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兑摊子
翌日清晨,朝阳裹着层湿漉漉的雾气。
温苒苒眉眼带笑,脚步轻松雀跃。
昨晚于述说今日一早带她去看摊子,她愣是兴奋得一宿没睡。
有了摊子,以后可就方便多了。后头垒两个灶,支上锅,她想卖什么就能卖什么,再不受限了!
温苒苒越想越欢喜,虽是一夜未睡,但却是精神头十足,满面红光。
她高高兴兴地往巡城监走去,远远看见自己摆卷饼摊子的那棵槐树下已然有食客排起了队。瞧着大部分是熟悉面孔,都是熟客。
铁粉的爱意就是这么让人感动!
温苒苒刚一过去,就有眼尖的熟客瞧见了她。那位熟客刚绽开笑想朝她打招呼,却兀地发现她两手空空,没推推车!
眨眼的功夫,客人面上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尽是失望:“温小娘子,你今天又不出摊啊?”
其他几位客人见了也纷纷叹气:
“怎么又不出摊啊,离了卷饼嘴里都没味!”
“可不?就靠着这卷饼上工呢。”
“我家娃娃要是没见着卷饼,又该吵了,想想就头疼。”
……
温苒苒不好意思地笑着安抚“铁粉”们的心:“我今日是去看摊位的,若是能顺利兑下来,第一天开门给大家伙削价,卷饼通通四文一个,到时还得靠您们这些老顾客捧场呢!”
这波让价相当于做了个低价宣传了,能给新摊子带带人气。等摊子开业那天,路人生客见小摊热热闹闹的,肯定也想凑凑热闹的!
众人一听,满是困倦疲惫的眼珠子齐刷刷地亮起:“四文钱一个?我没听错吧?!”
“什么?四文钱?这还能赚着钱了嘛!”
“就是啊,现在四文钱能买什么呀!温小娘子可别赔了本!”
大家伙都是热心肠,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独自出来摆摊贴补家用供养全家,还有个正读书的爹爹,日子难着呢。五文钱一个卷饼都够实惠的了,再降一文属实是怕她赔本。
温苒苒扬着一张笑脸,语气爽朗:“大家这阵子对我的关照我都记在心里,赔点银子也没什么,各位叔叔婶婶、伯伯伯娘吃得高兴就成!日后总是能赚回来的。”
赔倒是赔不了,只是这么说大伙听着开心。
果然,话音一落就能瞧见食客们满面是笑,十分舒坦开怀,纷纷道来日定会去捧场。
温苒苒听了这话心满意足,美滋滋地往巡城监去。
于述已在外等着,穿了身青色衣衫,并未着官服。他带人去问摊子,还是不要太扎眼。
她老远就瞧见了于述的身影,忙不迭地小跑着过去:“于大人,劳烦您久等了。”
于述摆摆手,弯唇笑笑:“我也是才到,这就去罢。”
“行。”温苒苒点点头。
俩人一同往那边走,于述声音缓缓:“昨日在程老板那不好细讲,我先同你说说那个摊子。”
“摊位正位于市中,道路四通八达、人流量也多,是个顶好的位置。摊主是对老夫妻,做的是粥饼生意,为人憨厚实在,口碑不错、生意也很红火。要不是老两口的儿子外放,他们也舍不得把摊子兑出去。”
温苒苒越听越觉得自己幸运。她前世每日勤勤恳恳地学厨,如今也算是做了一把气运之子。
不过不能躺平,运气是运气,还是得靠自己努力!
街上车水马龙,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孩童们撒着欢地追赶玩耍,牵着骆驼、高鼻深目的胡人随处可见,处处繁荣热闹。
温苒苒越走越觉得熟悉,直至于述停下,指着正忙活着的老两口道:“就是这了。”
她抬眼看去,眼眸亮起:呀!这不是当初跟爹爹吃胡饼、鱼肉粥那家嘛?我还向摊主婆婆打听摆摊
市金来着!
正洗刷碗筷的老妇人也瞧见了她,乐呵呵地擦擦手,边走边对着揉面的老大爷道:“这不是上回那个小娘子嘛!还说要摆摊儿来着。”
“婆婆您还记得我呀!”温苒苒对老妇人乖巧地弯弯眼睛。
“这么水灵上进还能说会道的小娘子,怎么会忘呢!”老妇人笑着招呼她坐下,待瞥到后面的于述时忽地一惊,旋即反应过来,“原来于大人说的要兑摊子的人就是你呀!”
她转头看向温苒苒,乐得脸上的褶子都卷成了花:“上回来还说没有本金呢,不过短短一两个月,再来就是要买摊子了!”
老妇人边说边拍拍自家老伴,得意洋洋道:“我这眼光够毒吧?上回我就跟你说她保准儿能成!”
老大爷拍拍手上的面粉,笑着过来夸赞:“这么大点还是个孩子呢,真能干!”
温苒苒笑着:“不过是因为运气好。”
“空有运气也不行啊!”老妇人拿来两个胡饼,再盛了两碗粥,配上些小菜一股脑儿地推到两人跟前,“还没吃呢吧?快吃点东西!”
“您快别忙活了。”温苒苒笑着拉老妇人坐下,“吃过了才来的。”
“那也吃点!现在的小娘子郎君们都崇尚什么、什么瘦削飘逸之姿,一个个小脸儿苍白、瘦得柳条枝子似的。要我说啊,还是结实些好,面容红润才好看嘛!”
她说着,又转头去招呼于述:“于大人您也吃,咱们街上这些人都靠您照顾,是个费心费力的事,您可得多吃点。”
“好好。”于述笑着点头,拿起胡饼咬了一口。人家一片心意没道理推拒,只不过趁着老妇人没注意往她钱袋子里塞了些银钱。
温苒苒喝了一口鲜美咸香的鱼肉粥,心里惦记着摊子忍不住开口:“婆婆您这摊子……”
“这摊子呀,一口价二十六两银子。”老妇人笑着比划了一下,“小娘子若是能兑下来,这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就都送你了,带在路上也麻烦。也就是小娘子你,要是换了别人我起码也得再加个四五两!”
温苒苒自坐下就开始打量这小摊子,客流量大、桌面灶台整洁干净,老两口都是俭省人,锅碗瓢盆都有七八成新,她接手就能用。
细细琢磨一番,这样价格合理、地理位置又好的小摊子不兑岂不是成了傻子?
温苒苒看向身旁的于述:“大人,兑摊子都需要什么文书?”
“这个简单。”于述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昨日我就替你准备好了。”
温苒苒见了不禁感叹,这位于大人着实是心细。
老妇人看着温苒苒笑道:“小娘子果真爽快,将来定能做成大生意!”
“那这就签吧!”温苒苒眉开眼笑地提议。
这么好的摊子要尽快拿下,以免夜长梦多,指不定有多少人盯着呢!
“成!”老妇人同她老伴对视一眼,十分爽快地答应。
老大爷去旁边的纸行借来笔墨印泥,两人痛痛快快地签了字、按了手印。
老妇人收好自己的那份契纸笑道:“这摊子以后就是小娘子你的了,望你日后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温苒苒将准备好的银票,看了圈四周,见无人在意她这边才悄悄递给她:“谢谢婆婆吉言,这银票您收好了。”
于述喝了口水,沉声道:“等收摊了,我让阿成送您二位回去。”
“哎!”
眼见着摊子有了着落,老妇人眼眶有些潮湿,她轻轻摩挲着擦得锃亮的桌面,忽就舍不得起来。
“我跟我老伴儿在这有四十二年了。”老妇人擦擦眼泪,“起初就是一杆扁担、两个筐,从家里挑了胡饼上街卖,好不容易攒出来个固定摊子的银子,就此在这扎了根。我儿子那时候还光屁股呢,现在都外放做官了。”
她说起儿子时满面骄傲:“我跟我老伴儿祖上就没出过读书人,我们都没想到靠着这些胡饼供出来个吃朝廷俸禄的!虽只是个芝麻小官,但我们也很知足了。”
“我儿子孝顺,坚持让我们跟他一起去外放之地,说我们老两口自己在这,他放心不下。”
温苒苒看着眼中全是自豪的老妇人,噙了笑道:“婆婆和阿公以后就能好好享享清福了,每日含饴弄孙,想想都替您高兴。”
提起孙儿,老妇人更是高兴:“我那小孙女乖巧着呢!我们收摊回去就迈着小腿端茶倒水的,还给我们捶背呢!”
“真是个乖孩子!”温苒苒弯着眉眼,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契书笑得合不拢嘴。
总算达成了第一个小目标!
*
摊位的事落定,温苒苒这一整天都觉得轻飘飘的,时不时就笑两声。
温俊良拍拍正给客人打包钵仔糕的孙氏,紧张兮兮地朝着温苒苒努努嘴:“你说三丫头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去去去,别瞎说!”孙氏冲他翻了个白眼,“苒苒那是高兴的。”
“瞧着像是中邪了。”温俊良一脸担忧,“要不咱给找个道士弄杯符水给三丫头试试?她这样瘆得慌……”
温苒苒瞥了他一眼:“三叔,我可都听见了啊!”
温俊良吓得打颤,心虚地回头看看她,反应过味来忽地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我这可是在关心你,你如今可是全家的衣食父母!”
温苒苒盯着温俊良的眸子瞬间放大:不愧是他,够语出惊人的……
孙氏在他背上拍了几下,瞪了他好几眼:“听听你自己说的那是什么话!”
温俊良吃痛,丧着脸抱怨:“打两下行了,怪疼的。”
“不疼不长记性!”
“那你也得轻着点啊,给我打残废了还不是你给我端茶倒水、喂我吃饭。”
“想得倒是美!”
温苒苒看着他俩斗嘴,自己也忍不住笑。
三人说说笑笑地经营着摊子,兀的有道声音尖锐地响起:
“哟!还真是你呀!”
孙氏一听见这熟悉声音,面上笑容立刻消散,脸色变得煞白。
温苒苒抬头看去,只见是几位穿着绸缎、打扮精致富贵的夫人。
“我就说我前两日瞧见她在外头摆小摊,你们还不信。”其中一人执着蚕丝玉骨的扇子,轻蔑地看向孙氏,言语带笑,“温三夫人,许久未见家里可还好?”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八荣八耻
“瞧我这张笨嘴。”那夫人指着孙氏,同自己身边好友调笑道,“家里没了爵位,都出来抛头露面摆摊儿谋生了,一丁点的羞耻心都没了,定是过得不好。温三夫人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爵位?
排队等着买吃食的食客们听见这话都支棱起耳朵,满面好奇地看看孙氏与温苒苒,窃窃私语起来:
“温小娘子头回来摆摊儿那日我就觉得她气质不俗,原来是有爵人家的千金小姐。”
“这孙娘子也是举止不凡,竟是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啧啧……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竟出来摆摊谋生,也是不容易。”
“沦落至此……换我我可活不下去,可能早早就抹脖子上吊了,可受不了这份儿苦。”
……
孙氏听着周遭议论声唇色抿得发白,顶着密密麻麻的视线躲闪着别开头。
她曾设想过很多次这种情景,后来也觉得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该时刻惦记。但今日真的遇上了,反倒是手脚都麻木了起来。
温俊良见了木头似的孙氏挑挑眉:还嘴啊!方才跟我那张牙舞爪的劲去哪了!
“你看看你,怎么说话呢?”另一个尖脸、吊梢眼的夫人拿帕子掩着唇轻笑两声,“这不是往人家温三夫人心窝子上戳嘛!”
“温三夫人肚量大着呢,怎会跟你我计较?”那夫人优雅地晃晃扇子,对着孙氏讥诮道,“不过摆摊儿这事当真是丢面子,不如温三夫人你求求我们,要是把我们哄得高兴了,就赏你些银子当本金,开个小店也比这强。不过还是得卑躬屈膝地哄着客人罢了。 ”
孙氏拳头捏得极紧,几次忍不住张口但都咬着牙忍下。现在她们是官,自己是民,得罪她们也没好处,忍忍就过去了。
温苒苒听着直皱眉,但还不清楚对方身份时还不能轻举妄动。她朝温俊良那边挪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三叔,这些人是谁啊?”
温俊良低声道:“是你三婶婶以前的那群狐朋狗友。拿扇子的那个是谏议大夫家的申氏,尖脸的是集英殿修撰家的孔氏,其他的小喽啰我不认识,估摸着是巴结着申氏和孔氏的小官家家眷,这些人,以前连咱们温家门槛都挨不着。”
几人满面是笑地看着孙氏,见她落得这步田地得意地鼻孔朝天。
孙氏自小就顺风顺水,在家就备受宠爱,两个兄弟都越不过她去。出身一般却能嫁入伯府之家,温家三房中数她三房最得宠,夫君模样也好,满汴京城瞧瞧,谁家夫君有她家夫君相貌好的?虽是不靠谱了些,但也就是玩玩斗鸡赌三两个钱,妾室通房红粉知己那是一个都没有。
她过得那般舒心快活,也该吃些苦头。不然叫她们这些遭受婆母搓磨、庶子庶女满院子跑的人可怎么活!
往日里孙氏是伯府夫人,她们少不得要小意奉承着,现下好不容易落在了她们下头,这般凄惨模样实在是引人发笑,瞧着就觉得舒坦痛快。
“你们买钵仔糕吗?”
一旁的温俊良冷不丁出声,几位夫人愣了愣,旋即满脸嫌弃地哄笑道:“这都是贱民小吏吃的玩意儿,我们可从来不吃小摊子上的吃食,谁知道你这东西干不干净,吃坏了身子可是得不偿失。”
本是正在看热闹的食客们听见这话都翻了个白眼,上上下下打量她们好几眼,胆子大的悄悄朝她们后面啐了一口。
温俊良抬抬眼睛:“那就滚远点,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申氏瞬间变了脸色,扬着眉毛骂道:“你这等贱民,也敢对官眷这般说话?”
“贱民?”温苒苒嗤笑着开口,“便是当今圣上都不敢开口称呼百姓为贱民,你一个官眷比圣上还大不成?”
“你……我没有……”申氏瞬间泄了气,嚣张模样也萎靡不少,一副心虚后怕模样。
温苒苒继续道:“您夫君身为谏议大夫,理应上谏君臣、下佑百姓。夫人您身为言官家眷,张口闭口就是贱民,难道平日里耳濡目染才这般?您夫君在家也是唤百姓为贱民?”
申氏听了这话,脊背冷汗直流,气势也虚了下来:“你、你含血喷人!”
温苒苒却是一个字都没听,对着围观众人高声道:“有这样的谏议大夫在朝做官,咱们小老百姓如何能安心!”
边上路人皆是义愤填膺,个个都不忿开口:
“就是啊!咱们都是贱民,就他们高贵!”
“这样的人还能做官呐!”
“可怜咱们这帮老百姓。”
申氏见了这幅景象心里一慌,她家夫君清流出身,廉洁奉公,最是惦记民生大事。若是被他知晓自己在外头如此失言,定会将她休回家去,以正官声。
她脸色惨白,忙对着周遭百姓慌慌张张地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家夫君心系百姓……”
人群中纷纷嗤之以鼻:
“算了吧!谁信啊?”
“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呢!”
“这对贼夫妻关起门来指不定怎么说咱们呢!”
“享受着民脂民膏,还骂咱们,可真不是东西!”
百姓们越说越气愤,直言要签万民书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申氏面如死灰,全靠着孔氏等人才能站得住。
孔氏面上满面担忧,心中正幸灾乐祸。自从温家败了,这申氏就傲了起来,成日里对她们颐指气使、得意洋洋,面对旁的侯爵高官家的夫人则是谄媚逢迎、极尽讨好,那副小人作派她还真看不上。
她佯装关切地拍拍申氏的背,宽慰之语音量不大不小,正能让孙氏听见:“咱还是回去吧?若是被大理寺少卿方大人知晓今日之事,怕是会耽误你家五娘的婚事,你可就白白筹谋一番了!”
大理寺少卿方大人?
孙氏一愣,心底的火苗“噌”地一下燃起:“你竟跟方家定亲了?什么时候定的!”
申氏想起这件得意事瞬间活了过来,面色红润许多充满斗志:“你管我何时定下的?待我家五娘成婚时,温三夫人定要来吃顿酒,带上茹茹一块来热闹热闹?礼金就免了,知道您手头紧,拿不出几个铜板。”
“你、你……”孙氏胸口剧烈地起伏,气得脸色铁青:我说怎么温家刚败,方家立刻就准备好了文书上门退亲,没过多久就转头又跟申氏结亲。准备得这般齐全,那定是他们两家早在温家败落前就有了默契。
细细想来,申氏有段时日确实常往方家去,那时候申氏还在我面前做小伏低呢!这贱人竟一早就盯上了茹茹的郎婿!
温苒苒听着申氏的话,再看看孙氏这副样子已经明白了大概:八成是当方家听见了温家难保的风声就准备退了这门亲事,方家割席自保也是为了一家老小,无需苛责,只是事情做得实在不漂亮。哪有退了亲就立刻跟旁人定亲的道理?听这话茬婚期也定下了,这不是落人口实嘛!
温俊良挡在孙氏身前,啐了一口:“那方家小子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他来退亲那日我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感情是您插了一杠子啊,那我可得谢谢您!”
温苒苒看了眼周围听得入神的路人们,做出一副气愤模样:“做下撬墙角这般下作无耻之事竟还到处宣扬!”
这等涉及高门贵女亲事的八卦最受欢迎,简直是茶余饭后必备。在场人数众多,保准这事不出三天就能传的满汴京都是,还得是各种添油加醋版本的。
他们那门亲事估计也成不了!
周围之人果然就开始议论起来:
“这娘们儿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听这话茬,温方两家还没退亲呢,她就去插了一脚。”
“那方家也是个见利忘义的,眼见着温家倒了,立刻就定了别家。”
“对对对,没一个好东西!”
