之所长, 又随母亲习得一手极高明的收发暗器之法，与柳色青、杨开泰、徐青藤、厉刚，以及马上就要登上沈家庄大门接亲的连城璧六人并称“武林六君子”。
如今的他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英雄少年。
但是倒退五年，当时年仅十四岁的朱白水论起家世和武功，也是沈太君眼中上上等的孙女婿人选。
更何况他还有着极聪明的头脑，以及翩然若谪仙人的样貌。
五年前月月十七岁，当时为了躲避沈太君频繁为她相看人家而远遁蜀中的她，正好遇见峨眉派在张榜寻找能解千机散之毒的大夫。
千机散这个名字月月是头一次听说，对其有些好奇的她便揭榜上了峨眉派，救了被歹人下毒谋害的朱白水的姐姐朱白清。
朱白水习武的天资极高，但是朱白清仍更甚他一筹。
他们的父母分别任点苍派和峨眉派掌门, 平日里都非常繁忙, 可以说朱白水是由姐姐一手带大的，姐弟俩关系十分亲厚。
在月月解了朱白清所中千机散之毒后, 朱白水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求能够报答她的方法。
朱白水偶然听到月月和朱白清这两个年纪相近的姑娘在吐槽家里急着让她们成亲一事，想着自己在此事可以帮到月月，便凭着一腔热血偷跑下山，奔赴济南沈家庄提亲。
朱家发现朱白水失踪自然又是一阵慌乱, 幸好朱白清在他们姐弟的秘密基地发现了朱白水留下的书信, 这才晓得他的去向。
朱白水的父母、姐姐很愿意月月能加入他们家，但是月月不愿意啊！
她立刻从蜀中飞奔回沈家庄, 试图追上冲动行事的朱白水，阻止他的提亲计划。
朱白水到底比她先出发几日，月月紧赶慢赶赶到沈家庄的时候，朱白水已经被求孙婿心切的沈太君奉为座上宾了。
月月对嫁人这件事就没有过兴趣，她也没起过要和朱白水过一辈子的心思。
她直接把心思单纯地只有“报恩”二字的朱白水拎出大堂，关起门来用最直白的语言告诉沈太君自己的真实想法。
一辈子说一不二，就算不满沈如风将孙白芷娶进门，也是由沈如风软磨硬泡许久才勉强松口的沈太君哪里容月月对自己这般态度？
她当场表示月月要么乖乖和朱白水成亲，要么滚出沈家庄，她就当沈家没有她沈月君这个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太君态度强硬，只给月月这两个选择。
然后月月选了后者，身上背着的包袱都没放下，直接离开沈家庄，顺便把傻站在院子里等她出来的朱白水一起带走。
至此五年，月月都没有踏足过沈家庄。反正她这次的任务是守护沈家庄和沈璧君，没规定必须待在沈家庄。
于是月月先前买的位于沈家庄斜对面的胭脂铺就派上用场，她专门安排了人手在那里关注沈家近况。
她自己偶尔有空来这里住几日，趁着夜色翻进沈家庄，去沈璧君居住的小楼和她说说话。
朱白水再次听到月月对他五年前冒然行事的不满，不再像当初那般怂怂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听着她训话，而是抬起头，凝注着月月的眼睛道：“月君姐姐，当初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冒然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行事，害得你不能回家，是我的错。这五年我一直在想，到底用什么方法能够弥补我的过失。但是姐姐告诉我，我从你的世界消失，就是最好的补偿方式。这次沈二姑娘成亲，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才专门赶来济南的。我只想问一句，姐姐说的方式对吗？如果不对，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朱白水说的每个字句都是发自内心的诚恳。
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此地佛门香火鼎盛，朱白水这几年精研佛法，说话也越来越简约，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于他而言已是极为难得。
他这般态度，反倒让月月不好再责怪他。
她泄了满腔的怒气，情绪恢复平稳，回道：“你不用做什么，像原来那样生活就好。我和祖母的矛盾由来已久，没有你，也会有赵白水、钱白水、孙白水……矛盾迟早要爆发，真正爆发出来也就好了。”
“是我害得你不能回家……”朱白水只要想到这事就觉得十分愧疚，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的他，只有坐在佛像前诵几遍经，才能让心情平静一些。
毕竟对他这个生长在和睦家庭的孩子来说，“不能回家”这个惩罚真的极重。
但是早就习惯漂泊的月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我现在过得自在又舒服，比原来好得很。你不要钻牛角尖，不然我会觉得我对不起你。”月月无奈道。
