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沈家针割鹿刀27

    沈璧君还没走。

    为了不让她离开时还忧心自己祖母和姐姐糟糕的关系, 月月深吸一口气,没有回怼沈太君劝她按部就班嫁人的言论。

    “璧君她很心疼您。”月月复述了一遍她和沈璧君先前的对话。

    沈太君欣慰地点头:“璧君确实贴心,时刻念着我的身体。”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月月:“可惜某些人和她不一样!”

    月月浑然不觉地在沈太君下位落座, 喝了一口茶,淡定道:“璧君难得回来一次,我以为祖母您会多留她几日。”

    事实上, 她根本没有接沈太君话茬的打算。

    沈太君意有所指地她的那些不好,她都打算当做耳旁风掠过。

    她这个人耐受力一向良好,没特意在行为上要求她做到某件事,她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沈太君见月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月月此时偏偏在态度极好地与她谈论沈璧君,她甚至连将把这股怒气发泄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后,这些年一直在养神的沈太君面色很快恢复了平和,顺着月月的话道:“我倒是想留她,可是她现在身份已不仅仅是在我膝下承欢的小姑娘了,作为无垢山庄的女主人,她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她和连城璧离开这些时日, 无垢山庄不也运转得很好吗?”月月不解道, “难道就差她在家住的几日?”

    沈太君摇头叹气:“不成家不知事,掌家哪有你想得这般容易!”

    话说到这里, 马上又要进行到她们这对祖孙每每不欢而散的催婚话题。

    和月月一样,同样考虑到沈璧君还在家中,不日就会离开的沈太君动动嘴唇,最终把马上就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要没事就先回去吧。”沈太君双目微阖, 她觉得自己再看月月一眼, 有些怒气就要止不住了。

    “还真有些事。”月月出乎沈太君意料道。

    沈太君慢慢睁开双眼:“什么事?”

    “就是上次和您说的,库房被人泼了火油的事。”月月提醒沈太君道。

    她从沈璧君处得到的消息太模糊, 还是从下命令处理此事的沈太君这里得到的消息准确些。

    听到月月提起这件事,饶是活了八十三岁的沈太君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摆出什么表情合适。

    因为她命人检查库房时,确实在月月提到的那些库房中发现了被人泼洒的火油。

    不过她取信询问了在山西剿匪的“鲁东四义”何时能到济南,“鲁东四义”中的老大沈天梅回复,说还需要些时日。

    “你天梅叔说了,他们四个弟兄都在一起,你那日看到的不可能是天竹。”沈太君自然相信她几十年如一日对她恭敬如初的“鲁东四义”。

    “至于你说那日看到的是天竹,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易容成他的模样,想要挑起我们自家的矛盾,”因为是月月发现了库房被泼火油的事,沈太君对她的态度和缓了许多,“三天后他们就能到沈家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自己去问他。”

    “易容术?”月月没想到沈太君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

    不是说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只是以她的易容水平,还是不难认出那晚的灰衣人就是脸上没有任何易容的沈天竹本人。

    只是沈太君并不知道月月会易容术,更无从知晓她的易容术到了什么水平,有此一言在月月看来也正常。

    谁愿意仅凭一家之言,就怀疑自己向来看好的小辈呢?

    更何况被泼火油的库房不少,但就算全部烧起来,也不会让底蕴深厚的沈家庄伤筋动骨。

    沈太君想不到灰衣人做此事的意义,深觉对沈家情况有几分了解的沈天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你这丫头的疑问,等你天竹叔到了之后自己问他吧,”沈太君道,“打小天竹就对你极好,你这般指控他,还不知道怎么伤他心呢!”

    沈太君看似在埋怨月月随意怀疑亲人的行径,其实是在点她,让她不要莽莽撞撞地把话在沈天竹面前说出来,破坏彼此之间的和谐关系。

    要知道感情是种很微妙的东西,有时很坚牢,有时又很脆弱,几句话就能让延续几十年的深厚情谊分崩离析。

    沈太君自知时日无多,可是沈家留下的小辈就只剩下月月和沈璧君两人。

    在沈太君眼中,她们两个目前都没有独当一面的本领,所以“鲁东四义”这种从小看着她们长大、知根知底的长辈就是她们支撑起沈家的坚实后盾。

    在沈太君的计划里,应是月月和沈璧君各自嫁与她为她们相中的青年才俊,在无垢山庄和月月夫妇的共同帮助上,由沈璧君的孩子继承沈家庄,将其发扬光大。

    然而她计划刚走到第一步就出现了问题。

    月月压根就不愿意嫁人。

    不是那种拒绝长辈安排的不愿嫁人,是贩夫走卒也罢,青年才俊也罢,那种谁都不想嫁的那种不愿嫁人。

    沈太君不是没想过硬把月月捉回来,用孝义之名压她、用武力制她等方法,强迫她必须嫁人。

    可是月月跑得太快了,沈太君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像兔子一样跑走了。天南海北地瞎跑,根本不给人寻到她的机会。

    沈太君能怎么办?

    她只能放弃这一部分计划,将其他部分的计划制定得更加完美。

    只是有些事并非人力所能控制,比如沈璧君嫁给连城璧三年,还是没有怀上孩子……

    由于月月在沈太君这里基本上已经等于一着废棋,所以沈太君对她的要求已没有原先那么多,只求她不要破坏自己的其他布置。

    例如她现在正在做的事:得罪“鲁东四义”。

    “不是天竹叔就好,”月月似笑非笑地看着渴望沈家和平的沈太君,“还好是我认错他了。”

    “不过此时依旧非同小可,还望祖母好好探查,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月月向沈太君告了声罪,起身离开她居住的院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你说割鹿刀会去了哪里?”特意把月月叫出来的风四娘百思不得其解。

    月月见风四娘身边无人,与她形影不离的萧十一郎没了踪影,一心爱慕她的杨开泰也不知去向,不免好奇道:“他们两个人呢?”

    风四娘摇头道:“我不知道萧十一郎去了哪里,一转头的功夫人就没了。至于杨开泰……和他齐名的几人都去追查盗走割鹿刀的‘萧十一郎’了,他继续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啊。”

    别看风四娘为杨开泰说多了这么多字,其实她在意只有她轻描淡写提到的萧十一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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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月点点头,回答了风四娘最初问她的问题:“割鹿刀在哪儿?这种事你不应该问萧十一郎吗?”

    萧十一郎盗走了割鹿刀,所以这个问题问萧十一郎才是最合适的。

    风四娘刚夹了一块锅塌豆腐放入口中,张嘴哈出滚烫的热气,听到月月的问题,她不顾口中的滚烫,赶紧将豆腐咽下肚,灌了口温水,才道:“呸!割鹿刀要是在他手中,我能没见过?”

    她和萧十一郎的关系确实极好,若是萧十一郎真的盗走割鹿刀,一定会把它拿给她看的。

    风四娘擅用的武器是银针,什么刀啊剑啊都是没事刷着玩玩的,真遇到事了,还得指望她最擅长的银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四娘确信这一点,还有最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萧十一郎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割鹿刀的事,是她告诉他割鹿刀的远超其他刀的优点,是她因为想得到割鹿刀故意哄着萧十一郎帮忙的。

    一切的起因皆在她,怎么话传来传去,关系已和她不大,倒全成了萧十一郎的问题?

    “他们原本打算在你家办赏刀宴的,你难道没有到一丁点儿线索?”风四娘不死心问道。

    月月摇头道:“我不插手沈家庄庄务的,上哪儿能知道这些事?”

    风四娘明亮的眼睛陡转黯淡:“我知道了。”

    “不过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月月画风一转道,“我从百灵阁得到的情报,司空曙、海灵子、屠啸天、赵无极他们四个人到达济南时,割鹿刀就已经不在他们手里了。”

    “所以他们是在入关后,到进入济南前的这段时间丢的。”风四娘立刻根据自己现在掌握的情报分析出割鹿刀丢失的时间段。

    “看来你的盗刀计划是在他们入关前进行的。”风四娘的一句话,便让月月猜到了她实施盗刀计划的时间。

    “确实如此,”风四娘苦笑道,“可惜我们盗走的是一柄假刀,一柄连蓝玉也砍不断的假刀。”

    蓝玉剑的搭档赤霄剑已被割鹿刀砍断,昔年跟随公孙大娘的大弟子申若兰走南闯北、行侠仗义的宝剑,就这么为了测试一把新刀的性能……

    这种亏本买卖月月是不会去干的。

    “不管了!我一定要把割鹿刀找到,不能让他们随便污我们清白!”风四娘握紧拳头,执意要即刻出发,去寻找不知去向的割鹿刀。

    第382章 沈家针割鹿刀28

    “带这么少的人走, 真的可以吗?”将沈璧君送至济南城外,月月的神色仍不免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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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加上沈璧君才刚刚十人,这人数看着不少, 但真遇上什么事,也没有太大用处。

    沈璧君失笑道:“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坏人, 月姐你担忧过度啦!”

    她向月月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首饰,笑道:“我已将你新送我的这些首饰都戴在身上了,你就放心吧!”

    这些首饰都是沈璧君这次回来后,月月送给她的。

    项链、耳环、戒指、手镯、脚链,连同沈璧君嫁人前月月送给她的簪子,每一个里面至少含有一样机关暗器,以便沈璧君遇到危险时随机应变。

    人生二十载,除了父母早逝,其他时候一直顺风顺水的沈璧君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些东西。

    但她念及这是月月的一片爱护之心,首饰的样式又都切合她的心意,她特意在离开沈家庄之前把它们尽数戴上, 以安月月之心。

    “一路顺风。”月月为沈璧君捋平衣服上的褶皱, 向她道别。

    沈璧君伸手抱住月月,给她一个拥抱:“月姐, 我会想你的。日后路过姑苏,一定要去无垢山庄看看我呀。”

    话说完,沈璧君便提着裙摆上了马车,对站在外面的月月挥挥手, 命令随她一起返回无垢山庄的扈从启程。

    [宿主若是不放心, 可以向上次一样,暗中将沈璧君送回无垢山庄的。]系统见月月凝注着载着沈璧君离去的马车缓缓从地平线消失, 建议道。

    月月摇头道:“璧君说得对,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这么多坏人。何况她都二十岁的人了,身边又有人护卫,能出什么状况呢?”

    “倒是沈家庄的情况更需要我注意。”明日因为在山西剿匪而迟到的“鲁东四义”就会抵达沈家庄,不放心沈天竹,乃至他们四兄弟的月月决定留到他们离开沈家庄再走。

    沈天竹偷偷往库房倒火油的事情一日不解决,他们四兄弟就会一直在她的黑名单上。

    看着远处泛黄的树林,月月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这个秋天,从割鹿刀现世起,就注定了纷扰不断。

    举办决定割鹿刀归属的赏刀宴的沈家庄,自然而然地成为纷扰的漩涡中心。

    月月总觉得有人悄悄编织了一张细密的大网,将整个沈家庄拢入其中,只是她一直找不到头绪,只能任事件发生。

    比如沈璧君的离开。

    按照原本的计划,应该是一如她到来时那样,她和连城璧夫妇二人一同返回无垢山庄。

    然而因为割鹿刀的失窃,以及宴会结束的第二天,护送割鹿刀入关的四人组之一的“关东大侠”屠啸天突然送来一块树皮,连城璧便更改了原先的行程,转而随屠啸天、赵无极等人一同离去,追查割鹿刀,和盗走割鹿刀的萧十一郎的下落。

    为什么要单说这块树皮?

    因为正是屠啸天送来的这块树皮,证实了割鹿刀确实被萧十一郎盗走。

    树皮上被人用血写道::割鹿不如割头,能以此刀割尽天下人之头,岂不快哉……①

    最末端的署名,正是萧十一郎。

    根据快马加鞭将树皮送至沈家庄的屠啸天所说,充当墨水的血液,用的正是被萧十一郎割去头颅的司空曙的血。

    他这般一说,立刻让在场之人群情激荡,誓要为惨遭萧十一郎毒手的司空曙讨回公道。

    连城璧作为留在沈家庄的一员,自然听到了全部过程。

    身为“武林六君子”之一、无垢山庄的主人、青年一代的绝佳才俊,连城璧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为武林除去萧十一郎这个祸患。

    于是他便走了,将他的妻子留在了娘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留在娘家多住些时日这件事,对于绝大多数出嫁女而言都是个令人愉快的选项。

    但是,沈璧君此时的情况又与绝大多数人不同,她有必须要回去无垢山庄的责任和义务。

    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走完间隔济南与姑苏的数日的白天加黑夜方可返回沈家庄。

    期间可能遇到的危险与困难,都需要沈璧君这个一直以来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半点外出实战经验的名门淑女面对。

    作为一个富有责任心的姐姐,月月自然不会让沈璧君独自面对,所以她暗中派人了百灵阁的人在暗处护卫。

    这是以防万一之策,谁都不知道织网的人有没有把沈璧君也编织进网。

    *

    看着“鲁东四义”一如往日的豪迈与热情,月月很难想象作为其中一人的沈天竹和那晚她看到偷偷潜入沈家庄库房泼火油的是一个人。

    之前沈太君怀疑这是有人故意易容成沈天竹的模样,只为栽赃嫁祸、挑拨离间。

    然而当月月真的见到沈天竹,她却更加确定沈天竹就是那晚她见到的那个人。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沈太君用手杖敲了敲地面,对月月道,“快来招呼你的叔叔伯伯!”

    热情地向沈太君抒发敬意与思念之情的“鲁东四义”随着沈太君的动作转头,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月月。

    “这是月君吧?”行三的沈天菊迟疑一瞬,边爽朗地问候道,“好久不见,真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天菊你太夸张了,”沈太君并不认可沈天菊的话,觉得他说得太过了,“她可分不清客套与事实,让她当了真可就不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妹妹是武林第一美人,姐姐却籍籍无名,沈月君和沈璧君在颜值上的差距不言自明。

    平心而论,沈月君的身体模样绝对是好看的,但是沈璧君的长相已经超出了好看这概念,已达到了仙人之姿的水平,绝非常人所能抗衡。

    沈太君常年对着这么一张脸,自然会以此作为评判标准。

    只是能达到沈璧君这般模样的又有几人?

    若是人人都能达到这样的水平,那沈璧君又怎会是武林第一美人呢?

    “祖母,”月月上前拉着沈太君衣袖,轻轻摇晃,“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她笑着与“鲁东四义”打了招呼,又从这群远方亲戚中收获了一堆溢美之词。

    远到而来的“鲁东四义”到达沈家庄后,自然不会立刻离去,他们往往都会在沈太君的邀请下,在沈家庄小住几日。

    往年都是如此,今年当然也不会存在意外。

    一言一行都在沈家庄众人眼皮底下的“鲁东四义”无疑是最完美的客人,总极为挑剔的目光去审视他们在庄内的一举一动,都找不到他们的错处。

    *

    “你这是和家里人和好了?”最近一直在打探消息的风四娘其实已做好了一应准备,并在离开前邀请月月见上一面。

    无怪她这样认为,毕竟月月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沈家庄,过着属于沈家庄大小姐的生活。

    月月听了风四娘的话,不禁摇头:“那倒没有,我过一段时间就会离开。我妹妹刚走不久,庄内还有许多客人,我现在走不合适。”

    “唔,有几分小庄主的味道了。”风四娘打趣道。

    “可别这么说,”月月赶紧阻止她,“庄主这个词跟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风四娘噗嗤一声笑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也不必特意当真。”

    她上下打量月月一番,忍不住道:“你这也太谨慎了些,不至于如此吧?”

    月月却道:“不论附近有没有人,我都是这个态度。”

    她还是比较注重自己的人设人前人后保持统一的。

    更何况她确实对当沈家庄的主人没有任何兴趣,完全没有位次屈从沈太君意志的打算。

    “这次离开,你准备去哪儿?”月月与风四娘碰杯,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什么悬念。

    “我要去找萧十一郎,看看割鹿刀到底在不在他手里。”风四娘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事关萧十一郎和割鹿刀,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探个究竟的。

    “那你万事小心,我感觉割鹿刀的事情一时半会不会结束。”转眼间,月月又一次在同一个地方送别。

    “说起来,你这次从逍遥侯处得知割鹿刀消息时,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就在风四娘准备离开时,月月突然想到这件事。

    根据月月得来的情报,整个江湖最先知道徐鲁子锻造出割鹿刀的人就是逍遥侯,月月分析整件事的起因经过时,没办法将他完全抛开。

    只是这个问题,风四娘也没办法给月月一个答案,她不好意思道:“你知道的,逍遥侯不愿意见人,每次我与他见面都是隔着屏风或门帘,只能知道他愿意让我知道的事。”

    “不过请你尽管放心,逍遥侯绝对不是故意把割鹿刀相关事情泄露出去,引起江湖争端的人,”风四娘心甘情愿愿为这个朋友打包票,“他这个人什么都有了,名声、武功、智谋、财富都是这个世间顶级,实在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

    “真是如此就好。”月月露出一副相信风四娘的模样,但她已然确定等“鲁东四义”离开沈家庄,她就再去一趟两年前探索过的逍遥侯隐居处,她相信那里一定会有新的进展——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萧十一郎》

    第383章 沈家针割鹿刀29

    送别风四娘后, 月月转身入城,却见城北天空通红,黑色的烟雾疯狂上涌。

    月月眼皮一跳, 极速往北奔去。

    跑至近前,她离开时古老沉静的沈家庄已是火光冲天。

    “这是什么情况!”月月捉着在门口晃悠的胭脂铺老板问道。

    老板压低声音道:“小的也不知道,这里突然就着了起来, 打从一开始火势就极大,根本控制不住。我已经派人进去救人了,目前还没人出来。”

    月月听着胭脂铺老板在自己耳畔叭叭叭,其实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系统,确定沈太君的位置了吗?”发现是沈家庄着火后,当即要求系统对沈太君进行定位的月月问道。

    [人在沈家祠堂,目前还活着。]已将结果分析出来的系统道。

    “很好。”对这个结果已十分满意的月月道。

    胭脂铺老板还欲和月月分享一些自己的发现,就见对方一眨眼的功夫就冲进了火海。

    对沈家庄布局极为熟悉的月月不需要系统的任何提醒,直接就冲进了沈家祠堂。

    沈家祠堂是沈家庄最庄严肃穆的地方,那里摆放着沈家历代祖先的排位,像月月和沈璧君的祖父、父亲的排位都放在里面。

    靠近沈家祠堂, 月月发现这里的火势和沈家庄其他的火势比起来要小上不少, 她正暗自庆幸沈太君知道选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没想到老夫人年逾八十身体还如此健朗。”沈天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天竹, 你们四个怎敢如此?!”沈太君充满怒气的声音隔着噼啪作响的木头燃烧的声音传入月月耳中。

    “唔!老夫人果真宝刀未老,一手沈家金针使得出神入化,伤了我大哥、四弟后,居然还有余力。”沈天竹恶狠狠道。

    “沈天竹, 你们沈家人竟然在祖宗祠堂放火,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沈太君的声音飘忽道。

    “二哥,你和老太婆废什么话, 大哥、四弟中了金针的毒,已经活不了了,我们要为他们报仇!”“鲁东四义”行三的沈天菊也在祠堂之中。

    三人的打斗声在祠堂燃烧的声音的衬托下,显得尤为激烈,运功的气劲带动火势愈演愈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哈哈,老太婆,等你的金针用完,我看你怎么办!”沈天菊大笑道,“可惜沈家嫡脉不中用,没有一个用金针的水平超过你这个嫁过来的外姓人的。”

    “你!”被戳中痛处的沈太君身体一顿,旋即被捉住她破绽的沈天竹的暗器击中。

    “以多欺少还显得你们很有本事了!”终于在一室火光中寻到正在打斗的三人所在,月月立刻冲了上来,挡在沈太君身前。

    “小月君,叔叔们知道你和老太婆关系不好,本想放你一马,你怎么还自己跑回来找死呢?”沈天菊对着月月摇摇头,手中的软剑毫不犹豫地向月月胸口刺去。

    月月随手扯过一旁着火的帷幔,将内力覆于其上,使其围绕着自己和沈太君转动。

    噗噗噗,帷幔将趁机沈天竹发射的暗器尽数挡住,原路送还沈天竹。

    “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沈天竹连翻三个跟头,将自己射出的暗器尽数躲开,唰地一下又放出一把寒星。

    “月君快走!”已经受伤的沈太君拨开月月的手,阻止她拉住自己,嗄声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祖母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怎么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月月伸出一根手指,点住沈太君的同时,身体借力高高跃起,躲开沈天菊刺来的短剑,以及突然倒下来的房梁。

    根本没有对月月设防的沈太君直接被月月定住,无法动弹的她被月月揽住腰,直接退到了祠堂的窗边。

    “哪里走!”月月正欲一掌击碎紧锁的窗户,沈天竹和沈天菊兄弟就再次杀到,“不将密道开启的方法交出来,你们谁都不许走!”

    “什么密道开启的方法?”月月见他们虽是这么说,但是手上的杀招依旧不断,不由大怒:“泡泡,借水!”

    趴在月月的泡泡立刻吐了一大口水在月月的掌心,一滩水落入月月掌心的瞬间,立刻化作点点圆形薄冰片。

    月月右手一甩,不计数量的生死符穿过燃烧的火焰,嗖嗖嗖射向正朝着月月和沈太君进攻的沈天竹和沈天菊。

    沈天竹、沈天菊只觉得眼前一冰,而后便有铺天盖地的痒痛之意袭来。

    两人根本顾不上近在眼前的沈氏祖孙,丢下手中的武器,开始拼命抓挠痒痛之处。

    知道他们已不再是威胁,月月干脆拍碎眼前挡路的木制窗户,准备带着沈太君逃离火海。

    “不……”被月月点住的沈太君猜到她的意图,拼尽全力挤出一个字。

    月月解开沈太君的穴道,问道:“祖母,您想说什么?”