申氏听见这番言论只觉得头脑发晕,眼前天旋地转。
完了,这门亲事怕是保不住了……
那边扶着申氏的孔氏面上一喜,滴溜溜转着眼珠开始盘算起来。
几个精致得体的夫人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地转身欲走。
“等等!”孙氏把人叫住,挺直腰板、昂着头走到她们面前,“你当初喜欢方家那门亲事大可直接同我说,我定会让给你,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真是令人不齿。”
“还有。”孙氏一一扫过她们,最后盯着申氏道,“我靠着自己的双手赚钱并不觉得丢面子。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我如今这般光荣得很,该觉得羞耻的应该是你们这群享用着民脂民膏还张口闭口都是贱民的贵妇人!”
“好!”
人群中爆发一阵喝彩叫好声,掌声雷动,申氏等人更是狼狈。
温苒苒看向孙氏,杏眼晶亮,忽就有种老母亲的欣慰心情:孩子终于长大啦!
因着对温家人的同情,以及对申氏等人的厌恶,大伙儿购买欲十分旺盛,恨不能让他们原地暴富,是以吃食卖得竟比往日快。
几个家境富裕的食客还给了赏钱,边掏银子边道:“温小娘子定要督促你爹爹好好读书,来日好把那姓申的踩在脚下!”
待收了摊子后,孙氏数着比往常多出一半银子一扫方才阴云,笑得合不拢嘴:“我倒希望她们日日都能来了。”
“扑哧——”
温苒苒没忍住,同温俊良一起笑出声来。
行人络绎不绝,温苒苒看着夜市上繁华热闹的景象眉开眼笑。
等过几日摊子开起来,就不用这般辛苦地推车了!
*
月朗星稀,一片银晖。窗外虫鸣阵阵,扰的温苒苒睡
不着。
想吃干煸蚕蛹了……
对半切开,裹上淀粉炸得酥脆,再放入热锅里配上蒜片、干辣椒、花椒粒那么一炒,酥香麻辣,外脆里软,别提多香了!
可惜蚕在古代是稀罕物,蚕蛹是养蚕取丝不可或缺的一步,经济价值极高,自是没人舍得拿来当吃食卖。要卖也是高价卖。
等我暴富了定要去收一筐回来顿顿吃!煎炒油炸都吃个遍!
温苒苒越想越饿,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上衣服,打算去厨房做点宵夜吃吃。
她撸起袖子,默默盘算着做锅煲仔饭、亦或是做碗蜜汁叉烧面。
温苒苒正想着,忽然就瞥见院子墙角有个黑漆漆的人影。她吓了一跳,抄起铁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蹲在墙角的人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时不时响起几声咽口水的咕咚声,丝毫没发现有寒森森的铁锹逐步朝自己靠近。
温苒苒走得越近越觉得那人有些眼熟,直至一步之遥时,借着皎洁月辉,她突然就看清了他的侧脸:
“大哥哥?你在这做什么?”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黑糖波波奶茶(二合一)……
蹲着的人吓了个颤栗,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又将地上的小玩意塞进柴禾垛里,紧张兮兮地回头“嘘”了一声,压低的声音透着慌乱:“三妹妹你小声些,别吵醒了我娘。”
温苒苒放下铁锹,蹲下身子看他:“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我晒……不是……”温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屋里太热,我出来透透气。”
温苒苒“哦”了一声,忽地瞥见地上有块形状奇特的木头块。她伸手捡起来一看,平平无奇的一块木头竟被雕成了烧鸡模样。
鸡腿鸡翅鸡爪鸡头俱在,栩栩如生!
她看了温荣一眼,虽是好奇这是哪来的但也没问,毕竟和他不太熟。
温苒苒放下“烧鸡”,起身去拿柴要去烧火做夜宵。却不料手刚伸到柴禾垛就被温荣拦下:“三妹妹别、别……我帮你拿、我帮你拿!”
温荣破天荒地开口帮忙,温苒苒惊讶地看着他,连忙道:“不用不用,大哥哥没下过厨,不知道要用多少柴。”
这可是温家的独苗苗,金贵着呢!
她说着,绕过温荣弯腰拿柴,丝毫没注意到他急红的脸。
“诶?这是什么……”
温苒苒本是拿柴,却忽地瞧见柴禾垛后面零七八碎地堆着许多小东西。
温荣急得直跺脚:“三妹妹你……唉!”
她蹲下,随手捡起几个看了看,眸子倏地瞪大:嚯!这也太牛了吧!
温苒苒兴致勃勃地扒开柴禾垛看,满眼新奇。
有肘子、红烧鱼、东坡肉、大鸡腿、烤鸭……都是木头雕的,能想到的吃食这都有,样样精致生动,像真的似的!
温苒苒抬头,瞥见他身上还有没收拾干净的木屑,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这都是你雕的?”
温荣紧张地回头看了看大屋,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小声央求:“三妹妹,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娘他们。”
“真是你雕的呀!”温苒苒震惊道,“大哥哥你也太厉害了!”
蔫头耷脑的温荣忽然听见温苒苒的夸赞一愣。这还是头回有人夸他厉害呢……
温苒苒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木雕,不由得对温荣有了些许改观。
这独苗苗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这可是手艺大师啊,搞艺术的!
“这烧鸭雕得真像!好像能闻见香味了呢!”温苒苒摆弄着手里的木雕,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温荣看着面前满面新奇、眸子晶亮的温苒苒,同她蹲在一块,抿抿唇开口:“你真觉得我雕得好?”
“当然啦!”温苒苒拿起一串饱满的木葡萄笑道,“我从没见过这样逼真的木雕呢!”
温荣不敢相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我这是玩物丧志、不务正业?”
“这怎么能叫不务正业?”温苒苒偏头看他,“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只要不是去偷去抢去坑蒙拐骗,能发现自己的长处并发展下去是走正道呢!”
“若只有读书走仕途才是正业,那各行各业岂不都是歪门邪道了?即便是孔夫子在世都不会这般霸道蛮横!”
温荣听见这番话,憋闷多年的心忽地顺畅,种种情绪攀上心头,他只觉得眼睛一热:“三妹妹呜呜呜……这么多年只有你夸我呜呜呜……”
“你别哭啊!”温苒苒看着身旁足有一米八多的温荣哭成个泪人,觉得有些滑稽、又有点可怜。
她想起了前世的盛师兄,出身书香世家,爷爷奶奶是名牌大学教授、业内泰斗;姥姥姥爷都是科研人员;爸爸从事于航天领域、妈妈是著名的翻译家。盛师兄本人也是从海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本应在金融领域大放光彩,但他回国之后直接去厨师学校报名了。
温苒苒曾问过他为什么会选择这行,盛师兄说他在著名的美食荒漠国家留学,因不喜欢当地单调乏味的食物,所以自己拿起了锅铲。这不拿不要紧,一拿起才惊觉自己真正热爱的是什么。
盛师兄家人亲戚也都闹过劝过,什么招术都使了,但依然阻挡不了他的热忱,最后只得逐渐妥协。盛师兄的爷爷还亲自托关系寻到师父门上,请他收下温师兄。师父当年见盛师兄确实有天赋,不忍一棵好苗子在外走弯路就把人收了。
现在盛师兄手下的饭店都不知开了多少家了,妥妥的餐饮业大佬!
温苒苒想着,又偏头看看温荣。盛师兄家人其实都是开明之人,只是当年见他一个留洋高材生放弃年薪百万的工作要去当厨子,受的冲击太大,一时间没转过来弯而已。否则也不会费尽心力求到师父面前了。
但这独苗苗的爹娘可难说……单瞧他被夸一句就哭成这副模样的情形看,显然是平时被一直打压着爱好、强逼着他走所谓的正途。
孩子看起来怪可怜的。
温荣哭了半天忽觉着在妹妹面前这样十分丢人,擦了把泪迎风眨眨眼睛:“沙子迷眼睛了。”
温苒苒假装没听见他哽咽的声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大哥哥你为什么只雕些吃食啊?”
温荣面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咳了两声不好意思道:“我太饿了,已经许久没吃到一顿像样的饭了……”
温苒苒听了不禁挑眉,也是个人才,旁人画饼充饥,他雕鸡解馋。
“你之前不是还偷偷吃鸡腿嘛,这还不像样啊?”
温荣更是尴尬:“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娘剩下的那几件首饰早就当光了,我都喝了大半个月稀粥了。有时连粥都喝不上,就有碗米汤。”
说着,他肚子就叽里咕噜叫唤了一阵。
“要不……”她想了片刻,“你像三叔三婶婶那样给我干活,我给你做好吃的?”
说起来,还真有个活没人干。
温苒苒是打算待摊子那边都收拾利索后再加卖奶茶、果茶,客人们若是时间便宜可在摊边桌子上坐着慢慢喝。但也有赶时间不方便的,这东西汤汤水水的也不好打包带走,就只能作罢。长此以往,她得损失多少生意啊!
所以得弄一些能打包外带的杯子,她这两日琢磨了,西边山上好大一片无主竹林,可以砍来做竹杯。这是个力气活,也是个细致活,她一时半会找不出人来,没想到今日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当真是上天格外眷顾!
温荣听见这话,激动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我也能?顿顿有好吃的?”
“能!”温苒苒很是大方,但是她要先把话说清楚,“只是这活不太好干,得砍竹子,还要把竹子分成一段一段的做杯子。”
“做杯子?”温荣眼睛更亮了,“这活我爱干!”
“你真行?”
“真行!”
温荣信誓旦旦地点头,一想起自己能做这些就高兴,都不觉着饿了。
“那你爹娘那边……”温苒苒担忧他会挨骂。
“都饿得要吃糠了,我可管不了那么
多。“温荣一想自己即将能填饱肚子就兴奋,“有奶就是娘,还管他们说什么?”
温苒苒:“……”
三叔要跟我拜把子、堂哥认我当娘……真不愧是温家人,一样的离谱。
为了拉拢温荣,温苒苒给他炒了个最拿手的蛋炒饭。
炒饭粒粒分明,颗颗都透着诱人的金黄色。温荣呆了许久,含泪扒拉一大口,吃上就停不下来。
晚风微凉,虫鸣绵长。
温荣埋头连吃两碗,裹着浓郁蛋香的蛋炒饭让他感动得又哽咽起来:“以前我爹我娘发现我雕木头就打我板子,还罚我跪祠堂,不让我吃饭,祖母也不帮我……三妹妹你看见我雕木头还给我饭吃,你真好。”
“以后我做主,这温家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只要让我雕东西就行!”
温苒苒颇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指着院子、厨房堆着的米面蔬菜各类食材:“纠正一下,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啊对。”温荣挠挠头,“我娘总说温家的东西就是我的,我也就这么认为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改!”他忙不迭地发誓保证,生怕温苒苒反悔,不给他做好吃的了。
“成。”温苒苒满意地点点头,“看你表现!”
*
天气晴好,湛蓝天空万里无云。
温苒苒收了卷饼摊子就回家钻进厨房一门心思地鼓捣奶茶。
她先是将买来的黑糖熬化倒入木薯粉中和成面团,揪成小面剂团成大小适中的圆球,随后裹上层淀粉防止粘连,下入滚水。
清水沸腾翻滚,黑糖波波的颜色逐渐变成诱人的红棕色。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甜香。
温苒苒将煮熟的黑糖波波捞出,另熬了一小锅黑糖糖浆后再把黑糖波波倒入锅中熬煮片刻。
黑糖波波裹满了粘稠的糖浆,色泽愈发光亮。
小料已经备下,接下来就要是熬正主奶茶了。
温苒苒用的红茶是前些日子常掌柜送来的上好的九曲红梅。香气浓郁醇厚,茶汤呈红色,拿来做奶茶肯定又香又好看。
她取了一些泡水,转身去炒焦糖。
白糖在锅底随着温度逐渐融化,慢慢转变成红棕色的糖浆,一股焦甜味随着风丝蔓延飘散。
她倒入些许茶汤,锅中立刻响起剧烈的滋啦声,糖水瞬间鼓起大泡。温苒苒将准备好的九曲红梅放进锅中混着焦糖茶水翻炒,阵阵茶香甘醇味道四溢,带着焦糖独特的甜味。
茶香挥发得淋漓尽致,温苒苒倒入牛乳,洁白的牛奶被焦糖染成淡淡的棕色,看着十分诱人,已有了奶茶的样子。
她最后将方才泡的茶汤倒进去,奶茶颜色更浓郁了许多。
这算是最基础的黑糖波波奶茶,可惜还不是芋头成熟的季节,不然还可以做奶茶。
奶茶的花样多得是,日后可以慢慢上新!
一锅奶茶煮得香气四溢,那边正绣花的温茹茹忍不住走了过来往锅里瞧了瞧:“这是什么?”
“这是黑糖波波奶茶。”温苒苒笑着回道,“马上就好了,等会先给二姐姐尝尝。”
温茹茹闻言满意地勾起唇角:“你如今怎的这般懂事?”
温苒苒将煮好的奶茶滤出茶叶碎渣,倒出一杯再放入软软糯糯的黑糖波波,搅了搅递给温茹茹笑着道:“二姐姐给我绣了那么好看的钱袋子,我也得知恩图报不是?”
“这还差不多!”温茹茹被哄的满面得意笑容,接过奶茶放在手边,等凉些再尝。
却不料刚放下就被人端起,语气中满是好奇:“三妹妹!这是什么?”
温茹茹怒瞪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温荣,浑身脏兮兮的,裤腿鞋袜沾满了泥土。她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紧张地检查身上衣裙有没有沾上灰土。
这可是她新做的裙子,可不能弄脏了!
“大哥哥回来了!”温苒苒往外看了一眼,院中赫然躺了两棵笔直的竹子。
好家伙,他行动力还挺强,这就把竹子砍回来了!
一旁的温茹茹满脸狐疑地看着俩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般要好了?”
“毕竟血浓于水。”温苒苒故作高深,又递给温茹茹一杯奶茶。
温荣一路拖着两棵竹子累了个半死,吹吹热气腾腾的奶茶嘬了一口,焦香醇厚的味道在口中扩散,越品越香!
这啥啊!这么好喝啊!!!
温荣捧着茶杯也不嫌烫,一口下肚又喝第二口,香醇奶香伴随着茶香,口感浓厚,令人上瘾。
温苒苒递给他一个小勺子:“底下还有黑糖波波。”
温荣依言捞了两下,捞上来两颗浑圆饱满的黑亮珠子,他仔观察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满脸谨慎地试着吃了一颗,入口软糯又有韧劲儿,滑滑的、甜甜的,越嚼越香!
老天爷啊!
这又是什么啊!!
也太好吃了吧!!!
温荣拿勺子捞着黑糖波波,越捞越起劲。
温茹茹见温荣这副模样,也尝了一口奶茶。丝滑醇香的味道在口中回荡,她不禁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惊喜。
再捞个黑糖波波!唔……这也太好吃了!
温茹茹尝过之后就拿勺子专心致志地捞黑糖波波吃,头也不抬一下。
温俊良收拾完菜地,转头就看着自家闺女和温荣站在厨房跟前,一人端着杯什么,全神贯注地捞东西吃:“这俩人干什么呢!”
温苒苒也给了他一杯,温俊良尝了两口,也拿起勺子专心捞黑糖波波。
厨房前,三人站得整整齐齐,都闷着头捞黑糖波波。
一眼看去很是滑稽。
梁氏出门来瞧见自家儿子正拿着温苒苒的东西吃,笑着走过去对着温苒苒道:“这才对!当妹妹的就要照顾哥哥。”
温苒苒面上笑容一顿,默默翻了个白眼。
温荣觑了温苒苒的脸色,赶忙把人拉走。
挣扎扭动间,温荣身上的土尘扬了梁氏一脸。她愣了愣,侧头瞧见温荣身上的泥土瞬间反应过来:“你帮她干活了?”
温荣嘟哝着点点头:“就是帮三妹妹砍了两棵竹子。”
“什么!”梁氏爆发出一道尖锐声音,“她竟敢支使你去干活!反了天了!你可是咱们温家的长孙!”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转身回去就要找温苒苒算账。
“娘!别闹了行不行!”温荣横在梁氏和温苒苒中间,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要被自己亲娘搞砸了,也动了气,“长房长孙有个屁用!我就想有口饭吃,能填饱肚子!”
“只要三妹妹能让我吃饱饭,就是让我给她当孙子我都乐意!”
温茹茹:“?”
温苒苒:“???”
温俊良听得直乐呵:这不缺心眼嘛!
梁氏气得呼吸一滞忘了动作,许久后才反应过来拍着腿大声哭嚎:“我生你养你,费尽心思教养你,你竟要去帮人干这等下贱粗活!”
“嚎什么!我还没死呢!”温老太太从屋里出来,青着脸斥责道,“我看有个营生挺好,不至于闲废了!”
梁氏觉着婆母偏心,心中很是不爽快:“那凭什么二弟能去书院读书,我家荣哥儿要整日做这些粗活累活!”
“老二能去读书那是三丫头能干挣了银子,人家也是读书那块料!你们呢?手里有些金银细软都典当了供嘴,要是攒着些做点什么小买卖,也不至于混到吃米汤过活!”
她愤愤地敲着拐杖:“说到底,还是你们做父母的无能!”
温正良听了惶恐,连忙深深一拜:“母亲息怒。”
温老太太重重吐出一股浊气,看着绿油油的菜地、听着牲口棚里母鸡咯咯叫唤,忽觉得畅快许多:“我一大把年纪,如今才算活明白了些。你们全加起来都比不过人家苒苒。”
温俊良很是赞同:“没错!没有三丫头,咱哪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温茹茹罕见地点点头:“没准还在喝米汤呢。”
梁氏什么都听不进去,只顾着掩面痛哭。
“行了!”温老太太又呵斥她一声,梁氏身子一抖 ,这才收了声。
温老太太看了看温荣,又睨向孙氏:“说来说去,你们夫妻俩都不是读书的料,荣哥儿是你们的种,自然也不是这块料。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宋大儒说了,孩子喜欢什么就干点什么。只要不偷不抢,随他去罢!”