朱白水听到月月这么说，赶紧表示：“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已明白你的意思，不会再让我的行为造成你的困扰了。”
“那就好，”和朱白水说通之后的月月心情很好，“马上就要接亲的时间了，我们先进沈家庄吧。”
朱白水闻言诧异道：“你进沈家庄？”
他天生耳聪目明，五年前月月和沈太君的争吵，他便是站在院子里，也听清了门内两人的争吵。
“我妹妹嫁人，我为什么不能进？”月月理所应当道。
她根本没将沈太君的话放在心上，先前不想正大光明出现在沈家庄，是因为她自己不想，而不是惧怕沈太君的威严。
今日沈璧君出嫁，在月月的认知里，她这个做姐姐的就应该出现在沈家庄里为她送嫁。
虽然比月月小了三岁，但是作为点苍派和峨眉派掌门之子的朱白水这些年在父母、姐姐的耳濡目染下，十分确定月月今日若孤身一人堂而皇之地闯入沈家庄，定会激怒沈太君。
便是沈太君为了维持沈璧君出嫁时的和乐景象，暂时忍住怒火，事后也一定会把压下来的怒火发泄到月月身上。
已经预测到这件事的朱白水自然不能让这件事发生，所以他对月月提议道：“月君姐姐和我一起进去吧，我手里有两张请帖。”
有请帖就是沈家邀请观礼的客人，拥有一个正规的身份。
月月嘴角抽搐，她总觉得沈太君如果知道她和朱白水是一起来的，估计会气得更狠。
但是她懒得向朱白水解释这种她自己都无法用言语描述清楚的推测。
正如她五年前把朱白水带离沈家后，无法向根本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的朱白水解释清楚她和沈太君之间的复杂情况一样。
朱白水花了五年时间才自己想明白这件事，月月不知道这次若是他纠结起来，又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想清楚。
沈家庄的门房依旧是月月被沈太君放言逐出家门时的那个门房，他看了一眼月月和朱白水递过来的请帖，没有说一句话，就让他们两人进去。
月月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会做什么事。
她侧头对朱白水道：“马上我祖母就会知道我来了。”
果不其然，一个身着沈家庄仆从制服的灰衣少年飞也似的溜进了庄内，直奔沈家庄正房。
“看来你家的人都还记得你呢。”朱白水温声道。
月月一脸冷酷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他们认识我不是应该的吗？”
朱白水摇摇头，他想问月月可做好与沈太君相见的准备，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庄外一阵锣鼓喧天，正是连家的迎亲队伍到了。
连城璧少年君子、风度翩翩，自带一身清华之气。今日他着一身大红色喜服，更是别有一番风姿。
在他翻身下马之际，喧闹的沈家庄门口顿时为之一静。
沈家二姑娘沈璧君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过她真容的不过寥寥，但都坚定地推崇她为武林第一美人。
这般绝色的佳人到底谁才有资格与她相配？
此时的连城璧给了所有人答案。
——当然是非他莫属。
连城璧是江南第一世家“无垢山庄”的庄主，无垢山庄创立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在这三百多年间，无垢山庄一直是人人敬仰的存在。
而连城璧本人亦是极为优秀的少年，他六岁就有神童之称，八岁读完无垢山庄珍藏的所有剑谱，十岁已悟出独属于自己的剑法，十一岁与东瀛“一刀流”掌门人“太玄信机”交手，经三百招而不败。①
如此良才女貌的一对佳人，在场的宾客无不在心中赞叹他们的般配。
接亲的一应程序走完后，沈璧君便坐进连家的大红花轿，离开她生活了十七年的沈家庄，一点一点靠近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无垢山庄，开始她全新的生活。
“羡慕吗？如果你乖乖听话，你早就坐上花轿，过上这样的生活了。”沈太君站在月月身边，绷着脸对她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萧十一郎》
第358章 沈家针割鹿刀4
月月没有立刻转头, 她一时想不出来如何回答才不至于在这个大喜之日把沈太君这位年逾七十的老太太气到。
“祖母和你说话，你都不回答了吗？”沈太君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威压。
月月在心中叹了口气, 转身面对沈太君，回道：“不羡慕。”
沈太君看着她眼眸低垂的模样，怒气横生：“你就继续嘴硬吧！马上给我滚出沈家庄！”
听到门房通报月月今日回来, 沈太君第一反应是觉得她还有几分良心，知道给妹妹送嫁。