    “咳咳,牌位!牌位都还在里面!!”沈太君不顾自己受伤虚弱的身体,急急往祠堂中心冲去。

    月月一把拉住沈太君,吼道:“你不要命了?!”

    沈太君此时已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言语,只顾着往前冲。

    但是她一个八十三岁的老太太,哪里能挣脱月月的手?

    “牌位!牌位!”沈太君发现挣扎无望,猛地一转头,用通红的眼睛瞪视月月,“别逼我恨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话音刚落,便看见月月瞳孔一缩。

    沈太君心中一喜,正待加大火力,忽然感受到月月拉着她胳膊的那只手猛然用力将她往回一拉。

    沈太君惊慌之间只感觉身后一片炙热,头脑发懵的她恍惚间意识到,刚刚有一块燃烧的梁柱倒塌,若非月月这么一拉,她已成了火下亡魂。

    可是!

    沈太君痴痴地往身后忘了一眼,仍旧不舍得离去。

    正当沈太君犹豫要不要放弃之时,她的耳畔突然响起在她记忆里从未妥协过一次的大孙女道:“罢了,您在这里等我,我去把牌位抢出来。”

    沈太君大脑迷糊之际,就见月月把自己交给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然后孤身冲进火场。

    这道孤勇的背影死死地印在沈太君的心上,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不曾仔细看过这个在她看来叛逆到死的孙女了。

    “沈太君,您要不要坐一会儿?”沈太君听到站在她身边的年轻女子劝自己道。

    沈太君直直地望着月月刚刚冲进去的地方,无暇回应旁边的人一个字。

    心脏每一次跳动在沈太君看来都是极其难熬的时间。

    她数不清自己的心脏跳动多少下,终于见到她期待已久的身影从橙红色的火焰中冲了出来。

    “祖母,祠堂里所有的牌位都在这里了!”满脸黑灰的月月举着鼓鼓囊囊的一包,眼睛发亮地看着沈太君道。

    沈太君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痴痴地看着月月,等她动作。

    月月歪了歪头,从怀中取出一块被火舌舔舐过的牌位,试探着递到沈太君面前:“这是祖父的牌位,您想要的是这个吗?”

    沈太君看到自己心心念念地这块牌位,眼眶瞬间发红,只听得自己的心跳一时间如擂鼓般强烈。

    她张张嘴,试图对月月道一声谢,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堕入完全的黑暗。

    月月将死死抱住牌位的沈太君一把抱住,对站在一旁的胭脂铺老板道:“走吧。”

    老板低低应了一声,指着旁边道:“那两个人要不要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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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才是亲眼看到这两个人从火场冲了出来,她虽不知这两人身边,但是念着他们和沈太君同处一室,想来身份定也不凡。

    月月顺着她的手望过去,原来是沈天竹、沈天菊兄弟二人借着她之前一掌拍出来的大洞,也从着火的祠堂逃了出来。

    迅速给了沈天竹、沈天菊各一记手刀,月月对胭脂铺老板道:“你把他们带走。”

    胭脂铺老板低头应了一声,再一抬头,却发现月月已和沈太君一起从她的视线中完全消失,只有她身边倒着的两个被自己抓得满目全非的人,以及噼啪作响的沈家庄仍在。

    *

    “这是哪里?”沈太君看着眼前简单朴素的房间布置,大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初初醒来的她还未想起昏睡前的种种,但是这么些年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谨慎心态,使得她并未直接开口将疑问问出,而是默默观察周围的情况。

    正当她的视线从床帷慢慢转移到一旁的衣柜时,耳边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人打开。

    听到几乎不可听闻的足音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沈太君不由放缓了呼吸,试图假装尚未清醒。

    “祖母,您醒了吗?”端着冒着热气的药走进屋的月月问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太君这才慢慢睁开紧急闭上的眼睛:“月君,是你啊……”

    月月应了一声,拿着药碗在床边坐下,用汤匙舀了一勺药汁,举到沈太君嘴边:“祖母,您先喝药吧。”

    尚未完全清醒的沈太君看到递到眼前的汤匙,缓缓张开嘴。

    一碗汤药下肚,沈太君的记忆亦在这段时间回笼:“你辛苦了。”

    除了这四个字,她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沈太君的态度如此和缓,月月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能。

    她慌忙站起身,将沈太君心心念念的祖父沈长空的牌位递给她:“祖母和祖父说说话吧。”

    做完这一切后,月月离开捧着空空的汤碗从房间消失,给沈太君和沈长空的牌位留下充足的交流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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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4章 沈家针割鹿刀30

    “真没想到两位叔叔这么久没来, 一来就送上这么一份大礼。”月月俯视着四肢被缚、脸被自己抓的面目全非的沈天竹和沈天菊,十分感慨。

    “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沈天菊怒视月月道。

    “真有意思, ”月月倚着墙看他,“明明做坏事的是你们,怎么还显得你比我有理呢?”

    “月君, 你想怎么处置我们,给个爽快的说法吧。”沈天竹道。

    “我为什么要给你们一个爽快的说法?”月月反问他,“尤其是在你们烧了沈氏祠堂之后。”

    她目光森然地看向两人:“难道你们不姓沈吗?难道里面就不是你们的祖宗吗?”

    沈天菊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们和你们马上都是五服之外的亲戚了,他们能和我们有多大的关系?就算他们真的能显灵,也只顾着庇护嫡支,早就把我们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们若是真的这么想,为何还要年年来这里?”听到沈天菊这么一说,月月只觉得原本想不通的地方都想通了。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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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沈家什么都没有,大家反而能和平共处。

    可是偏偏随着时间的流逝,嫡支积累的财富越来越多, 旁支拥有的一切在逐步减少……

    大家都是姓沈的, 凭什么有这么大的不同?

    就因为投胎的吗?

    可是凭什么投胎就能决定一切?

    这种资源和利益的分配不平衡,自然会造成人心的变化。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沈家嫡支已无男丁, 只有三个老弱妇孺,却没有任何让旁支继承沈家的打算时,这种累积已久的不满情绪立刻放到最大。

    于是,他们恶向胆边生……

    “所以说, 你们本来是打算逼迫祖母把你们中的一人过继到我祖父名下, 由他来继承沈家的一切。可是祖母坚决不同意,你们就决定得不到就毁掉?”月月按照他们的说法作了总结。

    “是这个意思。”沈天竹点头道。

    “你以为我会信?”月月嗤笑道, “沈天竹,你当真以为之前你往存放布料、炭火等库房倒火油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吗?!”

    沈天竹身体一僵:“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怎么,你觉得你那天换了件灰色的夜行衣,用灰布蒙了脸,就万无一失了吗?”月月轻声道出那日自己目睹的画面,她含着莫名笑意的声音,让沈天竹以为是恶魔的低语。

    “那晚你在沈家庄?”沈天菊一瞧沈天竹的反应,就知道月月所言非虚。

    月月问道:“怎么,我不能在吗?”

    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沈天竹和沈天菊都已确定,她当时必然在沈家庄内,并且目睹了沈天竹的一切施为。

    他们虽然想不明白月月为什么没有当场将沈天竹抓获,但才和月月交过手的他们十分确幸,如果月月当时想动手,沈天竹绝对逃不脱。

    已经在这两位远房叔叔面前展现了自己本事的月月,将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他们眼前晃了晃:“我的本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是乖乖把你们藏起来的小秘密老老实实说出来,还是再感受一下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呢?”

    “对了,这次你们双手还被绑住了,连抓一抓、挠一挠,缓解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哦!”月月对他们眨了眨眼睛。

    沈天菊死死地盯着月月手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凄然笑道:“真是不公平,我百般讨好万鸣凤这个老太婆,她却始终不愿将沈家金针的奥秘告诉我们,她如此不喜你,却还是将这般高深的本事传授于你。”

    很显然,沈天菊已将月月使出来的生死符当成了沈家金针的变种。

    “真可怜,”月月一脸不屑地看着他道,“你连沈家金针和别的武功都能混成一团,难怪习武这么些年,武功也就这个水平,连暗器都发不好,只能天天拿把软剑充样子。”

    “你!”沈天菊登时气得满脸通红,胸口起伏不定。

    “我有说错吗?”月月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有几个武林高手是天天聚在一起的?只有武功不行的人,才会组个什么‘四义’、‘四侠’的名头闯荡江湖。这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单打独斗打不过别人?”

    “沈月君,你一个沈家弃子有什么资格嘲讽我们!?”沈天菊怒道。

    “哦,弃子,”月月摸了摸下巴,“原来你们是在这么定义我的。弃子就弃子呗,我很无所谓的。”

    她可真是太庆幸自己是沈太君的弃子了,如果真被她像培养沈璧君那样培养,她和沈太君迟早要疯一个。

    “你在撒谎,”沈天竹冷冷道,“你根本不可能会像你表现出来的这么不在意。你其实心里都在意死了,却只能强装无所谓。”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完全没有破防的月月好奇问道,“当你发现你家为数不多的资源都倾斜到你大哥沈天梅身上,你的怨气才会这么重吗?”

    “我什么时候嫉妒过我大哥了!”沈天竹直接破防。

    “行,你没有,都是我在胡乱猜测。”月月随口敷衍,明摆着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沈天竹、沈天菊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觉得十分无趣的月月慢慢踱到门口,下了最后通牒:“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把你们对沈家庄下手的真正原因说出来。错过这次机会,你们也没必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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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天竹和沈天菊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

    “提醒一下,你们中的‘毒’每两个时辰都会发作一次,现在距离下次发作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考虑清楚。”懒得和他们解释什么是“生死符”的月月说道。

    她今日发出的生死符已不是她最初从灵鹫宫宫主巫行云处学得的生死符了。

    这种生死符发作起来没有原版那么痛苦,非要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撕烂才罢休。

    效果的减缓对应的是发作频次的增加,每两个时辰发作一次,让人体会什么叫刚刚缓神,痛苦又再次袭来的快乐。

    “我说!”沈天竹闭上眼睛,咬牙道。

    月月整好以暇地看着他道:“那你就说啊。”

    沈天竹缓缓睁开眼睛,满是伤疤的脸上写满认真:“我说了之后,你得保证我们兄弟二人的安全。”

    “你想什么呢?”月月不耐道,“你们烧的是沈家的祠堂,我怕真这么答应你了,日后去了地府,他们先找我麻烦。”

    “不想说就算了,你们就慢慢捱吧。”月月不跟他们废话,转头就走。

    “我说!”等着沈天竹斡旋的沈天菊见他与月月的谈判破裂,耐不住痒痛的他大声道,“是逍遥侯让我们这么做的。”

    “逍遥侯?”月月猛一转身,“沈家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针对沈家庄?”

    最需要保守的秘密已经被沈天菊吐露,沈天竹也懒得挣扎,直接道:“还不是你家生了个武林第一美人。当男人拥有了金钱、地位、武功,用会想找些女人装点一下自己。而武林第一美人,就是逍遥侯觉得最适合自己的陪衬。”

    在这件事中,沈家庄唯一的问题就是它是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的出生地。

    逍遥侯想要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他为此进行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击溃她最坚实的后盾沈家庄。

    没有了沈家庄,沈璧君就是个没有背景、可任人拿捏的武林第一美人。

    至于无垢山庄……

    一个男子可以有无数个老婆,而一个女子却只有一个娘家。

    以连城璧的条件,他没了武林第一美人作妻子,他完全可以迎娶武林第二美人。

    这就是现实。

    “就因为这?”月月没有别的情绪,只觉得无语。

    她伸手分别在沈天竹和沈天菊身上点了几下,解除了他们身上的生死符,准备离开。

    “事情我们都已经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放我们离开?”沈天菊大声质问。

    “我什么时候答应放你们离开了?”月月挑眉。

    她取出一方手帕,一边擦拭刚刚触碰过他们的手指,一边漫不经意道:“尤其像你们这种说个事情说一半藏一半的人,给你们留口气就不错了。”

    “我们什么时候说一半藏一半了?”沈天竹不满道。

    “好,”月月抬眸看向他,“那你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和逍遥侯合作?”

    “因为他答应事成后把沈家金针的心法秘诀给我们,因为他答应以后我们就是沈家嫡支,这还不够吗?”沈天竹问道。

    月月想说,这对你们来说够了,对我可不够。

    只是还未等她说话,沈天竹忽然笑了:“当然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们都是天宗的人,宗主要求我们协助逍遥侯行事,我们就得这么做。”

    “天宗……”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语,月月沉吟道,“我竟然从未听过这个组织。”

    寻常人没听说过“天宗”很正常,百灵阁的阁主没听说过,那就很不正常了。

    沈天竹笑道:“你没有听说过岂不是很正常?不怕你知道,知晓天宗秘密的人,除了加入天宗,只有死路一条。未来如何,你自己选择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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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5章 沈家针割鹿刀31

    阳光透过紧闭的门窗, 给昏暗的房间带来微弱的光。

    沈太君躺在床上,安静地注视从窗缝透过来的一缕细细的光线,感觉有无数人和事如流水般从自己眼前流过, 却幻如烟霞,不给她任何捉住的机会。

    她自己很久没有住过这么狭□□侧的房间了,追溯到上一次, 还是她与已故的夫君外出行侠仗义时的不得已而为之。

    待到后来她的夫君去世,为了管理沈家庄和照看两个年幼的孩子,沈太君再也没有踏出过济南城。

    房门“吱呀”一声响起,沈太君毫无意外地看见月月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祖母,到服药的时间了。”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自打苏醒后只见过月月一人的沈太君问道。

    “是只有我一个,”月月点头承认,“毕竟外面想要您性命的人还有不少呢,我总不能拿您的性命去赌别人的忠心。”

    月月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说完,沈太君竟没了继续的言语。

    沈太君慢慢闭上眼睛,侄儿万重山的背刺、沈家一众仆从的背叛,以及“鲁东四义”对自己痛下的杀手, 这短短不到半天时间经历的一切, 她根本无法忘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在武林中堪称德高望重的前辈的老人陷入沉思。

    她其实不想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她根本记不清具体是哪些人做了哪些事, 她只知道她住了几十年的家没了,变成照亮半座济南城天空的一场大火。

    “祖母,你该喝药了,”月月端着药碗走到沈太君床边, 提醒道, “马上药就要凉了。”

    “你不难受吗?”沈太君睁开眼睛,凝注着月月的双眼。

    “难受。”月月选择了一个不会出错的答案。

    “厉害, 你现在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了。”沈太君出言讽刺道。

    “祖母是希望我用剖心自证的方式,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吗?”月月端着药碗的手都不曾抖一下,继续语气平稳地询问沈太君。

    沈太君深吸一口气,努力翻了个身:“我现在不想喝药,你端出去吧。”

    “我以为祖母会关心璧君的情况呢。”月月也不强迫沈太君,随手把药碗放到床边的小几上,看着里面的汤药热气形成的白雾上涌。

    “你什么意思?”沈太君霍地转身,瞪视月月。

    月月笑了一下,重新拿起药碗,端到沈太君面前:“祖母先把药喝了吧。”

    沈太君寒着脸,默默把碗里的药汁喝干净。

    “可以了吧?”沈太君把药碗塞到月月手里,冷声道。

    “当然可以,”月月垂眸看向干干净净的药碗,笑了一下,“祖母果然在意璧君,一听到有关她的事,就这般着急。”

    “沈月君,你除了会阴阳怪气还会什么?”着急知道沈璧君情况的沈太君怒道。

    “祖母息怒,我现在就说。”月月放弃逗沈太君,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将从沈天竹、沈天菊兄弟二人口中问出来的消息复述给沈太君听。

    沈太君听完月月的话,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他、他们什么意思?为了能得到沈家的一切,就合伙把璧君送给逍遥侯?”

    沈太君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大力拍着床板,对月月吼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救璧君,非得你妹妹被掳走你才开心?”

    “祖母慎言,”月月阻止沈太君的口无遮拦,“我肯定是希望璧君安然无恙的。但您也该知道,以璧君的孝心,比起她自身的情况,她更希望您好好的。”

    “我现在已经好了。”沈太君梗着脖子,一脸固执。

    “是吗?”月月伸出手指,在沈太君受伤的肩膀轻轻点了一下:“祖母这里被沈天梅用长刀划伤的地方也好了吗?”

    沈太君同步“嘶”了一声,一时竟找不到词来辩驳。

    此处伤口是她在沈家祠堂被“鲁东四义”围攻,一时不察被沈天梅砍到的。

    虽然沈太君在下一刻就用沈家金针反杀了沈天梅,但是他造成的伤口却留在了沈太君身上。

    沈太君毕竟是八十三岁的老人家了,这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刀伤,对她的影响更是重大。

    受伤的同时,她也失去了一半的攻击力和行动力,使得她在与“鲁东四义”的决战中屡屡受伤。

    若非月月及时赶到,此战的最后结果还真是难说。

    在月月赶到之前,沈太君已成功反杀沈天梅和沈天兰,并且在沈天竹、沈天菊的围攻下不落下风,做到了这个世界绝大多人无法做到的事。

    “我现在好得很,”沈太君根本没有心思和月月多言,怒道,“你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快去救璧君!”

    “距离沈天竹他们对您动手才不过一天,其实您不需要这般着急,”月月好意道,“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将璧君带到逍遥侯身边,期间不会伤她分毫的。”

    沈太君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事关沈璧君,她根本无法冷静对待,她只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沈璧君,确定她安然无事。

    “谁知道逍遥侯住在何处,万一离济南城很近呢?!”一想到沈璧君即将落入魔爪,沈太君就觉得心惊肉跳。

    “应该没有那么近吧?”曾经去过逍遥侯隐居处的月月道,“如果是邻居,沈家庄不可能这么些年都没收到任何风声。”

    “你就说你去不去救吧。”沈太君硬邦邦道。

    “璧君是我的妹妹,救,我是一定会救她的。只是在此之前不安顿好祖母,等我见了璧君,她一定会怪我的。”月月答道。

    “你可真是固执啊。”沈太君一脸恼火。

    月月轻笑道:“这或许是遗传?”

    她看了一眼沈太君,有些话不言自明。

    沈太君心知自己自打月月及笄后,就再也没有作过主她的主,而如今无法移动的自己甚至连自己的主都作不了。

    “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自问比不过月月心硬的沈太君最终妥协。

    月月终于露出了进入这个房间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我给祖母易个容,您当个缠绵病榻多年的老太太就好。”

    “这年头会易容的人可不好找,”沈太君提醒道,“你既然说很多人在找我,不怕给我易容的人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

    “祖母想得真周全,”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各种工具的月月夸赞她道,“所以我这不是自己动手了吗?”

    *

    沈太君惊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她印象中富态、睿智、慈祥的老太太已不见踪影,只有一个一脸病容、皱纹横生的愁眉老太。

    “你是从何处学得这般技能?”沈太君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孙女和她记忆里的有些极大出入。

    月月的眼睛往上翻了一下,似在思考搁在大脑深处的记忆。

    “想不起来了。”她在大脑翻找半天,最终给了沈太君这样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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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太君为没心思在这点小事上纠缠,她见易容已成,便急急催道:“你还不快些出发去救璧君!”

    心中也在挂念的月月自然没有意见,她将沈太君带至自己在济南城置办的另一处房产中,找了几个心腹伺候她起居,一个人踏着夜色前往被大火吞噬殆尽的沈家庄。

    此时沈家庄的大火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地的断壁残垣。

    月月站在沈家庄的大门口,看着倒在地上的两片烧得漆黑的橡木板,试图回忆它们之前的用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似乎是沈家庄的大门?

    然而极少出入沈家庄的月月一时也无法确定其用途,只轻轻巧巧地从上面跨了过去,直奔沈家庄的祠堂。

    昨天沈天竹、沈天菊兄弟与沈太君打斗时曾谈及这里有什么密道入口,她怕这入口会因这场大火而暴露于人前,所以先一步过来探索。

    里面的东西能遮掩遮掩,不能遮掩只能带走。

    按照沈太君提供的线索以及系统的协助,月月很快寻到了位于供奉牌位的木架后的密道入口。

    所幸开启密道的机关全部用石头制作,这场大火并未影响到密道的开始。

    月月借着天上闪烁的星光踏入密道,难得感谢了一下曾经给她带来许多痛苦和阴影的幽灵宫前宫主白静,要不是她的强迫,她怕是也学不了幽灵秘籍中的夜视之术。

    根据沈太君透露的秘密避开密道中的所有机关暗器,月月成功进入这个存放沈家世世代代积累的密库。

    要怎么形容里面的东西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进过许多密库的月月的眼光来看,这里的东西就十分得朴实无华,就是众多奇珍异宝、武功秘籍、神兵利器之类的东西,都是每个世界的密库的必备之物,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惊喜。

    取走沈家庄的房契、地契后,协助系统将密库里的东西扫描个遍,收获了众多几分后,月月便悄然离开了沈家密库。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她在密库里的一种机关暗器的基础上,又下了各种各样的毒,主打让外来的闯入者有去无回。

    回到地面之后,月月小心地将密道口封存,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系统道:“帮我搜索一下沈璧君是否在我已经开启的地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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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6章 沈家针割鹿刀32

    [恭喜宿主, 沈璧君正好在你已探索的地图区域。]系统在月月脑海里撒花。

    “在哪?”将房契、地契折好塞入怀中,月月轻手轻脚地离开沈家庄。

    [在泰山附近。]系统回答。

    “呀,”月月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们可真是没耐心,这么快就下手。”

    比逍遥侯手下有耐心得多的月月以远超他们的速度赶到了沈璧君所在。

    此时沈璧君正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云鬓微乱、衣裙染尘。

    月月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狼狈。

    从未见过。

    [宿主不去把沈璧君带走吗?]系统见月月将身体藏于树林的阴影中, 不免有些好奇。

    月月跳到树杈上坐下,动作灵巧得近乎没有发出声响。

    “老实说,我现在有些看不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月月回答系统的问题。

    她注视着平台上与沈璧君站得极近的两个陌生人,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投鼠忌器。

    虽然以月月和沈璧君的距离,她们完全没有可能对话,但是沈璧君的肢体语言,足以表达清楚她对这两个人的警惕与抗拒。

    不管是从完成任务的角度,还是自己与沈璧君这么些年相处下来的情谊,月月都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轻举妄动。

    所以她只能选择暗中观察。

    和沈璧君站在一起的是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高个男子相貌英俊,着一身锦衣,手持一柄长剑。

    矮个男子容貌昳丽, 身披一件猩红色的斗篷, 头顶一个簪着红缨的金冠,贵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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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们的站位能够看出, 高个男子和矮个男子并非一伙,他们和沈璧君三个人都在警惕对方的动作。

    处在这条食物链底端的自然是看起来满脸倦容、神色难看的沈璧君。

    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却是将雪白小脸藏在斗篷里的矮个男子,他很明显是能够同时压制高个男子和沈璧君的存在。

    月月来的时候,矮个男子正从树上折走两根树枝, 将它们插在高个男子和沈璧君所站的位置。

    “这就当是你们两个的龙凤花烛了。”矮个男子愉快拍手, 满脸笑容地看着沈璧君和高个男子。

    他们两人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笑意,只有满脸的愁苦。

    相比较而言, 高个男子的脸色还不算太难看,不像沈璧君是脸上还有散不去的慌张与惧怕。

    在矮个男子的一番布置下,龙凤花烛、洞房场所(倒在边上的一辆破旧马车)一应俱全,他自己还充当了主婚人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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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主是真打算看着他们“成婚”啊?]系统见月月纹丝未动,不由问道。

    “这种过家家式的成亲做得了数吗?”月月无语道,“把它当做玩笑不就行了吗?”