温正良被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损得老脸通红,拉扯着哭哭啼啼的梁氏训斥几句进了屋。
温荣抹了把眼泪跪在祖母跟前:“还是祖母疼我。”
温老太太疼爱地摸摸温荣的头:“跟着你三妹妹多学学,不好再耍滑犯懒的,否则我就让她不给你饭吃!”
温荣用力地点点头,抱着祖母哭道:“祖母,我以后再也不背着您吃鸡腿了。”
温苒苒没忍住笑了一声,走过去拍拍温荣肩膀:“行了,别哭了,留些力气给我砍竹子去吧。”
温荣回头看了看温苒苒,瘪了下嘴:“那不行,我才刚回来,三妹妹你让我歇歇!”
温俊良幽幽开口:“我就说这小子不行。”
“谁说的!”温荣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拿着砍刀就直愣愣往外冲,“我这就去!”
温苒苒在后头笑着喊道:“大哥哥快点回来,晌午炖肉吃呢!”
温荣一听,跑得飞快。
*
夕阳西行,温俊良推着推车走在前头。他现下已经愈发熟练了,不光推得快,还推得稳。
温苒苒和孙氏跟在后头,今日还多了个温荣。
摊位那边还需要置办一些东西,温苒苒琢磨着正好再摆几日摊,尽可能把迁位置一事多宣传宣传,以防有些老客不知道。
进了市行人众多,温苒苒同孙氏帮着护住推车,两条街的功夫就没了温荣的影子。
孙氏张望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踪影:“莫不是走丢了?这要是找不着,大嫂还不得掀了房顶?”
温俊良“切”了一声:“他还能丢?到这跟到家了似的,指不定跑哪看热闹去了,看够了就回家了。”
温苒苒将今晚要卖的蛋糕和曲奇提起:“三叔三婶,你们先去摆摊。我把东西给程老板送过去让他帮我卖,我去找找大哥哥。”
“也成。”孙氏嘱咐一句,“可得找着了!”
“三婶放心!”
温苒苒笑道,送完了东西就回头去寻温荣。
她在套圈、耍把式那些玩乐地方找了两圈,就是不见温荣。要不是知道他身上没钱,都想去秦楼楚馆找人了。
温苒苒一路往回找,忽地就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摊子旁看见了温荣。
“大哥哥!”
她急急喊道,温荣一脸茫然地回头,见是温苒苒高高兴兴地把她拉过来:“三妹妹你看!这套刻刀多好!这刃多精致,能雕刻出来许多细致东西呢。”
温苒苒走近,看着满摊的刻刀,再看看高兴得像是个三五岁孩子的温荣,对着摊主道:“这套怎么卖?”
温荣听了连忙把东西放下:“三妹妹,我就是随便看看,不买不买。”
“我昨晚瞧见你那刻刀都生锈了。”温苒苒皱着眉,这年代可没有破伤风,划个口子万一噶了可不好。
“那也能用!”
“别推辞了。”温苒苒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也不白买,你给我努力做杯子就行!”
温荣很是不好意思,郑重其事地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往后三妹妹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在我心里,你的话就跟祖母的话一样!”
温苒苒:……这誓可以不发。
温荣宝贝地捧着刻刀,跟着温苒苒回了小摊,喜滋滋地取了车上刻了一半的竹筒蹲在地上忙活。
孙氏见他回来也放了心,没忍住翻了白眼:“带这累赘干嘛!”
温俊良把卤味递给食客,说了后日摊子搬到市中后对着孙氏幽幽道:“咱俩一开始不也是三丫头的累赘嘛……”
孙氏:……
温苒苒忙着打包钵仔糕,将东西递过去收了钱。
买钵仔糕的妇人忽然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温小娘子你们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温苒苒满脸疑惑。
妇人又凑近些,眉飞色舞地开口讲:“我远房堂姐是方夫人的陪房,今日方夫人亲自去那什么狗屁谏议大夫府上退了亲呢!”
孙氏听见嗤笑一声:“活该!”
温苒苒听了也有些意外,她想到了方家会退亲,但没想到动作竟这般快。
不过想想方家当日既然能迅速同温家退亲划清界限,如今飞快地同申氏退亲也是不足为奇。
温荣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拿着自己刻好的竹杯兴冲冲地给温苒苒看:“三妹妹你看这个怎么样?”
温苒苒拿过一瞧,眼睛瞬间放大。
竹筒上刻了窝栩栩如生的兔子,憨态可掬、栩栩如生,连绒毛都清晰可见。
余下的青绿被刻成了郁郁葱葱的青草,灵动飘逸,好似真的有风拂过。
好家伙!这不妥妥的雕刻大师嘛!就这么落她手里了?
温苒苒拿着杯子,脑子闪过数个年头:“大哥哥,你能不能刻一套十二生肖的?”
“能!小问题!”温荣得意地扬扬头。
限定主题奶茶杯,商机这不就来了嘛!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新摊子开业啦!
今日天气好,正适合开张!
新摊位都已收拾齐整,天还黑着,月亮还悬在空中时,温苒苒就高高兴兴地往自己的新摊子去了。
车还是要推的,要运送每日所需食材。
温苒苒小车推得飞快,听着阵阵虫鸣,一路上都是美滋滋的,远远看见自己的小摊时更是笑得眉眼弯弯。
她有了固定摊位,爹爹今天也去书院报道了,最近喜事一桩桩地接着来,别提多开心了!
温苒苒停放好推车,卷起袖子净了手,把灶烧上就开始和面烙饼炒菜,卤味也进了锅。
锅铲瓢盆碰撞声清脆悦耳、油锅滋啦滋啦地响、卤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种种诱人香气飘出,为这冷清的晨时街市增添了些许活力。
日头渐渐冒了头,清凉微风逐渐多了丝热气。街道两边店子的伙计打着哈欠开门,小摊贩们忙忙碌碌,做汤饼的、蒸饽饽包子的、熬煮羊汤热粥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今日带了大半袋面粉,足足能做一百一二十份卷饼呢!
不过新开张,也不知好不好卖、以前的熟客能来多少也是未知,温苒苒琢磨着只烙了四十来张饼。
她又担心不够卖,另揉了些面备上。
“哟!这新摊子位置可不错!”
温苒苒惊喜抬头,见摊子跟前已经站了四五个人,都是熟客!
客人们常光顾她的卷饼摊子,日子久了也混个面熟,三言两语搭上话,聊得热火。
“可不?这人可多着呢!恭喜温小娘子开张啊!”
“这摊子不错,还有桌椅呢!”
“这才几日就从一个小推车干到小摊子了?赶明儿可就能开起铺子了!”
“开什么铺子呀!温小娘子这手艺,得开酒楼!”
“就是就是,恭喜温小娘子开张!”
“恭喜恭喜啊!”
……
有这么多老客特意赶来捧场,温苒苒心中感动,放好面团笑呵呵地招呼着:“陆家婶子这么早就来啦?可还是一个卷饼加份豆干,再来两个鸭腿?”
“陈家伯伯也来了?还是两个卷饼、两个鸭翅?”
“呀!赵家伯娘也来啦!”
……
说话的功夫,来人越来越多,挤得水泄不通。大家伙儿纷纷开口祝贺,说着喜庆的吉利话,温苒苒笑得合不拢嘴,只觉得比过年都热闹!
陆婶子笑着对温苒苒道:“对,还是那几样。对了,你头些日子说的新摊子开张当日卷饼一律四文钱可还当真?”
“自然当真,哪能出尔反尔?”温苒苒脆生生道,麻利地拿起张热气腾腾的油饼,“今日是豆芽粉条炒肉、酸豆角炒肉末,您有没有不爱吃的?”
“哟!”陆婶子往菜桶里瞧了一眼,“今天两个都是肉菜呢!四文钱?这还能赚
着钱吗?”
温苒苒弯起一双笑眼:“今天小摊第一天开张,为了感谢您这些老主顾捧场,自是要实惠些。没有大家伙儿,我哪有今天?”
后头几个排着的老客伸头瞧几眼,惊得咋舌。
陆婶子指着温苒苒同身后的熟客笑道:“瞧瞧这温小娘子,来日可不得了,大气之人有福有财呢!那两样菜都给我卷上。”
“行!陆家婶子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卷!”
温苒苒麻利地卷饼、包卤味,眨眼的功夫,小摊子跟前就足足排了二十来人。
卷不完!真的卷不完!
温苒苒手里的饼都卷出火星子了,但摊子前的队伍不仅没缩短,反倒越排越长了!
她渴望地望望远处,十分期盼能看见三婶婶他们,但现下还没到约定的时辰,望也白望。
温苒苒越想越后悔。昨晚商量的是她先来把饼烙上,这些活他们不会,还不如让他们多睡会养养精神,让他们等差不多开始营业了再过来帮忙。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群熟客们竟这般热情,早早来了还不算,还逢人安利她的卷饼。客人可比从前多多了!
感动是很感动,只是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早知道会这般红火,就应该让三婶婶他们也早些来!
温苒苒本来是想让三婶婶他们来收收钱、打包卤味。不过看眼下这个情形,赶明儿得尽快培训三婶婶卷饼了!
毕竟卷得越快、卖得越多、银子也就更多!
那边人流如织,孙氏推搡着温俊良和温荣,皱着眉催促:“快着些!苒苒那边定是要急了!”
“行了行了,走得够快的了!诶?别推别推,前头有人!”
温俊良灵活躲闪了几次才没撞着人,边走边发牢骚:“昨天三丫头交代说卯时末过来就行,你可倒好,卯时中就把我们喊起来了。”
不过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两条腿倒腾得愈发快了。
三人行色匆匆,温荣看着远处拥堵的人群眉头拧成一团:“三叔三婶,前头人这么多,咱怎么过去啊?”
“就是,这么多人……诶?”温俊良揉了揉眼睛,“那不是咱家三丫头的摊子吗!”
“可不是?!”孙氏看着那乌央乌央的客人们目瞪口呆,“这么多人啊……”
她以为就三四十人呢,这粗粗一看……天爷啊!足有六七十人呢!
这苒苒还不累坏啦!
三人对视一眼,玩命似的急吼吼地往那边冲:苒苒!三丫头!三妹妹!我们来了!!!
温苒苒盼得望眼欲穿,待看见那三个飞似的奔过来的身影时感动得泪眼汪汪:可算见着亲人了呜呜呜!
这摊子位置好,行人往来者众多。有好奇的纷纷驻足,想瞧瞧这小摊究竟有什么名堂,竟能引来这么多人排队。
有个穿着长衫、书生打扮的人看着这长如金龙巨蟒般的队伍不禁出声:“这卖的什么呀?这么多人排队等着。”
队伍中立刻就有热心肠的搭话:“是温小娘子的卷饼,吃上一口能把人香迷糊!”
“真的?”
“可不?你看前面那几十人,都是她家的熟客。要是不好吃哪能有这么多回头客?”
队伍中有几个家丁、丫鬟打扮的客人也跟着道:“这温小娘子着实有些本事,我家老爷每日都要吃她的卤味呢!”
书生觉得有理,点点头:“这倒确实,生意这么红火想必定是味道极好。”
“你快排队买吧!我都是老客了,两天不吃就想。”
“我原本只吃过温小娘子的钵仔糕,有回早晨散值回家路过瞧见她还卖卷饼,因为好奇买了一个尝尝,这就离不开了!”
有人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我可是温小娘子的老客,钵仔糕、卤味、日落青山里、春见、黄花曲……凡是她卖的,就没有我没吃过的!每样都是极品美味,天上神仙吃的也不过如此了。你快排队尝尝,要是不好吃,你今儿这顿算我身上!”
“温小娘子每日就卖个几十份,你排晚了可吃不上!”
“对!快去排!”
那书生一听立刻赶去队尾排队。
旁边观望的路人听了之后也急吼吼地去排,生怕自己买不着。
那边摊子上的温苒苒抬头望了一眼:嗯?怎么感觉这队又长了许多啊!
书生排了许久,菜香直往鼻子里钻,香香辣辣的香气中还带着股隐隐约约的酸香味,勾的他饥肠辘辘。
他翘首以盼,好不容易排到他时声音都带着急切:“这卷饼怎么卖?”
温苒苒抬头,见是个文弱书生模样的生客,连忙展开笑脸道:“您是头回来吧?以前是五文钱一个,这两样菜您任选,都卷也行。不过今日头回在这边开张,削价让大家伙儿也跟着乐呵乐呵,卷饼降至每个四文,您买个尝尝?今天买划算,明日可就还是五文钱了。”
书生听见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四文钱的卷饼也是都能卷?这俩肉菜也是?”
“对!”
“那给我卷一个尝尝。”书生赶忙道,“两样菜都要!”
“好嘞!”温苒苒笑着,摊开一张油滋滋的饼铺平,刷上喷香的酱料后一把把地往里放菜,直至在饼上堆出个小山堆。
那书生看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这小娘子这般舍得放菜,两样肉菜都放得极多。最后仍嫌不够,又抓了一把酸豆角炒肉铺上去。
温苒苒指指卤锅里的卤味开始推销:“卤味不尝尝?有甜辣、香辣、五香三种口味。”
甜辣?
书生听着新鲜,颇有兴趣道:“给我来些甜辣的,都什么卖的好?”
“豆干、土豆片都卖得挺好,鸭头鸭翅也好吃。”温苒苒回头看向坐在摊子旁啃鸭头的客人们道,“您瞧,那都是我家熟客了,每隔几天都要来买卤味呢!”
书生看着那几个埋着头吃得津津有味的食客,不禁咽咽口水:“那就每样给我来一份。”
“好嘞!您稍等!”温苒苒利落地将卷好的饼包在油纸里递给他,转身去给他打包卤味。
书生瞠目结舌地接过那沉甸甸、热腾腾的卷饼:快赶上个白萝卜大小了!
他本是想带到书院里头吃,但那丝浓烈的香气一直在鼻尖飘荡。他舔舔嘴唇,实在控制不住低头咬了一口:就尝一口!
却不成想一口下去根本就停不下来!
饼皮筋道,油香中带着面粉香气。豆芽脆生生的有股清香,粉条更是韧性十足,不像别家的一抿就断,面乎乎的口感极差。
最好吃的当属里头的酸豆角炒肉,这是他1回 吃酸豆角,又酸又辣,一咬下去就有酸香汁水在口中迸发,引人食指大动。
一个卷饼吃的他意犹未尽,卤味又被奉上。
这后头的桌椅坐满了人,他也顾不得许多,端着卤味去拿了双筷子,夹起块豆干放入口中,那一瞬间眼睛兀地放大。
这也太好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卤味!
书生边吃边感叹,最后一个鸭腿啃完时仍是回味无穷。
“诶?这不是蒋家小子嘛?”有相熟之人过来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这会儿不是应该在书院吗?”
那书生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飞速起身,慌慌张张地往外跑:糟糕!迟到了!
*
日头渐大,天气也热了起来。
过了早晨,买卷饼的人少了许多,温苒苒总算能喘口气。
温俊良揉着站得酸疼的腰腿:“哎哟!这可比种地都累!”
温荣摊坐在地上,靠着后面的石头堆擦擦汗:“哪来的这么多人啊!”
忙着包卤味、刷洗碗筷的孙氏也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
温苒苒也累得直不起腰:“多亏了三婶婶您来得早些,要是按照昨日约定好的时辰,我怕是累死在摊子上了。”
旁边被忽略的温俊良不大高兴:“怎么不谢谢我?我可是一睡醒就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孙氏啐了他一口,“要不是你睡得像死猪一样怎么喊都喊不醒,咱们早到了!”
温荣左看右看,忽地想起了什么:“三妹妹怎么没卖奶茶”
“奶茶要晚上才卖呢。”温
苒苒给他们三人一人倒了碗茶,“早晨来买卷饼的大都是忙于奔波生计之人,三四十文的奶茶怕是没什么人舍得买。这个等晚上再卖,那时都是富贵闲人,他们肯定舍得。”
“更何况……”温苒苒叹口气,“我刚把饼烙好就来了许多客人,实在没功夫煮奶茶。”
温俊良莫名心虚,摸摸鼻子小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明日早点来。”
一晃快到晌午,带来的面粉都用光了。
温苒苒抻了个懒腰,简单炒了个熘肝尖、清炒菜心,又转身盛了份卤猪蹄,一起放在食盒里。
这卤猪蹄是她早晨做卤味的时候就放进去卤着的,现下已经软烂脱骨。
她又准备了一份给温俊良三人:“我去书院给爹爹送饭,三婶婶您帮我看顾点摊子,若是有人来买卷饼就告诉他今日份卖没了,让他明日早些来。你们要是饿了就吃饭,不用等我。”
“行,我都记下了。”孙氏点头,“你放心,送完了就赶快回来。”
“好!”
温苒苒将事情嘱咐清楚,转身往书院去了。
书院正值散学,学子们结伴而行,三三两两地往出走。
温苒苒老远就看见了温逸良的身影,立刻笑眯眯地快步走过去。
“苒苒慢些!”温逸良见她走得急,吓得一身冷汗,忙不迭迎过去,“仔细摔了!”
“摔不了!”温苒苒笑得眼眸弯弯,灵动可爱,“爹爹读书累不累?可还习惯?先生讲的能否听懂?同窗为人如何?可能相处得来?”
温逸良接过食盒,看着乖乖女儿一张小嘴开开合合忍不住笑:“你一股脑地问了这许多,叫爹爹先答哪个?”
温苒苒想了想,推着温逸良进书院:“还是哪个都不答了,爹爹晚上散学回家再同我讲。您现在赶快去用饭罢,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逸良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末了收了笑脸叮嘱:“不可跑着回去。”
“好好好!”温苒苒朝温逸良挥挥手,“我回去啦!”