方才接亲仪式上，沈太君瞥见月月与朱白水并肩站立，相谈甚欢，以为负气离家的孙女终于迷途知返，心中大悦，这才在把沈璧君送出门后，主动与月月说话。
沈太君哪里料到自己一个长辈主动给月月递了台阶，她不赶紧认错服软，说几句软和话，竟还硬邦邦地回了“不羡慕”三个字！
实在是、实在是气煞她老人家了！
月月弯腰向沈太君施了一礼, 并道：“祖母保重身体, 孙女走了。”
说完，她直接转头离开, 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沈家庄厚重的大门之后。
*
月月刚背着包袱从胭脂铺走出来，一道熟悉的人影就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月月看着已经比她高一个头的朱白水问道。
沈璧君是走了没错，但是沈家庄为前来道贺的宾客准备了丰盛的宴席，邀请大家共同庆祝这件喜事。按理说朱白水此时应该在享受美酒佳肴, 而不是跑到这里阻拦月月。
“你又要走了吗？”朱白水没有回答月月的问题, 而是反问她一句。
月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璧君上了花轿, 我回来的目的已经实现，不走还留下来做什么？”
“我看到你和沈太君说话了。”朱白水道。
他虽然和连城璧、柳色青、杨开泰、徐青藤、厉刚五人一同被江湖人列为“武林六君子”，但他和另外五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
朱白水在六人中年纪最轻，只有十九岁，而年龄最长的历刚却已经四十岁了。
他们六人年龄有差，又分处天南海北，虽然并称“武林六君子”，其实彼此并未见过面。
这次连城璧成亲，可以说是他们六人第一次齐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因为连城璧作为新郎，事务繁忙，未曾与他们五人说过几句话。
朱白水和连城璧年龄相差不大，而另外四人都比他大十岁甚至更多，他和他们实在没有共同语言。
他这几年潜心向佛，无心俗事，着实没有心思附和几位老哥哥。
所以曾在五年前亲耳听到沈太君和月月这对祖孙争执的他，一直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月月的动向上。
当时目睹沈太君走近月月，朱白水就顿觉心头一紧。
不出他所料，这对祖孙还没说几句话，就以月月的离开为这次见面画上句号。
沈家庄准备的美酒佳肴确实好，但是朱白水自幼便是过得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他本人又是个不贪口腹之欲的性子，对一桌酒菜看得再淡不过。
所以他毫不留恋地与周围人告了声罪，就提前离场了。
打从朱白水在胭脂铺与月月相遇，看到她从里面走出来，他就猜到她与这间胭脂铺有莫大的关联。
果不其然，他只是在门口站了站，就等到了他想见的人。
“月君姐姐，你若是无处可去，尽管到我家来。我们一家都很欢迎你的！”朱白水所言句句属实，他们一家四口都怀着真心期待月月来他们家的。
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是他很愿意家中多这么一个姐姐的。
而且他始终觉得月月如今这般有家不能回，和他五年前的贸然行事有很大关系。
“谢谢你，但是我习惯漂泊，不打算在一处定下。如果我路过蜀中，我会过去探望你们的。”月月拒绝了朱白水以及他身后朱家的好意。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朱白水见她背着包袱，急忙打探她的去向。
月月指着接亲队伍离去的方向道：“自然是去无垢山庄，我妹妹第一次出远门，我这做姐姐的总该将她送到新家才是。”
月月对朱白水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
北风呼啸，一层白雪落在竖着“酒”字青色旗的旗杆顶端。
这座小镇建在口外入关的必经之路上，漫天的风雪并未阻挡往来旅人的脚步，新雪落在地上，很快被踩成黑色的泥水，润湿旅人的鞋面。
月月此时就坐在镇上最有名气的餐馆，一间名叫“恩德元”的清真馆里。
她的面前摆放着由“恩德元”的老板、关外数一数二的摔跤高手马回回亲自片的牛肉、亲自拉的拉面做成的一碗牛肉面。
月月来到这个镇子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她吃遍了这个以美食着名的镇子里所有的美食，连马回回声名远播的牛肉一百零八式，她都已经全部吃了一遍。
她现在什么花哨的菜都不想吃，只想吃一碗简简单单的牛肉面。
牛肉面做法简单，并不在马回回炫技般的一百零八式之中。但钱是个好东西，只要出的起价，想吃马回回做什么菜都不是问题。