    她的视线完全粘在矮个男子身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分析出能够克制他的手段。

    “那个穿红色斗篷的,好像是个女的。”月月眯着眼睛,得出一个超出系统预料的答案。

    [这很重要吗?]系统问道。

    “这不重要吗?”月月问道。

    “今宵良辰美景,花红叶绿柳成荫①……”男装打扮的矮个女子布置好了一切,握着高个男子的手腕,命他去牵沈璧君的手,似在把这里当做正儿八经的婚礼现场。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像被人用手钳住咽喉般失去声音。

    坐在树杈上视线极佳的月月自然清楚原因。

    此人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有人如一阵飘渺的山雾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来人的出现远在月月的意料之外。

    他不是别人,正是被一种武林正派人士列为通缉榜榜首的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犹如小个女子的天敌般出现,使得她原本尽在掌握的过家家游戏失去掌控。

    只见萧十一郎将沈璧君轻轻一推,如傀儡般站立的沈璧君立刻被推到一旁。

    萧十一郎学着小个女子刚才的动作,握着高个男子的手,让他牵起小个女子的手。

    “正好成亲需要的物品都是现成的,你们现在就成亲吧。”借用小个女子先前的布置,萧十一郎直接将新娘换了个人。

    原本掌控全局的小个女子在萧十一郎面前竟无任何抗拒之心,她娇笑一声,张开双臂扑入高个男子怀中。

    [她认命得也太快了吧!]和月月一起看戏的系统忍不住道。

    它的电子尾音还未消失,小个女子眸中闪过一道利光,右手握成拳,直击高个男子腹部。

    高个男子瞬间腾空而起,直直地朝着萧十一郎撞去。

    小个女子如同一只翩跹的小燕飞速逃离,临了还对准呆立原地的沈璧君飞射了一把暗器。

    就站在沈璧君身边的萧十一郎挥掌震飞小个女子的暗器,却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宿主你怎么不去找沈璧君?]系统看着月月如一支离弦的箭般追上了逃窜的小个女子,对她超出自己预计的行为好奇发问。

    “有萧十一郎护着她,她这边应该没多大问题,”已然看明萧十一郎对沈璧君态度的月月道,“把这个对璧君恶意十足的女子逮到,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

    月月一路追着小个女子,最终见她闪身进入了隐匿于山林之中的一座庄园。

    “昊天山庄……”月月看着高悬于庄园大门之上的匾额,沉吟道,“没想到两年之后,我竟又一次到了这里。”

    她此时已然明白小个女子背后之人正是沈天竹、沈天菊口中觊觎武林第一美人已久的逍遥侯!

    “唉,”月月对着系统轻叹一口气道,“本来我在这个世界是想过些简单日子的。”

    上个世界她江湖、朝堂混得挺开,但是累也是真心觉得累。

    她本来想着在这个世界安安稳稳度日,除了完成任务不主动惹上其他的事的。

    事实上在遭遇有人在沈家庄纵火前,她的生活基本上就如她自己的预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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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太君的催婚确实令月月心烦,不过自己长腿的她也不惧沈太君作为长辈的威压。

    所以这些生活上的小烦恼,都在月月的掌控之中。

    而逍遥侯这个一开始就来了个大的,想要通过用摧毁沈璧君背后势力的方式得到这位武林第一美人的他,直接给月月安稳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就让事情在今天了结吧。”月月活动了一下手脚,悄无声息地飞入昊天山庄,直奔逍遥侯的住处。

    月月跟着风四娘来的那次,虽然没有得到面见逍遥侯的机会,但是风四娘去了哪间屋子见到逍遥侯的,她还是有那么一些印象的。

    *

    “徒儿未将沈璧君带回,请师父责罚。”月月刚落到逍遥侯房间的屋顶,就听见先前意气风发,面对萧十一郎仍临危不乱的小个女子用娇滴滴的声音向逍遥侯请罪。

    一把优雅的嗓音在小个女子间断的抽泣声中响起:“小小,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人没有带回来,你竟然敢回来。”

    小小垂头丧气道:“师父,我的计划原本顺利得很,可是偏偏有人从中作梗……而我又打不过他……”

    “哦?”逍遥侯的语气中多了一抹兴味,“是何人如此厉害,连我们的小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被逍遥侯亲切地称为“小小”的小公子沉默一瞬,才用颤抖的声音道:“是萧十一郎。”

    “原来是萧十一郎!”逍遥侯朗声大笑,“哈哈,既然是他,你输了倒也不亏。那么现在沈璧君是在他的手里?”

    小公子低声道:“是的,他盯得很紧,我只有丢下沈璧君,才得以逃走……”

    小公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月月只有把耳朵贴在屋顶的瓦片上,才勉强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他手里有沈璧君,肯定追不了多久,你其实无需跑回山庄的。”逍遥侯毫不客气地点出事实。

    “师父,徒儿害怕~”小公子跪着往前爬了几步,一把抱住逍遥侯的双腿,娇声道,“请师父怜惜徒儿。”

    逍遥侯一把将小公子掀翻在地,冷笑道:“你既然选择当我的徒弟,就好好地当,现在又是在玩什么花样?”

    “师父,我长得不美吗?”小公子低泣道,“素素长得不如我都能伺候您,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觉得你长得很美?”逍遥侯嗤笑道,“你知道你和沈璧君的差距有多大吗?不自量力!”

    “你的任务就是把沈璧君给我带回来,别整天想些没用的东西,赶紧下去办!”逍遥侯喝道。

    小公子很想就此离去,但是她思及守在沈璧君身边的萧十一郎,不禁心生畏惧:“可是萧十一郎……”

    “你在怕他?”逍遥侯不屑道,“一个马夫的儿子也值得你害怕?”

    “徒儿是怕不能将沈璧君好模好样地带回来。”小公子怯懦道。

    她十分清楚逍遥侯想要的是仙气飘飘的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故有此一说。

    “你居然还要我提示你,”逍遥侯语气不善,“你别忘了萧十一郎是什么人,他的身份就是让沈璧君不信任他的最大原因……其他的还要我提醒你吗?’”

    “不用了!”小公子连忙道,“多谢师父教诲,徒儿这就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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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7章 沈家针割鹿刀33

    月月趴在屋檐上, 看到小公子志得意满地离开逍遥侯的房间,便知她此去必然会搅风搅雨,不给沈璧君和救了她的萧十一郎之间造成巨大的间隙不算完。

    是阻止小公子, 还是解决逍遥侯?

    月月只犹豫了一瞬,决定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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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客既然登门,岂有不见这里主人的道理?”正当月月思考如何对付逍遥侯之际, 端坐在屋中的逍遥侯突然大声道。

    他的声音形成一道诡异的声波,直射月月趴伏的瓦片。

    月月的身体腾地一下飞起,飘飘然然落在院中。

    “不愧是逍遥侯,我不过呼吸重了几分,就被你发现了踪迹。”月月笑着对端坐在屋内的屏风后,隐隐绰绰的逍遥侯道。

    “来者便是客,姑娘何不进来一叙?”逍遥侯的声音恢复温和的优雅,轻声邀请。

    “我一个姑娘家这么走进一个男子的房间,这不太合适吧?”月月一边问,一边大步走了进去。

    绣着双面精致祥云的硕大屏风挡住了月月的去路,她随手一挥, 屏风顷刻间化作湮粉:“这种挡路的东西, 不必主人家亲自动手,我来帮你解决。”

    屏风消失的瞬间, 月月与端坐在软塌上,头戴一顶高冠的逍遥侯四目相对。

    被一双浩瀚无垠的双眸注视,月月竟生出一种不论自己做什么任性妄为的事,都会得到他的无穷无尽的包容。

    “不知阁下可是逍遥侯?”月月向他拱手。

    逍遥侯凝注着月月的面颊, 良久之后, 突然笑道:“原来不是新客,而是旧友。老朋友到来我却没有出门相迎, 还请见谅。”

    “什么旧友?”月月疑惑道。

    逍遥侯看着月月远比自己青涩的面容露出困惑的表情,摇头失笑,眼角露出细碎的纹路:“小友莫不是忘了?两年前,风四娘。”

    他只说了这两个关键词,月月脸上立刻露出明悟:“原来你记得那时的我……可是,我根本没有见到你啊。”

    逍遥侯轻摇羽扇:“你别忘了这里是何处,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我不知道的。”

    “你这么厉害的吗?”月月一脸不信。

    “我当然有那么厉害,甚至我的厉害之处,你根本想象不到。”

    逍遥侯轻轻摇了摇挂在他手边的风铃,一位身着粉绿色裙衫的少女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似乎没有看到落了一地的屏风残骸,目不斜视地走到逍遥侯面前跪下:“请主人吩咐。”

    “我要邀请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友,你快去准备一二。”逍遥侯温声吩咐道。

    绿裙少女依言退去,屋内重新剩下月月和逍遥侯两人。

    “十娘还请稍等片刻,马上就会开席,”逍遥侯从软塌上起身,踩着一双鞋底极高的靴子走到八仙桌前坐下,举起桌上的茶壶,亲自为月月斟了杯茶,“请用。”

    月月站在原地,没有靠近他的想法,只是摇了摇头道:“多谢好意,我不渴。”

    之前亲眼见到小公子面对萧十一郎和沈璧君时的花招百出,月月可不敢在她的师父面前麻痹大意。

    至于会不会给人留下不懂礼貌、不知察言观色的印象……

    月月表示:我管他怎么想呢!

    “那就我一个人喝吧。”逍遥侯轻叹一口气,对着月月抬了一下天青色的瓷杯,慢慢啜饮杯中茶。

    一杯结束,逍遥侯又一次举起与瓷杯一套的天青色瓷壶,问道:“这茶叶采自武夷山天心岩九龙窠高岩峭壁上大红袍母树①,入口兰香四溢,真的不尝尝吗?”

    他像个宽厚的长辈,鼓励小辈尝试新鲜、有趣的新事物。

    月月再次摇了摇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的,我……”

    她还未来及将自己的想法道出,就见逍遥侯突然抬起左手,在虚空中向外弯折。

    月月知道这是不想自己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默默闭紧了嘴巴。

    “今天旧友造访,又有好茶相伴,有些话我现在不想听,十娘你莫要扰了我的兴致。”虽然月月不识抬举了两次,逍遥侯也并未动怒,只是语气稍稍严肃了些。

    又是一杯茶饮尽,逍遥侯放下茶杯,笑着对月月道:“时候到了。”

    月月疑惑地看向他,眼中写满了对他这句话的困惑。

    还未等她有机会出声详询,端坐在凳子上,上半身身高与逍遥侯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月月忽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大脑开始产生间断式地停滞。

    她人还未做出其他动作,就忽然失去了意识。

    逍遥侯看到月月趴在桌上,笑着打趣:“还是个孩子呢。虽然有那么一些警惕心,江湖经验却还差了许多。”

    他的目光停留在安静立在桌面的瓷杯上,叹道:“你又何尝知晓,这杯中茶才是解药呢?”

    逍遥侯伸出左手,摩挲月月的脸颊,呢喃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②。乍一看确实很像,但是差得那么一点,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美人,只有最美的那一个才值得珍藏。”

    他的手指逐渐用力,在月月的脸上留下青色的指痕,目光也逐渐阴冷。

    在逍遥侯指腹蕴藏的内力即将浸入月月的面部骨髓之际,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逍遥侯消息这般灵通,有没有人向你提起过,我最讨厌别人用脏手掐我的脸了!”假装中药的月月怒气冲冲地抬起头。

    “呀,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逍遥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点不曾因为月月的突然醒来感到吃惊。

    “是啊,逍遥侯难道不知我是个急性子,只能忍得了这么久吗?!”月月一边咬牙切齿地回应,一边施展北冥神功,疯狂通过逍遥侯手腕的神门穴吸收他的内力。

    逍遥侯正欲嘲笑月月的没耐心,猛然觉察到身体的一阵虚软,顷刻间变了神色,伸出右手点向月月膻中。

    月月身体往后一仰,躲开逍遥侯比她短了一截的右手,闪电般空闲的左手,握住了他送上门来的右手,一如刚才那般死死握住他的手腕,吸收他体内的内力。

    以逍遥侯的阅历,他如何猜不到月月使得是他未曾见过的奇诡功法?

    内力的流逝令他一向沉稳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凭本能高高跳起,将全身力量灌注到双腿之间,使出一招兔子蹬鹰,直踹月月胸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见势不妙,立即松开对逍遥侯的桎梏,两只手腕相贴,拢于胸前,逆转才从他处吸来的内力,汇聚于双掌之间,用力排出一掌。

    两人的内力在同一点相撞,震得烟尘四起,家具东倒西歪,房屋左右摇晃、屋瓦哗哗下落。

    月月向后退了一步,方才止住向后倾倒的身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逍遥侯早已借着两人对冲的力量破窗而出,消失于无形。

    屋内的房梁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在月月的头顶发出吱呀的声响。

    月月抬头看了它一眼,在逍遥侯的手下到来之前,顺着逍遥侯冲破的窗户跳出了这座危房。

    *

    [系统,帮我定位一下逍遥侯所在。]月月藏身于昊天山庄深处一棵生长茂盛的榕树上,一边用泡泡给的水洗手,一边向系统支付了定位逍遥侯位置的积分。

    “什么人?!”正待月月倚着树干调息之时,突然一个身穿绿袍的长须老者蹿了上来。

    “他是怎么发现我的?!!!”月月接住绿袍老者迎面击来的一拳的同时,在脑海里大声呼喊。

    “逍遥侯不会这么没胆气,自己躲起来让你过来找我吧?”月月故意在绿袍老者面前讽刺逍遥侯道。

    “逍遥侯?你在说什么胡话,”绿袍老者攻势放缓,皱眉问道,“我在这玩偶山庄二十年,从未在此见过逍遥侯。”

    “玩偶山庄?”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月月诧异道,“这里明明是逍遥侯的昊天山庄啊!”

    因为和绿袍老者的打斗,从榕树落到地面的月月重新跳回到树上,眺望自己来时的路,十分肯定地对绿袍老者说:“这里就是逍遥侯的昊天山庄后院。”

    绿袍老者见她言之凿凿,不由冷笑道:“刚来这里的时候人人都会做这种梦,等到你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你就会清醒过来的。”

    他意有所指的话语让月月困惑不已,可是不了解前因后果的她,也不知该如何向绿袍老者解释。

    两年的时间让月月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她不甚礼貌地盯着绿袍老者的面容许久,方才想起自己两年前来此探索昊天山庄地图时,曾见过绿袍老者和另一个身着红裳的老者在一旁的八角亭中下棋。

    “敢问您可是与李红樱前辈合称‘天外杀手’的杨绿柳杨前辈?没想到您竟然在此处隐居。”两年之后,月月终于在绿袍老者面前道出自己两年前一见到他时的猜测。

    虽然绿袍老者一见面就对她动手,但是月月在面对暂时没有对她表现出明显恶意的老者面前,还是会保持对其应有的尊敬。

    “隐居?”听到月月说出这个词,绿袍老者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语气极为暴躁道,“对,我就是在这里隐居的!我就是一点都不想要自由,故意在这该死的玩偶山庄隐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百度百科武夷山大红袍

    ②出自《论语·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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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8章 沈家针割鹿刀34

    月月看了一眼系统实时定位的逍遥侯所在, 发现他尚未脱离她曾探索过的地图区域,并且待在一处保持不动后,就把绝大多数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杨绿柳身上。

    “杨前辈, 我方才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我很确定这里就是昊天山庄的后院。”月月抬手指向自己的来处,语气肯定。

    杨绿柳满脸不信:“你莫不是还没睡醒吧?老夫被困在这里二十年, 怎会不知这里还分前院后院?”

    月月皱眉道:“我骗您做什么?大不了我给您演示一遍。”

    说罢,她轻轻一跃跳上围墙,转眼就从杨绿柳的视线中消失。

    杨绿柳双手抱拳站在原地,等着寻不到出路的月月重新返回这里。

    “这丫头要是哭鼻子了,我肯定好好嘲笑她!”杨绿柳在心中打定主意。

    月月飞出昊天山庄后院范围后,发现自己此时与逍遥侯的距离已比自己折回头寻找杨绿柳要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仅在心中稍稍权衡一下,月月便毫不犹豫地朝着逍遥侯所在飞去。

    反正杨绿柳已经在他口中的玩偶山庄待了二十年,也不差她解决逍遥侯的这一时半会。

    *

    月月找到逍遥侯藏身处时,他正在打坐疗伤。

    早已在附近有所布置的他,在觉察到月月到来后,立即收工逃跑。

    看到逍遥侯这般举动, 月月已十分确定他在先前与自己交手的过程中, 损失应该相当大,不然不会见到自己就跑。

    顺手处理掉逍遥侯为她准备的一点小麻烦, 月月顺着他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因为才被月月吸收了不少年的内力,逍遥侯显得后继无力,只顾着向前奔逃,无暇遮掩自己的行踪, 被月月顺利追上。

    逍遥侯一路仓皇逃跑, 最终在一处两面皆是陡峭垂直的平面,勉强可供不足五人站立的绝崖前停下。

    高冠仍旧牢固地立在逍遥侯的头顶, 他回身带着笑意看向月月,绝崖上的猎猎狂风吹动他的衣摆,竟让人生出身形矮小的他其实极为高大的错觉。

    “沈月君。”逍遥侯道出月月的真名,显然他早已知晓“月十娘”不过是月月糊弄风四娘的假名。

    他张开双臂,朗声道:“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月月四下打量了一遍这个经逍遥侯引路才开始的新地图,回道:“不知道。”

    逍遥侯如玉的面容露出得色:“这个地方我叫它杀人崖,你猜这座绝崖之下会是什么?”

    这种根本不需要人动脑子的问题,月月着实想不明白逍遥侯是怎么问出口的。

    但是好奇他之后会怎么表演的她,最终决定浅答一下这个问题。

    “是尸体?”

    “不错,”逍遥侯轻轻点头,目光幽深,“下面全是被我杀死的那些人的尸体。”

    月月一脸冷漠地看着逍遥侯,脸上完全没有回答正确的欣喜。

    究其原因,她觉得很大部分是答对之后,没见到奖励的缘故。

    不过逍遥侯此时也不需要月月配合,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这台戏继续往下唱。

    “所以你应该猜到我为什么会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吧?”逍遥侯的脸上露出富有深意的笑容,“好好看看这里吧,这就是你在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片风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看着给自己下达死亡通牒的逍遥侯,好奇道:“你这么肯定能杀得了我吗?”

    虽然月月因为和系统绑定,获得了穿越不同世界的机会,但她并非不老不死之身,生老病死她经历过不要太多。

    或许是因为死亡带来的是拥有新生,所以月月并不畏惧死亡。

    逍遥侯的话或许会对往昔死于他手的一部分人造成心理震慑,但是月月绝对不在此列。

    “很多人在被我扔下去之前都有这样的自信,但是他们没有一个活了下来。”逍遥侯颇有兴致地向月月普及这座绝崖的前史。

    “呀,我好害怕啊。”月月面无表情道。

    如果敷衍有段位,月月这句话显然可以排在前列。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惜你年纪轻轻练成如此武功,马上就要成为崖下枯骨了!”逍遥侯摇头,似在为月月不惜命的莽撞叹息。

    尚未完成原主沈月君布置的任务的月月清楚自己根本不会死,逍遥侯看似威胁的话语,在她看来只剩好笑。

    “少说废话!”月月直接冲向逍遥侯。

    逍遥侯好笑看着月月扑向自己,在她靠近自己前,举起自己带着千年冰蚕丝制成、可以隔绝一切的手套的双手,迎上她的掌风。

    两人在狭窄的绝崖之上打得激烈,掀起一片飞沙走石,每一招都似在钢丝绳上跳舞,随时都有坠下绝崖的可能。

    数百招之后,原本对取月月的性命一事志在必得的逍遥侯惊恐发现,月月并非只会吸取他人功力这一招奇诡手段。

    她不论是内力的深厚程度,还是对招式的运用都远超他过往的对手,甚至……在他之上!