温逸良点点头,看着自己那乖乖女儿走远,忽然就热泪盈眶。
这般乖巧孝顺的女儿真好!
温逸良提着食盒去往书院的饭堂,一打开食盒就被那油润流光、颤颤巍巍的猪蹄所吸引。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刚拿起筷子就有人几人端着饭菜坐在他对面。
温逸良抬头,见是今日新认识的几位同窗,皆是愁眉苦脸地看着盘中餐食,无人动筷。
“你们怎么不吃啊?”温逸良不解,开口问道。
“温兄你刚来有所不知,咱们书院饭堂的菜最是没滋味,难吃得紧!”
坐在他正对面的蓝衫男子说着不经意往温逸良的食盒里看了一眼。
只见那盘熘肝尖裹着油亮的芡汁,配着青红辣椒,香辣的香气直冲鼻子。清炒菜心绿油油的,瞧着就清香可口。还有一盘猪蹄!肉色红亮,炖得酥烂,裹着淋淋漓漓的汁水,那肉皮肉筋颤颤巍巍的都脱骨了!
种种香气悠悠荡荡,他看得眼睛都直了:“温兄你吃这么好啊!”
他看了看自己盘子里清汤寡水的油菜炒肉满脸怨念: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卖奶茶啦
其他几人也都凑过来,直勾勾地盯着猪蹄、熘肝尖咕咚咕咚地咽口水。
“温兄,你这是从哪家馆子买的?这也太香了!”
“就是啊!我家那几个花重金请的大厨做的都没这香。”
“是范楼的?瞧着不像啊,比范楼的香!”
“不对不对,温兄家里不宽裕,肯定不是范楼的!定是哪个胡同里的小饭馆,是咱们平时没去过的!你还别说,胡同里的小饭馆味道更好呢!”
范楼可是汴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名酒楼,说他家苒苒的手艺比那的还好,当真算是最高夸奖了。
温逸良见他们这番反应很是自豪地笑着摇摇头:“不是馆子里买的。”他翘起唇角,眸中得意藏都藏不住,“这是我家女儿做了特意送来的。”
“你家女儿?”蓝衫男子诧异不已,跟同窗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青阳书院官宦子弟众多,温逸良的底细他们也差不多清楚些。
陵阳伯府出身,虽说现在败落了,但曾经那也是高门显赫之家,温兄的女儿更是千娇万宠的伯爵府千金,怕是平时逛个院子都得七八名婢女侍奉着,这等娇娇小姐怎会下厨房、有得一手好厨艺?
温逸良见他们满面疑虑,笑着开口:“自家道中落后,全家十口蜷缩在两间小屋,困顿得无米下锅。是我家乖女推着小车做些小买卖供养全家。若不是她没日没夜地摆摊子赚钱,我也不会再拿起书本笔墨了。”
几人听着又是一惊:“温兄的意思是您家女儿供您读书?”
“正是。”说起这事,温逸良眼眶微热,“我家女儿攒的第一笔钱就拿给我做书院束脩,连摊位都舍不得给自己兑。说来惭愧,我这个父亲不能为女儿做什么,唯有努力读书考取功名,才不算辜负了女儿的一片孝心。”
“温兄您入学考试的那篇文章头几日就发下来命我们传阅学习,您的文采学问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您来日定会金榜题名!”
有几个心软多情的,听见温逸良说自家小女辛苦经营小买卖,都忍不住掉泪:“瞧温兄您的年纪,您家女儿估摸着也就十几岁。这个年岁能撑起一个家,实在是懂事孝顺。”
“多不容易啊!”
“我要是有您女儿一半懂事,我母亲得连夜去祠堂上香,叩谢祖先显灵了!”
温逸良抹抹眼角泪花,实在是有些饿,夹起块猪蹄放入口中。
滑嫩软糯,肉筋弹牙,满满的酱汁醇香可口,香的人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温兄,好吃吗?”
温逸良抬眼,就见四周众多同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吃独食。
“要不……一起吃?”
话音刚落,一众文质彬彬的同窗“呼啦”一下子涌了过来:
“我母亲今日命人送了鸽子汤给我补身,温兄您尝尝。”
“这是今日早晨我家妹妹给我带的点心,温兄您别客气!”
“我家阿姐给我送的包子,温兄您尝尝鲜!”
说话的功夫,他们身后跟着的小厮书童就将东西端了过来,竟凑了一大桌。
温逸良看着各色吃食不禁感叹:这快能赶上一桌席面了!
大家凑在一起,你一口猪蹄、我一口汤,吃得很是热闹。
“这猪蹄软烂入味,可太香了!比我家里大厨做的都好吃!”
“熘肝尖也好吃!滑嫩可口,没有半点腥气!香香辣辣,有它我能吃三碗大米饭!”
“这道清炒菜心脆嫩入味,也不知怎么炒的,没有菜蔬的涩味,吃上一口满嘴的清香!”
“就是就是!比外头酒楼饭馆的香多了!”
温逸良也尝了尝那道鸽子汤,很是鲜香美味。不过要是换了他家苒苒,做得定能更香!
一顿饭下来吃得颇香,同窗们咂吧两下嘴皆是意犹未尽。待回过神来看见把人家女儿送来的饭菜吃得精光,很是愧疚。
蓝衫男子连声道歉:“温兄对不住啊,实在是好吃,一时没忍住……”
他身旁那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也是满面羞愧:“是啊,实在是太香了!”
“温兄您吃饱了没?要不我让小厮去范楼买桌席面!”说着就招来小厮。
其他同窗们齐刷刷点头,纷纷抢着掏银子:“对对对,买最好的!银子我出!”
“不用不用,吃饱了。”温逸良摆摆手,“吃饱了,这鸽子汤咸香可口,还有点心、包子……尽够了!”
同窗都是心善和气之人,知晓他的出身也并未排挤,反而对他多有照拂,哪能让他们补银子?更何况大家都是换着吃的,没什么亏欠不亏欠的。
不过……他晚上回去定要同苒苒道歉,自己拿她辛辛苦苦送的饭食招待同窗,还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孝心。
只盼着苒苒不要同他生气才好。
“剩了这些着实不好。”温逸良看着桌上剩下的菜饭叹气,缓缓将盘子里剩下的两个包子吃完,“历经困苦之后,方知一米一粟的珍贵。”
众同窗们看着温逸良这般,心中对他更是景仰敬佩。
他们看着自己盘中剩下的饭菜,惊觉浪费粮食实在可耻,纷纷拿起筷子吃着那早已吃腻歪了的菜食。
虽然和从前一样寡淡无味,但莫名觉得开心!
众人吃得肚子浑圆,打着嗝腹诽:不吃觉得浪费、吃了又撑得慌,明日可不能让家里送这么多过来了!
饭毕,温逸良收好食盒径直回去温书。
饭堂内,蓝衫男子见温逸良走远了召来一众同窗好友道:“咱们是不是该帮温兄做些什么?总不好白吃人家的。”
“我今日看温兄的纸都是两面用呢!他这般俭省,我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不若给些银子?”一个穿着富贵锦缎的公子兴致勃勃地开口。
“直接送银子,那不是寒碜人吗?”
“可不?温兄多好的人啊!怎能如此伤他自尊?”
“那……”左侧那位青色长衫的男子道,“不如咱打听打听温兄他女儿在何处摆摊?咱们以后多照顾照顾她生意就是了!”
“这主意不错!”
“就这么办!”
“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我带回家去给我母亲妹妹们尝尝。她们要是觉得好就用在什么赏花宴、诗会、这宴那宴上。这名气不就打开了嘛,还愁没银子?”
“不愧是户部侍郎齐大人的儿子,头脑就是灵光!”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伙人相视而笑,都派了手下人去打听。
*
一晃入了夜,如刀弯月高悬,街上锣鼓喧天,比白日还热闹许多。
温苒苒的小摊子跟前已经排上了队。
她将煮好的奶茶分在十个小杯子里,再放上几颗黑糖波波。
排在前头本是奔着钵仔糕来的熟客见着那浅棕色的汤水满面好奇:“呀!温小娘子这又是琢磨了什么新鲜吃食?”
“是黑糖波波奶茶,三十文一杯。”温苒苒笑着递给他试吃杯,“用上好的鲜牛乳、九曲红梅一同熬煮的,您尝尝?合口味再买!”
那男子接过先是闻了闻,一股焦香奶味混合着茶叶甘醇的味道窜进鼻子里,是从前从未闻到过的香浓。
他浅浅抿了一口,随之瞪大眼睛:这个味儿好!
男子大口饮尽,享受着丝滑浓郁的奶茶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牛乳混着焦甜味,茶叶清香很好地中和了那份浓香,味道层次丰富,每一口都引人回味。
那一颗颗红棕透着黑色的小球又糯又有嚼劲,带着黑糖独有的香气,别提多好吃了!
“给我来一杯!”男子十分爽快地开口,“再来两个绿豆馅的钵仔糕、两个鸭头、两个鸭翅,再要份‘黄花曲’,我坐后头吃去。”
“成!您去后头坐着,我马上给您送去!”温苒苒笑着招呼他坐下,一旁的孙氏依样准备好送了过去。
后头的几人对这黑糖波波奶茶也是饶有兴致,尝了之后也都要买。
一时间,后头几张桌子坐满了喝奶茶的客人们。
温苒苒笑吟吟地回头看了看,觉得就这三五张桌子确实太少。
“给我装两块日落青山里,一份春见。”
温苒苒闻声转过头,将东西打包好了递过去,笑呵呵地推销奶茶:“这是我新研究的黑糖波波奶茶,您尝尝?”
女子闻着那甜丝丝的奶香味面露渴望,但犹豫片刻后还是笑着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家小女儿还等着吃点心呢,要是尝了觉得好喝我也没功夫在这喝,反倒把我馋虫勾出来了,等我下回空了再来。”
就等着您这典型呢!
温苒苒笑呵呵地拿出温荣刻好的竹筒对她道:“能打包带回去呢!”
“什么?”女子满脸惊愕,“这汤汤水水的如何装?”
后头排着的客人听了纷纷凑过来,就连后头正坐着喝奶茶的食客们也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就是用这竹筒杯。”温苒苒盛了一杯奶茶将盖子扣上拧好,给大伙倒着展示了一下,“不漏不洒,方便着呢!”
“若要用竹筒杯打包带回去喝就额外再加十文钱。这十文钱也不白花,回去喝完了把杯子洗刷干净晾干,平日也能用呢。亦或是下次来了接着用,怎样都不浪费!”
“呀!这个好这个好!”那女子展眉笑道,“不用尝了,给我装一杯。温小娘子你的手艺我放心!”
“再给我装两杯,我带回去给我娘子喝!”
“给我也装一杯,方才吃独食正良心不安呢,这可好了!居然还能带回去!”
“温小娘子心思奇妙,当真是一绝!”
“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
“好嘞!”温苒苒将方才示范的竹筒杯收起,拿了新的出来给大家伙装。
“呀!还有带花纹的呢!”有几个眼尖的小娘子指着在摊子边刻杯子的温荣惊喜出声,“带花纹的多少银子?”
“我也想要那个,拿在手里多好看呀!”
“对呀!那还有刻着水仙的呢!”
温苒苒回头看了一眼,见温荣面色逐渐羞红,笑着同大家解释:“那些还没做好呢!”
摊子开得急,做竹杯又麻烦,竹子需烘烤水煮脱水去油才不会开裂渗水,温荣没日没夜地干也只来得及做些普通竹杯先用上。
那些纹样稍细致些的仅仅刻了五六个,限定主题十二生肖更是暂时搁置了。
“那不是有几个刻好的嘛?小娘子你尽管出价就是!”
“这样好看的雕刻,买回去放在架子上也好看!”
“对对对,多少银子我都买!”
温苒苒见呼声这么高,觉得本已订好的二十文有些低了。
“三十文!”温苒苒笑着开口,心中唾弃着自己见钱眼开。
“我要我要!要水仙的那个!”
“我要刻桃子的那个!”
“我先来的!你们别挤啊!”
……
一群人争抢着那六个竹筒杯,温苒苒高高兴兴地装着奶茶收着钱。
这银子真好赚,就是有点费温荣。
这次饥饿营销虽不是她本意,但却意外的很有效果,还吸引了许多路人来看。
温苒苒趁着人多,从摊子底下翻出来之前温荣刻的兔子杯子的样品,搬来一个小木凳子站在上头,扬着声音道:“十日后有十二生肖的竹筒杯,每样只有一个,先到先得!”
她举起手中的样品兔子杯,底下一众女孩子眼睛瞬间变亮:
“天啊!太可爱了吧!”
“我就是属兔的!”
“这个好漂亮!”
“我十日后必定早早过来!”
“我一定第一个到!谁也别想跟我抢!”
……
温苒苒看着下方兴高采烈的客人们,很是满意这次的宣传效果。
孙氏端着盘子,看着温苒苒一呼百应的模样啧了两声,回头看向温俊良:“瞧瞧咱家苒苒多能干!”
温俊良挺起胸膛,很是得意:“也不看看是谁侄女!”
“得了吧!苒苒那是幸亏一点没随你,随你可就完了!”
温荣拿着刻刀,呆愣愣地看着那群喜欢他雕刻的人们热泪盈眶,扭过头去擦了把泪:从今以后,谁都不能再说我雕刻无用、不是正途了!再也没人能说我是玩物丧志了!
温苒苒心满意足,继续忙得团团转。
旁的摊子还张罗叫卖时,温苒苒这边的小摊已将所有东西都卖空了。
温苒苒四人满脸喜气,齐刷刷抻了个懒腰。
总算干完啦!
她低头数了一百八十文,笑呵呵地塞给温荣:“大哥哥,这是卖竹筒杯子的钱,我们一人一半!”
“啊?还给我钱呢!”温荣很是惊讶,捧着那些银钱都觉得沉甸甸的。
“我可是有良心的东家!”温苒苒笑着拍拍胸脯。
温荣眨巴眨巴眼睛,忽地又想哭了:“三
妹妹你真好!”
“哟!收摊啦!”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温苒苒回头见是程老板,立刻笑呵呵地打招呼:“程叔?您怎么来了!”
那边温俊良听了直撇嘴:“这丫头,喊叔喊得那个热乎!”
孙氏睨了他一眼:“还吃味呢?”
程老板满脸喜气,笑着道:“你今日头回开张,我这个当叔的也没什么送的,就置办了一桌席面,当是给你道喜了!”
“这怎么好意……”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三丫头给他挣了多少银子呢!
温俊良刚说完,自己抬步走了。
孙氏正觉得丢人,转头就见温荣也跟了上去,叔侄俩人跑得比谁都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死鬼托生!
程老板看着温苒苒笑道:“走吧?别愣着了!”
温苒苒收拾好东西,对他笑笑:“让程叔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程老板摆摆手,笑呵呵道,“明日常掌柜也要摆酒向你道喜呢!还有一杯春的掌柜。”
温苒苒看他满面春风,脑子灵光一闪:“都在您家酒楼摆席面?”
“正是。”程老板嘿嘿笑了两声,“你这脑袋瓜转得可真快!”
温苒苒看着程老板,满心敬佩,摆一桌席面,他还能挣两桌席面银子。
好家伙,不愧是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椒麻鸡
“可算见着家门了!”
温俊良和温荣二人看见自家院门亲切得热泪盈眶。
“今天洗的碗筷比我这辈子洗的都多!”孙氏揉了揉酸疼的腰,偏头看看苒苒不禁对她肃然起敬,“我就干了这么一天就感觉没了半条命,苒苒你连轴转了一两个月呢!”
“我那一两个月也没今日这般累。”温苒苒也累得慌,方才在席间几次差点闭上眼睛睡过去。但是……她掂掂两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瞬间觉得疲惫一扫而空。
她笑呵呵地朝孙氏晃了晃钱袋子,里头的银钱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寂静夜中显得尤为动听:“三婶婶您听听,现下可还觉得累吗?”
“不累了不累了!”孙氏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喜得眉开眼笑合不拢嘴,“苒苒再晃晃,三婶就爱听这声!这可比宫中乐局奏曲子还好听!”
“好!”温苒苒笑着在她耳边晃钱袋子,俩人听得满脸陶醉。
“苒苒回来啦!”
沈氏看见乖乖女儿赶忙迎了上去,温逸良同温正良扶着温老太太,温茹茹扑进孙氏怀里,乖巧的为她揉肩捶背,一家人皆是满脸喜气。
“怎么样?第一天开张累不累?客人多不多?”温老太太担忧地看向温苒苒,又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儿累得一脸菜色直心疼,“哎哟!荣哥儿怎的瘦了!”
“祖母!”温苒苒扁扁嘴,“大哥哥才走了一日,您这般说好像我苛待他不给他饭吃似的。要是被大伯母听见可了不得。”
“不是不是……”温老太太连忙摆手,“祖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家苒苒是个实心眼儿的好孩子,把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祖宗交给你,我最是放心。”
温荣:得!我又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了……
温老太太扒拉开温荣,颤颤巍巍走到温苒苒面前打量半晌:“怎么我觉着苒苒也瘦了?”
“噗——”
温苒苒没忍住笑出声,这老太太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温俊良扶着酸疼的老腰凑上来:“娘,您看我瘦没瘦?”
温老太太没绷住,笑着嗔道:“去!”
全家人说说笑笑地往院里走,屋内的梁氏隔着窗户往外望,一双眸子紧紧跟着自家儿子,心疼难过又是气愤。
气他不争气,堂堂长房长孙竟要委屈地在一个丫头片子手底下讨生活。
她望着屋外那热热闹闹的一家人,越看越觉得屋内冷清寂寥。脚步几次蠢蠢欲动,梁氏咬着牙索性背过身去。
“娘?”温荣进了屋,掏出怀里香喷喷的鸡腿献宝似的递给梁氏,“您尝尝,我特意给您买的。”
温荣嘻嘻笑着哄她:“您不会还生气呢吧?”