月月刚用筷子夹起一块厚实的牛肉，“恩德元”挂在门上的皮毛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阵香气随着呼啸的北风一起涌入这间门面不大的小餐馆。
慢慢咀嚼口中的牛肉，月月听到来人爽朗地和马回回打了个招呼，大声道：“马回回，快把你珍藏的葡萄酒给我来上一壶！”
马回回面色一苦，答道：“姑奶奶，这葡萄酒我现在是一壶都没有啦！”
女子皱眉道：“你是不是舍不得酒，故意骗我的？”
马回回赶紧告罪：“我怎么敢骗你呢？真的是被人买完了！”
女子“哼”了一声道：“你先前说过，你这葡萄酒价格太高，好这口的人又不多，十天半个月都卖不出一壶，怎么我一来就没了？”
马回回压低声音，悄悄指了指正在认真吃面的月月，向女子解释：“这可是位贵客，我库存的那些葡萄酒都被她买走了。”
“是吗？”女子挑眉道，“我记得你存的葡萄酒数量可不少，她一个人能喝完？”
马回回道：“她当然不是一口气喝完的，但她来这已有月余，每天一壶也能喝完了。”
女子眼睛一转：“哦？我倒要问问她，她有没有把酒喝完。”
马回回还没来得及反应，女子已经施施然在月月对面坐下，用手托着腮，目光落在她沁着一滴汗珠的鼻子上：“姑娘，这碗牛肉面好吃吗？”
月月咽下口中的面条，慢慢抬起头：“马老板的手艺自然非同凡响，你若有兴趣，可以请他做一碗。”
她的双颊被牛肉面里的辣子辣得通红，为她苍白的面容添上了一抹生机与活力。
这才瞧见月月全貌的女子目光发直，赞叹道：“你这小姑娘可真是好看！”
月月头一次见人这么直白地夸她，不由一愣，诚实地回应道：“你也很好看。”
女子长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当她的目光停驻在一个人身上时，会让人认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
而她同时又具备艳丽的容颜、爽朗的性格，以及相当不错的武功，这样的女子在江湖自然能够混得很好。
“我叫风四娘，交个朋友如何？”女子凝注着月月的眼睛道。
“我是……月十娘。”月月迟疑了一瞬，这般介绍自己道。
将风四娘与马回回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的月月主动道：“既然认识了新朋友，总得庆祝一下。我那有壶葡萄酒，我去取来请你给喝上一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四娘眼睛一亮，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什么都还没说，新朋友竟然主动请她喝酒。
她转头对着站在柜台前的马回回眨眨眼睛，像是在说：还是我有本事吧！
*
有本事的风四娘喝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葡萄酒，忍不住感叹道：“就是这个味道！”
月月见状，失笑道：“没想到传说中喜欢‘喝最烈的酒’的风四娘，竟然也会喜欢葡萄酒这种果酒。”
风四娘举着空杯在月月眼前摇晃：“我能再喝一杯吗？”
“当然可以。”月月点头允诺道。
她正准备为风四娘倒酒之时，风四娘一把将酒壶夺了过来：“你是主人家，哪能劳烦你亲自倒酒？”
深红色的葡萄酒液落入酒杯中，散发出诱人的酒香。
风四娘闻着酒香，眯着眼睛感叹道：“最烈的酒好喝，这葡萄酒味道也甚好！”
“我那还有两壶，等会取来一起给你。”见她喜欢，月月决定开启葡萄酒大放送活动。
风四娘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惊喜！
她对月月眨眨眼睛，问道：“你对我这么大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皱眉道：“可惜我喜欢男的，不然和你在一起倒也是极好的。”
月月举起酒杯，与风四娘碰了一杯：“为你极好的眼光干了这杯！”
风四娘狡黠一笑：“我可不光看人的眼光极好，看马的眼光也是极高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闻言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四娘微微倾身，凑到月月耳边，用满是葡萄芬芳的口气道：“你想骑最快的马吗？我知道有一批大宛马三日后就会到达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5 23:57:52~2023-08-06 23: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江暮暮暮暮暮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9章 沈家针割鹿刀5