    “好久都没打得这么尽兴啦!”月月双脚落地,看着与地面发出“砰”的一声碰撞,以头戗地的逍遥侯,活动着得到充分运用的手脚,心情极好道。

    “其实处理这种人,斩草除根是最省事的方式。”说是这样说,但认为逍遥侯并不值得自己花费四十万积分脏手的月月只是向系统感慨这么一句。

    她俯下身子,给逍遥侯喂了一粒使他长久沉睡的药,花费1积分从系统商店购入了一根长麻绳,将逍遥侯捆吧捆吧,带下这座他引以为豪的杀人绝崖。

    *

    “你回来了。”当月月背着逍遥侯返回昊天山庄后院时,杨绿柳正坐在人工开窑的池塘边垂钓,身边坐了个穿一身红的长须老者。

    红裳老者双目紧闭,月月的到来尚不能引他掀动眼皮。

    “找了这么久,找到离开的路了吗?”杨绿柳将钓竿往边上一搁,询问月月的探路情况。

    “找到了呀。”月月实话实说道。

    “小丫头不要撒谎,”有一尾鱼儿咬住红裳老者的饵,他动作迅速地将其拎上岸,这时他才有空与月月说话,“找不到路不丢人,眼下快到晌午,你去中间的院子去寻此间主人,先用一餐饭吧。”

    “李前辈,你们两个不一起去吗?”看着红裳老者与杨绿柳亲近的动作,月月如何猜不到他就是杨绿柳最亲近的搭档,与他一同消失二十年不见踪影的李红樱?

    李红裳指指刚被他钓上来的鱼儿,捻须道:“这就是我们今日的午餐。”

    鱼儿大小始终,两个人吃正合适,三个人就有些紧张了。

    月月自然不会和两位老人家争抢一条鱼吃,谢过他的指点后,她便背着逍遥侯,准备前去拜见此间的主人。

    她的腿刚迈出一步,突然被杨绿柳叫住:“等等,你身后又是何人?”

    他记得月月出去时是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眼睛转了一圈,一脸淡定地把逍遥侯解下来,放到地上:“这是我刚刚出去一趟捉到的战利品。”

    “这里能有什么战利品?”杨绿柳和李红樱难得对一件事起了好奇之心。

    月月大大方方摆弄逍遥侯,拨开垂落在他脸上的头发,露出他的真容:“就是他,一见面就非要和我动手。”

    “这怎么可能?!”见到逍遥侯真容的两人同时惊讶出声,早已被岁月磨去意气风发,只剩下一片无波古井的他们,情绪也难掩波动。

    “两位认识他?”月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看杨绿柳和李红樱的反应,逍遥侯显然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李红樱俯下身子,用手掌将逍遥侯的脸好好检查一遍,这才松开手,十分确定道:“他就是玩偶山庄的主人。”

    “然后呢?”等着他继续介绍的月月没想到李红樱就这么停止了介绍。

    李红樱道:“我只知道这些,他也只透露过这些。他比现在玩偶山庄中的人来得都早,他是被玩偶山庄幕后之人天公子确定的此间主人。”

    “说他是主人,其实也就是比这里的人高阶一点的囚徒罢了。”杨绿柳叹息道。

    因为大家的身份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他们对逍遥侯成为月月的阶下囚一事,只是惊讶一瞬,就轻轻揭过。

    主打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月月没有急着告诉他们此人就是逍遥侯,而是问出自己与杨绿柳初见时就埋下的疑问:“你们总说这里是玩偶山庄,所谓玩偶山庄,究竟有何深意?”

    见他们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月月就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杨绿柳和李红樱对视一眼,僵持片刻后,杨绿柳青主动开口:“玩偶山庄,顾名思义就是玩偶的山庄。我们这些人,其实就是主人家放入山庄中的玩偶。”

    思及月月进入这里的渠道似乎他们不同,杨绿柳好心解释道:“之所以称这里为玩偶山庄,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除了你,都在来这里之前见过一个巨大的的山庄模型,里面摆放着许多栩栩如生的人偶。等见到这座玩偶山庄模型的人再次醒来,就会发现人已经进入了玩偶的世界!在模型中看到的一切都变成真实,包括里面的人!”

    时隔二十年,提起这件事的李红樱脸上仍难掩惊惶:“那些在我们之后进入这里的人,都分别见过属于我们两个的玩偶在这八角亭附近下棋、垂钓。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早已变成了玩偶世界的一具玩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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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9章 沈家针割鹿刀35

    月月见李红樱和杨绿柳说得如此笃定, 不禁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怀疑。

    “系统,这里应该不是什么魔法世界吧?”月月向系统确认。

    [宿主进入的所有世界都不含魔法、魔幻、奇幻、仙侠、神话之类的元素哦!]系统回答道。

    “真的不含神话元素吗?”月月挑眉道,“战神殿都有广成子的遗骸存在了。”

    [那只能说明广成子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因为他修习了《战神图录》,才使得他的遗骸历经千年万年不腐。]系统表示,这一切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所以他们确实是活生生的人喽?”月月的思维又飞速跳回眼前的“红樱绿柳”组合上。

    [当然。]系统也不卖关子, 直接给月月一个肯定的回答。

    “就是因为后来者看到了和你们长得一样的玩偶,你们就断定这里是玩偶的世界了?为什么不离开山庄看看外面的世界呢?”月月不解道。

    “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出去过吗?”杨绿柳冷笑道,“不管我们走多久,看到的景色都一模一样。树林里没有动物、没有果子、没有水,想要活下去,只能重新回到这座玩偶山庄。”

    “奇怪,为什么我能顺利地走出去,他们就不行呢?”月月不解道,“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没有见过那个玩偶山庄的模型,不曾受到它的蛊惑?可是不对啊,逍遥侯不也可以来去自如吗?”

    这人不仅在外面的世界拥有逍遥侯这个身份, 还在玩偶山庄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山庄主人”的职位。

    就……挺会为自己的生活创造便利的。

    [宿主有没有想过, 这座山庄外面有被人设置了奇门八阵的这种可能呢?]系统问道。

    被他这么一提示,月月终于回忆起被自己忽略掉的种种细节:“原来如此!”

    她在之前的几个世界些微接触过奇门八阵, 面对这种没有死门的困阵,她一时之间都没有意识到这里也被人布置了阵法。

    [而且宿主有我实时提供逍遥侯的定位,自然不会被阵法所迷。]系统又道出了月月在阵中来去自如的另一个原因。

    “我在这世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确实没有听说过有人拥有布阵的本事, ”月月努力回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

    “说不定今日我见到的阵法, 已经是本世界阵法能创造出来的极限了。”月月思忖道。

    若是如此,就能解释得通李红樱和杨绿柳这两位二十年前就已在江湖拥有极高威名的两位剑客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阵法之中, 被困二十年都没有想到破局之法了。

    原因在系统的提示下,月月已经完全想明白,但她却没有使用这样的理由向李红樱和杨绿柳解释。

    “先不说我的事,可是这个人不也是天天生活在玩偶山庄里的吗?为什么他就可以顺利离开呢?”月月指着昏迷不醒的逍遥侯道。

    “或许是因为,他被天公子定为玩偶山庄的主人,所以他比其他人要多些权力?”李红樱提出一种猜测。

    “不可能,”杨绿柳第一时间否决李红樱的说法,“我三天前见过他,他当时还在念叨自己被困二十多年都没有寻到机会离开。”

    这是他自己说的话,杨绿柳只是原模原样地按照当时的场景复制。

    逍遥侯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安抚杨柳青的话语,竟会成为佐证他在撒谎的证据。

    “可我是在一处绝崖上遇到他的,”月月诚实说出自己刚才和逍遥侯的相遇交手地点,“你们之前逃出去时,去过那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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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绿柳和李红樱齐齐摇头:“我们逃出去几次,见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森林。”

    “你是说他能离开森林,去往其他地方?”李红樱向月月确认。

    见月月点了点头,杨绿柳大步走到昏迷的逍遥侯面前,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我把他弄醒,直接问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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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中了药,现在醒不了。”月月没有阻止杨绿柳的动作,只是把现状告诉他。

    “那你还不把解药给他?”杨绿柳瞪视月月。

    “我没有解药,”月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撒谎道,“得把他带到给我迷药的人那里,才能让他清醒。”

    “真的吗?”李红樱眯着眼睛问。

    “真的。”月月重重点头。

    “他醒不过来,我们该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呢?”李红樱问道。

    “这个好办,”月月打了个响指,“找根绳子将我们连接在一起,二位前辈跟着我走便是。”

    她也想试试到底玩偶山庄外的阵法有多强,是否真的能把见过李红樱、杨绿柳口中那座奇怪的玩偶山庄模型的人与外界隔绝。

    *

    做好一切准备后,月月直接翻墙而出,却发现绑在自己手臂的麻绳挣得紧紧的,回头却并未看见李红樱、杨绿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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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她准备折回去寻找他们之际,两人已从围墙边缘的一条小缝挤了出来。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翻墙出来?”月月对他们此举十分困惑。已经习惯了穿越世界的“不走寻常路”的规则的她,见到两人此举不免惊诧。

    “玩偶山庄禁止所有人去往高处。”李红樱看了一眼不在禁令范围内的月月道。

    “是不是你们口中的天公子害怕你们站在高处,就会发现这座山庄的异常啊?”月月猜测道。

    “难道你们就这么乖乖听话,没想过故意站上去看看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月月不解道。

    “怎么可能?”杨柳青无语道。

    不过二十年,还不至于就这么愚蠢到将他们的血性彻底磨光。

    他们之所以没有这样做,自然是前人用无数探索之举告诉他们:此路不通。

    月月懒得逐字逐句向他们解释,直接道:“不若跟上我,我们一起悄悄山庄外的景象。”

    说走就走!

    背着逍遥侯的月月带着李红樱和杨绿柳在包围玩偶山庄的树林中迅速移动。

    树林异常安静,没有鸟叫,亦没有虫鸣,更别说寻常树林都有的偶有奔忙的小动物的身影,和瑟瑟风声了。

    在这种环境下独自行走,陷入自我怀疑变得尤为正常。

    所幸他们是三个人一起行动,有效抑制住无穷无尽的森林带来的绝望。

    三个人不知在树林里走了多久,在繁茂的树木的遮挡下,昊天山庄前院的围墙依稀可见。

    “这里你们没见过吧?”月月站在距离围墙不远处,向两位前辈确认眼前场景的真实。

    李红樱和杨绿柳同时点头,他们相信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玩偶山庄的围墙是什么模样,这里明显和玩偶山庄的围墙不同。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月月又补充一句介绍:“这里是昊天山庄前院的围墙。”

    勉强压制住激荡的情绪,终于有心思关注月月所言的李红樱问道:“昊天山庄?我记得你提过这个地方很多次,这里就是吗?”

    月月点头道:“是的,我最初就是在这里见到逍遥侯的,最后一路追着他追到了你们口中的玩偶山庄,这才有了我们的这场相遇。”

    “逍遥侯?”杨绿柳眉头紧锁,“你是说你背着的这人是逍遥侯?!他不是玩偶山庄的主人吗?!”

    李红樱将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叹气道:“你还没有想明白吗?逍遥侯就是玩偶山庄的主人,一个人本就可以具有两个、甚至多个身份的。”

    李红樱凝注着趴在月月背上沉睡的逍遥侯,沉声道:“我现在甚至怀疑,他口中的天公子,会不会就是他本人。”

    毕竟他们这群被困在玩偶山庄的人,没有一个真正见过把他们送入玩偶山庄的天公子,都只是见过他的侍女,以及言明天公子是玩偶山庄的这位被他任命“主人”一职的前辈。

    杨绿柳抓抓脑袋,觉得头顶的高冠都快掉下来了:“可是……可是我记得在我们进入玩偶山庄前,逍遥侯就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了。此人在江湖上名声甚好,为何要把我们以及那些年轻人困在玩偶山庄好吃好喝地养着呢?”

    是的,虽然他们在玩偶山庄里不得自由,但是日子一向过得不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如果是只求温饱的人,想来对这种生活极为满意。

    只是被困于玩偶山庄的这群人并不在此列,他们都是当今武林的成名高手,最是不羁爱自由,让他们在一处待上五日都待不住,更别说以年计算了。

    更何况还有变成玩偶的恐慌一直悬于心头,这使得他们只想确认自己是否哈哈存活于世。

    被玩偶山庄生生困住二十年的李红樱面对杨绿柳的问题,冷声给出答案:“因为他有病。”

    除了有病,根本不可能有其他解释。

    李红樱生冷的目光落在月月背上的逍遥侯身上,他此时已然确信逍遥侯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孩子,此人我是断断不会放过的。告诉我你的身份和去向,待我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去寻你,”李红樱一脸严肃地对月月道,“我是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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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0章 沈家庄割鹿刀36

    此时沈家庄在外人眼中已经化为灰烬, 月月倒也不惧旁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李红樱既然有问,她便有答,真实、无隐瞒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处。

    “沈家庄……”李红樱沉吟道, “沈家庄庄主沈劲风是你什么人?”

    月月回答:“他是我的叔父。”

    李红樱看了杨绿柳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感怀:“说起来,你叔父出生时, 我们还去参加过他的生日宴。现在沈家庄一定在他手中发展得很好吧。”

    月月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也能遇上沈家故人。

    面对李红樱的问题,她沉默片刻,才道:“叔父他已经去世十多年……”

    “这……”李红樱怔忪良久,才道,“这世事可真是无常。”

    他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说,却被晚到十几年的沈劲风死讯止住了所有话头。

    “小月君,先前说你和逍遥侯有仇,为什么还辛辛苦苦背着他,不把他一杀了之?”杨绿柳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你的江湖经验少,怕是不知斩草除根的必要性。”

    月月垂下眼眸, 掩住眼中浮现的万千思绪, 最终选择吐露一部分真相:“两位前辈不知,此人一把年纪还贪图我妹妹容姿, 派手下把沈家庄给烧了个干净。当时我出城送人,等回来时,沈家庄已成一片火海,连祖母她……”

    说到这里, 她掩袖抽泣几声, 倒是没提沈太君的最终结局。

    不过她这说半截留半截的说话方式,足够让李红樱和杨绿柳自动将她的未尽之言补齐。

    两个八十岁的老人想方设法宽慰了月月几句, 月月才缓缓放下挡住眼睛的衣袖,露出沾上药水而变得通红的双眼。

    “我想把他带到沈家庄旧址前,和璧君一起处置他,用以祭奠。”月月道出自己的打算。

    “是该如此,”李红樱听后对月月的打算表示赞同,“他如此为老不尊、戕害人命,是该将他的恶行曝光,受万人唾骂!”

    要知二十年前,他们被困在玩偶山庄时,逍遥侯就在江湖上拥有了极高的名望。

    若非亲自遭此一难,他们也是不会相信谋划这出闹剧的人会是极具美名的逍遥侯。

    “他这死矮子估计是心理变态,才整出来这么多幺蛾子!”杨绿柳盯着昏迷的逍遥侯怒骂道,“整日惺惺作态,搞得跟自己多年脱俗似的,其实一肚子坏水!”

    “逍遥侯本就是你捉住的,我们也是你救出来的,逍遥侯的第一处置权在你手中,”很想一剑杀了逍遥侯的李红樱按捺住想要拔剑的手,“但是不亲眼看到他身死,我们实在放心不下。我们打算随你一起返回沈家庄,顺便祭奠一下沈太君,不知你意下如何?”

    “两位前辈愿意亲至,晚辈感激不尽。”月月一口应下。

    “如此甚好!”李红樱听月月回应得如此爽快,心中甚是满意。

    “只是有一事……如果你不介意,可否回一趟玩偶山庄?”李红樱踌躇片刻问道。

    “当然可以,”月月一口应道,“两位前辈可是有什么东西遗漏在那里,需要我帮忙取来吗?”

    李红樱和杨绿柳同时摇头,他们虽然在玩偶山庄居住了二十年,但他们始终将那里当做人生的滞留地,从未生出过一辈子就停留在那里的念头。

    方才随月月离开时,他们除了身上的衣服,和带进玩偶山庄的剑,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在他们眼中,那些东西本就不是他们的东西。

    李红樱瞥了一眼逍遥侯,解释道:“他这些年在玩偶山庄陆陆续续收集了十多个人,当作供他观赏的玩偶,这群人不知‘天公子’已落网,若是无人告知,说不定会在里面醉生梦死到几时呢。”

    因为有着同样的遭遇,潜心练剑七十余年的他难得多了些同理心。

    “你可否将此事告知他们,至于他们想不想离开,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李红樱道。

    老实说,月月并不想和一群陌生人解释过多。

    事实上,如果不是杨绿柳发现她的行踪,主动找上她,她也不会主动与他说上半个字的。

    “你们一直找不到离开玩偶山庄的路,是因为逍遥侯在那里设置了阵法,不通晓阵法的人只会一直在里面打转,永远找不到出路,”月月简单解释一下他们被困住二十年的原因,“我可以把阵眼给毁了,等里面的人想出来的时候,自然就可以出来了。”

    “这样也好。”同样对和人打交道没有什么兴趣的李红樱、杨绿柳齐齐点头。

    “那就麻烦两位前辈暂时看管他了。”月月把逍遥侯交到杨绿柳手中。

    *

    回到被阵法包围的玩偶山庄,月月找了许久,终于在与山庄中的其他房间完全隔开、位于整个山庄正中的一个房间中寻到了整个阵法的阵眼。

    见到阵眼本尊,月月才意识到为什么李红樱和杨绿柳会如此坚信他们变成了玩偶山庄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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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几乎占据整间房的玩偶房屋,是玩偶山庄缩小了十倍后的模型。

    搭建它所使用的材料与建造玩偶山庄的别无二致,连树木花草都是使用的同种材料。

    至于里面放置的人偶,更是栩栩如生,宛如真人缩小后的产物。

    比如坐在八角亭边的溪流让垂钓的红裳老者,就和月月初次见到李红樱时看到他的神态完全一致。

    这说明什么?

    说明制作这些人偶的工匠同样花费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去揣度被逍遥侯困在玩偶山庄的那群倒霉蛋的样貌、神态。

    试想一下,人在得知自己变成人偶后,在玩偶山庄迷茫痛苦、醉生梦死,却有人安排人手在暗中窥伺,并以此制作成人偶……

    月月想了一下这样的场景,只觉得汗毛直立。

    她觉得李红樱对逍遥侯的评价十分精准。

    他就是有病!

    月月的手指刚搭在这座制作精巧,拿出去展览必将万人空巷的玩偶房屋之上,系统立刻启动扫描功能。

    [嘀,扫描开始。]

    扫描,分析,分解,重构。

    [“玩偶山庄模型”扫描完成,恭喜宿主获得100000积分!]

    系统播报月月获得十万积分的电子音在月月耳畔响起,她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淡然。

    达到如此制作工艺,又起到极大作用的物品,它的价值达不到十万积分,这个世界又有谁值得呢?

    “只是可惜这东西太大带不出去。”月月叹气一声,将内力运于手心,一掌将其震成湮粉。

    玩偶房屋毁去的瞬间,原本被阵法隔绝的山色开始显露于山庄之人眼中。

    有人正好在此刻抬眸,当即好奇地冲向自己多年未见的高山;有人浑然不觉,继续沉迷在眼前的美酒、美食、美人之间,不问世事……

    独自完成这一切的月月悄然离开玩偶山庄,直奔与李红樱、杨绿柳约定的地点。

    *

    月月与李红樱和杨绿柳会合后,得知在她破阵的这段时间里,两人顺手把昊天山庄的前院给捣毁了。

    他们没有使用什么计谋,也没有偷偷摸摸,纯粹使用武力押着打,成功将建造华美的昊天山庄变成一摊废墟。

    月月回忆了一下脑海之中昊天山庄原来的模样,与它如今的样子对比了一下,只觉得解气得很,恨不得把逍遥侯弄醒,让他亲自感受一下自己的家被别人毁了是什么感觉。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逃了,我们没有去拦,”李红樱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来却是十分后悔。”

    “后悔?”月月没想到竟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李红樱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叠本册,递给月月:“正好撞见有个小丫头从逍遥侯的书房里出来,她手里正捧着这些账册,绿柳就直接抢了过来。事后翻开才知道,逍遥侯这些年做过的恶事可不止这一件,他专门成立了一个名叫天宗的组织,招揽了一堆外表光鲜,实为败类的江湖人,做下一堆恶事,图谋一统江湖之事。”

    “一统江湖?”月月随手翻了翻账册,无语道,“他怎么不直接一统天下呢?”

    不过知道逍遥侯就是天宗的宗主,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月月握着账册,问李红樱和杨绿柳:“两位前辈们能否将这些账册交给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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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绿柳手一摆:“你拿去就是,让我拿着我还觉得麻烦呢?”