梁氏见儿子惦记着自己欣慰不已,高高兴兴地接过。
温荣见娘亲接了估摸着就是不生气了,开开心心地同她分享:“娘您不知道!有许多人喜欢我刻的杯子都愿意花高价买呢!三妹妹还将卖杯子的钱分了我一半,以后我天天给您买鸡腿吃!”
梁氏听他提起这些笑容僵在嘴边,冷哼一声道:“分你一半?那银子本该就全是你的!砍竹子、刻竹子,哪样不是你自己干的?她帮了什么?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娘您说什么呢!”温荣气得脸色涨红,“要是没三妹妹的摊子,我这竹筒杯子都没地方卖!”
梁氏不以为然,狠狠地点着他脑门:“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整个温家都是你的,她又是温家人,挣下的本来就该是你的,那摊子也是你的!你还去做小伏低地去讨好她?”
她看着手里的鸡腿越看越憋闷,一气之下用力摔在地上:“玩物丧志的东西,我这般要强之人怎会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娘!”
温荣眼眶通红,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被摔得汁水溅出的油纸包,心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似的。他看看梁氏,委屈、忿恨通通从心底冒了出来,瞪着梁氏哭喊道:“那你就当没生过我!”
说罢,捡起地上的鸡腿爱惜地擦掉上头的污渍,扭头跑了出去。
“荣……”梁氏张了张嘴,却是没发出声音,踱着步子气得心慌:他还委屈上了,我才委屈呢!
*
温苒苒将明日要用的东西备好,省的明早起来手忙脚乱的误了时辰。
好不容易钻进被窝,刚合上眼就听见温逸良的声音:“苒苒?”
“爹爹怎么了?”温苒苒闭着眼睛爬了起来,歪靠在墙上无精打采。
温逸良局促不安地坐在凳子上,将今日晌午之事同她说了一遍,事无巨细,连同窗们对她的夸赞之语都几乎一字不落。
嗯?!
温苒苒一听就来了精神,方才还瘫靠在床上随时都能睡过去的人瞬间坐得笔直。
青阳书院有许多官宦子弟,妥妥的上流人士。即便现在不是,待将来金榜题名时也是。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能露露脸,没准将来拓展西市市场时也能有些助力。
或者干脆再打份工,去书院门口卖盒饭?
温逸良见女儿许久未说话,更是觉得愧疚:“都是爹爹不对,爹爹不该自作主张,把你特意给我做的吃食让给旁人吃。”
“爹爹无需惦念这些小事,不过是几道家常小菜,吃了就吃了,爹爹您不是还喝着了鸽子汤嘛!”温苒苒笑道,“咱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吃食,您同窗若是喜欢,我明日多做些送了去便是。也算是他们照顾爹爹您的谢礼。”
“苒苒……”温逸良看着女儿,心中一片暖意。
“行了行了!”沈氏推推他,“瞧苒苒都困成什么样了?快让她睡吧,明日又要早起呢!”
“好好好,我不啰嗦了。”温逸良笑笑,看着温苒苒躺下后才歇息。
温苒苒闭着眼,困倦之意浓重,脑子却清醒地想好了明日给爹爹他们做些什么吃食送去。
就做椒麻鸡!又麻又辣,最是馋人开胃!
*
翌日。
经过早晨的观摩和练习,孙氏已经逐渐能上手卷饼了。
温苒苒看着孙氏将卷得胖嘟嘟的卷饼包好递给食客,笑着夸她:“三婶婶真聪明,一学就会!”
孙氏心中高兴,大剌剌地把她往后赶:“我都知道了,下料不能心软、放菜不能心疼,这样吃着才有滋味。现下客人也不多,我自己能应付得来,苒苒你尽管去给你爹爹做晌午饭去!”
“行!”
温苒苒乐得有人帮忙,索性放手让她去干。
她走到后头先是烧了锅水 ,放入葱段姜片、白芷花椒,最后倒入黄酒。煮至大开后将准备好的两只小鸡对半切开,提着鸡脚在开水中上上下下滚了三次,待皮肉紧实后再放入锅中。
温苒苒取了藤椒放入碗中,将油烧热泼进去,只听得“滋啦”一声,瞬间就有麻香味飘出。
辣椒面混上芝麻,她烧了些油,放入葱段煸炸。等葱香味散出时再放入准备好的八角、桂皮、小茴香、香叶等香料。
油温升腾,锅中各色香料被炸得极香。温苒苒见火候差不多了蓖出香料,将油倒入辣椒粉中。一阵香辣味道“哗”得一下扩散开来,勾的人不住地咽着口水。
趁着油还滚热,温苒苒又滴入两滴香醋,本已平静的表面瞬间冒起一层细密的小泡,辣味香味即刻被激发出来。
“三丫头这是做什么呢!”温俊良闻着味过来,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
“椒麻鸡,待会就好啦!”温苒苒答了一句,估摸着锅里的鸡时间差不多了把锅端下来离火。
待再泡个十几分钟,她就把鸡放在凉水中。
过了两遍凉水,温苒苒把鸡斩成小块,放入葱花蒜水姜汁、适量的酱油和盐,再倒入刚炸好的麻油和红油,最后加入少许白糖提鲜。
她快速地拌匀,白嫩鸡肉逐渐染上红亮亮的辣椒油,裹满了麻辣鲜香的酱汁,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温苒苒又做了几道简单小炒,给温俊良他们留下些就一并装入食盒中。
卤味也是必不可少的,都装上!
她要凭着这道椒麻鸡和辣卤惊艳所有人!
*
温逸良刚散学就放下书往外跑,生怕让苒苒等自己。
却不料刚出书院大门就瞧见了站在太阳底下、笑得明媚爽朗的温苒苒。
他赶忙走过去,看着她面上的汗珠很是心疼:“苒苒,要不明日不送了吧。”
“那怎么能行?”温苒苒想也不想地拒绝,“爹爹念书辛苦,自要吃些好的补身子!”
她说着,将两个沉甸甸的食盒交给他:“我今日多做了些,爹爹您和同窗好友们一起吃。摊子那边还有事,我先回了!”
说罢,转身就走。
“苒苒!”温逸良望着她那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禁摇头,“这孩子,走得这么快……”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两个食盒,回身往书院饭堂走,一路带笑,心中满是暖意。
温逸良到了饭堂坐下,掀开食盒盖子,一股浓香麻辣味瞬间飘出。他手上动作微顿,情不自禁咽了咽唾沫。
“嚯!这什么味啊这么香!”
有几人寻着味找来,见是从温逸良这传出来的有些尴尬,也不好日日抢人家的饭吃啊……
温逸良和气地招呼几位同窗坐下,笑着道:“我家女儿今日特地多做了些来,咱们一块吃吧!”
“啊……那多不好意思。”
几人嘴上虽这么说,但身体却是十分诚实,齐刷刷地坐下,主动动手帮忙将菜端出来。
这香味,根本就拒绝不了一点嘛!
中间一道椒麻鸡裹着辣椒油红亮诱人,还有一盘各色卤味。肉沫酸豆角嫩绿酸香,泡椒肝尖闻着又酸又辣。
那椒香麻味引的几人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拿起筷子。
坐在温逸良左边的紫衫男子夹了块鸡肉咬了一口,瞳孔霎时满是惊艳之色。
这道鸡肉是凉的,他从前从未吃过。鸡肉脆嫩软弹,配着麻酥酥的麻油和香辣的辣椒油爽口得很。鸡胸肉都半点不柴,鲜嫩且富有弹性,咸鲜味夹杂着麻麻辣辣的味道,吃了就停不下来!
那肉沫豆角更是奇特,豆角有股特别的酸味,酸香酸香的,一咬还有汁水爆出。酸酸辣辣的特别下饭!
泡椒肝尖也是酸辣口的,猪肝炒的火候正好,裹满了酸辣汁水一点不腥。
一众出身非富即贵的公子们捧着碗,被这美食惊艳得眼含热泪,只觉得自己从前的饭算是都白吃了!
有个啃着鸭头、每个骨头缝都吮吸得津津有味的青衫男子也顾不得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讲究,含混不清地开口:“温兄,能不能让您女儿每日多送些,我出银子跟您买成不成?”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达成共识:
“对对对,多送点,我也想买!”
“多少银子都成!”
“只要能让我天天吃到这些美味,就是要我命我都绝无二话!”
“对!绝无二话!”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再打一份工!
一晃入了夜,街上人潮涌动。
温苒苒的摊子前照旧挤满了人,四人皆是忙得团团转。
尤其是温荣那边,周边围着男女老少众人,津津有味地看他雕竹筒杯子。
有个花白胡子的年迈长者从下午太阳还未落山时就在这看了,看得直入迷。
温荣全神贯注,手中的刻刀如银龙般灵活摆动,周围人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惊扰他坏了这绝妙雕刻,那可是大罪过。
他聚精会神地刻好龙爪、鳞片,几根龙须刻得飘逸,仿若有风拂过。
最后一笔刻完,一幅栩栩如生的飞龙入海图映入众人眼帘。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好似真的能听见龙吟风声、看见了腥咸海水肆意翻涌之态。
温荣打扫干净竹屑,周遭忽地爆发起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瞧瞧这小郎君的手艺!便是跟皇宫大内的技人名家们比也是不差的!”
“看看这龙,好似活了似的!”
“小郎君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手艺,当真是难得!”
“我家老祖父也是雕刻师傅,他老人家说雕刻一行极重天资,你若是没这个天赋,下多少苦功都没用。可见这温家郎君是个天资出众的能人!”
围观之人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夸的温荣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笑,有些手足无措。
他因为昨夜同梁氏吵架一事整日都是闷闷不乐,此刻总算是纾解了不少,整个人都觉得欢畅起来。
温苒苒回头瞧了两眼,弯着眼睛笑得开心。
如今温荣可算是小摊上的吉祥物了,他雕刻东西总能吸引来许多人看,有些不好意思白看的还会花银子买些吃食,活脱脱像是买票进景点。
她对孙氏笑着道:“三婶婶您看,大哥哥现下都成了咱们的活招牌了!”
孙氏转头瞧瞧温荣啧了两声:“这么看咱家荣哥儿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起码比你三叔强!”
“三叔也不差呀!”温苒苒朝着后头跟客人们谈天说地、把客人们哄得晕头转向的温俊良努努嘴,“瞧瞧,都拜上把子了!三叔这跟客人打好关系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呢!”
“丢人现眼。”孙氏翻了两个白眼,面上却是带着丝笑意,“眼看着荣哥儿都知道做事了,茹茹也心急着呢!”
“二姐姐?”温苒苒疑惑地看向孙氏。
孙氏笑着将打包好的奶茶递给食客,侧头对温苒苒道:“你二姐姐那人你还不知道?最是掐尖要强的。她见一向游手好闲的荣哥儿都有活干,自己却在家里闲着,能不急嘛?”
温苒苒听了很是意外:“二姐姐这会儿不嫌摆摊儿丢人啦?”
孙氏听见这话脸上一红,轻咳两声道:“她每日看咱们进进出出地忙活羡慕着呢!许是白日就剩她一人觉得无趣?”
“那明日就让二姐姐一同来便是。”温苒苒笑着道,“咱这正缺人手呢,只要三婶婶您不心疼就行!”
“不心疼不心疼!”孙氏笑着摆摆手,“我现在算是想通了,总在家里待着还不如出来活动活动筋骨。累是累点,可我觉得气色比从前好多了,身上也比以前灵巧有劲了!”
温苒苒想起孙氏前两日抓鸡时的矫健身姿点点头表示赞同,想当初她这位三婶婶可是连根鸡毛都碰不到的主。
“苒苒!”
温苒苒正思考着等明日温茹茹来了让她做些什么活的时候忽地听见一个声
音,她抬头望去满眼惊喜,擦擦手放下手中的活计迎过去:“爹爹您怎么来了?”
“我有些事想同你讲。”温逸良高高兴兴地从怀里掏出一对雕成小鸟形状的耳饰递给她,“书院今日把补贴银子发下来了,爹爹刻意去给你买了这个。”
“呀!好可爱!”温苒苒低头看着这对憨态可掬的小鸟很是喜欢,立刻就戴在耳朵上朝温逸良笑嘻嘻地眨眨眼睛,“爹爹怎么样?好看嘛?”
“好看,我家苒苒戴什么都好看!”温逸良看着女儿这副欣喜模样难免觉着有些心酸,“从前唉……爹爹现下只能买得起这样不起眼的小东西,来日爹爹定会给你买更好的,比从前还要好的!”
“已经很好啦!”温苒苒爱惜地摸摸垂在耳垂下方的小鸟,“咱家两个月前还无米下锅呢,哪有闲钱买这些?”
温逸良疼爱地摸摸女儿的头:“因为有我家苒苒,所以日子越过越好了!”
温苒苒招呼温逸良坐下,给他倒了杯奶茶:“爹爹来特地找我就是给我送这个呀?”
“不是。”温逸良品了一口丝滑浓香的奶茶,思量片刻后将晌午之事同她说了一遍。
他当时还以为同窗们要向他买饭食只是一时玩笑,却不成想他们竟是诚心要买。
有几个嚷嚷着要交订钱,他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把银子收回去,说是要回家同女儿商量商量。
温逸良私心其实是不愿让女儿接这个活,苒苒每日早出晚归,忙活这摊子已经很是疲乏,他也不想女儿太累伤了身子。
但这总归是她自己的事情,应由她自己做主才对。他虽是苒苒的父亲,但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温苒苒听说这事心中狂喜,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这买卖具体该怎么做了。
书院门口不许摆摊做买卖,要么就拟个菜单,头一日让爹爹带过去,叫他们看着点自己喜欢的;要么就干脆开盲盒,只统计买饭人数,照人数做好了送去。
点餐制虽是能照顾到所有人口味,但是这活却是难做得很。你点一道宫保鸡丁、他来一道白切鸡、他再要一道孜然羊肉……要是一点点一本,她就得炒一本。好家伙,她就是干到天黑,他们都吃不上,晌午饭直接成夜宵了。
但若是开盲盒的话……只需统计一下买饭人数和忌口的食材,其它的任由她自己发挥。每日都变着花样,还能提高他们的期待感和新鲜感。不腻歪,这买卖就能长久地做下去!
不过这个法子具体行不行还得试营业几天试试看。
“爹爹。”温苒苒有些顾虑,“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些,书院那边……”
“苒苒不必担心这个。”温逸良笑着道,语气温和,“我下午去找过宋山长了,他听了之后颇为高兴,说这样既能解决学生们的餐食问题,又能真真切切地帮助到咱家,要是不允岂不是不通人情?”
温苒苒有些意外,她以为像宋山长那样的大儒多是厌恶铜臭味的清流雅士,没想到他竟如此支持!
她越想越兴奋:下回见着宋山长必定给他磕一个!
*
翌日清晨,温苒苒的卷饼摊子照例是忙得团团转。
温茹茹跟倒是跟来了,但她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咬着唇愣在当场,一双眸子带着泪光,娇滴滴得泫然欲泣。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周围,粗壮汉子们吃着卷饼,吸溜里头的粉条吸溜得咕噜咕噜响,吃完了拿袖口一抹嘴,欢欢喜喜地扛着东西走了。
温茹茹见了当即干呕一下:多脏呀!
“茹茹你别愣着呀!”孙氏见她半晌不动地方,催促了一声,却见温茹茹瘪着嘴说要回家。
温俊良捏捏女儿面颊,轻柔温和地哄着:“茹茹,不是你自己主动要来的嘛?早上那个兴奋劲,还嫌我和你娘走得慢呢!”
脸上一阵黏滑油腻的触感,温茹茹一愣,声音有些颤抖:“爹爹你的手……”
温俊良摊开手,手上赫然一片油渍。他见闺女小脸惨白,讪笑着道:“方才收拾碗筷忘了洗了……”
温茹茹眉头紧蹙,捂着被弄脏的脸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都是爹爹不好,你别哭呀!”温俊良见乖乖女儿哭,连忙弯下腰去哄。
温苒苒回头见了温茹茹这模样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她一个长在深闺的娇娇小姐,平日里不是参加个诗会、就是去赴赏花宴、再不然就去道观佛寺上香……即便去街上也不过是买买首饰胭脂、逛个灯会看看灯。那也是要由一众仆妇前呼后拥的,气派着呢!
温茹茹能主动提出要来她印象中粗俗脏污的市井中帮忙,已经很难得了。
小女孩嘛,应该给她些时间适应。
温苒苒想了想,对着温茹茹眨眨眼睛:“二姐姐你看大哥哥多能干。”
温茹茹微怔,啜泣着看向温荣。他帮客人们端着碗筷,客人走立刻擦桌子,得空了就蹲在角落里刻竹筒杯子,有人路过看一眼,还直夸他刻得好。
她定定看了一会,唇绷得紧紧的,浸了泪水的眸子睁得极圆,好似能从中看出两簇小火苗。
温茹茹紧抿着唇,抹了把眼泪,掏出帕子擦干净脸。心一横、腿一迈,主动去帮着收拾碗筷。
孙氏看了忍不住笑:“还是苒苒有法子。”
温苒苒笑呵呵的,转过身来继续卷饼。
激将法永远都好用!
日头逐渐盛了起来,温苒苒抻了个懒腰,早上最忙的时候差不多过去了。
正觉得轻松时,后头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继而响起怒斥声:“你怎么干活的!衣服都弄脏了!”
温苒苒暗道不好,赶忙转身过去。
只见地上盘子摔得四分五裂,卤汁溅脏了客人衣裳,客人暴跳如雷指着温茹茹斥责。
温茹茹脸涨得通红,耳朵嗡嗡直响,呆滞得手足无措。
温苒苒拉过温茹茹看了看她的手:“可伤着了?”