风四娘, 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女妖怪”，她追求刺激，行事肆意, 如她的姓氏一般，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
风一样的女子爱骑风一样的马，她冒着风雪来到这里, 就是为了等这批大宛马的到来。
“听说这批马的头领也被捉住了，它是汗血宝马的后代……”风四娘的眼中闪着亮光，显然她早已被他人口中的头马迷住。
“你是想……”月月眼睛微眯，压低声音暗示。
她可是听说过，但凡风四娘想要得到的东西，她使出十八般武艺都得想办法弄到手。
“我确实想要它！”风四娘语气坚定。
她看向月月，热情邀请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事成之后，你也可以在马背上如风一般的快乐。”
“好啊。”正觉得闲来无事的月月一口应道。
风四娘看着月月的爽快模样，越看越觉得喜欢，她一把搂住月月的肩膀，笑道：“好妹妹, 我越瞧你越觉得喜欢。我是风四娘, 你是月十娘，正是天生的姐妹, 你这个妹妹我是认定啦！”
月月闯荡江湖多年，一直都是做人姐姐的命，突然有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说要认她做妹妹，她顿觉有趣：“那就多谢姐姐喜欢啦。”
*
三日之后, 从西北过来的马贩子赶着近三十匹大宛马到达这个镇子。
马贩子的首领显然和“恩德元”的老板马回回认识, 他带着人刚到镇子就直接赶着马来到“恩德元”的门口。
“恩德元”的店面不大，但却有着极其宽敞的院子, 以及对这个镇子来说极近豪奢的贵宾院落。
一众马贩子住进了“恩德元”的贵宾区，二十多匹大宛马老老实实地用绳子捆在“恩德元”的后院。
风四娘此时正和月月坐在“恩德元”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享用牛肉汤，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下肚，嗓子眼都冒着热气。
“听说明天中午就是他们约定的交易时间，我们只有半天的时间可以动手。”风四娘凑在月月耳边语气急切。
马贩子的首领是一个身高九尺的西北壮汉，宽广的胸膛看起来强壮有力。
能捉住头马的男人，必定是非同一般的男人。
风四娘并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即便她的想法在常人看来极其不可思议，但是她在事前必然有着详尽的计划。
虽然她的计划在多数人看来也过于疯狂了些。
“你知道这个镇子最出名的是什么吗？”在确定月月接受做她的同伙后，风四娘邀请她来到自己的房间，与她合计自己的计划，两人落座后，她提出的第一问题听起来却似乎与此事没有什么关联。
“美食。”已经在这里吃了一个多月的月月语气肯定。
风四娘竖起食指，在月月面前左右摇晃：“你说的不全对，这里除了美食，还有一个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女人。”
女人。
对走南闯北、长年奔波的男人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所以这个镇子里住着许多孤身女子，她们无需劳作，靠着这些过往的男人也能活得很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里的女人各式各样，无论来此的男人有什么需求，都能找到合适的女人。
这也是此地的吸引旅人来此中转的一大特色。
这个镇子就这么大，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的月月自然与这些女人有过接触。
比如一个有生意时接生意，没生意时做烧饼的三十七岁妇人。
她天生一副雪肤，便是每日围着火炉烘烤烧饼，面容也没有因此染上火色。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做烧饼的手艺不错，若是只有她一人，卖烧饼的所赚的银钱足够她在此生活。
但是她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妹妹，和一个六岁的女儿要养，她不想她们继续自己的老路，只能自己多辛苦一些。
月月第一次在马回回那里吃到他做的牛肉汤时，就琢磨着配个烧饼。
对镇子大大小小十分熟悉的马回回便给她推荐了这个妇人制作的烧饼。
妇人得知月月是孤身来此，又见她同时拥有美丽的容颜、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体，好心提醒她在此地一定要注意安全。
月月刚开始在这个世界闯荡时，便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开了情报组织百灵阁。
她在等着烧饼出炉的功夫随口和妇人聊了几句，就把她家的情况套个七七八八。