    李红樱也是这个意思,但他多问了一句月月要这些账册是有何用处。

    月月便将天宗与沈家庄被烧毁一事说与他们二人听,并提出希望他们多看一看账册的内容。

    “万一哪天我去揭露秘密加入天宗的那些人,也好有两位前辈帮忙做个证。”月月这般解释了自己的用意。

    毕竟被逍遥侯揽进天宗的人个个都在江湖上拥有极好的名声,若是他们集体表示月月是诬陷他们的坏人,月月又该堵住幽幽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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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堵当然是可以堵住的,但是麻烦也肯定是非常麻烦的。

    既然月月已经提前想到了这一后果,她肯定是要提前做些事情保护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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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1章 沈家针割鹿刀37

    月月带着昏迷的逍遥侯和李红樱、杨绿柳两人一同离开了昊天山庄, 返回济南城。

    李红樱和杨绿柳听月月描述沈家庄被烧之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等他们亲自见到这一片荒凉的焦土, 心情自是大有不同。

    在他们的记忆里,沈家庄应该是立在大明湖畔的一根武林定海神针,它应该永远屹立不倒, 而不是如今这般颓景。

    故地重游,两人心中升起无限感怀。

    “你准备何时去祭拜沈太君?”李红樱问月月道。

    “此时晚辈还需作些准备,请两位前辈稍等些时候。”一直没机会和他们的分开的月月终于找到了一人行动的机会。

    李红樱和杨绿柳自然没有意见,一口应允。

    *

    月月快速来到百灵阁在济南城的驻地,询问沈太君及沈璧君的情况。

    沈太君这几日一直在卧床静养,她每日服用月月提前为她开好的汤药,恢复得十分迅速。

    但她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这次不仅身体受伤,心理也承受了巨大的打击,原本面色红润、气色极佳的老太太整个人都衰败了许多,基本上是回不去原先的状态了。

    而沈璧君……她无疑又陷入了麻烦之中。

    给她制造麻烦的自然是逍遥侯的徒弟小公子。

    根据月月派去暗中看顾沈璧君的探子反馈, 沈璧君被萧十一郎救下后, 被他带去了一家客店住下。

    当晚她就被一个在沈家庄工作超过四十年的老仆沈义寻到,说是沈太君得知了她的下落, 急着让她回沈家庄。

    趁夜赶路返回沈家庄一事虽然被早已得知沈家庄大火的萧十一郎以强硬的姿态给阻了,但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如此强硬对待的沈璧君根本难以接受他这个于她而言基本等于陌生人的人这般行为,便让客店的伙计寻了辆马车送她回沈家庄。

    这一次萧十一郎没有再次阻止沈璧君,真就让她坐着马车, 一路顺利地回到了被大火烧得只剩下焦黑残骸的沈家庄。

    之前被李红樱、杨绿柳从昊天山庄的一个小姑娘手中抢来的账册中记录了逍遥侯暗自成立天宗, 收拢了众多在外面名声极佳的武林高手。

    作为逍遥侯的徒弟,小公子自然有办法调集其中的一部分人, 以光鲜亮丽的名门正派的名头去哄骗沈璧君。

    自幼生长在沈太君的翼护下,本身对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多少兴趣的沈璧君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们编造的谎言,认定在沈家庄放火的正是在江湖上名声极恶,据说无恶不作的大盗萧十一郎。

    然后她就把对她好感颇多,根本不会拒绝她任何请求的萧十一郎给捅了。

    由于沈璧君当时是抱着杀了萧十一郎的念头下的手,而萧十一郎又根本没有闪躲的意思,所以沈璧君成功给萧十一郎造成极其严重的外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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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能伤到萧十一郎,小公子前前后后已经派出了天宗众多高手,但是他们都铩羽而归,根本没有伤到萧十一郎分毫。

    谁都没想到,最后把萧十一郎打成重伤的,竟然是完全不是他对手的沈璧君呢?

    失去战力的萧十一郎奋战许久,但他毕竟不是全胜状态的他,所以他最终还是在轨迹多端的小公子面前倒下了。

    好消息是,小公子在沈璧君面前亲口承认了指使手下在沈家庄放火的人是她,不是萧十一郎,成功接除了沈璧君对跟个哑巴似的什么也不说的萧十一郎的误会。

    坏消息是,他们两个都被小公子带走了。

    “属下武功低微,无法将沈姑娘带回,还请主人责罚。”向月月汇报情况的是当时暗中跟随沈璧君的其中一人。

    他和同伴的武功虽高,却也无法和天资卓绝,又得名师授课的小公子相比。

    当小公子解决了萧十一郎这一心腹大患后,她立刻将矛头对准早已被她发现踪迹的百灵阁暗探。

    这名暗探为了掩护同伴,故意弄出声响朝着想法的方向奔逃,在受了小公子一掌后,侥幸逃脱,一路奔回济南城复命。

    而他的同伴目前仍然跟在沈璧君附近,悄悄向百灵阁传递消息。

    百灵阁根据他提供的消息,已经派了其他人赶去协助。

    而这名掩护同伴的暗探,就留在了济南休息。

    “你做得已经极好了,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呢?”月月将手搭在这名暗探的肩上,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内力慢慢滋养他受伤的身体。

    内力在他身上走了一个周天以后,月月收回了手,扔给他一个瓷瓶:“每次喝一口,一日三次。”

    刚刚解除疼痛的暗探捧着瓷瓶,一遍遍表达对月月的谢意。

    “等等,有件事我想问你,”在他走之前,月月一句话将他拦住,“你怎么知道萧十一郎对沈璧君很有好感的?”

    暗探没想到月月把自己叫住,竟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收起眼中的诧异,答道:“因为萧十一郎并不是一个会演戏的人。从头至尾,他的目光都在沈璧君身上。”

    有句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①。

    他作为一个旁观萧十一郎和沈璧君一路相处的人,有什么看不清明的呢?

    他不仅看出了萧十一郎对沈璧君的喜欢,同样看穿了沈璧君自己暂时还浑然不觉的那点对萧十一郎的好感。

    但是他选择隐瞒后者。

    谁不知道沈璧君是连城璧的夫人?

    他何必要让沈璧君因为这并没有被捅破,只露出一点苗头的感情名誉受损?

    “行,我知道了,”月月不再追问,因为此事她其实也有所察觉,“你记得不要和其他人说起此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了解了沈璧君的近况后,月月才去探望了正在养伤的沈太君。

    “怎么就你一个人?”沈太君看到月月一人出现,眉头皱紧,“璧君人呢?”

    “璧君被幕后之人掳走了,”月月回道,“他们现在往北边去了。”

    “那你还不快去追,在这里耽搁什么!如果璧君出了什么事,我就当没有你这孙女!”沈太君喘着粗气,怒气冲天。

    她这伤人的话语并没有伤到月月分毫,她以十足的冷静看着沈太君道:“因为我这几天查到了些事情,觉得先和您说一下比较好,璧君那边我有派人跟着,不会出大的问题,还请您把心放到肚子里。”

    “你叫我怎么放心!?”沈太君语气急促,“城璧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刚离开沈家庄就出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和城璧交代?”

    “交代?为什么要向连城璧交代?”月月皱眉道,“璧君都失踪几日了,他怎么还在和赵无极追查萧十一郎的行踪,他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妻子的情况?我们还要和他交代?他该和我们交代差不多!璧君和他一起从无垢山庄出发,怎么他返程的时候就让她一个人走了?那些连家庄的护卫不过就是群样子货,真的遇到情况,不还是要靠他这个做丈夫的守护妻子?璧君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不在,失踪的时候不见他去找,他还有脸让我们给他交代?”

    月月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

    “够了!”沈太君一掌拍向床板,“城璧是要去做大事的人,璧君作为他的妻子,本就该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而不是在关键时刻拖他后腿。她如今被人掳走也有她的问题,如果她勤加练习武功,怎会面临如此情况?”

    “您知道对她下手的人是谁吗?”月月听到沈太君竟然将错误归结到沈璧君身上,差点就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是谁?”沈太君的注意力立刻被月月的问题吸引走。

    “是逍遥侯。”月月把自己探查到的逍遥侯悄悄组建天宗,囚禁李红樱、杨绿柳等人,以及肖想沈璧君等等情况说给沈太君听。

    “这么说来,逍遥侯竟比萧十一郎还要可恶,”沈太君怒道,“真没想到他竟然隐藏得这么深!”

    她一想到百年沈家竟然因为逍遥侯的一己私欲毁于一旦,心中悲怮不已,一时呼吸不畅,差点晕了过去。

    月月见状,连忙上前为她治疗,总算稳住了她的情况。

    “是逍遥侯亲自对璧君下手的吗?”沈太君平躺在床上,盯着上方的床帐,声音虚弱。

    月月回答:“是他的徒弟。”

    “那还是璧君的问题,”老太太在这件事上极为固执,她虽然深恶逍遥侯的所作所为,但还是要在自己家人身上找点原因,“如果是你,你会被人这么掳走吗?”

    沈太君是偏心,不是瞎,她还是知道哪个孙女在习武这件事上更有天赋、更加勤勉的。

    “不会。”月月老老实实回答。

    “看,这就是问题所在,”沈太君面无表情道,“平时不认真练武,遇到问题就只能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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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十分惦念小孙女的:“行了,你快去寻找璧君吧,她一日在别人手上,我就一日不得放心。逍遥侯的武功十年前就已经是江湖前列了,如今还不知到了什么水平,还是赶紧趁着璧君没落到他手中赶紧救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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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2章 沈家针割鹿刀38

    “这一点, 祖母就不用担心了。”月月说的是沈太君担心沈璧君被小公子送到逍遥侯处一事。

    沈太君呼吸又开始变急:“沈月君,璧君是你妹妹,你唯一的妹妹!”

    “所以我把逍遥侯带回来了, ”月月也不卖关子,直接对沈太君道,“只要您想见他, 随时都可以见到。唔,他已经被我下了毒,您尽管放心。”

    沈太君略略放下心,逍遥侯于她而言是后起之秀,但她十分清楚真要动起手来自己绝对不是逍遥侯的对手,更何况她现在伤成这样,遇上逍遥侯,不过是让他手下又多一条亡魂。

    “我就不见他了,”沈太君根本没有兴趣见逍遥侯这个觊觎自己宝贝孙女的糟老头子,“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必要留他性命。”

    沈太君定定地看向月月, 目光冷酷, 完全看不出当初赏刀宴露面时的和善:“祖母今天教你一个道理,斩草, 一定要除根。”

    “我省得了。”月月点头道。

    “祖母,我这次捉到逍遥侯,还遇上了另外一些遭他迫害的人。其中有两人说是您的故人,他们从我这里听说了沈家庄的事, 想要‘祭拜’您, 您看……”月月又提起另外一件事。

    “是谁?”沈太君问道。

    月月直接报出了李红樱和杨绿柳的名字。

    沈太君听到他们的名字,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天外杀手, 红樱绿柳’,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了,没想到他们竟是落入了逍遥侯的圈套。”

    月月分辨不出沈太君的情绪,便直接开口询问:“那祖母打算见他们吗?”

    沈太君闭上眼睛,道:“我累了,就不见他们了。璧君还在别人手里,还是不要将我活着的消息说出去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别的所求大抵没有,不过是希望家族枝繁叶繁,小辈出人头地。

    眼下这些都已成空,她唯一所求不过是沈璧君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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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沈璧君,沈太君勉强打起点精神看向月月:“快些去寻璧君吧,她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种苦?如果、如果连城璧对她的失踪有不满,你就做主让他们和离吧。我们沈家的姑娘不受这种委屈!”

    *

    月月回到李红樱、杨绿柳暂住的客栈,按照沈太君的要求,隐瞒了她还活着这件事,并道:“那日沈家庄大火后,祖母就此下落不明,我没有寻到尸骨,我准备等寻回妹妹之后,再给祖母建个衣冠冢。现在怕是不能带着两位前辈祭拜我的祖母了。”

    这毕竟是沈家家事,李红樱和杨绿柳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月月的做法提出异议。

    他们提着逍遥侯,跟随月月一起去了焦黑一片沈家庄。

    “这里就是我们沈家的祠堂。”月月指着眼前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焦炭建筑物,向李红樱和杨绿柳介绍道。

    李红樱看了逍遥侯一眼,道:“那就在这里把他杀了吧,正好用他的血来祭奠一下你们沈家的先祖。”

    杨绿柳将昏迷的逍遥侯往月月面前一丢,大方道:“我们不跟你抢,就由你来动手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盯着眼前的-400000积分,表情并不很好,她觉得此人不值得,他根本配不上她辛辛苦苦攒得四十万积分!

    “两位前辈有什么需要问他的事吗?我去找人配了解药。”月月试图拖延动手的时间。

    没想到李红樱和杨绿柳听完后同时摇头:“我们没有非要知道不可的事,就让他这么走吧。”

    逍遥侯如此设计他们,害得他们二十年不得自由的原因,他们已经没有好奇心了。

    作为无辜受害的人,他们没有理由去理解一个迫害他们的人的想法。

    “可是我没有杀过人,”绕弯子失败的月月最终选择坦诚相待,“不知两位前辈可愿代劳?”

    “当然愿意!”杨绿柳拔出长剑,磨剑霍霍。

    他早就想手刃害得他二十年不得自由的罪魁祸首了,只是念着逍遥侯是月月的猎物,他才没有直接动手。

    此刻月月主动寻求帮助,他自是乐意之至。

    剑光一闪而过,藏于幕后搅动江湖风云的逍遥侯至此失去生命。

    月月看着逍遥侯左胸沁出的一点点鲜红,问系统道:“系统,你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吗?”

    系统回道:[滴,扫描完成。目标确已死亡。]

    “我想把他的尸体给烧了。”月月站在满目疮痍的沈家庄,对李红樱和杨绿柳道。

    在古代,入土为安才是一个人最好的结局。在此之前的火化操作,在时人眼中,绝对是恨到极致的挫骨扬灰前置工作。

    鉴于逍遥侯此前的种种行为,李红樱和杨绿柳并没有因为月月提出了这个想法,就生出月月太过恶毒的念头。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害得人家亲人没了,家也没了,人家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在场三人都同意了月月的想法,于是这个提议便顺利实施。

    看着火光中的逍遥侯,月月向系统坦白自己想这么做的原因:“我总是担心这个人有什么奇异的手段,即便心脏被杨绿柳刺了一剑,他还有本事复活。”

    毕竟他都能使用阵法把近二十个武林高手困住多年,并且让人相信自己真的变成了玩偶,那他再做出任何奇异之举,都十分正常。

    所以月月才想用这种方法保证逍遥侯死得透透的,绝对没有复活的可能。

    其实还有类似补刀,或再给他喂着必死毒药等其他方式,但是作为受过现代教育,已将火化操作视为正常的月月觉得此法她自己的接受程度最高。

    虽说在李红樱、杨绿柳看来,月月这么做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①。

    系统把大火中的逍遥侯又扫描了一遍,向月月保证:[宿主放心,逍遥侯绝对死得不能再死了。]

    *

    此事结束后,李红樱、杨绿柳便向月月提出了告辞,并表示如果哪天她打算为沈太君置办葬礼,一定要通知他们,他们一定参加。

    被困在玩偶山庄二十年的他们,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八十岁的他们不知自己还有几年寿命,只想着趁此机会饱览山河。

    与他们道别后,月月便立刻赶往沈璧君所在。

    不知小公子出于什么目的,她将沈璧君和萧十一郎掳走后,并没有立即带着两人返回昊天山庄,而是带着他们一路向北,到了一个远离昊天山庄的地方。

    等月月找到沈璧君时,已经是仲秋时节。

    沈家庄初秋时举办的赏刀宴,此刻回想起来,直让人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沈璧君独坐在山谷之中,身边是一片由各色菊花组成的璀璨花海。

    她此时正躺在一张华丽的毡子上,闭着眼睛感受秋日的阳光。

    “璧君。”沈璧君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但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她已习惯自己偶尔会产生这种错觉。

    这声音只会让她想到自己未出阁的时光,那时候的一切如今看来太过美好,美好得让她不忍回忆。

    “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呢?”沈璧君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并感觉到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霍地睁开双眼,与一双充满温暖,含着无限包容的眼睛相对。

    “月姐!”沈璧君一把扑到月月怀中,拼命汲取她单薄身躯的所有温度,“这真的是你吗……还只是我的幻觉?”

    月月轻轻拍打着沈璧君的后背,笑道:“哦?我怎么都成你的幻觉了?我难道不能是真实的吗?”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自己胸口濡湿。

    原来是沈璧君顷刻间落下的眼泪。

    “如果这是假的,现在也不要叫醒我,让我多做一会儿梦吧……求求你们了……”沈璧君轻声道,语气卑微又可怜。

    知道沈璧君这段时间受了无尽委屈的月月没到强制唤醒她,而是静静地环抱着她,等着她自己平复心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压抑自己感情的沈璧君放肆地哭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抱着的人依旧存在,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

    “月姐?!”沈璧君惊喜抬头,对上正在垂眸看着她头顶的月月,“你来找我了!”

    月月动作轻柔地用指腹擦拭沈璧君脸上的泪痕,回道:“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沈璧君心中一喜,情绪瞬间又被巨大的悲伤淹没:“祖母!月姐,祖母她……没了……”

    “可不能胡说!”月月轻叱道。

    她一把将沈璧君搂紧,嘴唇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我把祖母救回来了,才晚了这么些日子寻到你。抱歉让你吃了这么久的苦。”

    沈璧君眼中迸发出灼人的喜悦,得知自己唯二的亲人都在人世,她已别无他求。

    她窝在月月怀中拼命摇头:“不苦,我一点都不觉得苦!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月月摸了摸沈璧君的发顶,心中无限柔软:“走,姐姐带你回家。”

    沈璧君刚想点头,突然神色一变:“萧十一郎还在那恶魔手中,我们走了他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朱熹《中庸集注》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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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3章 沈家针割鹿刀39

    论武功、论智计, 小公子都比不过萧十一郎。

    问题是,萧十一郎这队不止他一个人,加入沈璧君这个队友后, 他这队的各方面能力都下降一大截,与小公子队差距巨大。

    但萧十一郎本就是因为去救沈璧君才落入小公子手中,他又怎会抛弃沈璧君独走?

    只不过小公子把他们二人带到这座山谷后, 放沈璧君一人独处,此举倒是与她之前苦心孤诣谋取沈璧君相悖。

    作为从未与小公子正儿八经打过照面的局外人,月月一时也猜不到她作何打算。

    “那个掳你们来此的人现在在何处?”月月不问萧十一郎,反问小公子所在。

    沈璧君皱起眉头:“我、我也不清楚。”

    她会在这里躺着晒太阳、赏花,不是因为她想在这里晒太阳、赏花,而是她被小公子安排的人带到这里,只能晒太阳、赏花。

    自从被小公子带到这座山谷,沈璧君就没单独见过萧十一郎。

    他的身边永远倚着小公子,两个人举止亲密,完全没有给旁人留下任何缝隙。

    这个旁人,指的不仅是沈璧君, 还有山谷里负责侍候的其他侍女。

    萧十一郎的饮食起居, 都由小公子一手操办。

    “萧十一郎独属小公子”,这是小公子专门在他身上刻下的标签。

    “连夫人不清楚不打紧, 我这不是亲自来了吗?”

    一道娇柔、甜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月月和沈璧君望向声音所在,只见小公子揽着穿一件猩红色长袍的萧十一郎款款而来。

    小公子灵动的双眸转到月月脸上,笑道:“这位不是连夫人的姐姐吗?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这是月月和小公子说的第一句话。

    小公子眨眨眼睛, 神秘一笑:“等你, 也等沈太君,当然也等连庄主啦。”

    听到小公子提到后两者, 沈璧君的呼吸立刻急促:“不许你提我祖母!”

    “为什么不能提?”小公子反问道,“人的名字、代号,不就是用来提的吗?你莫不是想让我直接叫她万鸣凤?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住嘴!”沈璧君叱道,“你这个杀人凶手,不配直呼我祖母名讳!”

    小公子对着沈璧君眨眨眼,道:“连夫人就这么把这件事抖搂出来了?你应该知道的,我是不会放知道真相的人离开的。”

    “你!”一时气急将沈太君丧命实为小公子主使一事脱口而出的沈璧君心中充斥着悔恨,她慌张地看向月月,却得到她的轻抚。

    “你的意思是,我是走是留,还得经过你的允许喽?”月月问道。

    小公子眼睛闪过一道冷光:“不问我也可以,那就问问我手中的毒蒺藜吧!”

    一捧毒蒺藜随着小公子的话,疾风般射向月月和沈璧君。

    月月前移一步,将沈璧君挡在身后,浑身内力已于瞬间流向她的右手。

    她动作极慢地举起右手,在毒蒺藜即将飞到她面前之际,对着虚空轻轻一抹,毒蒺藜瞬间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小公子脸色一变,张开双臂,脚尖点地,极速向后退去。

    毒蒺藜后继无力,簌簌落在菊花丛中。

    小公子眼神虽然透露着惊惶,娇甜的笑容却依旧挂在脸上:“沈姑娘的武功,倒是出乎我意料得好。”

    沈璧君听到她这般夸赞月月,脸色瞬间苍白。

    她如何也忘不了,自己当初被小公子截住,用尽了身上所有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最终还是被她掳走。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学艺不精。

    “不过,你不会以为我就只有这一点本事……唔!”小公子抬腿准备前进一步,突然瞳孔放大,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站在她旁边的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默默收回捏着一颗毒蒺藜的手,面无表情地对上小公子:“怎么,我不能出手吗?”

    小公子整个人趔趄了一下,便突然倒在地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成为了她此生最后一个表情。

    萧十一郎蹲下身体,干燥、厚实的手掌轻轻拂过小公子的眼皮,帮她阖上眼睛。

    “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萧十一郎对月月露出一抹淡笑。

    因为萧十一郎代劳,要不要“杀小公子”这件事成功从月月的待办事项中剔除。

    她心情愉悦地回答道:“不会,像她这种必定会成为高端杀手的人,早些被人处置,其他人也能多些活路。”

    理,是这个道理。

    但是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毕竟是少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十一郎看似只是拣了一颗月月反弹回去的毒蒺藜,但能在它落地前,以不伤及自身的手法稳稳接住,并且不被小公子察觉,这就已是江湖顶尖的本事了。

    “她、她这是死了?!”沈璧君紧紧抓住月月的胳膊,一时间还无法相信已成为她此生最大噩梦的小公子,就在这么一个秋日的午后,轻飘飘地死去了。

    她死得太过轻易,太过无声无息,让沈璧君不禁怀疑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小公子会在下一秒突然睁开眼睛,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嘲讽她:“你不会真以为我就这么死了吧?”