温茹茹呆呆地摇摇头,看着温苒苒满脸关切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她做错事情得罪了客人,但是三妹妹第一时间却是关心她有没有伤着,三妹妹怎么这么好啊呜呜呜!
温俊良与孙氏安抚着客人,温苒苒见她没事转身对客人赔礼道歉:“我家二姐姐头回来还不大熟悉,您别动气。卤味给您重新上一盘,不收银子了,您这衣裳我们也赔,您看这样如何?”
那客人也是熟客,见温苒苒态度颇好,窜天的火气也灭了。他摆摆手:“衣裳钱就算了,洗洗就干净了,我也不讹你。”
“您大人有大量,来日定能财源广进,万事如意!”温苒苒笑眯眯地去盛了卤味送来,“今日之事实在对不住,送您两个鸭翅,您吃好再过来。”
那客人见小娘子又是赔笑脸、又是送鸭翅的,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孙氏收拾着碎瓷片忍不住叹气:我家茹茹从小到大一句重话都没听过,如今却……
罢了罢了,只当是磨炼磨炼她罢……
“三妹妹对不起。”温茹茹见她赔了钱,心中愧疚,揪着裙子低下头。
“多大点事呀!”温苒苒拉着温茹茹道,“人没事就成,不过是个盘子,打了就打了,碎碎平安嘛,咱们一家以后肯定平平安安的!”
“二姐姐你也别往心里去,在外做买卖这都是常事,哪有顺风顺水一点波折都没有的?”
温茹茹轻轻点了下头,看着温苒苒那双弯弯笑眼更是感动。她无以为报,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定要努力学会这些,好能帮帮三妹妹让她能轻松些。
她想着,拿起抹布把桌子擦得锃亮,端盘子时也小心谨慎了许多。
不远处,一个穿着富贵的的老妇人泪眼婆娑地望着对人卑躬屈膝的温茹茹,当场哭出声来:“那、那擦桌子端盘子的可是咱家茹茹?”
扶着她的圆团脸妇人望望温茹茹,又看见孙氏对人陪笑脸,心中一酸也不禁擦擦泪:“母亲,小姑也在呢。”
老妇人看着女儿、外孙女落魄至此心中哀痛不已,扭头捶打着身
旁花白胡须的老翁痛哭不止:“若不是你拦着我不让我给送银子,她们娘儿俩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葱烧牛筋鹌鹑蛋、小炒牛肉……
老翁远远瞧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如此低三下四,一颗心便是再硬,此刻也都软了下来。
老妇捂着胸口,心痛难忍:“咱家束云可是咱们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嫁出去了也是体体面面的伯爵府夫人。那茹茹就更不用说了,自出生起就是金尊玉贵的伯爵府千金,千娇万宠地养着,何曾干过这些粗活?”
扶着她的妇人连忙道:“母亲莫伤怀,仔细伤了身子。咱们这不是见到了吗?我倒是瞧着小姑和茹茹气色比以往好多了呢!”
“我觉着也是!”一旁一个壮得像小山似的中年男人看了眼夫人,也跟着道,“小妹看着也不像是满心愁绪的苦模样。”
老妇正伤心,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指着她二人颤着声音道:“你们这对黑心夫妻!瞧瞧你妹妹都什么样了?她那是时时刻刻要笑着逢迎客人,面上自然瞧不出什么,心里指不定有多苦呢!”
男人与夫人垂着头听训,不敢再出声。
“行了行了,关老大和老大媳妇什么事?”老翁板着脸道,“当初温家出事,可是老大和老大媳妇主动提出来要束云和离带茹茹回家住的,就是一辈子不再嫁,他们也愿意养着妹妹和外甥女。你满汴京打听打听,有几家哥哥嫂嫂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
老妇听着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但羞于认错反对着老翁冷哼一声道:“你们跟这站着罢,我自己去看闺女和外孙女!”
说罢,颤颤巍巍地抬腿就走。
那边小摊子上这会不算忙,温苒苒早晨煮的一壶奶茶已然晾凉了,她倒出几杯加上黑糖波波,另还很奢侈地去卖冰小贩那买了些冰块加进去。
温苒苒尝了一口冰冰爽爽的黑糖波波奶茶,美得忍不住闭上眼感叹:如今都吃得起冰了!
不如做些清爽的冰饮卖卖试试?总是奶茶也腻歪。
她琢磨着手里头的东西,正没头绪的时候忽地瞥见一个小贩推了一车红艳艳、浑圆饱满的水蜜桃。
正是吃桃子的季节,不如做个桃桃麻薯茉莉茶?
温苒苒打定主意,刚要叫住小贩买几个桃子试试,却兀地听见一阵哀痛哭声:“我的束云、茹茹诶!”
茹茹?
温苒苒循声望去,只见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妇步履蹒跚地往这边来,后头还跟着对中年夫妻与一个白发苍苍、却很是精神的老翁。
“母亲?”孙氏拿着抹布,看见来人一愣,待看清楚后面跟着的人时已是泪水涟涟,“哥哥嫂嫂,父亲……”
温茹茹看着年迈的外祖母、外祖父,当场哭出声来。
孙氏想起之前为了不和离惹得母亲伤心、父亲动怒,她也拧着性子与家里断了来往。如今父亲母亲寻了来,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几次想上前去,可一想起之前父亲说的那些绝情狠话,倒是也拉不下脸来。
孙仲礼看着女儿蓬头垢面、粗衣布裙,冷硬心肠全然软了下来,一双褶皱横生的老眼满含热泪,严厉苍老的声音也带了丝颤颤鼻音:“幺儿,你还生爹爹的气呀?爹爹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气性怎的就这么大?竟真的不跟家里联系了?”
孙氏看着日渐老去的父亲,依稀回忆起自己幼时最爱缠着他要骑大马,那样古板严肃的人每次都会弯下腰任她胡闹。两个哥哥见了也争先效仿,却被爹爹叱责一顿赶去跪祠堂。
爹爹只让她骑大马……
记忆里高大伟岸的父亲如今已白了头发,满面沟壑。孙氏瞧着老父亲这副模样再也绷不住,哭着跪在他们面前:“父亲、母亲,是女儿不孝,让您们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我操心。”
孙老太太疼爱地摸着她的头发止不住地哭。
孙仲礼背过身去擦擦泪,佝偻着腰将女儿扶起:“做爹爹和娘亲的就是要为儿女操心的。”
“爹爹……”孙氏痛哭不止,“都是女儿不好。”
“都是爹爹不好。”孙仲礼哽咽道,“爹爹一心想你过得好,却从没问过你想要什么。”
旁边的孙宽和季氏看着父女二人重归于好,也不禁落下泪来。
这父女俩都是驴脾气,一个犟过一个,如今可算是好了!
温苒苒看着他们一家人这般模样也控制不住地掉眼泪。她转过头去擦擦泪,又倒了几杯常温的奶茶,老人家肠胃弱,喝不得冰的。
“三叔。”温苒苒推推木头桩子似的温俊良,把托盘递给他,“傻站着做什么?快去给你岳父岳母他们送去。”
温俊良罕见的有些慌张:“三丫头,你说他们这回来是不是要把你三婶婶和茹茹带走的?”
温苒苒挑挑眉:“这还不是得看您自己的表现?”
温俊良一听,赶忙端着奶茶去了。
季氏揽过旁边哭成个泪人儿似的温茹茹上下左右看了几眼,满目关切:“茹茹定是瘦……诶?怎么好似胖了些?”
温茹茹哭声一顿,扁扁嘴道:“都是三妹妹,每天肘子排骨红烧肉地喂着,饭后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可不就胖了……”
季氏和孙宽听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见诧异:这对堂姐妹从前最是不对付,现下看着倒是亲昵了不少。
“父亲母亲,大老远来的快坐下歇歇。”温俊良把奶茶放在桌子上,拿了干净抹布将擦得锃亮的桌椅又擦了两遍。
孙老太太见自己那纨绔女婿竟会端水干活了,惊得眼睛瞪得老圆,眼尾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孙仲安看见温俊良板起脸孔,他当年就不满意这个女婿,懒惰成性不知上进,奈何夫人与女儿喜欢也只得依了。当初温家败落,温俊良若是个可堪托付的夫君,他也不会强逼着女儿和离。
但现在看他又是端茶又是收拾桌椅,瞧着倒是比从前长进了不少。
“对对对。”孙氏擦干净眼泪,扶着父亲母亲坐下,“快坐下歇歇。”
她说着,感激地握住季氏的手,又抬头看看孙宽:“这阵子给哥哥嫂嫂添麻烦了,因为我的事,想必也连累了哥哥嫂嫂,没少招人白眼。”
孙宽低头看着自家小妹笑着宽慰:“你我是亲兄妹,这般外道做什么?”
“就是,自家兄妹,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季氏笑道,“当年小姑你嫁入伯爵之家,我们在外走动时谁不高看我们一眼?你兄长也因你嫁入温家的缘故颇受上官赏识。我们当初既借了你的光,现在有什么也是应该的,哪有好处都被我们占了的道理?一家人表里相依,休戚与共才对。”
“你嫂嫂这话说得不错。”孙宽点头道,“那时父亲母亲让你和离,也是想保全你和茹茹,断无旁的意思。”
孙仲礼听他提及过往摆摆手:“都过去的事了,莫要再提了。”
“对对对,不提了。”孙氏展颜笑着道,“哥哥嫂嫂快坐下,二哥二嫂怎么样?”
“你二哥二嫂还在任上,知晓家里的事后隔三差五写信回来劝。”孙老太太抹着泪眼,瞪着孙仲礼冷哼,“都怪这硬脾气的糟老头子!”
孙氏怕父亲母亲又吵起来,赶快转了话题:“父亲母亲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还不是因为那碎嘴子的申氏和孔氏?自从偶然在街上遇见你就没少向人宣扬。怕是满汴京的官眷都知晓了。”孙老太太说着,拉住孙氏和温茹茹又流了两行泪,“可怜我苦命的女儿和外孙女受了不少苦,竟要出来摆摊伺候人。”
“娘快别这么说。
“孙氏回头瞧瞧温苒苒的脸色赶忙道,“摆摊怎么了?靠自己的双手赚银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孙仲礼听了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束云说得不错,人贵在自立。”
孙氏笑笑,拉过温苒苒道:“其实也没自立,都是靠着苒苒,我们如今才得以赚些银子,家里还养了鸡呢!若是没有苒苒,我们怕是早都饿死了,这全是苒苒的功劳!”
“申氏她们来找麻烦那晚,也是苒苒说得她们节节败退、狼狈离去。算得也厉害,第二日方家就同申氏退了亲。”
“是呢。”温茹茹也道,“三妹妹赚了银子还给我买布料做衣服呢。”
孙家人齐齐抬头看向温苒苒,目光惊讶中透着热烈。
温苒苒对上数道目光,忽然有种开表彰大会的错觉。
她弯了一双杏眼朝孙家人笑笑:“那也是因为三婶婶勤奋肯下苦功呢!”
季氏看向面前明媚灵动的小娘子,噙着笑对着公婆道:“方才茹茹还说她三妹妹整日变着花样地给他们做吃食,都把她养胖了呢。”
孙老太太定睛瞧瞧女儿和外孙女,确是觉得她二人面色红润了不少,瞧着竟比以前在伯府时康健不少。
她转眸看着温苒苒,感激得老泪纵横,颤巍巍地朝她招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温苒苒自小由师父养大,最是看不得老人家落泪,连忙走过去握住孙老太太干瘦的手,甜甜地唤了一声“外祖母”。
“哎!”孙老太太含泪点点头,“难为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操持全家。”
“我家苒苒厉害着呢!”孙氏不住嘴地夸,满面自豪、与有荣焉,“她一个人从一辆小推车干起,现在都有自己的摊子了。您们满街市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温家小娘子的名号?手艺也是全京城独一份的,每日多少人来排着队买呢!”
孙宽也点点头,对着父亲母亲道:“确实如此,今日来时一打听就知晓了摊子位于何处,全不费力。”
“还有呢……”
温苒苒见孙氏还要继续,赶忙给她递了杯奶茶:“三婶婶忙活小半日了,快润润嗓子。”
孙氏笑着点点她:“瞧瞧,还害羞了,堵我嘴呢!父亲母亲、哥哥嫂嫂,您们也尝尝,这是苒苒研究的黑糖波波奶茶,香着呢,保准你们以前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
“真的?”季氏伸手拿了一杯,“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温苒苒拿了两杯常温的递给两个老人家:“这两杯是没加冰的,外祖母外祖父喝这个。”
“好好好。”孙仲礼慈爱地看向温苒苒,心中对她的印象更好。
这孩子心细反应快,心善又和气,自己有了营生也不忘拉着素日里并不亲近的叔父婶婶一家上进。小小年纪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下,把一辆小推车换成一个摊位,如今也算是声名鹊起,可见无论是见识还是谋略都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呀!这奶茶果真好喝!”孙老太太惊呼出声,紧接着又喝了一口。
丝滑香浓的牛乳在口中荡漾,另有茶叶的清香中和牛乳的甜腻,细品还有股焦香甜味,层次味道丰富非常。这棕色的小球也不知是怎么做的,软糯弹牙,还带有黑糖独特的香气。
老太太起了兴致,伸手拿了勺子专挑黑糖波波吃。
孙宽与季氏也是满脸惊艳,加了冰的又香又爽口,一口下去紧接着就是第二口,眨眼的功夫就喝了个精光。
孙仲礼则是眯着眼细细品着,牛乳与茶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更觉得温苒苒心思奇绝。
孙老太太一手拉着茹茹、一手拉着苒苒,看看女儿女婿,乐得开怀舒心:“我跟你爹爹听闻你们在外摆摊,愁得那是一宿一宿得睡不着,心想着孩子们定是受了不少苦。”
“今日来了听你说的那些,看你们日子过得也和美就放心了。”老太太说着,睨了一眼温俊良,手指着他笑道,“本最不放心他!但现在瞧着,姑爷也懂得上进了,我这个做母亲的看着你们能互相帮衬,觉得很是欣慰。你爹爹说得不错,人贵在自立,咱们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不丢人。”
孙老太太起初见着孩子们吃苦心疼,但现下见他们是真的开心,也就想开了。
孙仲礼赞同道:“父亲母亲看你们如今日子不错,有正经营生可干也就放心了。你们日后定要听苒苒的话,这孩子年纪虽小,可比你们有章程!”
“听着呢听着呢。”温俊良听见岳父如此说,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此刻才敢开口说话,“三丫头是个实心眼的,她说我们定都是为了我们好。”
孙老太太很是有些意外:“咱们家这个混世魔王似的女婿总算有了克星。”
温茹茹跟着点头:“我家大哥哥如今都被三妹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呢!”
孙家人此刻才看见温荣,他们叙旧之时,全是他忙前忙后的。
温家这个养尊处优的“独苗苗”,他们还是知道些的。自小就被娇惯坏了,唯我独尊的性子,从不知晓让着妹妹们,有什么好的总要他抢先。
却不成想如今竟真么吃苦能干!
他们心中震惊,看向温苒苒的目光又多了一丝敬佩。
温苒苒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擦擦手笑着道:“眼瞧着快到晌午了,要是不嫌弃,您们留下用顿晌午饭吧?”
季氏望向温苒苒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心中瞬间生出许多疼爱来:“怎会嫌弃呢?只是怕累坏了苒苒。”
她说着站起身来,也是个利落性子,卷起袖子就道:“我帮你。”
“不用不用,怎好意思让舅母您这个长辈动手?”温苒苒扶她坐下,“我正好要给我爹爹做饭食送过去,就是捎带手多做些。您们许久未见了好好聊聊,饭菜一会就好。”
锅里正炖着牛筋和鹌鹑蛋,再做几道小炒、上些卤味,虽不是什么正经席面,但家常菜瞧着也温馨。
孙宽听了十分羡慕:“还是生闺女好,懂事还孝顺!”
孙仲礼捋捋胡须,想起温家老二考上青阳书院一事,宋大儒还亲上门去寻,这等荣耀之事早就传遍了。
想着温苒苒对孙家的恩情,他朝她招招手,解下身上戴了几十年的玉佩亲手放在温苒苒手里:“我是个一辈子舞刀弄枪的武将,这辈子的心愿就是家里能有个读书习文的。”
“我当年打了第一场胜仗时,就拿皇上的赏银买了这块玉佩,想着传给能读书的儿孙,奈何这两个儿子和几个孙子都不是那块料!这是我的心爱之物,就留给你爹爹当贺礼罢!”
孙氏惊讶地看着爹爹,那玉佩她幼时就见过,是爹爹戴了一辈子的。她多次讨要爹爹都不肯给,没想到竟会落在苒苒手里。
她心里泛酸,可一想起苒苒帮扶她家那么多,别说一块玉佩,就是十块、一百块,只要她能给得起她也是愿意的。
温苒苒看着那玉佩,触手生温,水头极好,雕工也很是精湛。她赶忙推回去:“怎么能收外祖父这么贵重的东西?”
孙仲礼笑着又塞回到她手中:“你当得起,你爹爹也当得起。”
孙老太太不甘被老头子压了风头,也是真心感激温苒苒对女儿和外孙女的照顾,拉过温苒苒又给她套上对儿镯子:“女孩儿家得有件像样的首饰,这是外祖母给的,可不许推辞啊!推了我可不
高兴!”
“这……”
孙氏难得大方,笑着对温苒苒道:“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一片心意,苒苒你就收下吧。再者说,二哥如今在书院里读书,身上得有件像样的东西。”
温苒苒听了,规规矩矩地朝两位老人家行了一礼,黑亮眼眸盛满笑意:“多谢外祖父、外祖母。”
一旁的温茹茹佯装吃味的模样扁扁嘴:“外祖父外祖母有了三妹妹这样乖巧能干的外孙女就不疼我了。”
季氏拉过温茹茹,疼爱地点点她的鼻尖,拔下头上的攒金带珍珠的步摇塞给她:“大舅母疼你,咱家茹茹最招人疼了!”