在得知她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只是无力迁至他处后，动了恻隐之心的月月便提出她可以帮助她们搬离此地，不过她们一家三口得给她卖命五年抵债。
注意是每人五年，而不是妇人一力承担十五年。
在这里生活多年的妇人看多了人心险恶，她对月月这一提议心动又害怕。
人面对未知抱有担忧之心再正常不过，月月也只是提议，并没有强行要求她答应。
等到她又一次来妇人这里买烧饼时，妇人十二岁的妹妹主动向月月询问她上次的提议。
问清楚详细情况，了解己方需要尽那些义务后，妹妹拍板决定接受月月的提议，一家三口搬离这里。
早就习惯这样生活的妇人还是有些犹疑，妹妹反问姐姐道：“你希望我和外甥女长大后继续你的人生吗？”
妇人搂着懵懂的女儿，咬牙赞同了妹妹的决定。
月月本着赶一只是赶，赶一群也是赶的态度，让妇人和妹妹联系镇子上的其他人，问问她们是否愿意一起离开。
就是那些并不想一直以做这个生意为生，或者因为需要养育弟妹、子女不得不依靠此赚钱的女子。
这些因为种种原因从事这一行业的女子有的早已安于现状，有的还是十分愿意改变的。
卖烧饼的姐妹小心试探后，最后联系了十六名愿意离开的女子。
至于那些不愿意走的人，月月倒也不会绑着她们硬要她们随自己离去，她只带走愿意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所以当风四娘询问自己本地特色时，月月一时都没有想起来还有这个。
当然也有她并不觉得女人也算一个镇子的特色的原因在。
风四娘见月月并不了解镇子的这一特色，便简单向她介绍了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我并没有把握对付那个男人，”风四娘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自然是马贩子首领，她眨着迷人的眼睛，向月月解释，“所以小小的美人计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两个月，风四娘就要步入三十岁了，现在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女人的成熟风韵，而她又同时具备这个时代多数女人没有的洒脱和一点点俏皮的任性，她自信这样的自己出现在马贩子首领面前，他绝对没有抵挡的可能。
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也没有用过美人计的月月听到风四娘费劲巴拉向自己介绍完美人计的具体实施步骤后，忍不住冒出来一句：“为什么不下药呢？”
对付那群马贩子，月月能想出不下一百种用药把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撂倒的方法，由于是她自己配的药，甚至花销也比风四娘费心布置的花费要少。
前期已经花了不少银钱和心力布置的风四娘怀疑道：“你确定？那马贩子的首领可不是你随随便便遇到的那些江湖人，他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月月笑道：“只要他尝过的迷｜药没有他吃过的盐多就行了。”
“美人计你打算什么时候用？”月月问风四娘道。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他们应该是在三日后到达这里，我准备在他们到的当天晚上动手。”那马贩子首领和马回回熟识，他需要女人肯定是让马回回给他介绍，而马回回恰好早年欠过风四娘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
“若是他们白天到了，不如就由我先试一下？”月月主动请缨道。
“你确定自己可以？不会打草惊蛇吧？”风四娘认识许多人，这其中也有许多擅长玩毒玩药的人，她并没有看出月月具备在此行当的高手风范。
风四娘真的很想要这批马中的头马，如果得不到它，她觉得自己定会抱憾终身，她并不希望因为月月的狂妄和冒失让她失去得到头马的机会。
“我确定我可以。”月月下巴微扬，骄傲地肯定自己的实力。
风四娘默默地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好，那就由你先动手试一下吧。”
谁让她对这个妹妹一见如故呢？
如果因为她下药失败而失去得到头马的机会……
算了，失败就失败吧。
到时候她再另想办法。
风四娘答应的这一刻，俨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众马贩子到达镇子的时间已是傍晚，在风四娘计划中，这本是她的美人计的开场时间。
然而因为月月的强烈要求，她的美人计不得不延迟进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风四娘看月月慢吞吞地把烧饼撕成小块，泡进牛肉汤里，语气有些着急。