    “应该……是死了吧……”已经拜托系统扫描确认的月月故作不确定道。

    她取了一根沈家金针,递给沈璧君:“如果你不放心,就再给她补上一针。”

    沈璧君颤抖着手,接过金针,迟迟不敢上前。

    “是不是这段时间被她吓得忘记怎么用了?”月月摸了摸沈璧君的头,轻声问道。

    据她所知,有些人确实会在极度惊慌的状态下,忘记自己拥有的技能。

    沈璧君忘记如何发出沈家金针,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她的“噩梦”已经没了,她的情绪会慢慢稳定,直到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即便真的想不起来,月月表示自己可以重新再教她一次、两次、三次……

    沈璧君缓缓摇头:“我、我没忘记……”

    她只是从来没有杀过人,不知道该如何克服心理障碍去动这个手。

    可她知道这是自己必须克服的事,因为人生总有那么一遭。

    她在沈家、连家的翼护下安然生活了这么些年,是时候面对这个残酷的江湖了。

    更何况这次还不是让她亲手杀一个人,只不过是对一具尸体补刀,确保小公子这个给她带来无尽折磨人真的死了。

    在月月和萧十一郎的注视下,沈璧君如蜗牛般缓缓挪到小公子附近,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举起用食指、中指捏住的金针,径直射入小公子的心脏。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失去骨头般向后倒去,跌入一个拥有着浓烈香气的怀抱。

    沈璧君的嗅觉被这股浓烈的香气裹挟,她迟缓的意识告诉她,这个怀抱不属于月月。

    她机械式地转头,正对着萧十一郎充满担忧的双眸。

    “你、你快松开我,我自己可以起来!”沈璧君用力推向萧十一郎,试图让他放开自己。

    “嘶。”萧十一郎发出一声轻吟,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落在了沈璧君的浅绿色衣袖上,留下一个深绿的圆圈。

    萧十一郎发出的这道气声,如同震天的雷鸣将迷迷瞪瞪的沈璧君彻底唤醒:“你的伤是不是还没好?”

    她握住萧十一郎坚实的手臂,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出其不意地扯开了他系得严实的猩红色长袍。

    只见一道巨大的伤口横亘在萧十一郎的胸口,伤口已经完全溃烂,变成古怪的酱黑色,正发出一股腐臭。

    沈璧君的眼泪顷刻间落下,她慢慢伸出手指,试图触碰这道她造成的伤口。

    试图隐藏着一切的萧十一郎,在她发现后便放弃了挣扎,站在原地随意她动作。

    就在沈璧君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萧十一郎的伤口时,只比萧十一郎慢了一秒,被他抢走接住沈璧君位置的月月突然伸手握住沈璧君枯瘦的手腕。

    “月姐?”被打断的沈璧君疑惑地看向月月,不明白她为什么阻止自己。

    “你会处理伤口吗?”月月问她。

    沈璧君摇摇头,被迫在江湖游了一遭,她唯一的收获就是确定了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你能再坚持一会儿吗?”月月又看向萧十一郎。

    对沈璧君怀着某些放着她和月月的面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感的萧十一郎,在月月打断沈璧君靠近他的动作后,萧十一郎果断收回了自己的所有情绪。

    他低下头,用黑沉的目光看了一眼折磨自己许久,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刀上,答道:“当然。”

    “小公子虽死,但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给你处理伤口吧。”月月提议道。

    沈璧君和萧十一郎完全没有意见,他们立刻跟着月月从她潜进来的入口离开这座困住他们多日的山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到月月暂住的客栈后,去附近药店采购了一应用品后,月月开始为萧十一郎挖除胸口的腐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璧君站在一旁,默默为她递上急需的用具,根本不敢抬头看萧十一郎的伤究竟溃烂成了什么模样。

    她一遍遍回想月月尚未寻到这里时,他们的短暂相处,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众多细节。

    比如萧十一郎永远将衣襟拢到喉咙的位置,比如他改穿血的颜色最接近的猩红色,比如他身上总是带着可以遮盖住血腥味的浓烈香气……

    如此种种,都在述说着他试图向自己隐瞒他的伤势,而她真的就如瞎子一般,看不到他的遮掩。

    想到这里,沈璧君的眼睛又有些湿了,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勉强控制住即将掉落的眼泪。

    没事了,他们逃出来了。

    沈璧君这样告诉自己。

    “剪刀。”月月的声音打断沈璧君的胡思乱想,她赶紧将已经做好消毒处理的剪刀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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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4章 沈家针割鹿刀40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济南了。”身上裹着一层层纱布, 面色经过月月几日治疗后仍然十分苍白的萧十一郎道。

    “可是,你的伤……”沈璧君一脸担忧。

    萧十一郎淡然一笑:“和之前相比,已经很好了, 不是吗?”

    他明亮黝黑的眼睛看向沈璧君,里面盈满了他无法说出口的情绪。

    萧十一郎很快收回了看向沈璧君的视线,对月月道:“有你这个姐姐在, 我可以退场了。”

    “还是一起吧,”月月按住他想要离去的心,“你的身体还没有康复,能使出全盛时期十分之一的本事都困难。现在还有众多江湖人觉得割鹿刀在你手里,你遇上他们绝对讨不到好。我们沈家可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必得保你平安。”

    “我不用你保护。”萧十一郎拒绝。

    月月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天上的太阳在逐渐西移,两个时辰之后,暮色就会降临。

    “如果你跟我们一起走,我们现在出发还能在天黑之前抵达下一个城镇。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就继续在这里呆着, ”月月把选择权交到萧十一郎手里, 并提醒他道,“你应该知道璧君需要赶紧回济南的……”

    听到月月提及沈璧君, 萧十一郎一时间无法把拒绝的话语宣之于口。

    由于月月没有告诉他沈太君还健在的事,而他又深知沈璧君对她的祖母有多么在意……

    “好,我跟你们走。”萧十一郎停顿几息,很快做出决定。

    月月挑了挑眉。很显然, 萧十一郎的这个反应早在她的意料之内。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月月拍板决定。

    *

    再次同处同一片密闭空间, 沈璧君和萧十一郎之间弥漫着说不出的尴尬。

    坐在同一辆马车的车厢里,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他们却觉得和对方的距离比之前的无数次都要遥远。

    他们都十分清楚,彼此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天堑,而月月的到来,正是让这道无形的天堑在他们眼前具现。

    月月坐在马车的前室,心情悠然地哼着歌,好像察觉不到车厢内的两人的古怪气氛。

    “你们知道小公子的师父是逍遥侯吧?”这几天除了帮萧十一郎治疗伤口,就是在处理小公子设在山谷中的那个据点的月月突然想起来有些情报还未与两位亲历者分享。

    “逍遥侯?”沈璧君诧异道,“他不是早已归隐的武林前辈吗?他怎会……”

    沈璧君还未把话说完,无双的面容开始变得难看。

    她在这次的波折经历中,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有些人名声极好,却是假仁假义,背地里做着大恶之事。

    有些人声名狼藉,却有一副柔软心肠,路见不平亦会拔刀相助。

    如果只听信一个人经营出来的名声,是无法认清这个人的本质的。

    她这次因为这样的“单纯”,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

    沈璧君的目光匆匆掠过萧十一郎的胸口,落在车厢的窗沿的凹槽,试图隐藏自己的后悔与自责。

    如果不是她偏听偏信,萧十一郎也不会被身受重伤,落入小公子的手掌。

    虽然萧十一郎对她没有任何责怪之意,但是沈璧君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多数人拥有了无尽的财富、绝世的武功之后,就会把兴趣投注到其他事情上,比如美色,比如权势……当然,也有把他人当作蝼蚁,肆意玩弄的。”月月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沈璧君眉头紧锁。

    “当然会有,”月月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以为我刚刚说的是不同人的行为吗?不巧,逍遥侯全都占了。”

    所以,被他盯上的美人沈璧君,和被他相中的替死鬼萧十一郎,都是实足的倒霉蛋。

    “哪天你们两人若是缺钱,可千万别去赌坊赌钱。”月月送他们一则忠告。

    “为什么?”沈璧君不理解月月为何将话题转到这件事上。

    萧十一郎隔着车门看了一眼赶车的月月,为沈璧君解释:“她是在嫌我们运气不好。”

    在遇上小公子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运气的沈璧君困惑道:“我的运气真的很差吗?”

    从小到大,她都对自己的运气很满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运气不好这件事。

    “也没有很差吧?”月月给她一句来自姐姐的安抚,“你遇到麻烦的时候,不都化险为夷了吗?”

    这可不是月月在哄骗沈璧君,她说的是事实。

    沈璧君这段时间遇到的麻烦远超她人生的前二十年,但她每每遭逢绝境,总有抱着这样、那样意图的人前来相救,使她化险为夷。

    别的不说,单说此次被小公子俘虏,也是萧十一郎受到的苦痛更多。

    沈璧君除了被囚禁于山谷之中不得自由,倒也没遭遇其他麻烦。

    想起那日协助月月为萧十一郎处理伤口时看到的他胸前的腐肉,沈璧君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小公子虽然死了,但是教出她这个徒弟的逍遥侯岂不是更可怕?”沈璧君一脸担忧道。

    她用手轻触自己的脸颊,竟生出后悔拥有这张容貌之心情。

    如果她没有这张脸,生活会不会安泰许多,祖母也不会……

    月月语气轻松道:“这件事你倒不用担心,逍遥侯已经死了。我是亲眼看着他咽气的。”

    “谁有本事能杀得了他?”萧十一郎惊诧道。

    据他所知,当世能赢过逍遥侯的人……基本没有。

    “‘天外杀手’红樱绿柳,你听说过吗?”月月问道。

    萧十一郎眼前一亮:“红樱绿柳,天外杀手,双剑合璧,天下无敌!①”

    “对,就是他们两个。”月月点头赞同。

    “若是他们出手,那逍遥侯确实活不了。”萧十一郎嘴角含笑,脸上是十分真实的轻松。

    原本以为是难以解决的大山,转眼间发现已经被人移走,这感觉实在美妙。

    萧十一郎感慨道:“这两位前辈失踪了二十年,没想到刚一出山就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真是当浮一大白!”

    把所有功劳都推给李红樱和杨绿柳的月月赞同道:“确实如此,若是有幸遇上他们,真应该请他们好好喝一杯。”

    得知暗害沈家庄的恶徒皆已伏诛,沈璧君着实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不知多么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恢复到原先的平静无波,今天听到月月这么说,总算看到了一丝曙光。

    “但你们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月月又将天宗的相关情况简单向他二人说明了一下,“谁都不知道失去了宗主的天宗,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

    “你尤其完注意,萧十一郎,”月月专门提醒道,“割鹿刀入关之事,十有八|九是逍遥侯的布置。但是逍遥侯死后,我们却没有找到割鹿刀的下落。若只是他藏起来倒也不亏还好,就怕是被天宗的其他人拿走了。你说,他们若想名正言顺地使用此刀,第一时间会找谁呢?”

    对上沈璧君充满担忧的关怀目光,萧十一郎对她笑了一下,答道:“会来找我。”

    他此时已然明白为何对什么事都懒得强求的月月会强制性地要求与他同行。

    这是出于保证他安全的考量。

    “你知道就好,”月月道,“可不要想着等会到了地点就甩开我们。这样你逃我追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耽误彼此的精力和时间。”

    沈璧君认真看着萧十一郎道:“月姐说得对,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人落单的。你救了我许多次,如果不能保护好你,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不要这样说,”萧十一郎阻止沈璧君继续,“我会跟你们一起去济南的。”

    哪怕他已经预想到回到济南后,他不会再有这样和沈璧君接触的机会,但是为了感谢这对姐妹真情实意的关心,萧十一郎表示自己一定配合。

    *

    乘着漫天的晚霞,马车终于进入了下一个城镇。

    月月赶着马车停在镇上最大的客栈门口,提着一干行李进了客栈,在伙计的协助下办理了入住登记的一系列手续。

    报出需要三间上房的需求后,客栈的伙计告诉月月,房间只剩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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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间上房如何分配给两女一男?

    月月一瞬间想到的分配方法,就是把萧十一郎撵去睡马车,她和沈璧君挤一张床。

    但此举并不合适,刚从月月脑海中闪现,就被她扔了出去。

    “那就先要这一间房。”月月干脆付了订金,先解决行李的存放问题。

    归置好行李后,月月动作轻快地走下楼梯,却见被她派去调查此地哪个酒楼的菜肴味道最佳的沈璧君和萧十一郎正坐在客栈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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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听好去哪里吃饭了吗?”月月问正学着如何行走江湖的沈璧君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璧君摇了摇头,把一张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花笺递给月月:“有人给了我一张请帖,邀请我们参加晚宴,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月月接过花笺,没有立刻打开去看里面的内容,转而将目光投注到萧十一郎身上:“你有什么意见?”

    萧十一郎吐出四个字:“宴无好宴。”——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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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5章 沈家针割鹿刀41

    宴无好宴, 但他们不得不去。

    因为花笺最后的署名,是花如玉、风四娘夫妇。

    花如玉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在他名字后面的那个名字。

    风四娘。

    月月还记得风四娘离开济南时的打算:寻找萧十一郎和割鹿刀。

    然而并没有寻找萧十一郎计划的月月, 反倒先一步找到了他。

    如今风四娘的行踪突现,不禁让月月怀疑,这个与她名字缀在一起的花如玉, 会不会和割鹿刀有关。

    “花如玉这个名字,我之前还真是从未听说过。”月月将花笺递给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接过花笺,眼睛黏在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风四娘落款上,沉声道:“我也没有听说过花如玉的名号。”

    “这就奇怪了,”沈璧君皱眉道,“这两个人突然邀请我们做什么。”

    这张花笺是她和萧十一郎方才在街上走时,一个孩子突然塞到她手里的。

    孩子塞完就跑,沈璧君拿着花笺根本反应不过来。

    倒是萧十一郎反应迅速,很快将孩子拦了下来。

    无论他们问孩子什么事,孩子都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人给了他五文钱, 让他把花笺递给沈璧君。

    孩子满心满眼都是那人给的五文钱, 完全没心思关注是把花笺交给自己的人是何样貌。

    什么都问不出来,萧十一郎只能将孩子放了, 让他拿着他的劳务费五文钱离开。

    月月听到他们这么说,忍不住对系统道:“这要是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就好了,按照铜钱上的指纹寻人,说不定能找到指使那孩子做这件事的人。”

    [系统商店提供扫描指纹的服务, 花费10积分即可提取物品上的所有指纹。]系统告诉月月。

    月月眨眨眼睛, 突然有些可惜花笺不是递到她手里的,不然她肯定把原有的五个铜板换了, 给那个孩子五个新的。

    [宿主不用可惜,]系统接着道,[你不是等会就要见到邀请你们赴宴的人了吗?]

    “这倒也是,”月月失笑道,“反正马上就要见到花如玉本尊了,还管他究竟指派谁送请帖做甚?”

    “管他们为什么邀请我们,这晚宴我总归是要去的。”月月的手指轻点桌面,表达自己对这帖子的态度。

    萧十一郎又看了一眼明显是风四娘笔迹的签名,也道:“我也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璧君看看月月,又看看萧十一郎,叹气道:“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她其实并不想去赴宴,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立刻奔赴济南才是她心中所愿。

    如果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她定会选择独自在客栈休息,让月月和萧十一郎去赴宴。

    可她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她选择与他们两个同行,以防出现有人趁机将落单的她劫走,而月月和萧十一郎根本不知情的情况发生。

    她知道自己不论出现什么情况,他们都一定会解救自己的,那就不如把自己放到他们的眼皮底下,方便他们行动。

    沈璧君通过这次根本不在她计划里的江湖行学到的道理就是: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自觉,帮不上忙就算了,竭尽所能做到不给他人添乱才是第一要务。

    *

    三人稍作休整,就按照花笺所写的地址,去了镇上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月月抬头看着大气飘逸的题字,感慨道:“神仙来了都能喝醉,看来这店家对自家酒水很有信心。”

    走南闯北多年的萧十一郎瞥了一眼,一脸淡漠道:“不过是个名字罢了,江湖上叫这个名字的酒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你有去过很多家吗?”沈璧君好奇问道。

    萧十一郎摇摇头:“这倒没有。”

    有胆子叫醉仙楼的酒楼,售卖的一定是好酒,而美酒的价格向来很高,不是他能随便喝得起的。

    他虽然是江湖闻名的盗贼,但他拿的都是不义之财,也不会花在自己身上,所以真没什么银子给自己买酒喝。

    说来惭愧,大盗萧十一郎多数时候喝的都是小摊子上的一文钱一碗的酒,喝到的好酒都是别人请的。

    “那今晚我们就好好品鉴一下这家醉仙楼的美酒!”月月第一个迈入醉仙楼的大门。

    萧十一郎最后一个走进醉仙楼,他的眼睛随意一扫,便将大堂的布置收入眼底。

    “怎么每家醉仙楼的布局都差不多?”萧十一郎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说不定这就是连锁酒楼,背后的大老板都是同一个人呢。”月月随口道。

    “若真是如此,那这人倒真是个商业奇才。”无垢山庄当家主母沈璧君点评道。

    “哈哈,多谢连夫人夸奖。”一道优雅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双绣着南珠的金丝缎面黑靴的主人慢慢从楼梯走下来。

    一个拥有着如花似玉般精致样貌的男子出现在月月三人的视野中,对着他们浅浅一笑,让人恍惚间以为自己正在一片娇艳的花海之中徜徉。

    虽然他还没有开口自我介绍,但是月月三人已然猜到了他的身份。

    花如玉。

    除了他,又有谁能与这个名字相配。

    “花公子今夜相邀,我等不胜荣幸。不知花夫人人在何处?”沈璧君含笑询问。

    “我家夫人正在楼上等候,请三位贵客随我上楼。”花如玉笑着道。

    *

    三人跟随花如玉走进醉仙楼三楼包厢。

    包厢极为宽敞,占据了三层几乎一半的面积,里面装饰的富丽堂皇,帷幔是江南的丝绸,桌椅板凳是金丝楠木,空气中弥漫着淡雅清新的香药……每一处布置都极为讲究且昂贵。

    桌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种美食,八宝鸭子、肥鸡云片豆腐、水晶丸子、鹿筋万字肉、燕窝三鲜汤、五香肘子丝攒盘、蒸螃蟹羹、玫瑰木樨千叶糕……

    由于沈家人丁稀少,动筷子的就没有几人。所以沈家过年的家宴都没有今日这桌的丰盛。

    然而月月和萧十一郎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些事物上停留,因为他们刚走进包厢,注意力立刻就被端坐在桌边,穿着一身华丽的正红色衣裙的风四娘吸引。

    “花公子,这位想必就是花夫人风四娘了吧?二位男才女貌甚是相配。”月月落座后,不等花如玉开口,便将话题引到风四娘身上。

    月月与风四娘四目相对,看着她眼神充满着焦急,却木木地端坐在原地,未说一个字,便知她此时正处于被花如玉全然控制的状态。

    “花夫人是江湖难得的个性美人,听说她生性洒脱、爱自由,一直未曾寻觅良缘,没想到花公子才是她命中注定之人呐!”月月十分感慨道。

    花如玉走到风四娘身边,牵起她修长白皙的右手,自得道:“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与四娘第一次见面,就确定了她是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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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二位是何时成亲的,我们怎么都没有收到消息,不然一定来你这蹭一桌喜宴。”月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席面上扫了一圈,显然是极为喜欢。

    花如玉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脸温情地看着风四娘的侧颜,笑道:“四娘她不愿声张,所以我们就没有大办。三位今天试试醉仙楼的招牌菜,如果合胃口,不妨常来坐坐。”

    说着话,花如玉像变魔法般拿出三枚制作精巧的玉佩,一一分发给月月三人:“不论去哪家醉仙楼,只要拿出这信物,都能享受贵宾待遇。”

    月月摩挲着玉佩雕刻的富贵牡丹,发出和沈璧君一样的感慨:“花公子当真是做生意的奇才!我这朋友嫁给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看来都不用愁了。”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才刚坐下没多久,月月居然直接自爆了身份。

    “沈大姑娘的朋友,莫不是……”花如玉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风四娘。

    然而此时的风四娘不过是个木头美人,又能给他什么回应呢?

    一个人若是把妻子当成摆设,就不要指望她能发挥贤内助的效果。

    “花公子没听你夫人说过吗?她的朋友很多,不止沈大姑娘,还有我呢。”萧十一郎立刻站出来,给月月壮壮声势。

    沈璧君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风四娘的真容,但这并不影响她说话:“风四娘确实是我们的朋友。花公子今日邀请我们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一喜讯吗?你们何时成的亲?寻常朋友不通知也就算了,怎么能略过我们呢?”

    花如玉双眼直直地盯着沈璧君张张合合的嘴唇,连连告饶:“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我俩是今年八月十五成的亲,那时正值团圆佳节,我们两个并无家人在世的孤儿就自己关上房门,拜了天地。”

    萧十一郎听到这里,锐利的目光直射花如玉。

    他认识风四娘十四年,对她的习惯可谓是了如指掌。

    不巧,他正好知道风四娘的一个小习惯:每逢佳节,她都喜欢提前备好酒菜,找个地方躲着,一个人吃吃喝喝,直到节日结束,她才会重新在人前现身。

    花如玉说他们的婚期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就意味着根本没有人能证明风四娘当日的去向。

    若花如玉一口咬定他和风四娘在八月十五成亲,就是风四娘自己都找不到证据为自己辩驳!

    第396章 沈家针割鹿刀42

    “怎么见了我们却一直不说话, 你也来讲两句吧。”月月轻拍了一下风四娘的肩膀,内力随之进入她体内,冲破禁锢她身体的所有束缚。

    自打被花如玉点了穴道后, 就被他一直摆放在这里的风四娘终于获得身体的归属权,眼睛转了一圈,正准备说话, 却被月月用眼神制止。

    “花如玉,四娘她是怎么了?!”“等”不到风四娘回答的月月大声质问花如玉。

    早就想好应对的花如玉苦笑一声道:“你是四娘的朋友,应该知道她有多受欢迎。若非她出了意外,不能动弹,我又怎么能得她青眼,与她成亲呢?”