孙宽见两个小辈都有了礼,就温荣孤零零的也对他招招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一把匕首递给他:“荣哥儿你往后可要拿着这个保护妹妹们!”
“谢谢舅舅,我都记下了!”温荣满脸惊喜地接过匕首,爱不释手地看了许久才小心收起。
温俊良和温荣照顾着生意,温苒苒把早晨买的新鲜牛肉切成片,放入少许黄酒、酱油调个味,再加入适量淀粉抓拌均匀备用。
她拿出泡姜、泡椒、鲜辣椒切碎,再准备些葱段蒜片。
起锅热油,温苒苒倒入辣椒、葱段蒜片大火炒香。浓烟带着滚滚辣味,又呛又香!
待底料香气彻底挥发出来之时,温苒苒下入泡椒泡姜快速翻炒,四散开来的葱香辣椒味又多了些酸香味,让人闻了忍不住咽口水。
那边孙家人拉着女儿外孙女聊得正热火,说到动情之处还落了泪。可闻见这又酸又辣的香味时,面上的泪珠也不落了,几人齐齐抻着脖子往温苒苒那处望。
温苒苒又放了几颗豆豉,翻炒两下旋即倒入牛肉。一股子肉香混着酸辣味肆意飘荡,孙宽本能地吞咽着口水,肚子叽里咕噜地响。
就连古板严正的孙仲礼都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一道小炒牛肉做得香香辣辣,温苒苒又做了道软软嫩嫩的烧豆腐和酸甜鲜香的鱼香肉丝。另外还特意煮了个丝瓜蛋汤。
最后把炖得软烂的葱烧牛筋鹌鹑蛋盛出来,再加上一盘卤味,也是满满当当的桌子。
孙家人头一次见这么能干的小娘子,见她眨眼的功夫就置办了这么像样的一桌饭食,不禁满脸惊奇。
温苒苒把为爹爹留出来的那部分装入食盒,向孙家人打了招呼告别,高高兴兴地往书院去了。
谁能想到前阵子还没钱买米买面的人家,如今竟能吃得起牛肉了!
“快尝尝,我家苒苒的手艺好着呢!”孙氏很是自豪地招呼着,往父亲母亲碗里夹了两块牛筋。 !!!
孙宽看着那软软糯糯、颤颤巍巍、在太阳底下闪着油光的牛筋,馋得两眼发直。
孙老太太尝了一口,惊得都说不出话。
这牛筋炖得极其软烂,入口一抿就断开,又软又弹。裹着浓稠的酱汁,香的人可顾不上说话。
孙仲礼吃了牛筋又去夹小炒牛肉,这牛肉一点不柴,又软又滑。每一丝肉都浸满了酸辣鲜香的汁水,又香又入味。
孙宽则是默默干了两大碗米饭,起身要去盛第三碗。
孙氏看着家里人吃得高兴,更觉得脸面有光:以后可要好好帮衬着苒苒!
*
温苒苒今日来得晚了些,远远瞧见爹爹等得焦急赶忙小跑着过去。
温逸良见着闺女松了口气,举着袖口给她擦擦汗满眼担忧:“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温苒苒笑着摇摇头,喘匀了气才道,“是孙家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来了。”
温逸良听了不由得有些紧张:“莫不是又要劝你三婶婶和离?”
“不是,他们来了见三叔叔如今有了长进,三婶婶和二姐姐也能自食其力,就放下心让他们好好过日子了。”
温苒苒万般小心掏出那枚玉佩递给爹爹:“孙家外祖父听说您考进了青阳书院,送给您当贺礼的。”
温逸良一愣:“这般贵重的东西如何敢收?”
“我也不敢收,是三婶婶允了我才收下的。”温苒苒笑着道,“三婶婶难得大方,孙家外祖也是诚心送的,您就收了吧。”
温逸良思忖片刻点点头,收下玉佩恍然想起一件大事:“对了苒苒,我今日与同窗们说了你答应卖吃食一事,也将你的规矩说了,到现在为止,共有六十六人报名要定,还说没有忌口的,你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夺少???
温苒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爹您再说一遍有多少?”
“六十六份。” !!!
好家伙,给我弄出来一个六六大顺!
温逸良摸摸鼻子,神情讪讪:“下午可能还有人来定……”
温苒苒一定赶忙阻止:“爹爹,可不能再加了!”
会累死人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双层牛肉堡、川香鸡米花……
回去的路上,温苒苒一路都在琢磨自己要怎么才能把这六十六份的盲盒盒饭做出来。
这也太多了些……她原本估计顶天了也就三十来份,但万万没想到直接比预想中的翻了一倍。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这么多人。
但是……六十六份呢!这得是多少钱啊!
温苒苒起初丧着脸在心中哀嚎,可一算算钱又忽地兴奋起来,眸子里满是光彩。
迎难而上,这才是师父的好徒弟嘛!不过就是六十六份饭,这可比她当初学做文思豆腐的时候简单多了。
温苒苒还记得那时整日里切豆腐,但却没几块是合格的。她心中憋闷,跟自己赌气,说不学成就不吃饭,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不出来,师兄师姐们轮番带了山珍海味堆在门口劝都没用。
最后还是师父带了她当时最爱吃的川香嫩牛五方、鸡米花,还外加一桶全家桶。
那油香油香的味道往屋里一钻,她最终败在了肯德基的手下。
那天晚上,温苒苒左手嫩牛五方、右手抱着全家桶,听师父说他年轻时候也像她这样钻牛角尖。听说文思豆腐难,心想着若是能把这玩意学会,岂不是谁都高看他一眼?所以他刚学厨艺那会成天什么都不干,就是练着切豆腐,切了足足小半年。那阵子他全家看见豆腐就腻歪。
结果不光文思豆腐没练成,旁的东西也全没学。
师父边说边看她,目光意味深长。
她听师父这么说才知晓自己错得离谱,再不执着于切豆腐了。
温苒苒如今早已学会做文思豆腐了,豆腐丝根根能穿针,但她总是忘不了那个晚上抱着全家桶边哭边吃的自己……诶?等等!可以做汉堡炸鸡薯条鸡米花啊!
这东西相对于中餐要简单,味道也不错,对从出生起就吃中餐的人来说还十分新鲜。
温苒苒打定主意,面上笑容更盛,脚步都比方才轻快了许多。
*
翌日。
天还没亮,露重潮湿时温苒苒就推着堆得满满的小车往自己的小摊子上去了。
她手脚麻利地把卤味先给卤上,紧接着准备好饼皮和配菜,待孙氏他们来了将摊子交给他们看顾,自己转身到后头开始忙活自己的汉堡快餐。
汉堡面包是温苒苒昨晚连夜烤出来的,面包糠更是简单,将烤好的吐司切成片后放入烤炉里烤干,再拿出来用擀面杖擀碎就行。
鸡米花要做川香麻辣味的!
她把鸡腿肉切成大小适中的方块,放入盐、花椒粉、辣椒粉抓拌均匀,倒入一盆清水继续抓拌,直至肉块把水分吃进去,鸡腿肉变得水嫩光滑,每丝肉都能掐出水来。
她将鸡肉放在一旁腌制备用,旋即去准备做牛肉饼。
温苒苒先是把牛肉剁成肉馅,放入圆葱碎和适量盐搅匀。取出一团牛肉团成团摔打片刻,这样做出来的牛肉饼才不易散。
蛋黄酱也不难,她取了几个鸡蛋煮了六七分钟,只取用蛋黄部分 。这个时候的蛋黄又软有嫩,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压松打散。她放入几滴白醋、黄芥末酱、食盐与白糖,混合均匀。分批次倒入煎过蒜的蒜油后,温苒苒拿起茶筅飞快搅拌。
本是松散的蛋黄碎混着蒜油的液体逐渐变成顺滑的淡黄色的半固体,味道也渐渐变得香浓诱人。
温苒苒抻抻懒腰,蹲下身子把前一阵子腌的酸黄瓜拿了出来。一打开盖子,鼻尖立刻窜进股带着酸味的黄瓜清香。
这酸黄瓜原本是她做来想佐粥吃的,没想到自己没吃上,倒是派上了用场。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那边鸡肉也腌制好了。温苒苒把鸡肉块扔在面包糠里不停晃动,直至鸡块表面裹满了面包糠。
热油滚滚,温苒苒把鸡肉块下入油锅中,气泡瞬间升腾飘起,响起哗啦哗啦的响声。
鸡块随着油温的升高逐渐变得金黄,外壳被炸得酥脆,碰撞间沙沙作响,空气中满是惑人的肉香。
温苒苒把炸好的鸡米花捞出,并未急着包,打算等会把汉堡做好后再复炸一遍。
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温苒苒赶去程记酒楼借了两个帮厨来。
程老板为人仗义实在,见温苒苒有难立刻派了最伶俐的两个过来。
温苒苒把煎汉堡面包的活给他们演示了两遍就交给他二人做。自己专心致志地煎牛肉饼。
多亏了当时兑摊子后又让东叔过来垒了两个灶,不然还真不够用!
锅中的酥油带着浓浓奶香,几个牛肉饼下锅,响起阵阵“滋啦”声,肉饼表面滋滋冒着小泡,很快就染上了一层焦色。
牛肉的醇厚肉香混合着圆葱的辛辣味道引得人驻足观看,有几位熟客本正吃着卷饼、啃着鸭头,陡然闻见这股香气纷纷停了筷子朝温苒苒那边望去,香得抻着脖子闻。
“温小娘子!你那做的是什么新鲜玩意啊?多少银子啊?”
“温小娘子又琢磨什么吃食呢!太香了!”
“多少银子?我想买个尝尝!”
“牛肉的呢,肯定不便宜。”
“是不便宜,但是它香啊!多少银子我都愿意买!”
……
温苒苒抬头,见围着的人着实不少,笑呵呵地道:“实在是对不住,这些都是别人订好的,今日先不卖,等过两日我琢磨琢磨,看看要不要在摊子上卖。”
众人听了这话一脸失望,纷纷咬着自己手里的卷饼,嚷嚷着要再加两个鸭腿,方能平息自己的五脏庙!
有个穿着绸缎、挂了玉佩、头戴玉冠的食客咬了口麻麻辣辣的鸭腿:“那我也订两个呗!温小娘子你看行不行?若是行的话我明日来就来取。”
方才还满脸失望的食客路人们听见这话又聚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看肉饼、再看看温苒苒。
温苒苒动作没停,思索片刻后取了片煎好的面包,抹上厚厚一层风味十足的蛋黄酱,放上两片肉饼,再抹上层蛋黄酱后摆了四五片酸黄瓜,最后再盖上层面包顶。
上下两层像馒头似的东西也不知怎么做的,染着颇有食欲的焦褐色,上面撒着芝麻,闻着还有股奶香味。两层牛肉饼油亮油亮的,表面冒着津亮的肉汁,再配上浓稠的淡黄色酱料,溢食客们见了齐齐咽咽口水,眸中写满了渴望。
温苒苒给他们展示了一下双层牛肉汉堡,还不忘把锅里的牛肉饼翻了个面:“两百文一个,您看这价格……”
她这牛肉是昨日下午跟李记肉铺的李家婶子订的,因为要得多还便宜了些,市价一百零五一斤,李家婶子算她每斤九十六文。
这两个肉饼算上圆葱碎差不多一斤,算上旁的七七八八的成本,她每个卖两百文还能赚一大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了下口水道:
“这么大的两个牛肉饼,得快一斤了吧?”
“我刚才看温小娘子那酱里又是蛋黄又是油的,这酱料成本也不便宜啊!”
“范楼那一个牛肉饼,比这薄、比这小,一口下去都咬不着肉,那还能卖七八十文一张呢!”
“就是!温小娘子这肉饼这么厚,这一个肉饼起码能做范楼四五张牛肉饼,多实惠啊!”
“看看这肉饼,全是肉!这么一夹,客人们一眼就能看出值不值得买,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小动作糊弄人,温小娘子可真是个实诚人!”
“可不?旁的店卖的那牛肉饼,面那么厚,肉馅那么丁点,吃上一口还以为自己吃的是面疙瘩呢!”
“当真是实惠!我订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好日子没吃牛肉了,订一个明日好解解馋!”
“我先说的!温小娘子先把我记上!”
……
温苒苒看着众人争抢起来,意外得瞪大眼睛。她本以为把价格亮出来会劝退一大半人,自己做那一小半人的生意也够赚了,却没想到一堆人喊着又香又实惠,竟争先恐后地掏银子交订钱!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不过……她看了眼四周,摊子上算上那两个借来的帮厨一共七人,没一个闲着的。
如今生意越来越好,手里银钱也充裕,确实是时候该招工了。
身子累垮了可不划算!
“别别别,大家伙儿先听我说!”温苒苒定了主意后,一边煎着牛肉饼一边道,“诸位也看见了,我这人手不够,这两个帮厨还是我向程老板借来的。各位容我点时间,我招几个工,人手充裕了再卖,总不能对付着做出来糊弄着卖卖,那可是丧良心的。”
众人听温苒苒这么说,心中对这个小摊子印象更好。十分理解地夸赞几句,纷纷表示来日必定来捧场。
温苒苒总算把客人们哄好,全神贯注地低下头,把手里的铲子舞得飞快。
她把三婶婶和温茹茹叫来帮她组装汉堡,包好的放入裹着厚棉被的大木桶里保温。刚开始俩人还手忙脚乱的,后来也都熟练起来。
她们仨再加上两个帮厨,五双手倒是也快。临近晌午的时候总算把汉堡忙活完了!
温苒苒又将鸡米花复炸了一遍,淋上一层辣椒酱,几人打包好放在另一个桶里,确认没有遗漏后火急火燎地推着车往书院赶。
书院那头,门口已站满了人,皆是望眼欲穿。
“苒苒!”温逸良兀地瞧见一个小女娘推着推车急急忙忙地赶来,忙迎上前去。
书院的学子们愣愣地望着,看着那玉容雪腮、梨花般清丽娇美的女娘都忘了自己出来是做什么的。
“温兄的闺女……”竟这么好看啊!
“温兄一表人才,他闺女自然也貌美。”
“但是没想到这般貌美……”
“诶?你们见过这么貌美的小娘子吗?”
“这不就见着了?”
“咱过去帮帮她吧!温兄的女儿就是咱自家侄女,咱们可得多照顾些。”
“那是你侄女,我同她年纪相仿,得唤一句温家妹妹才是!”
“就是,是温家妹妹!”
众人争抢着一拥而上,谁都不甘落后。
人群后,傅清煦听着这些话不禁皱眉,但犹豫片刻后也跟了过去。
温苒苒看着忽然出现的一大堆人,对着他们弯弯眼睛:“还要多谢你们平日里在书院照顾我爹爹。”
清甜的嗓音如夏日里的一盏冰酥酪,听得人心坎清清凉凉,甜津津得让人心生欢喜。
众学子们纷纷红了脸,一改平常引经据典、能说会道的性子,都摆摆手说着不用谢,再说不出旁的。
温苒苒把盖子打开,一股香浓的牛肉味“哗”的一下散开,勾的方才还面红耳赤的学子们瞬间觉得饥肠辘辘。
“今儿吃牛肉啊!”
“嚯!真香啊!”
“是呢!”温苒苒从两个桶里分别取出汉堡和鸡米花配好一套递给最前头的男子,对所有人笑着道,“每份二百二十文,去了昨日交的两百文订钱,再补二十文就行啦!大家排好队,我依着顺序发。”
众人听了赶忙排好队,小厮们也跟着排好等着给钱。
第一个拿到吃食的男子闻着这诱人
香味没忍住,打开油纸当街咬了一口,旋即呆愣住。
天爷啊!这什么啊!!怎么这么好吃啊!!!
外头那两层像是蒸糕又不是蒸糕的东西又松又软,煎得酥香还带有股奶香味。这牛肉饼弹软多汁,一口下去就有汁水在口中迸发,香的人头晕眼花。那黄色的酱汁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浓稠香甜还隐隐有些蒜香味,入口十分丝滑。
最妙的就是那几片黄瓜,又酸又清香,既解了肉饼的香腻,又别添了几分风味!
他三口吃了一半,饕餮似的还不满足,又打开另一个油纸包。一股辣香飘出,他迫不及待地吃了两个,又是满脸惊艳。
外皮炸得焦酥,咬下去里面的肉就爆出鲜美的汁水,搭配着甜辣口的辣酱别提多美味了!
还排着队的人们见他满脸享受,不由自主地舔舔嘴唇,馋得口中唾液横生。
待好不容易拿到了吃食,也都急不可耐地打开油纸,当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温苒苒总算是忙完了,今天这一上午,当真要比刚开业那日还要累!
帮工必须雇!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雇十个!!!
她正忿忿地想着,面前忽地出现一个竹筒,头顶传来一道温和声音:“新的。”
温苒苒抬头看去,一位清隽男子站在她跟前,眉眼柔和,周身气质宛如月华。距离不远不近,很是守礼。
“是您呀!”她朝他弯了眼睛笑笑,“傅家小官人!”
傅清煦微愣:“你记得我?”
温苒苒笑眯眯地点点头:“您是第一个买我钵仔糕的人,我自是记得!”
傅清煦俯头看着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微有些愣神,心间恍若有缕清爽的风缓缓拂过。
书院门口,一群文雅学子们如饿狼般大快朵颐,有路过行人满眼好奇地看着,窃窃私语两句:“书院门口不是不让摆摊吗?”
“就是啊,不是不让吗?”
第40章 第四十章招工啦!(二合一)……
温苒苒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招工启示贴在摊子上。
孙氏和温俊良见了高高兴兴地围了过来:“哟!咱家现在都能招得起工了,苒苒可真能干!”
温荣也欢喜得紧,爱惜地摸摸三妹妹给她买的刻刀眯着眼睛笑:“三妹妹是全汴京最能干的小女娘!”