“现在人来人往，不是动手的时候，你且等上一等。”月月劝她道。
风四娘心中有火，根本静不下来，抬手招呼马回回道：“掌柜，拿壶酒来！”
月月一把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今天不是有事吗？你不能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6 23:57:48~2023-08-07 23: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玲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0章 沈家针割鹿刀6
风四娘心里本就着急上火, 听到不给酒喝，急道：“不让我去，又不让我喝酒, 我在这里能做什么？”
月月瞅了她一眼道：“不是说好先让我出手的吗？好戏还没登场，你得听我安排。”
她将手搭在风四娘的肩膀上，压制住蠢蠢欲动的人, 和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如云般的牛肉菜端上了马贩子们的餐桌，“恩德元”内霸道的菜香和浓烈的酒香交织在一起，混合成浓郁的东北风味。
风四娘被醉人的酒香勾得腹内酒虫涌动，恨不得与马贩子们把臂畅饮，但她不得不承认新认识的小姐妹十娘的手劲确实大了些，自己不动用武力怕是挣脱不得。
等到一众马贩子酒足饭饱，留下满桌狼藉，你推我搡地前往“恩德元”后院，月月才送来了按住风四娘的手。
“好了，我们可以结账了。”月月付了今天的饭钱，拉着风四娘离开“恩德元”。
风四娘满肚疑惑地被月月带离“恩德元”, 在与她们的目标越来越远后, 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疑惑地她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行动？再不动手我就出手了！”
她刚刚可是听到了，马贩子首领让马回回把本镇最有风韵的女人带过来, 最多不超过一盏茶时间，马回回就要领人回来伺候马贩子首领了！
只要月月说一句放弃，风四娘立刻就去找马回回，要求他配合自己假扮成他为马贩子首领准备的女人, 以开展自己的盗马计划。
月月看着风四娘着急上火的模样, 不免觉得好笑。
简单估算了一下时间后，月月招呼风四娘道：“走吧。”
“走去哪儿？”风四娘恼怒月月故作神秘什么都不肯多说, 但止不住心中好奇的她，还是老老实实跟上了月月的脚步。
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她们两人又回到了“恩德元”。
只不过这次她们不在暖和、舒适的店面里，而是在位于店面后方的豪华院落的房顶上。
呼啸的寒风吹在脸上，让风四娘混沌的脑子立刻清醒。
她悄悄搬开屋顶上的瓦片，观察下面房间的情况。
只见马贩子首领解开厚实的大氅，随手一扔，整个人仰躺在踏上，呼吸浓重。
好奇月月下一步动作的风四娘等啊等啊没等到月月行动，反而见屋子里的马贩子首领呼吸越来越沉，高昂的呼噜声开始在屋中响起。
“事情成了！”月月拍了拍发愣的风四娘，示意她跟在自己后面一起跳下屋檐。
风四娘将瓦片放回原位，双脚刚踩在地面上，就看见月月拿着把匕首，大大咧咧地割断系在马身上的麻绳。
风四娘：！！！
她赶紧上前阻止月月动作，压低声音提醒：“他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马群一动，他立刻就会醒来！”
“不会的，”月月轻松挣来风四娘的束缚，随手又割断束缚了一匹马的麻绳，语气随意道：“我给他们下了药，保管他们能睡到明天早上。”
风四娘：！！！
“你什么时候下的药？”风四娘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她和月月的相处，根本没有找到她下手的时间。
“我在马回回身上撒了些药粉，随着他的移动，他附近的人必然都会中药，”月月一边解释，一边动作迅速地释放马儿的自由，“我先前又在‘恩德元’的每一间客房里薰了香，不论是药粉还是熏香，只要喝酒的人沾了都会中招。尤其以中了这两种药的人反应最大。”
毫无疑问，刚才大吃大喝的马贩子首领正在此列。
“难怪你不让我喝酒！”风四娘恍然大悟，毕竟她刚才也和那群马贩子一样，与马回回同处一片空间，如果她没忍住喝了酒，中招的人马上就会多她一个。
想清楚这一点后，知道己方暂时安全的风四娘赶紧帮着月月一起释放这批马。
她站到高大的头马面前，为它割断马绳，看着它晶亮深邃的眼眸，风四娘没忍住，抬手呼噜了一把头马的鬃毛。
头马沉默一瞬，对着风四娘呼出一口气。
没在迷｜药面前倒下的风四娘身体一晃，差点在她今日的目标面前倒下。
已经割完所有麻绳的月月随手扶稳风四娘摇晃的身体，请她拿最后的主意：“要不要现在打开马厩放它们出去？”