    花如玉用糅合了痴情、欢欣、痛苦、心疼等多种复杂情绪的缓慢语调,向月月、沈璧君、萧十一郎三人述说了他对风四娘的长久以来的思慕,以及抱得美人归的欣喜。

    但是这些情绪并不都是愉快的,因为他十分清楚,若非风四娘出了意外,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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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该感谢上天让他因此得以成为风四娘名正言顺的丈夫。

    可他又做不到。

    因为他不想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风四娘的痛苦之上。

    花如玉的这番话说完, 沈璧君看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柔和:“原来是这样。花公子, 你真是难得的痴心人。”

    花如玉惭愧一笑:“连夫人过誉了,我最是羡慕你和连庄主的伉俪情深……”

    他看了一眼坐在沈璧君身边的萧十一郎, 语气一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沈璧君三人举杯:“我先敬三位一杯。”

    *

    酒过三巡四人的关系也逐渐熟稔。

    被月月解开穴道的风四娘最是难过。

    对于一向行事肆意的她来说,长久保持同一个姿势端坐, 和酷刑真的没有区别。

    她在花如玉看不见的位置拼命向月月使眼色, 试图让她赶紧结束这场无聊的晚宴,直接和花如玉撕破脸。

    月月瞧风四娘这模样, 就知她基本上已经到了能忍耐的极限,便放下酒杯,问拉着萧十一郎说话的花如玉道:“花公子今晚设宴邀请我们前来的目的,应该不只是因为你和四娘成亲的事吧?你不妨开门见山些,不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的时间很紧张,明天一早还得出发去济南呢。”

    “沈大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花如玉娇美的面庞立刻失了好脸色,眼底燃起怒气,“我们得知你们途经此地,好意设宴邀请你们,你就这般怀疑我?”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揽住僵坐不动的风四娘道:“我和你素昧平生,你怀疑我就算了,你这样问怎么对得起真心待你的四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花公子,你也太激动了吧?”月月稳坐在凳子上,含笑看着花如玉道,“我只是时间不多,不想和你卖关子罢了。你要是没有什么事,那今晚不如就到这里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花如玉定定地看着月月,突然笑了:“你们想走也可以,得把贺礼留下。”

    “什么贺礼?”脸上带着一层薄薄醉意的萧十一郎问道。

    “自然是祝贺我和四娘成亲的贺礼,”花如玉的视线移到萧十一郎身上,“你们不是她的好朋友吗?朋友成亲,你们就没有一点表示?”

    萧十一郎淡定地饮尽杯中酒,把酒杯往桌上一搁,笑道:“花公子想要的贺礼,应该不是寻常之物吧。”

    “当然,”花如玉直接承认,“我可不是随便和人成亲的人,对贺礼的要求自然很高。”

    他的目光轻轻从月月三人身上扫过,语带笑意:“要么是割鹿刀,要么是武林第一美人,要么是你萧十一郎的项上人头……”

    花如玉说到最后,目光陡转锐利,手中折扇一甩,漫天银光朝着半醉的萧十一郎飞去。

    萧十一郎向后一翻,随手拿起一只凳子挡在身前,一根根如牛毛般纤细的银针全都斜斜地刺入其中。

    “不愧是萧十一郎,竹叶青喝下去七坛,竟然还能保持如此身手!”花如玉啪啪啪鼓掌,眼中的光芒更甚。

    萧十一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没有谁能听到别人想要自己的人头,还能对花如玉保持好脸色,萧十一郎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刀,身体已做好对敌的准备。

    然而花如玉夸完他后,旋即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对沈璧君道:“连夫人,你怎么看?”

    沈璧君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当她未开口说一个字时,她就已经在花如玉冒犯的一群人当中了。

    武林第一美人……

    在没有人使用任何渠道专门说明的情况下,武林第一美人指的就是她沈璧君。

    花如玉一句“想要”,于她而言已是极大的冒犯。

    沈璧君从未稀罕过“武林第一美人”这个名头,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刻装傻,任人继续忽悠。

    “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咀嚼这个称呼,说实话,她对这个给她带来无尽麻烦的赞誉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江山代有才人出①,人的容颜却总有衰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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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轻抚自己的脸颊,十分清楚自己不可能永远拥有这个名头。

    她终究会被新人取代。

    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要让她为了不担这个名头毁去自己的脸,她又不甘愿。

    正当沈璧君犹豫着如何回答时,一直旁观一切不曾参与的风四娘终于憋不住了:“夫君~昨天你见的那个叫冰冰的姑娘,年纪小小,长得有极为漂亮,沈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们造点声势让她当这武林第一美人好了。”

    正微笑注视沈璧君,等待她回答的花如玉脸上的笑意一滞,不敢置信地猛然回头:“你怎么说话了?!”

    风四娘嗤笑道:“我有嘴巴、有舌头,为什么不能说话!”

    她抬起右手,准备好好答谢花如玉这几日对她的照顾。

    然而风四娘的手刚下落一半,掌风还未完全形成,就被花如玉伸手握住,他的手指还在她宛若凝脂的手臂上摩挲了几下。

    “打是亲、骂是爱,我知道夫人亲我、爱我,只是现在有这么多外人在呢,等回房之后我们再继续可好?”花如玉轻声哄着风四娘,耐心十足。

    风四娘愤怒道:“滚!谁要和你这个变态回房!”

    “呦,夫人这是趁着朋友在场,气势上涨吗?”花如玉笑着道,“怎么,你真以为他们帮得了你?不过是一群过江的泥菩萨罢了!”

    “你什么意思!”萧十一郎霍然拔刀,攻向花如玉。

    他原本以为会百分百命中的一招竟然被花如玉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

    花如玉用手中折扇轻轻拨开刀刃,眉头上挑:“这就是大盗萧十一郎的实力?看来你那群手下败将挺会吹嘘自己本领的。”

    萧十一郎忽觉手腕一软,竟连挥刀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警惕性真就这么差?”花如玉从萧十一郎的反应猜到了他已失去战力,面带惊讶,“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好心请你们吃饭的吗?”

    他右手托腮,看着满桌的狼藉,终于露出自己的真实态度:“鸿门宴听说过吗?就是给你们摆的呀!”

    花如玉的目光从软倒的萧十一郎、沈璧君、月月身上一个个掠过,像是在巡视自己的战果。

    他拍了拍风四娘的脸颊,夸赞道:“夫人真是一只好饵,居然能让他们一个不落地上了勾。”

    花如玉拾起一根筷子,随手往旁边一甩,敲响摆放在窗边的一只风铃。

    风铃铃铃作响,醉仙楼的伙计鱼贯而入,以极快的速度将包厢清理干净,将这里还原成一间整齐干净的房间。

    一切休止,花如玉方恭敬地踱步到包厢摆放的山水屏风前,弯腰行礼:“恭请宗主莅临。”

    他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不由抬高声音:“花如玉恭请宗主莅临。”

    只是这一次,他依旧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花如玉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他最终按捺不住情绪,一把推开了屏风。

    屏风后仅有一面雪白干净的墙,空无一人。

    花如玉眉头皱紧,毫不犹豫按下装在一旁柱子上的机关。

    墙面无声无息地出现一道门,门里灯火通明,赫然是这一层的另一个房间。

    花如玉走进房间,很快又走了出来。

    出来时,他脸上的表情明显要难看许多。

    “怎么,你恭请的宗主不在?”风四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花如玉冷着脸道:“你很开心吗?”

    风四娘哈哈大笑:“开心!我为什么不开心?看到你吃瘪,我开心得不得了!”

    “希望你等会还能继续开心!”花如玉目光一寒,手持一把匕首,一步步靠近瘫在凳子上的萧十一郎。

    他用匕首慢慢比划萧十一郎脖颈的位置,每动一下都询问风四娘一句。

    风四娘的心随着匕首与萧十一郎脖颈的距离上下起伏,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做不到镇定自若。

    花如玉研究许久,最终将匕首尖定格在了萧十一郎拥有,而他并没有的大喉结上。

    他扯出一抹笑:“就从这里动手吧,有了萧十一郎的大好头颅,不论谁得了割鹿刀,都得乖乖送到我面前。”

    花如玉高高举起拿着匕首的手,对准萧十一郎的喉结猛地向下。

    “不要!”风四娘和沈璧君同时惊呼,浑身无力的她们又同时摔倒在地。

    花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恶劣的笑:“你们说不要就不要,真以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做观众就该有观众的自觉,你们瞧瞧沈大姑娘,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观众。”

    他夸完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的月月,便再次举起匕首,刺向萧十一郎——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清赵翼《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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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7章 沈家针割鹿刀43

    花如玉眼中闪过一道利光, 手臂高举匕首,对准萧十一郎的喉结猛然刺下。

    一捧银光从风四娘眼皮划过,花如玉只觉得手腕一冰, 人已定在原地,便是千方百计想让匕首往下一寸,却是不能。

    风四娘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心却无法完全放松,只因匕首仍高悬在萧十一郎颈间,一但从花如玉手中滑落,萧十一郎仍旧难逃重伤甚至死亡的结局。

    “想来花公子为了今日晚宴必是筹谋已久,那你为何不把情况打探清楚再作行动呢?”月月慢慢走到花如玉身边,从他手中取走那要命的匕首。

    颠了颠手中这把制作精良,手柄雕刻着精细花纹的匕首,成功收获了50积分的月月满意一笑,她是真没想到今晚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你没中药?”花如玉脸色难看道。

    人长成花如玉这副样子,居然能让人觉得难看,他的面部扭曲程度可想而知。

    “很奇怪吗?”月月逐一为沈璧君、风四娘、萧十一郎服下自己特制的解毒丸随口问道。

    手指搭在沈璧君的手腕处, 确定解毒丸已经起了效果的月月收回手, 对花如玉道:“刚刚不是问你了吗?你对我们下手前,有把情况打探清楚吗?还是人你都已经打探了, 只是漏了不重要的我呢?”

    甫一进房间,月月便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这个包厢点燃的香药正是她名下的寻香阁售卖的安神香。

    此香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助眠功效,被花如玉买来后,又在里面添加了其他几味药, 由助眠香变成了使人手软筋麻的迷药。

    如果花如玉能打探到寻香阁为月月所有, 那他稍微动动脑子,也该想到不该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们。

    只不过此刻再说这些已无用处, 双方的身份互换,现在变为鱼肉的花如玉。

    将冰凉的匕首贴在他如玉的面颊上,月月一边虚虚地描摹他的容颜,一边问道:“现在,你可以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们的计划了吗?”

    一滴冷汗从花如玉额头滑落,他故作淡定地露出笑容:“我们的计划,不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吗?”

    “是哪样!”风四娘拍桌而起,怒视耍弄她多日的花如玉,“是杀死萧十一郎,还是掳走沈璧君?”

    花如玉继续微笑:“我也有可能是为了割鹿刀啊。”

    风四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在说什么笑话!我不信你们不知道割鹿刀根本不在萧十一郎手中。”

    “如果这个话题你不想说,我们可以换一个,”把玩着匕首的月月好心建议,“比如,聊聊你刚才恭迎的那位宗主?”

    月月微微俯身,温热的手指轻触花如玉刚才中招的手背。

    内力续上的瞬间,一股又麻又痒的痛觉开始从花如玉的肌肤底层升起。

    花如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何事,整只手就已被痒痛席卷。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如果不是他人被月月点穴,无法移动,他早就开始拼命抓挠这只令他百般痛苦的手了。

    风四娘等了半天,没等到花如玉的回答,还以为他口风挺紧,刚想夸赞他这为数不多的优点,就见他正赤红着双眼,直勾勾盯着刚才握着匕首,准备杀了萧十一郎的右手。

    “怎么,现在开始后悔对萧十一郎动手了?”风四娘用力拍了一下花如玉这只作恶的手,“晚了!”

    花如玉“噫”了一声,发出一道呻|吟,用渴求的目光看着风四娘,祈求道:“好夫人,好四娘,能不能再拍一下~”

    风四娘被他的反应吓得愣在原地,顿觉自己的手脏了:“花如玉,老娘才懒得管你发什么疯!”

    她立刻把手放到裙子上抹了抹,把视线从花如玉身上移开。

    “喂,你们两个怎么跑到那里去了?”看到萧十一郎和沈璧君不知何时穿过暗门,到了花如玉口中的宗主本应呆着的地方,风四娘好奇问道。

    沈璧君邀请她道:“风姑娘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风四娘的目光往以守护之姿站在沈璧君身侧的萧十一郎身上移了一瞬,爽快回答:“好呀!”

    她拎起先前被花如玉套上的繁复衣裙,走进沈璧君和萧十一郎所在的房间。

    这间房约有花如玉宴请他们的那间包厢的一半大小,里面摆放的各种家具、装饰同样用料名贵,造型精致。

    房间内的八仙桌上摆放着各色精致菜肴,和种类繁多的点心,有一些还有被人用过的痕迹。

    “莫非天宗宗主,其实是个姑娘家?”作为天宗宗主的目标人物,沈璧君不知该对自己的这一发现表现出喜,还是表现出忧。

    “你从哪看出来男女的?”风四娘疑惑道。

    沈璧君对江湖事了解得不如在场的其他人多,但是论起待客之道,没有人比她知识和经验丰富。

    沈太君十多年的教导,和无垢山庄三年的实战,足够她进入这个小包厢的瞬间,获取到充足的信息。

    她从桌上的菜肴、点心、茶饮选择,到簇新的房间布置,最后到熏香的讲究,逐一进行分析,大致描绘出花如玉接待的这位宗主的人物形象。

    一个精致纤细、聪慧可爱、花一般年纪的姑娘。

    当然,这仅仅只是花如玉眼里这位宗主的形象。她真正是何模样,沈璧君就不得而知了。

    “但她一定是个很谨慎的人,”沈璧君十分肯定道,“我只能看出她曾在这里停留,可她并没有留下任何一点会泄露她身份的信息。”

    “啪啪啪”

    押着花如玉站在暗门旁的月月率先为沈璧君鼓掌:“分析得真好!”

    “你怎么知道她分析得对与错呢?”风四娘好奇道。

    月月指着面色惨白的花如玉道:“从他越听越难看的脸色啊。”

    如果沈璧君分析得有误,花如玉的表情绝对不会发生如此变化,他甚至会对沈璧君的分析不屑一顾。

    只有沈璧君完全说中了花如玉心中对宗主的印象,他才会露出如此表情。

    月月缓缓闭上眼睛,轻嗅屋内的气息,补充道:“她应该还拥有着一头被静心保养过的乌黑亮丽的秀发,身上散发着清新淡雅的香气。”

    “你怎么知道?”花如玉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可以赞同沈璧君分析出来的一切,因为包厢里的布置都是他亲手布置的,表达的正是他对宗主的印象。

    但是他完全无法理解,月月一个根本没走进包厢的人是怎么猜到这一切的。

    更为重要的是,她说的是客观事实,而不是主观臆断。

    “我当然是闻出来的啊。”月月指着自己的鼻子,理所当然道。

    “你这鼻子可真不是一般的鼻子,”风四娘夸赞道,“若是在街上遇到她,说不定你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我又没见过她,这可不好认。”月月觉得自己还没有自负到这种地步。

    “是冰冰吗?”重新睁开眼睛后,目光一直没有从花如玉脸上离开过的月月,赫然发现当风四娘提到“街上认人”时,花如玉突然缩小的瞳孔,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什、什么?”花如玉磕磕巴巴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然而月月此时已没有心思关注他的表演,她对风四娘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宗新上任的宗主,就是花如玉带你去见过的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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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过冰冰,她就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风四娘并不认可月月的猜测。

    “四娘,同是女子,我觉得你不该单凭外貌小瞧任何一个姑娘。”月月认真道。

    风四娘皱紧眉头,她只见过冰冰一次,她实在没办法从那次见面时冰冰的表现中看出她具备统率天宗的资质。

    “风姑娘不如回忆一下,那位冰冰姑娘是否符合我和月姐刚才的分析?”沈璧君见风四娘仍在纠结,便好心建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四娘将那些分析与她记忆里的冰冰逐条比较,最后颓然承认,冰冰符合上述所有内容。

    “我在丹青一道,还算有些研究,烦请风姑娘描述一下那位冰冰姑娘的样貌,方便我们寻人?”沈璧君主动请缨道。

    在场众人自然没有意见,作为人质的花如玉担心自己一招不慎就当场殒命,只得乖巧听从安排,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供沈璧君当场作画。

    沈璧君和风四娘一个动笔、一个动口,很快就将冰冰的模样呈现在纸上。

    沈璧君的绘画是沈太君延请名师授课,岂只是有些研究而已?

    当她放下毛笔,将纸上的冰冰递给风四娘审阅,作为唯一见过冰冰的己方人员,风四娘不得不承认沈璧君画的与她记忆中的冰冰一模一样。

    “你觉得如何?”月月拿着画纸,多问花如玉一句。

    花如玉愣愣地看着画纸上的人,只觉得画中含着笑意的女子分外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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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清楚在场没人关心他的所思所想,所以他只是就事论事的回答:“画得很像。”

    月月听后,霍地把画纸往桌上一拍,无奈道:“得,这位宗主还会易容。”

    花如玉再次吃惊道:“你又知道?”

    月月笑道:“我猜的。好歹我们都画出冰冰的画像了,你居然还淡定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这足以证明,光凭画像是难以找到她的。”

    为什么画像起不到作用?

    当然是因为画纸上的人可以随时改变自己的样貌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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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8章 沈家针割鹿刀44

    大明湖畔的深秋, 层林尽染、树叶流丹。

    每年的这个时候,沈璧君都会坐在小楼的窗边,看秋风吹皱一湖绿波。

    如今大明湖的湖水依旧清绿, 湖畔的树木依旧繁盛,屹立在湖畔的小楼,与大明湖遥相呼应、庄严肃穆的沈家庄, 却已化为乌有。

    回到济南,见此情形,泪水转眼充满沈璧君的眼眶。

    风四娘见她如此模样,心软地扯了扯月月的衣袖道:“要不等她先缓缓神,我们再进城?”

    月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原本呆呆地立在原地的沈璧君一边抹着眼角,一边道:“我没事,现在就进城吧。”

    “可是……”风四娘有些犹豫,她觉得沈璧君的状态真心不是很好。

    沈璧君努力对她挤出一个笑容:“放心吧,我可以的。”

    说完,她就大步走入济南城, 根本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沈璧君能被称为武林第一美人, 和她出身沈家庄并没有多少关系。

    唯一一点联系,就是证明她确实属于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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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 她和生活在济南城中的其他大家小姐并没有多少区别。

    她一向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所以就算是几十年如一日生活在此的老济南人,也未必认得出她就是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本人。

    但她美也是真美。

    便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诸多波折,她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此时看起来也是个如玻璃般晶莹脆弱的病美人, 并没有因此脱离美人的身份。

    顺利地经过城门口守卫的查验,沈璧君再次回到这座她生活了十七年的老城。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不禁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姑娘,你还好吗?”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沈璧君面前,伴随它而来的,是一道亲切的关怀。

    沈璧君将视线聚焦,落到面前的人身上,才注意到出言关心她的是一个娇小可爱、肤若凝脂、五官精致动人的姑娘。

    她定定地看着手帕边缘绣着的一株水仙,柔声道:“谢谢你的手帕,我自己有带。”

    逐渐靠近济南的这段旅程,她的心也随之一步步消沉。

    泪水如同止不住的泉水,根本不受沈璧君的控制。

    所以她总是随身携带手帕,方便她随时擦拭眼泪。

    “这么漂亮的绣工,被我的眼泪浸湿了岂不可惜?”婉拒眼前的好心姑娘后,沈璧君从袖中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当着她的面拭泪,证明自己确实有手帕,不只是一句客套话。

    “那就好。”好心的姑娘点点头,收回了手帕,从沈璧君的面前消失。

    “刚刚跟你说话那人是谁啊?”慢沈璧君一步的风四娘伸着头望向那位姑娘的背影,一脸好奇。

    “一位好心的姑娘?”沈璧君看着她的背影慢慢从自己的视线消失,回答风四娘的问题。

    风四娘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满:“我觉得你什么都没说!”

    “因为我确实什么都没说,”沈璧君坦诚回答,“毕竟在今日之前,我从没见过她。”

    既然不曾见过、不曾了解,又如何描述一个人呢?

    “我看她好像递给你一方手帕?”站在远处将沈璧君与那姑娘的互动尽收眼底的月月问道。

    沈璧君点头道:“是的,她看见我哭了,就把她的手帕递给我了。不过我自己有手帕,就没要她的。”

    被小公子掳走的这段经历,让沈璧君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成长最明显的一处,就是她对外人的警惕心显着提高。

    当初的她,会因为对方在江湖上的一个好名声全心全意地相信对方。

    如今的她,会尽力自己解决困难,避免接受别人的帮助。

    如果现在有人递给她一个甜蜜芬芳的桃子,她只会在第一时间怀疑这个桃子有毒,而不是感慨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她不再相信这个世界是个善意多过恶意的世界,开始学习依靠自己解决遇到的所有麻烦。

    沈璧君也不怕自己失误,因为这世上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全然信任的人的。

    比如,月月。

    头一次直接拒绝别人的好意,沈璧君在事后仍显得颇为不好意思。

    她揽着月月快速走了几步,和她咬耳朵:“方才那位姑娘递给我的手帕上,绣的是水仙花。”

    “你是说……?”月月问道。

    沈璧君抿唇道:“或许是我太敏感了……但是那位姑娘的模样也很符合我们之前的分析……”

    因为自己的一些无端猜测怀疑一位善良的姑娘,沈璧君内心充满了内疚,但她又无法将这些疑点置之不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一方手帕,”月月轻拍沈璧君环住自己右臂的手以示安抚,“我先去查查这位姑娘的身份,如果不是她,下次见面时你再谢她一遍就是了。”

    “也只好这样了,”沈璧君苦笑道,“老实说,她把手帕递给我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敢接,心里只想着,万一有毒该如何是好。”

    感谢小公子的训练,她终于有了实足的警惕心。

    但是拥有这种警惕心的沈璧君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远没有从前快乐。

    *

    “你们两个在前面走这么快,真叫我们好撵!”住进客栈后,风四娘对月月和沈璧君先一步丢下她和萧十一郎的行径大声抱怨。

    月月沉声道:“刚刚璧君遇上了一个很符合花如玉描述的天宗宗主基本相符的姑娘。”

    “是刚刚给你递手帕的那个?”萧十一郎问道。

    沈璧君点头:“是她。”

    风四娘转头看了萧十一郎一眼,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打趣道:“呦,你看得还怪仔细嘛。”

    萧十一郎道:“因为除此之外,我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现在他们情况特殊,遇到什么异常情况,都应该慎之又慎地对待。

    况且沈璧君还是上一任天宗宗主想要得到的人,她对天宗来说,也许拥有着比较特殊的意义。

    当然,这些都不是萧十一郎关注她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他在意沈璧君。

    这话他说不出口,尤其当着风四娘的面,更是说不出口。

    风四娘不知萧十一郎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询问沈璧君:“如果她真是天宗宗主,她到济南来是为了什么?你们济南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风水宝地啊?”