温茹茹想了许久,低头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玉锁。她依依不舍地摩挲良久,才走到温苒苒面前将玉锁递到她手里。嗫嚅半晌才小声道:“从前我有许多事做得不好,你却从未放在心上,还不计前嫌地照顾我爹爹和娘亲……我心里感激你,这个给三妹妹拿着玩罢。”
“二姐姐……”温苒苒握着那小小玉锁,想她方才那万般珍惜的模样就知道这枚玉锁定是她的心爱之物,“你快收回去。”
温茹茹娇矜地别开头,背着手道:“送出去的东西我才不往回要呢,多没面子呀!”‘
孙氏见她这模样疼爱地点点她的脑袋瓜,对温苒苒笑道:“苒苒你就收了吧,不然就你二姐姐这性子,你再推,她保准儿把锁扔了!”
温苒苒一听赶忙收进荷包里:可别扔!都是钱呢!
温茹茹见她快手快脚地收了,觉得妹妹如今可爱极了,明明是副守财奴的模样,但却一点都不觉得她俗气,反倒想把所有好玩意儿都给了她!
一家人都笑呵呵的,唯独温俊良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抓着女儿衣袖抹着眼泪:“都是爹爹没出息,一把年纪还让闺女跟着操心呜呜呜……”
“爹爹你别哭呀!”温茹茹从没见过爹爹这样,就是从伯府搬出来那日都没见他这般哭。
温苒苒定定瞧着他那缕悠悠颤颤的鼻涕不禁扶额:三叔又乱用脸了!
周遭行人有听见声音的,一脸好奇地往这边看了好几眼。孙氏边张望着四周边推推他,很是嫌弃地压低声音道:“行了,大老爷们抱着女儿哭像什么话?你不嫌丢人,咱家茹茹还嫌丢人呢!快撒开,多遭人笑话。”
温俊良抹了把鼻涕眼泪哽咽着嚷嚷:“谁敢笑话老子!”他说着,缓和了声音泪眼汪汪地看向茹茹,“我闺女才不会嫌弃我呢,茹茹你说对吧?”
“呃……”温茹茹看了看衣袖上湿乎乎的一片没出声:这衣裳可是新的!
温俊良见闺女半晌没做声,松开她背过身去哭得更伤心了:茹茹真的嫌弃我呜呜呜……
孙氏愤愤地踢了他两脚:“要哭去别地哭去,耽误人家苒苒生意!”
温苒苒忽地看见自己先前留的几个汉堡还在,恍然想起方才走得太急忘了说这是给他们留的晌午饭。
她赶快塞给温俊良一个双层牛肉堡:“行了,三叔别哭了,吃个牛肉汉堡?可香啦!”
温苒苒说着,把剩下的几个汉堡都分了。
温俊良边哭边拆开油纸,狠狠咬了一大口。浓香的牛肉、香甜的酱料、又酸又多汁的酸黄瓜……种种味道在唇齿间交缠,香的他立刻就忘了哭:“三丫头,这个好吃!真好吃!”
温苒苒看着他捧着汉堡狼吞虎咽,自己也尝了一口。牛肉鲜嫩,蛋黄酱夹杂着浓郁的蒜香,面包体也是松软可口,酸中带着清香的酸黄瓜更是整个汉堡的灵魂!
自己家做的牛肉饼就是香,可惜有些凉了,不然定会更好吃!
他们这吃得正香,忽地听见有道清亮女声:“请问有人嘛?”
温苒苒忙放下东西,笑呵呵地过去:“姑娘是要买卷饼还是卤味?”
那穿了身粗布、补丁摞布丁衣裳的姑娘生得浓眉大眼,咧唇一笑,露出对酒窝来:“我不买东西。”她指了指招工的牌子,“我是想问问您这招工的事。”
温苒苒一听就来了精神,简单介绍了一下:“我这早晨卯时出摊,晚上大概亥时初刻收摊,包每日三顿饭。每日就是帮我卷卷饼、收拾收拾桌椅碗筷,工钱按日结,每日一百文。但你若是会些厨房里的活计,诸如烙饼、简单的煎炸之类的能给我打打下手,工钱还能再往上加五十文。若是某天太忙需要你早来或是晚些回去,每时辰补十五文。”
那姑娘越听眸子越亮,忙不迭点点头:“我会我会!家里的饭食都是我做的。我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别人家办酒席请了师傅来掌勺,我跟着帮忙也学会了不少呢!”
“那感情好呀!”温苒苒见案上还有面,笑着对她道,“那你试着烙张饼我看看。”
“哎!”
姑娘应得爽快,去后面净了手来到面案前,见面团旁有一碗油酥就知道这是要烙油饼。她动作熟练地包着酥,团好之后按扁,取了擀面杖十分熟稔地擀成一张薄厚均匀的饼。
锅中刷上油,饼坯在她手中很是听话,一看就是个熟手。
一张金黄油香的饼出锅,温苒苒看了很是满意:“这样,我先试用三日,这三日的工钱按每日八十算,如果做得好,你也能适应的话,三日后就正式雇你,你看可行?”
“可行可行!”那姑娘欣喜的眼眶都红了一圈,“我以前也出来做过工,试用的那几日都是不给工钱的,过后随便找个理由把人打发走,就是相当于给人家做白工。即便是有幸留下了,每日工钱也就给六七十文,卯时上工,子时才让走……我从没遇见过您这么厚道的东家!”
“后来有一次回去晚了,我哥哥才不让我出来做工的。”
温苒苒听了不禁挑挑眉,好家伙,古往今来的老板都是一样的套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梁,栋梁的梁!”
“这名字好!”温苒苒笑着夸赞。
阿梁想到什么,局促地拉拉衣摆,有些难以开口。
温苒苒看她的神情,朝她温和地笑笑:“阿梁你有话直说就行,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阿梁见这掌柜娘子年纪虽小但却是个沉稳实诚的人,开出的酬劳条件都是再厚道不过的,可见心善。且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澄澈得如月光清水似的,爹爹常说看人先看眼,眼睛干净的人,心肠也干净。
她想到这,鼓足勇气开口 :“不知您这可还需要人手吗?我娘干活也很是爽利。”
温苒苒眸子又是一亮,喜滋滋地开口:“你娘也会烙饼?”
“会的会的。”阿梁赶忙点点头道,“我外公家早些年经营着一个饼摊,我娘是自小做惯了的,我烙饼的手艺也是我娘教的。灶上的活我娘也能干!”
“那行!阿梁你今日回去跟你娘说一声,明日跟你一起来干三天试试。”温苒苒乐乐呵呵的,眼中都是惊喜笑意。
这招工启事刚贴了出去就招到了两个人,当真是上天尤为眷顾!
温苒苒这边正感激着上天,忽地就听见吵嚷的街市上传来一阵阵汉子的粗犷声音:“阿梁!阿梁!”
她面上笑容一僵,不由得看向阿梁,只见方才还开开心心的姑娘变了脸色,唇色都变得惨白。
“是、是我哥哥……”阿梁不安地往后躲躲,“自从上次我回家晚了遇见几个地痞无赖纠缠,哥哥就不让我出来了。他整日在在外做工,我是偷着出来的。”
“阿梁?阿梁你去哪了?”
温苒苒再听见这声音不禁挑挑眉:嗯?好像有点耳熟。
她拍拍阿梁的手走了出去,正瞧见一个高大黝黑的汉子往这边来,神色焦急,不住地唤着“阿梁”。
果然是个熟人,是柱子!
温苒苒笑呵呵地朝他招招手:“柱子哥!”
柱子正心急火燎地寻着妹妹,忽地瞧见温苒苒赶忙走了过去,擦擦面上急出来的汗赶忙道:“温小娘子,你可有看到过一个跟你差不多高,比你黑点、眼睛大大的、有对大酒窝的姑娘?”
温苒苒回头瞧了瞧:“你看那个是不是?”
柱子往后瞄了一眼,当即暴跳如雷:“阿梁你给我出来!总胡闹些什么!”
“我没有胡闹!我就是要出来做工赚钱!”阿梁声音喊得响亮,却是缩着脖子往后挪了挪。
“你做什么工!”柱子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额上青筋暴起,撸了袖子就要冲上去。
一旁的温荣见着了,放下刻刀挡在阿梁面前:上回孙家舅舅说要保护妹妹们,我也该练习练习!
“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动手的!”温苒苒急忙把人拦下,劝了好一阵才见柱子的火气平息了许多。
她想了想,给柱子倒上一杯加了冰块的奶茶,招呼他到后头先坐下:“柱子哥你别急,阿梁在这好好的,你进来喝口茶水解解渴。”
柱子对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羞得脸上通红,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瞪了眼阿梁对着温苒苒道:“我家妹子不懂事,给温小娘子你添麻烦了。”
温苒苒看了眼阿梁,笑着道:“你家妹子定是心疼你,才想着出来做工。这么懂事的妹妹,你还说她不懂事,我这个外人听了都不落忍。”
“温小娘子你不知道,现在这世道,那老板东家都是黑了心肝的!让人多做些活就罢了,有的几个见我妹妹生得齐整,竟动了心思想纳她做小。还得天天走夜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如何能放心得下?”
温苒苒思忖片刻笑道:“那就让阿梁来我这,女掌柜你总放心吧?”
柱子看看温苒苒,动了动唇没吭声。温小娘子心眼实在,做生意也厚道,见了人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副笑模样,这样的东家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她的为人他自是能放心。
可是还得走夜路呢!晚上吃醉了酒的地痞流氓可多着呢!
温苒苒见他皱着张脸,摆明了还有顾虑,知晓他定是担心妹妹下工回家走夜路不安全。
她瞥了眼温荣,有哥哥不用实在是浪费了!
想着,温苒苒指了指高高壮壮的温荣呵呵笑道:“我大哥哥在呢,晚上阿梁下工,让我大哥哥送她回去不就成了?我家大哥哥从前还练过拳脚功夫,跟上进的公子少爷比确实文不成武不就的,但是区区地痞流氓还是能对付得了的。”
温荣:“???”最后那两句实在是没必要说出来!
温苒苒噙着笑,生怕她这位大哥哥尥蹶子不干,忙挪了几步过去放低声音道:“大哥哥你帮帮忙,回家给你做夜宵吃!”
温荣纠结了一小会儿,欣然点头同意。
柱子打量温荣打量了半晌,看着吊儿郎当的,但底盘瞧着却是稳稳当当。刚刚他冲进来想把阿梁带走时,是这温荣挡在阿梁身前护着的,想来是个胆子大不怕事的。
更何况他是温小娘子的哥哥,想必是个好人。
柱子想了许久,很是勉强地点了下头。
阿梁见哥哥同意了,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欢欢喜喜地过来拉拉哥哥的手臂:“哥哥真好!等我跟娘赚了银子,咱家有了钱就能给你娶媳妇了!”
柱子黑脸瞬间一红:“说什么呢!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再说了,我的事不用你和娘操心……等等,娘也来做工?”
阿梁点点头:“温小娘子说了,我跟娘这种会烙饼、能打下手的,每日给一百五十文呢!我跟娘两个每日就能挣足足三百文!”
柱子目瞪口呆,扭头看向温苒苒:“真的?”
“真的!”温苒苒笑着道,“你妹妹和娘亲在我这,你就尽管放心!”
柱子本不想同意,但仔细想想,出来烙饼帮厨,也比在家给人浆洗衣服强。
更何况每日三百文,每月就是九两银子,那可是九两银子啊!
柱子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到坏处,乐呵呵地点头同意。
“说了好一阵子话,柱子哥渴了吧?快尝尝!”温苒苒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自己有了帮工,每日能多干多少、多卖多少、多赚多少!
钱赚得快,铺子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柱子正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禁瞪大眼睛:这啥啊!这么好喝啊!
他迫不及待地把杯子给妹妹叫她也喝,阿梁抿了一口,眸子唰唰放光:这啥啊!这么好喝啊!
兄妹两个笑嘻嘻地对视一眼,乐滋滋地你一口我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柱子找见了妹妹又赶回去上工,温苒苒让阿梁跟着三婶婶学学怎么卷饼。
安顿好了阿梁,她转身去后头琢磨着要做桃桃麻薯茉莉茶。
蜜桃是她从书院回来的路上买的,个个红艳饱满,不用凑到鼻尖上闻就能嗅到甜甜蜜蜜的桃子香气。
她先把从常掌柜那买的茉莉茶泡上。他店里的茉莉茶是用白毫银针的配的,茶汤呈浅杏色,味道清香爽口,还带有一丝甘醇和茉莉的清新芬芳。拿来做水果茶再合适不过了!
温苒苒又拿了两个桃子洗净拨皮切成小块,撒上白糖腌制。
温苒苒取了新鲜牛乳,放入适量的糖和木薯粉,搅和均匀倒入锅中加热。随着温度的升高,锅底的牛乳逐渐结成小块,随后整锅牛乳都变得粘稠且丝滑,用锅铲挑起拉扯不断,软软滑滑的,充满了甜甜的奶香味。
她又趁热放了块酥油,待它融化后搅匀,锅中麻薯的奶香更加浓郁了许多。
温苒苒把做好的牛奶麻薯盛出来,那边的桃子也腌出了果汁水分。
她麻利地倒入锅中,再把粉红的桃子果皮放进去一块熬煮,待桃皮掉了颜色后将其挑出扔掉。
水分随着温度逐渐蒸发,锅里的桃子果酱变得粉红浓稠,果肉表面裹满了亮津津的糖浆,空气中都是甜丝丝的桃子香气,带着微微的酸味,很是清香。
料都备好了,温苒苒取了几个碗来,挑了个软一些的桃子拨皮切块分别放进去,拿了勺子碾压捣碎。再放入刚熬好的桃子酱、白白软软的牛奶麻薯、加入冰块,最后倒入泡好的茉莉白茶搅和均匀,茶汤粉红清亮,带着桃子香甜味道的茶香飘出,细闻还能闻到一股奶香。
温苒苒先尝了一口,清甜微酸带着抹清幽茶香,冰冰凉凉的很是爽口。牛奶麻薯丝滑软糯,入口满满的都是甜甜的奶味。
不错!合格!
她把温俊良他们叫了过来,一人分了一碗,兴冲冲地道:“尝尝!”
温俊良见是新鲜玩意,急忙擦擦手端碗喝了两
口。第一口酸酸甜甜、第二口茶香甘醇、第三口桃子果肉绵软清香、第四口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又滑又嫩,滋溜一下就入了口,唇齿间满是浓浓的奶香……
老天爷!这也太好喝了!!!
孙氏眉眼满是惊喜,边喝边夸:“这个好喝!正适合站在这个季节,清凉爽口的,定会受欢迎!”
温茹茹、温荣、阿梁都捧着碗一口接一口,好喝得说不出话。
“三丫头,你这道茶今晚肯定卖得红火!”温俊良喝完最后一口茶,兴致勃勃地道。
温苒苒喜滋滋地品着满口桃香,却是摇了摇头:“今晚不卖,等过两日大哥哥那套十二生肖杯子刻出来再卖!”
桃桃麻薯茉莉茶加十二生肖限定,这波是王炸!
*
夜里月朗星稀,温苒苒一家人收了摊,说说笑笑地往家走。
孙氏揉揉肩膀:“这一日日的,累是真的累,可越来越有盼头了!”
温茹茹苦着一张脸,累得满脸菜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弱弱地跟着点点头。
温俊良吭哧吭哧地推着小车,温苒苒一脸笑意地跟在旁边,琢磨着明日书院的盒饭盲盒卖什么。
她今日跟爹爹说了,明日书院那边减少些单量,只接四十单,贪吃嚼不烂可不行。
这样既有书院的生意可做,又能在摊子上卖些汉堡照顾摊子生意,单子总量其实没变,甚至可能更多。
最重要的是,不用每日为了大几十份盒饭忙得焦头烂额!
“诶?咱家门口怎么那么多马车?”
温俊良忽地出声,几人抬头望去,果真瞧见几辆精致的马车。
孙氏看着外头候着的马夫仆妇都是孙家的老人,面上突然现出抹惊喜:“是父亲母亲来了!”
她说着,赶快快跑了几步,进了院子果然就见着了父亲母亲和哥哥嫂嫂,正拉着婆母寒暄叙旧呢!
温老太太瞧见孙氏,笑融融地指着她道:“亲家来得正好,孩子们都回来了!”
“父亲母亲!”孙氏欢欢喜喜地迎过去,再见时仍是忍不住鼻子发酸。
孙老太太笑着拉着温老太太的手笑道:“孩子们如今都有正经事做,我们白天不好来打扰,怕耽误了苒苒的生意,是以算着时间估摸着苒苒快收摊了才来。”
温苒苒对老人家弯了双杏眼:“外祖母您见外了,您要是想来就派人说一声,我立刻收摊把三婶婶和二姐姐给您带回来!”
“瞧这孩子的嘴,说的人心坎都是甜丝丝的!”孙老太太笑得皱纹舒展,止不住地夸。
温茹茹抱着外祖母的胳膊晃晃,撅着嘴巴撒娇:“外祖母见了三妹妹都不疼我了!”
孙老太太被小外孙女逗得哈哈直笑,宠溺地点点她的小鼻尖:“外祖母还不疼你呀?给你带了那么多好东西呢!”
温茹茹看看院子,瞧见了许多好看的布料绸缎。她惊喜地拉过温苒苒一起看料子,还十分大方地道:“三妹妹你喜欢哪匹?你先挑!”
温苒苒摸着那微凉柔软的缎子满眼放光:这得多少钱啊!
温老太太热情地张罗:“快别站在外头了,快进屋,快进屋坐坐!”
温茹茹和温苒苒扶着孙老太太与温老太太,一家人亲亲热热地进了屋。
旁边的梁氏青着张脸冷眼看着,斜了两眼轻蔑道:“切,不就是娘家来人了么?看把她神气的,像是谁没娘家似的!”