风四娘恍惚间意识到：“你准备把所有马都放走？”
她可没想过干这么大一票，她只想偷走头马而已。
“所有的马都丢了，他们也就不会在乎头马的失踪了。”月月即便加入了风四娘的搞事队伍，就不介意搞个大事出来。
步子没迈过这么大的风四娘立刻被月月说服，她当即打开了马厩的大门，直接翻身骑在头马的身上，操纵着它领着马群从马厩呼啸而出。
一群马在大街上奔驰，来往行人迅速躲避。
关于此情此景，最后留在他们记忆中的画面，是一个红衣女子指挥着一群宝马，踏着落日的余晖，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
*
领着精心挑选，准备介绍给马贩子首领的女人回到自己的清真馆的马回回听到后院的动静，又看到空荡荡的马厩，当场呆住：“这、这是什么情况！”
留守在此等他归来的月月倚树而立：“很显然，遭贼的情况。”
马回回立刻在心中锁定了罪魁祸首，一个壮汉露出哭丧的表情：“风四娘，你让我惹上大麻烦了！”
怎么说呢，江湖人不怕麻烦，但是能不惹上麻烦，他们还是希望没有麻烦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尤其像马回回这类开店做生意的人，他们十分清楚和气才能生财。
“别苦着脸了，”月月直接把一只麻布荷包扔给马回回，“等乌力罕明早醒过来，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这次交易完成了。”
马回回还没来得及反应月月话中的意思，便见她又取出一小锭金子递到自己面前：“这个是给马掌柜你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此这般，马回回哪里还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个情况：“原来和乌力罕交易这批马的人竟然是姑娘你……”
谁能想到风四娘这么好的眼力，随便拉一个人入伙，就拉到了此次交易马匹的另一个正主身上！
“姑娘为何不直接把马给风四娘，反而纵着她玩这么一出？”马回回疑惑道。
月月笑道：“很有趣，不是吗？”
给她塑造价值观的是现代社会，所以早在她和系统绑定，开始穿越之旅前，她就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
这套行为准则随着她的经历越来越丰富，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正，但是总体变化并不是很大。
无缘无故，仅凭自己喜好盗马这件事月月干不出来，但是这批马的买主本就是她，她倒是不介意陪风四娘放肆一回。
看到风四娘成功骑在头马背上，那双眼睛闪着闪亮的光芒，月月就觉得心情很好。
千金难买我高兴，这就是月月现在的想法。
马回回想不清楚月月的想法，但他清楚她给的金子是真的。
默默将金子塞到衣袖里，念着自己和风四娘的交情的马回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为她说了句话：“姑娘，风四娘她是个好女人。”
月月懒得和马回回掰扯“风四娘是不是个好女人”这个话题，她只在离开前提醒他一句：“嘴巴记得关严实了，有些话不该说的不要说，否则……”
马回回赶紧捂住嘴，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
他可是听乌力罕说过这次和他交易的势力有多大，反正不是他这个开清真馆的老板能惹得起的。
*
“购买风四娘定位。”离开“恩德元”后，月月对系统道。
［风四娘目前处于宿主尚未探索区域，无法提供定位，请宿主自行寻找。］系统回复道。
本想图懒省事，不介意花点积分的月月挠了挠头：“行吧，那我就自己来。”
幸好风四娘是领着近三十匹马跑的，一路上马蹄印十分明显，月月注意着地上印迹，加速施展轻功，没多久就追上了正在与头马较量的风四娘。
作为一群马的头领，怎么可能愿意折服于人类的□□，甘心做一个任人指挥的坐骑？
风四娘此时正在感受头马疯狂的反抗，这让喜欢追求刺激的她兴奋不已，她用力抱着头马的头，根本不给它挣脱的机会。
她在奔跑的头马背上上下颠簸，发出愉悦、肆意的叫声。
月月随意选了一匹执着根本头马身后奔跑的一匹马，在它的背上坐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一匹从出生就一直自由的马愿意承载一个人的重量，所以月月也遭遇了反抗。
只不过这匹马并没有如头马那般激烈地反抗，尤其是当泡泡往它的头顶一坐，感受到它存在的马儿陡然安静下来，态度从急躁变得平和，接受了月月在它背上落座的事实。
月月看着心情忽然变好的马儿，点了点滚圆的泡泡：“没想到你还有让动物亲近的本事。”
泡泡用水润的身体贴了贴月月，发出“啵啵”两声，像是在说：对啊，我就是这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