    沈璧君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我虽然在济南生活了十七年,实际出门不过几次。”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找的并不是风水宝地,而是某个具体的人呢?”月月突然出声道。

    “某个具体的人?”萧十一郎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沈璧君身上。

    沈璧君感受到他的视线,默默侧脸避开。

    她真心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人关注的地方。如果是因为样貌……她一点都不觉得月月和风四娘比自己差在哪里。

    她知道自己是美的,却也没有到美的一骑绝尘的地步。

    “我觉得她是来找你的。”月月看着萧十一郎,这位在场唯一的男子道。

    “我?”萧十一郎指着自己,失笑道,“找我做什么?我和天宗有什么关系?”

    “如果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为什么小公子之前要那么针对你?天下这么多人,单单要往你一个人身上泼脏水?”月月反问他道。

    萧十一郎深吸一口气,最终无奈道:“因为我是个合适的替罪狼,你满意了吧?”

    他根据月月提供的上一任天宗宗主逍遥侯死亡的日期估算过,他遭受的那些污蔑、陷害都随着逍遥侯的死亡截止。

    他原本以为天宗对自己的针对已随着逍遥侯的去世结束。此刻被月月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天宗可能并未放过他,而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针对。

    “她找萧十一郎做什么?”风四娘扒着月月问道,“总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风四娘刚将这一可能性说出口,就开始摇头:“不对不对,你萧十一郎长得虽然还可以,却也没到能让人家一宗之主巴巴过来的道理……你肯定和天宗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月月瞧着她抓耳挠腮的模样,无奈地给了一个提醒:“割鹿刀。”

    “是了,割鹿刀!”风四娘猛地一拍桌面,“感谢他们的栽赃陷害,现在整个江湖的人都以为割鹿刀在你手里。”

    萧十一郎两手一摊:“可惜我连割鹿刀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月月闻言,神秘一笑:“你马上就会见到了,而且是别人专门送上门的。”

    萧十一郎听了她的话,一脸不可思议:“送上门,怎么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几人的视线交织了一瞬,最终由相对而言比较经常在济南露面的月月前去开门。

    月月打开门,便见客栈的伙计点头呵腰地送上一份请帖,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萧十一郎收。

    “你的。”月月把请帖随手丢给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打开请帖,里面赫然是天宗现任宗主亲笔写下的邀请,请他今夜赴悦宾楼赏析自己偶得一物,并注明“君定喜爱”。

    用刀之人一定喜爱的会是何物?

    那自然是刀喽!

    第399章 沈家针割鹿刀45

    小院在夕阳并不刺目的光芒中, 显得分外静谧,秋风带着些许寒意吹过院中的红枫,卷起一片黄中带红的枫叶上下飘飞, 落在了敞开的屋门之中。

    沈璧君提起绛紫色的裙摆,右脚落在枫叶旁边,带着激动又胆怯的心情, 走入其中。

    “谁来了?”苍老的声音从屋中响起,沈璧君听到熟悉的声音,眼泪如珍珠般一颗颗落下。

    在她的记忆中,她的祖母说话总是缓慢而富有力量的。她的声音虽然不复年轻人的清澈,却也内含中气,听不出一丝虚弱。

    可是现在……却充满着垂垂老矣的虚弱,好像声音的主人将在下一刻魂归西天。

    “祖母,是我……璧君!”沈璧君飞扑进屋内,紧紧抱住听到声音,正拄着拐杖一步步朝门口走来的沈太君。

    猛然被沈璧君抱住,沈太君一时间还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沈璧君持续不断的呜咽声完全占据她的大脑, 她才下意识道:“是璧君回来了吗?”

    “祖母,是我……是我回来了, 是璧君回来了!”沈璧君一遍遍地念着,终于让沈太君清晰地认识到,她心心念念的孙女璧君终于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抱住沈璧君温热的身体, 沈太君此时已别无他求, 因为她已经抱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

    [宿主你就坐在这里吗?]系统问正坐在门口台阶上发呆的月月道。

    正在欣赏小院秋景的月月一脸淡定道:“不然呢?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

    [这么感人肺腑的团圆时刻, 你不参与一下吗?]系统觉得自己还怪善良的,专门提醒孤家寡人的宿主。

    月月走到墙角,拿起倚墙放置的扫帚,一边清扫院中的落叶,一边道:“认识这么久,我觉得你戳人肺管子的技术越来觉高明了。原来不是为了保存能量天天休眠吗?现在是能量攒够了,开始看我热闹了?”

    [我这不是近朱者赤嘛。]系统嘿嘿笑道。

    月月直接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想说近墨者黑吧!”

    [我是真心觉得宿主可以进去,这真是你和沈太君关系破冰的极好时机。]系统建议道。

    “可是我觉得现在挺好,”把落叶扫到墙角拢成一堆的月月道,“我并不想因为关系好而满足她一些让我不高兴的愿望。”

    她拍了拍手中的灰尘,让泡泡提供点清水,把自己的手洗净,随便甩了甩。

    单就这一连串动作,就和沈太君制定的淑女准则毫无关系。

    “主人,你吩咐的补药已经熬好了。”被月月安排照顾沈太君的一个侍女端着托盘走进院子。

    “给我吧,”月月接过拖盘,问她道,“晚饭准备得如何了?”

    侍女道:“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全部备齐了。”

    “那就准时传菜。”月月叮嘱她一句,便端着托盘走进屋中。

    站在门口,月月抬手敲了敲门,提醒屋内抱头痛哭、互诉衷肠的祖孙二人有人即将进来,才慢悠悠地走进去,把装着药汤的托盘放到八仙桌上。

    “祖母,您该喝药了。”沈璧君见来的是月月,便从沈太君怀中退出来,转而搀扶着她,一起走到桌边。

    “晚饭等会就好。”月月顺便说了一句。

    沈璧君端起药碗,准备服侍沈太君喝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缩短与药碗之间的距离,沈璧君便闻到一股刺鼻、犯冲的药味。

    “月姐,祖母休养这么久了,怎么喝的药还是这么浓?”沈璧君蹙眉道。

    其实一见到沈太君,她就想问了,按照月月告诉她的她救回沈太君的时间,沈太君理应恢复得比现在好得多才是,怎会形容枯藁成这般模样!

    月月似笑非笑地看了故作镇定地沈太君一眼,解释道:“这是我今天刚为祖母开的药,正对她如今的状况。以前的药是根据祖母之前的状态定下的,确实不符合祖母现在的情况。”

    沈璧君了然地点头,将药碗端到沈太君面前,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她嘴边:“祖母,您服药。”

    沈太君面色一僵,在沈璧君的殷殷期待下,低头把勺中的药汁喝干净。

    “璧君,以后服侍祖母喝药这件事,就交给你吧。”月月很快就想到了最适合沈璧君的工作。

    “璧君自己还有事,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好呀,就这么定了。”

    沈太君和沈璧君的声音同时响起,月月和沈璧君同时选择接受后者,忽略前者。

    试图挣扎一下呢沈太君发现自己挣扎失败,也没有再起挣扎的心思,勉强接受了自己每次喝完还要被孙女盯着的事实。

    沈太君不喜欢喝药,这就是她为何尝试拒绝的原因。一个人不喜欢喝药,这是件多么正常的事,只有喜欢喝药,才是不正常的人会做的事。

    但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挣扎失败这件事,毕竟自从沈璧君出嫁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她相处了。

    等沈太君把药喝完,晚餐也陆陆续续摆上桌,沈家祖母三人难得齐聚一堂,气氛和谐地吃完一顿饭。

    亲自侍候精神不济的沈太君睡下后,与月月一同离开小院的沈璧君沉声道:“月姐,这段时日真的辛苦你了。”

    甫一瞧见面色苍白无血色,身形枯瘦如干柴的沈太君,沈璧君以为她是这段时间没有休养好所致。

    毕竟这座小院完全不能与沈家庄相较,月月又为了自己的安危一直奔波在外,顾及不到照顾沈太君的诸多细节实属正常。

    但她转念一想,便明白沈太君如今这般模样,很大程度赖沈太君自己和她沈璧君。

    从小在沈太君膝下长大的沈璧君自然清楚她有多么不喜欢喝药,小时候的沈璧君都撞见过不少次沈太君背着她父母把药偷偷倒进花盆的画面。

    沈璧君不用猜都知道,沈太君这次一定借着身边没人盯着的机会,偷倒不少次药。

    沈璧君会将此事归咎到自己身上,是因为她知道沈太君知道自己生死未卜,必然会食不下咽,这就和当她得知沈家庄被焚毁后,许久都吃不下任何东西一样。

    因为想明白这些后,沈璧君更是明白月月这段时间的不易。

    本身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不容易的月月笑道:“还好,还好,只要你和祖母平安无事,一切都值得。”

    沈璧君攥紧衣角,努力笑道:“我们都会变好的,一切一定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的。”

    她很想把心思全部沉浸到家人身上,但是有一个人的情况却是她无法忽略的:“也不知道萧十一郎……和风四娘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像沈家庄受到天宗觊觎,是因为沈璧君拥有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不同,如今在江湖上已连在一起的萧十一郎和割鹿刀,才是天宗宗主换人都不会放弃的存在。

    毕竟拥有武林第一美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成功男人最好的装饰品。而现在的天宗宗主是女子,她根本不需要这样的装饰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萧十一郎和割鹿刀却是江湖上的硬通货,不论天宗宗主是男是女都很需要他们来为自己扬名。

    见到沈太君后,一直悬挂在沈璧君头顶的利剑终于得以移开,她的关注点自然而然落在萧十一郎身上。

    “月姐,要不你去看看他吧。”沈璧君眼巴巴地看着月月,提出请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难得没有答应她的请求:“我得在这里守着你们。今天冰冰在城中见过你,说不定她晚上会派人过来寻你。”

    “逍遥侯不是已经死了吗?”沈璧君皱眉道,“天宗的人还来找我做什么?”

    “或许是想完成前一任宗主最后的心愿,把他想要的女人带给他?”月月提出一种可能。

    作为逍遥侯想要得到的女人,沈璧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恼了:“月姐,你不要说这种话!”

    “好吧,我不说了,”月月举手投降,“别的情况都可以不管,现在祖母可没有对敌之力,万一有人拿她来威胁你,你当如何?”

    连自己我保护不好的沈璧君陷入沉默,她无法否定月月的假设,因为此事一旦发生,她的假设就会成真。

    沈璧君垂下头,默默捏紧拳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该多多练功,提高自己的武力值了。

    现在的她,不仅不能保护他人,甚至遇到事情都会变成别人的拖累。

    她已受够这样的日子,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正好我现在就在这里伺候祖母,我准备从明天开始重新练武。”沈璧君作出决定。

    月月抬头看了看天,只见天上的月亮已逐渐西移,她便道:“既然你要练功,那就早些睡觉吧。明天早些起来,步法和身法你都荒废了许久,要重新抓起来了。”

    “我还想学你之前使的凝水成针的武功,月姐你还愿意教我吗?”沈璧君期期艾艾地问道。

    这是上次月月在参加花如玉晚宴时使出来的武功,她早在十年前就和沈璧君提过要教她。

    但是当时一门心思跟着沈太君学习的沈璧君无心于此,她的所思所想全按沈太君的教导路线走,把做一个淑女当做人生第一要事。

    至于练武……

    沈太君对她都没有很高的要求,更别提他人了。

    于是沈璧君的习武要求被一点点放低,直到低成现在这般,除非是有人放水,否则只要和人带个照面,输的人就是她。

    “当然愿意。”月月爽快接受。

    她摸了摸沈璧君紧绷的脸,消除她的紧张情绪:“好了,赶紧去睡吧。”

    沈璧君应了一声,欢快地离去。

    月月飞身上了屋顶,见她的房间烛火亮了又熄,终至黑暗,这才对着虚空冷声道:“看了这么久,你该出来了吧?”

    第400章 沈家针割鹿刀46

    “你何时发现我的?”一道背负长剑的月白色身影跃上屋顶, 远远地看着月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双手抱胸,看着来人挑眉道:“连城璧,你站这么远, 是怕我们说话的声音吵不醒祖母和璧君吗?”

    连城璧深深地看了月月一眼,慢慢走到距离她五尺处停下:“现在可以了吗?”

    月月可有可无地哼了一声:“具体你自己把握。”

    从未单独说过话的两人确定好社交距离后,终于步入正题, 聊起正事。

    “两个半月,八十四天,连庄主终于有时间来一趟济南了?”月月直接兴师问罪道。

    “抱歉,”连城璧面露歉意,“是我来迟了。”

    连城璧对月月的了解,仅限于旁人偶然提起的一些流言蜚语,以及妻子沈璧君的叙述。

    由于不曾亲自了解,连城璧并未对月月下任何结论。他此刻见她,与见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

    “确实很迟,”月月没有因为连城璧的道歉而口下留情,“迟到我都怀疑你先前是在哪个深山老林呆着, 完全收不到消息。”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 被人掳去,一下子消失许久, 对名声是极大的伤害。

    月月也不是没有想过为极在意淑女名声的沈璧君遮掩一二,但是作为武林第一美人、无垢山庄女主人,沈璧君的行踪总是受到许多人关注的。

    在月月忙着救治沈太君的时候,江湖上就已经有沈璧君失踪的风声了。

    人言传播得太快, 这件事背后还有天宗推动, 便是月月出手,也无法消弭各方声音。

    何况想要编造一个沈璧君已安然到家的谎言, 还需要她的丈夫连城璧配合。

    不巧的是,能够控制流言扩散的那几日,刚好没人能找到连城璧身在何处。

    后面消息已经扩散出去了,月月也就停止了联系连城璧这件事。

    月月毫不客气地展露她极强的怨气,连城璧自然也感受得到。

    他没有去解释自己先前在做什么事,这在他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这一点,他和月月无形中达成了共识。因为月月对这种过期消息也没什么兴趣。

    “这一切的发生,我确实有很大的责任。”连城璧语气诚恳,并没有推卸责任的打算。

    月月对责任归谁并不在意,她只在意沈璧君的安危。

    如今沈璧君平安归来,她更没有兴趣在事后较真其中有谁的责任。

    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怎么会来这里?不要说你来济南是为了寻找璧君,你觉得我会信吗?”

    连城璧看向月月漆黑的眼眸,沉默片刻,才道:“有人邀我在济南见面,说萧十一郎在此地。”

    所以他就再次回到济南。

    他失踪两个多月的妻子的故乡。

    “是了,”月月道,“之前你先走一步,就是为了追杀萧十一郎。”

    赏刀宴现场得知割鹿刀已被萧十一郎盗走,在场的“武林六君子”中的五位君子就接受了杀死萧十一郎,夺回割鹿刀的考验。

    连城璧当日就随一路护送割鹿刀入关的赵无极离开沈家庄,留给妻子沈璧君一些无垢山庄的骑士,护送她回家。

    然而这些骑士的武功实属平常,完全不是小公子的对手,不仅没保住自己的性命,还害得沈璧君落入小公子之手,令她吃了这辈子最大的苦头,过了这辈子最痛苦的一段时光。

    “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成功杀死萧十一郎,夺走割鹿刀了吗?”月月漫不经心地问道,好似完全不在意白日才与她一起吃饭喝酒的萧十一郎的安危。

    “没有,”连城璧摇头道,“我拒绝了这次合作。”

    “哦?”月月语调上扬,难得对连城璧的事露出几分好奇,“你不是追踪他的下落近三个月了吗?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就放弃了?”

    “邀请我的人,说他已经做好了一应布置,只要我去,必能将萧十一郎拿下。”连城璧道。

    “口气这么大啊。”月月觉得这说法着实夸张了些,萧十一郎要是这么好拿下,他也不会在带着沈璧君这个拖油瓶的情况下,顺利躲避小公子的种种算计,直到被沈璧君刺中要害,才落入小公子手中。

    “没想到那人如此相信你的武功。”月月感慨道。

    连城璧却道:“我每次出手都不敢保证自己万无一失,那人敢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提前下了药。”

    “一种会大幅度削弱萧十一郎战斗力的药?”月月大胆猜测。

    “是,”连城璧回道,“所以我拒绝了。”

    “为什么?”这次月月是真的好奇了。

    “我要击败他,自然是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使那些魍魉手段算什么本事。”一向以君子守则要求自己的连城璧拒绝做这种事。

    “你没同意,或许他已找了别人,”月月提醒连城璧道,“到时候杀死萧十一郎的美名,和割鹿刀一起归了别人。你甘心吗?”

    甘心不顾自己妻子的安危,潜心追踪萧十一郎的所花费的时间吗?

    连城璧如玉般的面容抽搐了一下,态度依旧坚定道:“那我也不能如此行事。”

    他有他自己的骄傲,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是在如此条件下才能杀死萧十一郎,还不够他丢脸的。

    “那割鹿刀便将与你无缘。”月月再次重申一遍。

    “我用剑。”连城璧道。

    所以被一众人趋之若鹜的割鹿刀,在他看来不过就是把刀。

    若是他得了此刀,大概率是将刀悬挂于某处,边上写着刀的信息,作为一种荣誉的象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割鹿刀打造得多么精巧锋利,其实和连城璧关系都不大,因为他用剑。

    他追求的是天下第一的美名,而不是一把好用的武器。

    “这么说来,你还挺有原则的。”月月道。

    连城璧回道:“是的。”

    “你拒绝了那人之后,又是怎么寻到这里的?”月月问道。

    其实这才是月月关心的重点,她自觉把沈太君藏得挺好,这次理应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寻到。

    “是那人告诉我的,”连城璧取出置于袖中的一只琉璃小瓶,里面有一只小虫,它的头部正指着沈璧君睡下的房间,“他说按照这只小虫的指示,就能寻到璧君。”

    月月盯着小虫,脸色难看道:“约你的那个人,是位女子吧。”

    她简单把冰冰的模样向连城璧描述了一下。

    连城璧拿着琉璃瓶的手微微发力,震碎了里面的小虫,神色淡漠:“是她。”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月月反问他道。

    连城璧道:“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还信她!”月月怒视连城璧。

    “她在璧君身上放了能让小虫指出她所在的东西,如果我不接受这只小虫,她让其他人来了该如何?”连城璧回道。

    “我不是没有找过璧君,”连城璧凝注着月月的眼睛道,“最后有人见到她是在泰山附近,我已派人将泰山往南所有地方都搜了个遍,但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是我不让你往北搜索的吗?”连城璧脸上基本没有表情,月月脸上的表情比他更淡。

    她才不管连城璧在寻找沈璧君这件事上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她只知道最黄金的救人事件他不在。

    而他一直寻找的萧十一郎,当时却一直守护在沈璧君身边。

    如果他真有本事找到萧十一郎,自然也就找到沈璧君了。

    可他既不在意妻子安危,也没本事突破他人设置的障眼法寻到萧十一郎下落,真是让月月找不出能欣赏他的地方。

    她当然知道连城璧有很多优点,这些优点让他成为沈太君眼中远超常人,最有资格与沈璧君相配的孙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站在沈璧君娘家人的立场看连城璧,单就不在乎妻子这一条就足够月月判他死刑了。

    面对月月的质问,连城璧垂下眼眸:“是我的错。”

    “你去沈家庄看了吗?”月月又问。

    “去了,”连城璧想起焦黑一片的沈家庄,满眼抱歉,“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

    “你该知道,我祖母她……”月月故意不把话说完,“你去看她了吗?”

    连城璧迟疑道:“我在沈氏墓园并未找到祖母的坟茔,不知她葬在何处,我好去祭拜。”

    这就是连城璧,除了外人不好置喙的夫妻之事,他都是个礼节到位,让人无法挑剔的君子。

    “明日巳时你再来一趟吧,”月月松口道,“我带你去见祖母。”

    “多谢。”连城璧抱拳道谢,准备告辞离去。

    “你先别走,”月月默默取出白金丝织成的手套戴在两只手上,对连城璧道,“说实话,我不喜欢你。”

    连城璧笑道:“我倒也没执着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在我这里,你这个璧君的夫君做得很不合格,”月月一脸严肃道,“我对璧君的夫君没有其他要求,只要他能把璧君放在第一位,时刻能想着她。毕竟锦衣玉食,我们沈家就能保障,若夫家只能提供这些,根本没有让她嫁人的必要。”

    连城璧脸上的笑容从月月说他“不合格”之时便已消失,他冷声问道:“你打算如何?”

    “打一场吧,”月月摆好架势,“你赢了,我以后不管你们之间的事。我赢了,璧君是去是留,你不许置喙。”

    连城璧看着她在月光下盈盈发光的手套,沉思片刻后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